但只见白?重立於山门,纹风不动,似是毫无反应,徐、袁二人亦无打算手下留情,举剑当头即刺了过去。
这两剑刺蓄势而发,中庸见之,亦不禁暗暗心惊。
所谓兵显易折,聚云堂下果然个个都擅长暗蓄於内!这两剑势道、劲力大是不同凡响,若不看使剑之人,还以为这剑势於普天之下,或只有于仁在、元仁右二位堂主才能使出!
但下一瞬间,中庸愣住了!
两把剑忽然同时脱手,似是掷剑,倏地自白?重两颈侧穿过,射出山门。
真是掷剑吗?不,不对!徐袁二人各各退後了,徐戎桩的左肩窝、袁戎长的右胸却已血流如注!
看到屈戎玉与中庸各自的动作之後,孙仁义等四人虽是刚回堂中,也已有了理解。李戎央虽被打伤,但堂中只要还有于仁在坐镇,便无需惧怕中庸。敌我已经分明,要作的事也十分明白。孙仁义原本也有了反应,跟在徐袁二人身後准备突破白?重。但才前进两步,便见到两位师侄竟已负伤後退!
于仁在见状亦不能不露惊色!
堂中均是明眼人,看得出徐袁二人并非自身有意掷剑,而是在倏息之间察觉身遭敌攻,未及收回剑势便已开始闪躲,此等反应不可称不快!但对手之剑却又更快,不仅让徐袁二人闪之不及,甚至让他们的前进之势都还未能停下,受创之後,手掌一松,两柄剑自然脱手飞出!
见此,于仁在说道:「孙师弟,如何?」
孙仁义眼见白?重刺伤徐袁二人之後,也不再追击,仅持剑在身前以剑划地,划出了一个弧型,一个正好能包覆山门的弧型,应道:「看出了,但是……」
此时,中庸已远远退开,与白?重与聚云堂众皆保持距离。中庸非常清楚,虽一时得手打伤了李戎央,徐袁二人又被白?重刺伤,但由於新人又进,聚云堂众实力可说不减反增。动手之前于仁在便已说过,聚云堂有聚云四阵,如今只见识其一而已,便已如此狼狈,若再让其余阵势困住,那时可真是逃生无门。当今之计,唯有趁隙脱逃才是上策。
但看到于仁在的反应,中庸又不禁觉得奇怪~白?重或许精进不少,但也万无可能同时敌得堂中五名聚云堂门人。让屈戎玉把君弃剑那不死的妖怪带走了,对聚云堂才会更加不利,于仁在岂能不明此理,为何不动手?
但是?但是什麽?孙仁义那厮又为何欲言又止?
仔细一看,于仁在与孙仁义的目光都定死在白?重手中的长剑。
剑?
聚云堂得到了产自南宫府邸的利剑二十柄,是公开的秘密,还怕剑不如人?
又或,剑艺?这就更无稽了!云梦剑派的归云晓梦,号称天下五大剑学之一,面对同为使剑者,何曾怕了谁来?
中庸直退到背抵墙垣,确定不会再被围攻,才出声道:「于堂主为何不攻?须知在此处多停一息,屈姑娘就带着君弃剑那厮多跑一丈!」
此时,他只希望于仁在赶紧追上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将君弃剑给快快了结,他就不必代替君弃剑死了!
……荒谬!这真是太荒谬了!居然拿心腹大将的命去换对头不死?
但仕奉仲参已久,中庸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如此荒谬的事情,主子硬是有可能去作!
于仁在闻声,斜睨了中庸一眼,跟着回身走出数步,直走到了瑞思身前,道:「公主殿下,您不召回您的附离吗?」
瑞思笑了笑,道:「小女子不是说了吗?这场战,小女子只作壁上观。但这也仅限於个人,我的丈夫和护卫想站在哪边,小女子是不会管的。」
于仁在听说,思索一阵後,回向白?重道:「白侍卫,你的决定就是如此?或说英雄惜英雄,若你听从林家堡家长君弃剑指示,本堂主尚可理解,但吩咐你守门的人却非君弃剑,你又何必言听计从?」
白?重只一声不吭。
于仁在不禁皱眉~难道这厮听不懂人话的?
