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下一下的轻响,魂铃开始往前飘。众人彼此交换眼神,迈开了步子,准备跟上去。
幽若空一抬手,“皇后随朕来。师祖师兄,你们二位镇守此地。”
白莲不高兴,撅嘴抖眉毛的,想跟着铃铛走。被花溪烈一记眼刀扎过去,才住了脚。
小铃铛飘得极慢,摇摆不定,踌躇了半刻钟,还没离开行宫。
幽若空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找到猴年马月!花溪烈这火燎性子,更是要提起这破铃铛,一把甩到忘川去。
幽若空安抚了她几回,慢慢也开始怀疑,依靠一只连话也不会讲的小牛头,是不是靠谱?
就在此时,铃铛像看到了娘亲一样,突然加速,往山下掠去。花溪烈连忙拉起幽若空,跟了上去。这一飞起来,就没停下。
掠过了皇庄,拐上官道,如猛虎下山,直奔都城。这十分笃定的架势,让后面的“追随者”,多少有了一点信心。两眼放光跟着飞。
只见这银色的小魂铃,从人群头顶上空,欢快地疾弛而过。到了瑞和路的中段,划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飞入一条叫“碧水坊”的地方。
花溪烈轻声说,“这个地方,我昨晚来过。根据青面鬼的魔息指引,追到这里。明明感到相应的魔息,后来一闪,躲进了碧云轩,就没了。”
幽若空握着她的手。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遮住了满眼的深思。他看着前方两尺的魂铃,这会儿,速度陡然慢了。
近乡情更怯似的,再一次变得徘徊不定。
这条街坊,是一条风月街。下了半天的雨,照旧洗不去腌得入骨的脂粉气味。处处流红滴绿,连雨中的树,也一身柔媚气,更别提倚楼看雨的女子们。
花溪烈赞道,“地方倒是比别处富丽些。”
幽若空额头挂满黑线,心说,“没见过世面的傻妖精。”他无奈地瞥她一眼,“这儿不是好地方。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为何?”
幽若空附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生怕人听见似的。其实这会儿,他们裹在妖力中,隐声隐形,此举纯属多余。
花溪烈一听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立刻恼羞成怒,把一张绝美的鹅蛋脸皱成苦瓜,嫌弃至极地反了口,“怪不得一到这处,就感到恶臭冲天!”
幽若空感到好笑,半天来被死亡气息固封的心,因她这张脸,透了一口气。
再扭头看那魂铃,还在没头没脑地徘徊着。
幽若空的目光往四周扫了扫。最后定在前方不到一里路的“碧云轩”招牌上。
花溪烈顺着他视线瞧去,如遇冤家似的,盯着那招牌。“哼,就是那里,一定有鬼!”
第五十三章, 陷阱()
花溪烈一手拉住幽若空,一手提住那只准备彷徨到死的魂铃,往“碧云轩”飘去。
到了门口,那魂铃忽然十分确凿又疯狂地作响。好比深夜发现盗贼,要把四下的人全炸起来。
凡人是听不见的。能听见的,恐怕全听见了。
幽若空这会儿也不温柔了,低声道,“把那犯蠢的小东西拖出来。”
花溪烈早已先他开口前,一把揪出了小牛头。铃声戛然止住了。小牛头没得到功劳,反而被骂蠢东西,悲伤得缩成了一粒豆子。
花溪烈把它铃铛里一丢,警告说,“不让你出声,就别出声了。”
两人静立一会。碧云轩里,除了莺莺燕燕的娇声,没有任何可疑动静。
花溪烈抬脚要进去,被幽若空一把拉了住。
她微微偏过头,“你嫌脏?我去还不行么?”
幽若空噎了一下,对她的思想已不抱希望。小声地说,“朕怀疑,里头有陷阱等着咱们。先按兵别动。容朕细想片刻。”
“陷阱?”花溪烈神色一凝,两只黑而透彻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幽若空非常深沉的,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确实如此。她脸上的表情空了一会,不过须臾功夫,比往日更胜的狂傲又卷土重来。
“凭它什么陷阱,能奈我何?”
幽若空额角跳了几跳,这家伙凶顽惯了,跟她拧着来,恐怕要坏事。连忙柔声分析给她听,“能不能奈何你,是一回事。咱们上不上当,又是另一码。你想一想,咱一帝一后,像傻狍子似的往陷阱里跳,背地里的人,岂不笑咱们蠢?”
