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心情都不好,但教中庸说了一句他们觉得不中听的话,便是立时将他宰了,也
没什么奇怪。
中庸心头一凛他纵然自负,也清楚光楚兵玄便难以应付,若再加上元仁右
、屈戎玉,毫无胜算那是一定的了!更别提外头还有二十四名回梦堂下弟子,那
可是回梦剑阵,岂能惹得?当下敛起笑容,也不打算要座,即正色道:「贵
派对於丐帮,准备如何处置?」
「此事与你无关!」楚兵玄仍是一贯的冷然口吻答道。
「阁下若想坐享渔翁之成,大可不必。」元仁右亦道。
他早看出此人并非汉人,瞧其形貌,该是云南人。云南亦是四族联军中的一
支,不会是朋友。
「爷爷遗命,即使战至只剩一兵一卒,我云梦剑派也要死守神州大陆……」
屈戎玉淡淡说着,声调持平,轻轻的、柔柔的。
她的声音一向很好听,就像音乐一样,但今日听来,却无什生气。
中庸多看了屈戎玉一眼,心头微微一震
前两次皆未曾细瞧,今日一见,才知这丫头真是美!明明穿着又厚又粗的麻
衣,却又丝毫不减其窈窕体态;想是早哭红了眼,可那眼波透过睫毛,莹闪莹闪
地,还是极为明亮;戴孝之人,自是不施粉黛了,她却是肤若凝脂,又白又嫩,
真是浑然天成!难怪,难怪主子会说她与君弃剑会是不安定因素了!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若是君弃剑为其美色所惑,决意与其同生共死,那君聆诗岂能袖手旁
观?徐乞又怎能置之不理?如此一来,主子实施的大计不又等同失败?看来分裂
君弃剑与屈戎玉这丫头,真是十分必要了!此事万万大意不得!
他念头几转,即道:「如此说来,诸位是决意与丐帮合力抵挡倭、回、番、
南四路联军了?」
此言一出,楚兵玄、元仁右、屈戎玉叁人尽皆色变。
若说要凭云梦剑派一己之力以抗外敌,他们早已作好了斗智至殚精竭虑、力
战至气血皆尽方休!即使心里明白这是毫无胜算的莽夫行迳,但就冲着屈兵专的
遗言、云梦剑派的立派宗旨,便是要他们以自己的肉身去挡四族联军,也不会皱
一皱眉头。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一己之力。
一提到丐帮,他们心头震憾了。
世评云梦叁蛟:楚兵玄武艺最高、屈兵专兵学最精、景兵庆皆居其中。如此
说来,楚兵玄似乎是叁师兄弟中最莽勇的一个,但便是再怎样莽勇,他究竟也是
云梦剑派掌门,以兵学立派的云梦剑派,怎可能出了莽汉?
元仁右若非有点妇人之仁、心机不够,掌门候补的聚云堂主本该由他来当。
屈戎玉自幼承屈兵专学,屈兵专曾言:胜我者,唯玉尔,后更称她为天造
玉才,认定若干年后,必不减君聆诗、诸葛静。屈兵专相人未曾有失,他既给
了屈戎玉如此评价,则其机智、睿智、大智,已是无庸置疑。
这叁个当代一流的人物,心里自然都十分明白:与其凭恃意气、仗着血气、
靠任勇气,便将云梦剑派全员往死里推去,无疑是极不合理的!是极为鲁莽的!
他们很清楚:与丐帮联合,才能是最好的办法。
但,知道归知道,却无人提起。
一者,徐乞刚愎自用,将屈兵专的苦心经营视若无睹,敌意甚深;
二者,明通倭族、暗联江南此一计策的始作俑者屈兵专,便是丧生於徐
乞掌下,他们不找徐乞报仇,那已是咬了多紧的牙、按捺了多大的性子才忍住的
!如今,若要让他们找上杀亲凶手谈合作,那是多大的讽刺!
说不定,下一个捱上徐乞一掌的,便是自己了!
中庸一言,触碰了他们心中明明清楚、但却不愿承认的禁地,一时之间,四
人相对沈默。
半晌后,楚兵玄冷冷说道:「我们不打算找丐帮合作。」
「云梦剑派向来不假他人之手。」元仁右亦道:「合为则为、合止则止,自
淮阴侯、司马水镜、司马季主,乃至虬髯客,历来如此。」
屈戎玉仍是默然。
「若如此,河伯泉下有知,只恐将为不能消磨诸君逞一时意气,懊悔不已。
」中庸摇头叹道。
楚兵玄闻言,脸上一时罩了一层雾气。
元仁右道:「屈师叔遗言亦是如此,不消阁下费心。」
中庸道:「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区区认为,河伯聪明一世,便
死前最是糊涂!他为了促成南武林与丐帮联合,诱倭族军马前来送死,花了多少
心血?他吃了多少苦头、受尽多少白眼!你们不思成其毕生之志,却反其道而行
之,岂不古怪?」
此言也是不错!屈兵专的确为了明通倭族、暗联江南一计,承受了多少
骂名!其间,无论是被栗原姐弟所杀的原定帮寒元、雷斯林,又或是暴毙而亡的
苏杭四帮帮主、乃至於杭塘之灭、鄱阳剑派昭明之逝,甚至北武林盟主皇甫望猝
亡,这些帐无一不被算到了云梦剑派、算到了屈兵专头上!屈兵专死时,到底受
了多少委屈啊!