眼见不可能和平解决,随同孙仁义回堂的弟子中即有人问道:「孙师叔,攻不攻?」
「慢着……」孙仁义挥动手臂,道:「慢着……」
看着孙仁义苦苦思索、于仁在亦面有难色,面对着孤身一人守门的白?重竟动也不动,中庸亦不禁怀疑~白?重有这麽可怕?
他开始回想约环对於白?重的一切报告。
白?重,泾阳人士,在仆固怀恩勾结吐番与回纥、吐谷浑等部族发动叛乱,而後仆固怀恩染疾身死,吐番与回纥於泾阳驻地退兵时,遭回纥兵掳去为奴。
过两年,扬剑杀其主一家,但逃脱失败,被擒。
後於部族举办的武术大会中,原被当成猎物供与会勇士猎杀为戏,却意外反扑,夺剑击杀多名回纥勇士。
在药罗葛移地健面前与以剑术闻名的赤心交手,落败。自此,赤心号称回纥第二剑士,被任命为赴唐大使,白?重列名赤心之後,誉为第三,亦号为勇士,破例成为附离。後成为幼公主瑞思的剑术师父,於瑞思夫妇以行商为名进入中土时随行……
接下来,在灵州与君弃剑面识,後於杭塘山的虎、牛、蛇连环三阵中,救出命在旦夕的君弃剑与神宫寺流风、堀?雪、寒星等四人。庐山集英会上,败於栗原辅文手下……
……慢着!
……好像,有一点不对!
回纥虽盛产勇士,但以剑术论,却从没听说有人胜过赤心,又为何赤心、白?重各只名列二、三?第一去了哪儿?
约环曾说,瑞思、宇文离、白?重一行三人,在林家堡重建期间曾赴京一趟,赤心在南城门率众阻挡。而後瑞思、宇文离突围入城,仅留白?重殿後……报告上说,当时赤心面对落单的白?重,却不敢命手下攻上。
目无唐法的赤心,难道还怕在京城南大门杀人吗?不可能,他在平西街上都杀了不少!
那麽,只能有一个解释:赤心怕了白?重。
怕?何故要怕?第二怕第三?
「一百五十年前,」孙仁义打破沈默,说道:「民间传说,玉帝曾令魏徵斩杀犯天条之龙王。龙王惧死,求助於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满口答应,问清日子、时辰之後,便於当日早朝後,留魏徵於宫内下棋,有意使魏徵误了杀龙王的时刻。岂料魏徵在棋局中打起盹,竟於梦中斩龙。龙王心有不甘,遂於夜梦中寻李世民索命,李世民被惊搅不能眠。众臣听说此事,便有秦叔宝、尉迟敬德两名猛将自愿为李世民把守寝宫门口……」
「孙师叔,你说这作啥!玉妹将那打不死的妖怪带走了,你们该快将那白面病虫杀了追去才是,怎此时还说这恁长的故事!」
堂中众人闻声注目,才知发话者是被中庸打伤、瘫坐在墙角下的李戎央。
于仁在即喝道:「蠢材,平时要你学书、听话,你不肯,此时又怎知你孙师叔的用意?既还没死,就闭上嘴循息养伤!」
孙仁义也道:「阿央,这故事可大有用意。这两名当代猛将,尉迟恭号称枪神、秦琼却擅用刀剑。这两将自负勇名,听说对手是龙王魂魄,虽同守宫门,却不肯对方帮手。於是约好尉迟恭打头阵,由秦琼守住门口。一天夜里,龙王冤魂来了,尉迟恭起枪舞风,与龙王缠斗多时,但不能取胜,秦琼只袖手旁观。那龙王寻隙冲向寝宫门口,眼见离宫门只有四尺,竟在倏息间被秦琼一剑刺中左眼、又一剑穿透咽喉,接着斩下龙首,从此魂飞魄散。李世民大喜,封二将为门神,令绘於门扉上。并赐秦琼之剑名斩龙剑,又因当日乃月圆之夜,以其剑术称为圆月杀法……」
中庸听懂了、堂中众人全听懂了,但瑞思不置一语、白?重仍是闷不作声。
只有地上,那以剑尖在石板上划下的一道弧、涵盖了大门的剑弧,似乎愈鲜明了。
...