花溪烈一听,神色便松动了些。狐疑不决道,“你确定这里有陷阱?”
幽若空示意她往高处去,飞上一个可以俯瞰的角度。花溪烈拉起他,轻松腾了空,浮在屋宇上方十尺。
“皇后莫要忘了,咱们的对手,是重新活过的人。也许,已活过好几回。他对朕每一步会做什么,恐怕了如指掌。”
他顿了一下,声气更低更轻了些,像羽毛似的飘在她脸上,“不然,他捉了老东西的魂魄是为何?恋慕他不成?这定然是一招诱敌之计。咱们进去了,里面定有克得住你的东西。如此想来,昨晚怕也是诱敌之计,亏得皇后昨夜被朕唤了回去不然恐怕是一场祸。你要信朕。这直觉绝不会错。”
花溪烈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细细向碧云轩看去。那是一座雕梁画栋的木楼,三层高。环成了一圈。这一点,与别家香楼毫无二致。
只是整条街的后面,是一条清溪。到了碧云轩这里,溪流没了,一座高高的假山,宛如巨杵把溪水截了流。
两侧花木繁盛。青苔幽幽如泼墨,轰轰烈烈一直流淌到假山的背后。
从上方瞧去,还算安静、顺眼。规规矩矩的,并无特别之处。没有发现魔气。也没有人。
“这些花木,是不是幻术?”幽若空用偷鸡摸狗的轻声气儿问。
“不是。货真价实。”花溪烈笃定地说。
“可你瞧见没,一只鸟也没有。”
花溪烈说,“没鸟很奇怪吗?”她的千娇百媚宫,终年没有鸟,也没有虫啊。
幽若空见她连这也不明白,更是一番“刮目相看”,“总之,听为夫的话,不可轻举妄动。”
“为夫”这词儿够新鲜,让花溪烈听了之后,顿时记起了“为妻”的身份。“那现在怎么办?难道不查了么?”
这么怂的事儿,她可干不出来!
幽若空向下方睃了一眼,想了想说,“会不会变傀儡替身?最好气息上,也与你我一致。让傀儡先下去一探。”
“这还不容易。”花溪烈从储物香囊中,取出一片花瓣儿来,又从他的头上拔下一根发,故意停着,丢了他一个卖弄的眼神。
幽若空含笑看她作法。心里却像照进一束强光,整个人都亮堂了:做傀儡替身,得用随身之物!
他取了头发,她却取了花瓣?果真是花妖吗!他的眼睛如照妖镜似的,灿烂地注视着那片红中带蓝,蓝中带金,金中又有紫的奇异花瓣,冲动得想夺过来嗅一嗅。
可是,花溪烈却已一口妖气吹了上去。顿时,花瓣和发丝轻轻一旋,变成了她和他。
这俩傀儡,比真身还有风情。郎情妾意牵着手,男人对女人脉脉一笑,惊得某真身心怀鬼胎红了脸。
“像不像?”
“像。。。。。。极了。”
一问一答后,花溪烈用花丝操控这俩傀儡,悄悄放了下去,像垂饵钓鱼一般。
两个傀儡牵着手,神仙下凡似的,落入院中。开始无声无息,东荡西晃。他们是没有感知的,花溪烈只能凭借花丝上的一缕魂识,跟着他们去探索。
这缩手缩脚的手段,渐渐令她十分不爽。忍不住对身旁的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
“怎样?”幽若空问道。
“不怎样。”花溪烈白了他一眼,“这样干,像大傻子。”
幽若空被她一噎,险些岔气。消化不良地默了一会,才问道,“有没有鬼魂?”
“没找着。”花溪烈盯着下面,“陷阱”这个词儿本身,带有一种魔力,勾得她蠢蠢欲动。
操控着傀儡,潦草走了一圈,一无所获,她拿透亮的眼珠子质问地瞪着他。
幽若空被她瞅着,浑身几乎脱力。他从小舔着刀口过来的,多少次死里逃生,个性最是谨慎,可这会儿被爱妻看作胆小鬼,脑子开始有点不镇静了。
把心一横说,“皇后,你留在这里,朕下去探一探。”
花溪烈一把拽回他,打了一团妖力将他裹住,自己抢先一步,飞纵下去。就像下面有好吃的一样。
幽若空伸手扯她,连衣角也没摸到。气得想哭!
