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有人预知了我的计划,在此地设下埋伏?不然这些个笨蛋不可能集结得
这么快!
梅仁原等三人枯立城门下,束手无策!
难道眼睁睁看著钱莹就擒?
这时,城门上忽然杂声大作!
「没钱就扁,快快脱身!」梅仁原跨出几个大步,朝城墙上一看,十馀名为
他们所释出的囚犯,正在城墙上攻击守株待兔的诸箭士!
「上!」梅仁原端起宽刃剑,招呼了曾遂汴与李九儿一声,当先杀进狱卒的
包围阵势。
什么叫锦官绝剑镇锦屏?
一剑一命、一刀一卒!
毫无虚巧、毫无花招,来来往往便是奋力相对,所谓镇锦屏,以其刚猛强势
,端端稳坐天下五大剑学之一!
镇锦屏只有八招五十三式,梅仁原更只有习得枯松倒挂、地崩山摧
等两招一十四式,但就凭著一十四式,再加上曾遂汴与李九儿从旁策应,也足够
让他在士卒的包围圈中砍开缺口,直奔至钱莹身旁!
昔人有云:镇锦屏,勇冠天下剑!
杀到钱莹身边,再回头,包围圈又复合了!
「操!怎么会这样?」曾遂汴看著地上二十馀具被梅仁原一式 ̄还用不到一
招,仅是一式 ̄便毙命的士卒尸体,再看看围著他们的士兵,疑道:「他们什么
时候这么不怕死了?」
钱莹道:「他们……不是城里的士兵,是苗人。」
听了这句话,愕然,望向钱莹。
钱莹皱著眉头 ̄她观查很久了,在炙盛的火光下,分得出来包围圈中的士卒
,全都不是汉人。
李九儿疑道:「怎么会有苗人插手呢?」
钱莹道:「崔宁他……大概快要有动作了。」
崔宁,剑南战区节度使。
「先杀出去再说!」曾遂汴翻翻手腕,两手指缝**计亮出了六支袖箭。
这时,梅仁原以剑撑地,忽然单膝跪落!
「九儿、阿汴,你们先逃吧。」钱莹同时浅笑道。
是种失望的笑。
李九儿、曾遂汴二人早已惊愕之极,看到梅仁原咬牙切齿,斜睨一人!
那人也在笑,但是种得意的笑!
钱柜!
「我怎么没想到……崔宁会先收买你……」钱莹喟然,为自己的失算感到可
叹。
钱柜退後两步,道:「不是我愿意,但是从小锦衣玉食,忽然被抄了家、坐
大牢,过著暗无天日的生活,我真乱受不了的。抓到你,除去崔宁的心头大患,
可以换我日後的安逸,我左算右算,实在没有不答应崔宁的道理。」
李九儿闻言,愕然道:「你……可以连亲妹妹都出卖……」
钱柜道:「这个世道,只有自己值得相信。」说完,又退了两步。他刻意屈
身,让自己和钱莹、曾遂汴成一直线,使得在曾遂汴的视线中,自己的身体完全
让钱莹挡住。
因为他太清楚曾遂汴打暗器的功夫。
但梅仁原与钱莹还是一动不动。
钱莹稀眼,叹道:「我真的没料到,你学了十年的打穴,从没用过,第一次
试,居然便试在我身上……」
钱柜不断退步,苗族士兵的包围圈也不断缩小。
梅仁原道:「你们快走……现在的距离还够你们窜上两侧屋顶,城墙上的箭
士已经被赶散了,你们还有机会出去。」
曾遂汴环视四周 ̄是没错,少了梅仁原,他和李九儿无法强攻,很难突破包
围网。
如果要把梅仁原和钱莹带走,拖是拖得动,但是这样就绝对跑不掉了。
这一点,李九儿当然也心知肚明。
要是抵抗到他们两人被点的穴道解开呢?至少要一刻钟,那太久了。
当地一声轻响,曾遂汴捏在左手无名指与小指间的袖箭,因为发抖落地。
那是一种准备抛弃同伴的愤怒与愧疚。
曾遂汴拉著李九儿,缓缓向左移步。
钱柜一直很专注的看著曾遂汴,他当然有听到梅仁原说了什么,这时见曾遂
汴已决定离开,忙一挥手,叫道:「抓住他们!」
但这手一挥,话才说完,忽然唉哟一声,捏紧了自己的小臂。
只是提手的动作,曾遂汴眼明手快,便将袖箭准准的送到钱柜右手小臂上。
然後,「走!」
苗族士兵是一涌而上、曾遂汴是连手连发、李九儿是长鞭乱舞!
只冲到左侧士兵面前,李九儿长鞭送出,连卷住两名士兵的右腕,一扯将他
们拉到面前,又与曾遂汴极有默契轻跃而起,两人分别在两名士兵头上落足使力
,使士兵的刀枪构之不著,腾上屋顶,窜出东门!