楚兵玄脸上的雾气散去了,他开始有点犹豫;元仁右则说道:「非是我等不
愿,实在徐乞性情耿介,世所皆知,他所认定的事,那是旁人扭转不来的。他既
认定本派是敌,又怎可能与本派联合,以抗四族之军?」
「这便有一个关键了!」中庸正色道:「你们不是一直视君弃剑为启动君聆
诗、南武林、徐乞、丐帮这一大连线的一把钥匙么?就我所知,他已为屈姑娘打
动,再下点力气,他便会去说服君聆诗、说服徐乞了,你们怎能半途而废?」
提到君弃剑,屈戎玉眼神微微一亮,提起了头。
中庸继续说道:「至於那徐乞……再过几日,便是君山丐帮大会,届时你们
大可再赴君山,表明不计前嫌,重新言归於好。这不仅可展现你们的度量,一旦
成功,河伯沈冤亦雪!不是一石二鸟么?徐乞纵使铁心石肠,若有君氏父子在旁
劝解,多少也会动摇。只要让他思路有所转换,促成南北武林最强帮派联合,便
仅是时间问题!」
「君弃剑这条路终不可废……」思索片刻后,元仁右喃喃说道。
楚兵玄仍在考量其中可能与利害、屈戎玉又低下了头。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承认,中庸所言不差!
可,还有一个问题……
「你为何要促成本派与丐帮联合?」楚兵玄想通了所有细节,又复冷冷问道
:「别和老夫说,你是云南的叛徒。」
「那可不,区区的主子最讨厌的,便是叛徒。」中庸哂笑一阵,敛容道:「
其实,只是为了有些挑战性吧。你们可记得灵山之战?」
提起灵山之战,兵、仁、戎叁代无不正色。
这乃是天下第一奇人:天弃鬼才稀罗凤,集六方英杰、汇四大天才、聚
天下五大剑派、引中原叁大绝艺承习者齐而战之的一役,稀罗凤开此一役的原因
,其实很容易……
他说:这样才有挑战性!
虽然稀罗凤最终失败了,但他的实力已为世人所认可,他追求挑战的行为,
也渐渐有人能够理解。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独处绝顶的滋味,除了孤独之外,还能有什么?
中庸无需提出太多的道理与证据,仅此一句,他们都懂了、也信了。
於是,中庸走了。
兵、仁、戎叁代相对坐於堂中。
许久之后,楚兵玄问道:「玉儿,你有信心么?」
屈戎玉思索半晌后,道:「掌门,我想改名。」
「改名?」元仁右一怔,道:「你这名儿,可是屈师叔亲自取的!」
屈戎玉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说是改名,算是取字吧。名还是不变。只是
,他曾说过,不喜欢我名中有个戎字,那带着刀兵气息……」
楚兵玄略作考量,即道:「那也无妨,我们仅是唤你玉儿,也不涉那戎字。
反正仅是个称呼罢了,变通一下,无什紧要。倒是,你要取什么字?」
「璧娴。」屈戎玉微微一笑,笑得有点甜、有点悠远:「玉这个字,就留给
爷爷用吧。以后,掌门、师叔、师父,乃至同门都唤我作璧娴,好么?」
元仁右想了会儿,又见屈戎玉笑得略带暧昧,便道:「璧、玉本是一体相通
,上好的玉,方能称璧。娴又是个极优雅、带温文气息的字儿。这字实在起的好
,於你极配!这字不是你自己取的吧?」最后一句虽是问句,其实他心里也有了
计较。
从在洞庭相遇,她十万火急地要求他前往鄂州救人解围,那惊慌失措、欲回
还往的模样,元仁右都看在眼里。
相处久了,对方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杰,庐山集英会后,又被称作君氏父子
俱出人,再加上年龄相彷……
虽然这种人在云梦剑派的戎字辈弟子中,着实不少,但相形之下,却又
失色许多了。
屈戎玉羞涩地低垂臻首,许久,才轻声说道:「是他……是君弃剑取的。」
这声音细若蚊蝇,幸得楚兵玄、元仁右内功精深,也没听漏。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这丫头平素何等泼辣、何等滑头、何等精灵!居然也会
有这种神情出现,人说少女怀春,果然不假!