聚云堂忽然间又伤三员大将,孙仁义话声才歇,外头竟又传来咚轰一声大响,声音沈重,似重物坠地。
于仁在闻声,面色一变,道:「纵是圆月杀法,本堂又有何惧?攻!攻上去!本堂主不信区区一个回纥剑士,便能挡住了我等!孙师弟,此处便交给你,本堂主要亲自将玉儿给捉回来!」说完,便立即返回大厅。
中庸听了于仁在言语,又见他进入厅中转进後堂,不觉一惊。
他号称阵王,性喜习阵,入堂之前,便在外头的擎天巨木林与玄甲乱石阵绕了数遭,藉以判断阵势。而他的判断是:擎天巨木林於植木之初,便以吸纳水气为主用,将方圆数里内的水气尽集於林中闭锁,由於水气充沛,且面阳背山,而成就了这一片巨木林。
相对的,巨木林外数里之内则全无水气,唯有山息。玄甲乱石阵即是代表,由於巨木林之故,玄甲乱石阵无有水蚀、亦无风害,千年来全成了金铁不摧、坚硬如钢的石柱。这些石柱不仅如同回梦汲元阵一般吸纳山灵气息,更是团团围绕聚云堂而布成,无论入堂出堂,除山门一条道外,全是死路。
想必屈戎玉亦知此理,才教白?重守住山门,如此便能有效争取她将君弃剑带走的时间。
但于仁在却说要亲自擒回屈戎玉,且进了大厅。莫不是聚云堂还有别道?
孙仁义对中庸的惊疑毫无反应,只向白?重道:「在木色流蹶起之前,天下五大剑艺,原有圆月杀法一席。可惜此门剑术传人稀少,且有只能守而不能攻的致命缺点,硬被木色流挤了下去。纵是如此,这号称门神之剑的武艺也曾轰传天下,我一直以不能亲眼见识为憾……今日,真是天佑!」
孙仁义的意思,他身後几名弟子自然听出了,遂有人问道:「孙师叔,中庸那厮却又如何?」
孙仁义笑了笑,道:「不必理会,瞧他的模样,若有何动静,你们三人只消摆下鼎足之阵伺候他便得了,放着他去,他想走也走不了。现在你们只要好好看着!错过这次,只怕再没机会见识这原已失传的圆月杀法!」
语毕,孙仁义踱一大步,便向白?重纵去。
首发
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三()
襄州,曾遂汴、李九儿、阮修竹,再加上皇甫望遗徒史丹尼四人,单单打一个王仁政,即使出奇招,也是落於下风。
衡山脚下,王道、宇文离对上赵仁通领五位堂下弟子摆下的三竭之阵,果然第一回合就被缠斗得筋疲力竭,他俩能撑上几轮?
白?重孤身一人,又能是孙仁义的对手吗?
何必要问号……
对敌聚云堂,一开始就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屈戎玉心晓肚明,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只剩下须得靠她半推半拉、以肩搀之才能移动,虽活犹死、仅余一息的君弃剑了!
……且慢,君弃剑方才不是还起身出招攻击于仁在麽?怎地又半死不活了?
其实,当中庸在李戎央等三人所布下的鼎足之阵中酣斗时,君弃剑便已醒了,他气力放尽不是假的、油尽灯枯也一点不虚,但还有口气、还能出声,便只说了一个字。
水!
这一字声嘶气虚、似有若无,也唯有紧抱着他的屈戎玉才能听见。
但聚云堂中,仅一口水井而已。然虽有水井,相隔却远,于仁在亦知君弃剑依水为食,又怎容得屈戎玉接近水井?
如此一来,又哪儿找水?
这驴蛋坚决不肯我给他输功,况且以我微薄功力,又能让驴蛋顶住师父多久?届时两人皆倒,那可真是万无生天了!
「你……你有……办法吧?只要……一瞬……就好,让我……再动一次……就好……」
君弃剑又如是说。
跟着,她微微听到山门外传来了脚步响声……
於是乎,屈戎玉知道了!