「居然给他们跑了!」钱柜恨恨地望著逃逸的两人,看到深陷埋肉的袖箭,
非常不甘心。
跟著,他走到梅仁原与钱莹面前,道:「不过,缺了你们,那两个也成不了
大事了。」
由於脖子无法转动,钱莹与梅仁原只能斜视对方。
同时苦笑。
钱莹道:「我比较遗憾的是,因为你这种人而丢命,太不值得。」
钱柜却摇头道:「不,那没么严重,你不会丢命。」
梅仁原道:「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么?」
钱柜道:「说是利用,却也未必。梅仁原你是死定啦 ̄至於我这老妹……」
他用衣袖一点一点抹去钱莹脸上的污泥,道:「谁叫你艳名远播,你长得这副模
样,崔大人舍不得杀你,还特地吩咐,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将你带到他面前。如果
他满意,大概就不会调你去当军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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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稀家团圆 ̄之二()
除夕夜的晨星家,浩浩荡荡的挤进了五十馀人。
包括二十一名奴仆在内,孤家寡人的自是留下、便是有家室的也把家人全招
到晨星家里一起过年。
一个大院子里,竖起许多火把,照耀得白昼般光明。年龄层从三尺稚童到七
旬翁妪皆有,吵得好不热闹!
一张大长桌上,满满摆著厨房死命准备出来、总重达到二百馀斤的各式菜馐
,每个人拿著自己的碗和酒杯,纯粹自助式。
这一晚,的确狻热闹。
「大家恭喜啊!恭喜大家稀家团圆,还没有家室的,也快去讨房媳妇、找个
丈夫,聘礼嫁妆我负责啊!」晨星举起酒杯,朗声喊著。
院子一片喝声四起 ̄「当家的,恭喜啊!」
叶敛静静的,坐在一旁看著。
过去十几年,同他一起过年的人一直都只有君聆诗。叶敛也已经很习惯简单
化的除夕夜。
或者说,根本懒得过这个节。
对於无亲无故、相依为命的父子来说,过什么节似乎都不是很紧要的事。
「我义父……不知怎样了……」石绯很难得的面有愁容,筷子无力的搅动著
碗里稀疏的几片肉块。
「不知道王上有没有杀了他……如果杀了倒是乾净,没杀呢?受了什么处罚
……?」石绯的话声很无力、很担忧。
叶敛听到石绯如此说,也无言以对 ̄原本就是因为他要跟著段钰前往些逻
,而且由石绯出面向其义父马重英调借令牌进冈底斯山狱後,段钰劫囚杀人,
并造成冈底斯山大雪崩,想必造成些逻城相当程度的损失了。
吐番王抓不到劫狱的犯人,自然会找马重英开刀问罪。
至於罪致不致死……其实本事件与马重英本身无绝对关联,甚至马重英除了
借出令牌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就要看吐番王怎么下决定了……
「应该不会杀你义父。」叶敛忽然出声。
石绯闻言一愕,但也等著叶敛再说下去。
叶敛道:「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胜不殆,上次和马将军谈过话,他
对中原情势、文化都狻为了解,再看看他的风度,我觉得他是一代名将。如果吐
番有意继续进攻中原,马将军的智识与才能绝对是吐番不可或缺的战力。所以,
应该只是作处罚,罪不致死 ̄我不知道吐番律法是怎么规定的,但若我是吐番王
,便是致死,也要网开一面。」
叶敛说完,收起了最後一句。
这是我的看法,吐番王会怎么作,我便不晓得了。
好好一个大年夜,总不想看有人愁眉苦脸,这一句还是别说的好。
石绯果然是头脑单纯,听到叶敛这么说,便笑道:「那就好了。」同时,又
看到王道离座後再次归位,问道:「你吃第几碗了?」
「十八!」王道回得很快,继续大快朵颐。
「吃不胖的猪!」魏灵也不禁笑骂道。
扒了几口,王道忽然将碗放下,道:「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们现在还是
有家人一起过年啊。我可是这四年来,第一次有家人一起过。」
石绯、魏灵闻言默然 ̄比起这灵州孤儿,他们似乎是还好运了一点。
叶敛满不在意地随口回道:「那还真是我的不幸。」
听了这句,先是一怔,王道回神之後,叫道:「靠!去你的!」
叶敛一笑,却又轻叹道:「说不定,不幸的其实是你们。」
石绯、魏灵本来也在笑,王道满是不屑的表情,但听了叶敛这句话,惑然。
叶敛道:「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作些什么。你们呢?你们自己知道
自己在作什么吗?王道,你跟著我这样跑,就是为了钱莹猜测跟著我会更有前途
吗?绯,你就单纯只是想玩吗?魏灵,你呢?日後说不定一个不好,就丢了小命
呢?值得吗?」他转头看看院中嘻笑的稚童、弄孙的翁妪、畅饮的壮丁,天虽无
月,然灯火通明,一片和乐景象,但吐出口的话又教人高兴不起来:「可能……
可能这会是最後一次这么热闹的过除夕也不一定。」
「所以!」王道手里还端著碗,嘴里还有鱼肉青菜,便霍然起身,正气凛然
地朗声道:「偶们么猴下去!」口里的食物,也喷了一地。
院里数十人一瞬间都静下来了,他们都听到王道的声音,转头看著他,也都
看到他正经无比的神色。
然後,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相信大多数孩子都是在问他们的父母爷奶:「那个怪人是谁?他说什么?」
这会儿连石绯也不太好意思,忙将王道按落椅上。
魏灵道:「不管我们要作什么,这的确很重要……我们必须活下去。最重要
的,就是我们应该先有自保能力。」
叶敛点头 ̄如果无法保命,要作什么都不可能。
石绯道:「我们三个可能还要多练习。叶敛你嘛 ̄如果只求自保的话,你现
在应该已经……」
「不够!」叶敛很快打断:「我不只是要自保。」
为什么?不知道,但是叶敛却很清楚,清楚知道必须打败那些倭族人。
在中原,如果真的只有胜利者所说的话是对的,当然没有人想成为失败者!