屈兵专死后,楚兵玄对屈兵专的友爱、元仁右对屈兵专的敬服与尊重,也都
转到了这屈兵专唯一的孙女身上。既是如此,一者,大势使然;二者,也迎着玉
儿的心意,楚兵玄当即下了决定:元仁右领回梦堂下二十四弟子,赴七月十五丐
帮大会,当面与徐乞谈判;同时,由屈戎玉……不,屈璧娴出面说服君氏父
子。
大案底定。
屈璧娴心中还带着一丝希望。
爷爷走了,她在世上仅馀唯一的亲人走了。
但,有人可以补上来吧……有个能够和她斗嘴、和她辩驳、也聪明到足够查
觉她的心意、她的感觉的人,可以补上来吧……
屈璧娴开始期待了,期待着丐帮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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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话 借刀杀人 ̄之二()
前一晚众人都喝了个酩酊大醉,次日醒来,梳洗完毕,已是巳牌时分。
众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客栈,才发现黑桐早已悄悄离去。李九儿以手肘顶
了顶曾遂汴,曾遂汴点头示意,即向门口喊道:「盯着我们不放,所为何事?」
原来,他们早就查觉有个小二一直站在门口,一直在看着他们更衣洗脸、整
理行囊。只是一个小二而已,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原本便只是任着他去看,但看
久了,终是不大自在,李九儿示警后,曾遂汴这才出声。
小二听了曾遂汴出声,在门口道:「黎大人有事要找诸位英雄……」
「黎大人?」李九儿望向曾遂汴、曾遂汴又看着石绯、石绯转视王道、王道
再将眼光投注在尤构率身上,尤构率竟又反过头来盯着李九儿。
五人面面相觑 ̄黎大人是谁?我们都不认识,找我们作啥?
坐在凳上、悠哉游哉调琴弦的君聆诗也不置一语,终是怀空说道:「那是京
兆尹(长安市长),黎干大人。」
「京兆尹?」曾遂汴瞥头想了会儿,才道:「那可是大官,你认识?」
怀空摇头,他昨晚自落地后第一次喝酒,喝的便是善酿这等醇酒,至今仍然
十分头疼,只纳罕道:「这中央官员,於先师都有些交情,只是於我却不熟。」
「他找我们作啥?」李九儿向门口喊道。
门外小二应道:「小的不清楚,黎大人吩咐,不要扰了诸位梳洗,待有空时
,才来进禀。」
「有请。」众人仍在思量,君聆诗在后出了声。
既是君聆诗出声,那便一捶定音,无人再有异议。
小二推开房门,立即有名身着大红官服的官员走了进来,他手持一卷黄绢、
又穿红衣,体态微胖,实是显眼得很,曾遂汴见这黎大人头上直冒汗,微笑
道:「天很热,尹兆京大人还穿成这样,真是尽职。」
「是京兆尹……」李九儿纠正道。
「随便啦!」曾遂汴扬扬手,一副无所谓模样。
京、兆,都是数字,尹,有管理之意,京兆,是夸饰首都的人口,京兆尹,
便是千万人的管理者,反过来说成尹京兆,变成了管理千万人,的
确也是无什差别。
黎干任着汗水横流,也不挥袖剔汗,只展开了手上黄绢,低声道:「圣上有
旨:召请王道、曾遂汴等人,即刻赴掖庭宫面圣。」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你望我、我望你,大感莫名其妙。王道面上露光,讶
然道:「进宫耶!可是……掖庭宫?那是啥?该不是收藏叁千佳丽的后宫吧?」
怀空摇头道:「那不是后宫,皇上不会随意在后宫见人。那是太极殿的副殿
,就在太极殿旁边而已。」
倒是君聆诗面带微笑,将雕手素琴收进琴囊,一边说道:「宣读圣旨,未要
我等下跪接旨;旨中又言召请,看来当今皇上,可对我等一干草民武夫重视
得紧哪。」
黎干放低声量,道:「实不相瞒,今日那赤心浑身包裹着重重纱布上朝,虽
然他没出声,圣上却看出有问题了。下朝后,圣上召了下官前去问话,昨日诸君
於朱雀大街上与赤心比武、进而败之,为我大唐挣得了偌大面子,下官都一一面
禀了。圣上立即要下官前来宣旨,请诸位英雄进宫会面。下官前脚才走,圣上又
叫住下官后脚,吩咐说不可叨扰几位英雄,须待其有了空闲,方可宣旨……对
对!近几年来,听说绿林好汉中出了一名「天赋异才」,必得请到。还有,千万
不可用强!」
众人听了,都把眼光定到了君聆诗身上,君聆诗背起琴囊,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想到,连宫中也听闻了这虚名。」
黎干终於举袖拭汗,道:「诸君是否愿意入宫面圣?须知诸君不去,圣上固
然失望,下官也不好作人……」其实,何须皇帝吩咐?这黎干也是极有自知之明
,用强?他手下一班卫士脓包之极,他本人的座骑给回纥人抢去非止一二回了,
卫士打人家不过,又有何奈?其实昨天朱雀大街的比武,早在交手时,他便已有
所闻,京城朱雀门外舞刀弄剑,形同造反,成何体统?但他却拚着皇上怪罪,也
不予制止,希望发生的事情,果然真正发生了!
赤心惨败,被打得遍体鳞伤,这可是帮他这不争气的京兆尹大大出了口气!
他怎可能对这些恩人用强?更何况,用强,也打不过人家啊!
既然不能用强,只好用哀兵攻势。官场打滚,历来如此。
君聆诗目视众人,道:「你们的意思如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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