不能取水、不能输功,但是,还有血!
屈戎玉立即咬破舌头,给君弃剑喂血,以求其一瞬之动。
其实君弃剑一息既出,又复软倒,若果于仁在并不是对那招逸云蔽日盖苍穹如此忌惮,有胆硬接的话,便知那一招实是徒有其形,完全後继无力,不可能对他造成什麽威胁。
也亏得白?重、石绯来得及时,施展出的攻势亦令于仁在无暇分心细想,大惊之余,竟自退步让出了山门大道,使得屈戎玉能得隙将君弃剑带走。
但,难处还在後头!
屈戎玉跑了一阵,忽感身後无人,回头一看,见石绯背靠巨石,呼呼喘气。
石绯虽身强体壮,究竟非内功精湛之辈,能不追丢孙仁义等人便已是万分难得,再加上进了玄甲乱石阵後,屈戎玉要他作的事,更令他气力耗尽!
作什麽事?还记得吗,于仁在等人於堂中所听到的那声巨响……
石绯所靠者,亦非石柱,只是巨石。
巨石旁,才是半断的石柱。
希望之灯只能是君弃剑,点灯者则非石绯莫属!
屈戎玉见着石绯如此疲态尽露,君弃剑处在这乾枯燥热的石阵之中,气息又愈显微薄,不禁万分焦急,但又不能不走,立即返身回到石绯身前,将君弃剑推到石绯身上後,一把夺过石绯手持的凛冽之锋蓝牙白缨枪,又奔到一块石柱前,学着石绯的样子,摆起了捻丝棍架势。
石绯见状,忙叫道:「使不得!」但已见屈戎玉旋枪刺击石柱,但枪势方半,却已显其力虚,一枪头刺中石柱,却只?入了半个枪头,而无法将其击断。
纵是如此不济的力道,屈戎玉却也哀叫一声,立即手脱枪杆,抚臂跪地。
石绯扶着君弃剑走上前去,一把拔出蓝牙白缨枪,喘着气道:「还是我来吧,捻丝棍不是你这样儿的女孩儿能使的。」
屈戎玉只得起身又搀过了君弃剑,而後退开数步,看着石绯深吸口气,而後摆起架势,随之一枪刺击石柱!
又是轰然一响,又一根石柱被拦腰刺断!
这些石柱,耸立千年来无风雨之蚀,质地坚硬无比,任何神兵利器砍之亦不能深伤。纵是南宫寒毕生力作,号称古往今来最利之枪,能断九十九苗的蓝牙白缨枪,奋力刺之,最多也仅能如同屈戎玉适才一般,刺入半个枪头而已。
唯有石绯以蓝牙白缨枪全力使出捻丝棍,才有刺穿石柱、进而断之的可能!
但纵是石绯,在短短不到一刻钟内已连出三次捻丝棍、刺断了三根石柱,这一枪刺完也受之不住,闷哼一声,亦拄枪抚臂。
屈戎玉大急,想出声催促,却又开不了口。
她已自己试过了,知道使出捻丝棍是多麽困难的事情!石绯连出三击了,要他不喊痛、不休息,又怎麽可能?
石绯呼了几口大气,一咬牙,奋然道:「走!再走吧!你说的,只要击破这玄甲乱石阵,叶敛就有救、我们就有救……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屈戎玉点了点头,又领着石绯穿梭石阵之中。
一路,依着屈戎玉的指示,屈戎玉指一石柱,石绯便断一石柱!
四次、五次、六次……
七次、八次、九次……
每出一棍,石绯表情便愈显痛苦,後来根本已可称为狰狞!
屈戎玉看着亦觉不忍,但又不得不为!
来到第十根需击断的石柱前,依旧是屈戎玉指点之後,石绯持枪出击。
但今回枪出方半,石绯忽然呀地大叫一声,枪杆当啷落地!
石绯连退数步,又靠上了另一根石柱,左手自腰间解下蓝牙枪头鞘,按到了右手臂上。
屈戎玉也略知医理,见状立即将君弃剑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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