可能很无稽,但,总地来讲,就是要争一口气罢。
王道看叶敛神情闪烁不定,咽下口中食物,道:「敛,我师父不是和你说了
吗?先不要想太多,目标要一个个来,专心致志,不然什么都作不成。」
叶敛一怔,呆然颔首。
然後……
只是一种感觉,叶敛倏地向右侧身!
这是反射动作,坐在他对面的石绯却猛然从凳上仰天倒地!
院里热闹,没人注意到,便是见著的,也只觉得是他们自个打闹过头了。
王道、魏灵却大惊失色,急忙扶起石绯,见到石绯右下腹已泊泊出血。
叶敛霍然站起,一迳直冲向院中西北角。
石绯忍著痛,咬牙自伤处拔出暗器。
四角镖、手里剑。
「他们又来了!」王道随即四处逡巡,很快就发现,叶敛不在了。
魏灵眼力好,寻了一阵,已见叶敛位置,忙道:「快找晨星!」言罢,也急
急奔向院中西北角。
偌大一个院子,是狻明亮,但这个角落就显得昏黑许多。
两个人站在梅花桩上,叶敛双手垂下,无鞘剑只吊在右掌中。
对面,自是倭族刺客,只有一个。其人身形略显矮胖,肯定是北川球。
三个倭族刺客,一个女人,体型偏小、一个胖子、一个身裁适中,实在是非
常好认。
「这次我不会跑了……」叶敛出声,表情微笑。
北川球一本常态,不言不语。
魏灵赶到左近、晨星带上齐眉棍後,也与王道同来。
他们看到北川球的动作,只有扬手。
空气中环绕著不绝於耳的利器破空声,如果将北川球所发出的手里剑涂成怠
白色,相信会似极百年难能一见的流星雨。
至於叶敛,只有四字:翻、腾、纵、跃。
这简单四字,说起来人人都能办到,但叶敛表现出来的流畅自然、随著他身
体起落的鹤氅带风扬起,却又犹如起舞……
只是桩下三人却晓得这动作绝不轻松!他必须一面闪躲北川球源源不绝的暗
器、另外还得顾及落脚处是否有桩。
而且,叶敛还在渐渐拉近与北川球之间的距离。
这就代表他反应暗器来势的时间渐次缩短。
且不说王道早已看得痴了、晨星也不禁叹为观止。
「我……那天看到的就是这样……」魏灵呆呆说道,声音不大,只有身侧的
晨星和王道听得见。
这一句,却也教二人为之一愣。
难道他只当在练习吗?
当啷一响,听得出来,是叶敛用无鞘剑挡落了北川球的手里剑。
距离太近了,无法再保证能够绝对闪过,只好去挡。
「不妙!」晨星却暗忖 ̄他的师父黄楼曾说过,十三年前参与灵山一役,也
见过当年的林七绝单挑云南第一杀手喀鲁。
当时喀鲁发出过手里剑对付林七绝,林七绝已经气力用尽,无法挡格,只能
勉强闪躲。
可是木色流第二代行三的红桧却说:这种暗器突出四角,发出後会旋转,如
果挡它,很难保证它一定会弹开、而不是转向身上的另一个部位。
所以,手里剑不能用挡格来应付。
但是,木桩上的当啷声却愈来愈密集。
只能祈祷叶敛运气好了!
可是,晨星隐隐听到了一些很细微的声音。
滴嗒.滴嗒……
晨星无法很确实的掌握到叶敛的身形,无法仔细观察,可是凭直觉与经验判
断,非常有可能,是叶敛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心里的想头还没定下来,忽然听到一声叮!
很重的声音,比格下手里剑的声音响得多。
抬眼望去,叶敛已到了北川球眼前数尺而已,北川球不再发出手里剑,右手
搭上了一把匕首。
叶敛的移动停下来了,才看到他左嘴角边和左眉渗出血滴。
左眉的伤口,离眼睛,一寸不到!
只是一瞬的静立。
也只是一瞬的反应。
北川球的右手,提起的动作尚未完全……
也几乎是看不清无鞘剑如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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