心中咬牙切齿地想,这次完事之后,要好好想法子,治一治这个顽劣不听话的“臣妾”!
没等他发完狠,眼前陡然花了一花!定睛一看,下面碧绿生青的院子,已大变了模样:繁盛的花木消失了,只余一个灰毛噜秃的院落。
妖精好似被人用一张大绿花毯子,给囫囵兜走了!四下到处看,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幽若空心口捱了一榔头,破口大骂道,“该死的!”
第五十四章,诛神三式()
幽若空拧开手环上那枚蓝色镜石,呼唤妖精的名字。从“皇后”,喊到“花花”,再从“花溪烈”,喊到“妖精”,半天没个回应。
他急得上火,额角的青筋如蚯蚓般扭动着。不管不顾来了一句,“不懂事的臭娘们儿,听不听得见!”
里头还是一丝儿声响没有。
这时的幽若空,哪还顾得上谨慎,心一会冰凉,一会滚烫的,杀气和火气全都炸上了脑门子。
“老子没了她,横竖也当不了‘朕’了!不如死个明白!”当即果断按下气旋,落到院子里头。
脚刚一着实地,四下冒出一群黑衣人来。就像退潮时爬sh滩的螃蟹,张牙舞爪,把他围了一个里外七八层。
呵呵,真是特娘的一点不意外!
显然,他们是看得见他的。这说明,他和妖精方才在空中的一举一动,全被人家看在眼里。
真想妖精在此,好好见证一下这个丢死人的场面!
他内心各种念头盘旋,脸上却不改帝王之威,沉眸一扫,见人人衣上,有一只红色的雀儿,顿时明白,这就是云玺说的魔道神秘组织,“不死鸟”!
这帮人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饿疯了一样冷酷。分明是打算一人一口把他啄食了!
幽若空这会有点后悔,他大意了!早知会被引到碧云轩这地方,就不该嫌那几个乌合之众累赘,一股脑儿捎过来,还能帮衬一把。
想到此,他迅速弹开黑色的镜石,注入一缕魂识,呼唤青芜等人。
那一头,关键时刻总扶不上台面,听到石头响了,竟一惊一乍抢着说话。
幽若空愤愤丢下一句,“碧云轩救驾,朕要死了。”
真是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这个多年来的经验教训,果然是至高无上的真理!
别看他现在,清贵得十指不沾阳春水,早先在世外,当过街老鼠的那会儿,也是獠牙利爪,从不饶人!
但凡逢上敌手,没法子逃了,先坑蒙拐骗一番,行不通了,就挑准刁钻的角度,冷不丁向对方下死手!
有一回,肠子都被人拖出来了,照样塞回去,两手死死抠住敌人的眼睛,搅啊搅,生生把人给搅和死了!
他这身谪仙的皮囊里,住的是一头狂狮的灵魂。这一点,恐怕没几人瞧得出来。
眼下,遭这群“扁毛畜生”围了,妖精又不见了,他骨头缝里都汩汩泛起了杀意!
自知今日,没有一个你死我活,难以收场。没道理等人家欺上来再反抗,当即手腕轻翻,十指间满满捏住了银针。
一句开场白都不来,就先发制人,只见寒光烁烁,银针裹夹着狂暴的真气,从雨幕中穿过,飞向最近一圈“不死鸟”的眼睛!
那些家伙,竟如草靶子一样,无知无觉站着给他扎。只听得,细微的“噗呲”声传来,银针入了血肉。一双双冷酷的眼里,顷刻流下血浆来。
如厉鬼现形!
可是,这些厉鬼倒也奇怪,不哭不闹,自个儿把银针往外一拔,比猴子拔毛还利索!
眼里的血丝瞬间像涟漪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幽若空心里狠狠一抖!忖道,“林丰年那家伙说的一点没夸张!这一回,有凶险了。”
只见不死鸟们,提着长刀,缓缓向他走来。眼里布满疯狂的饥渴!
而到现在为止,背后主使者还躲在暗处,根本没有露面!
幽若空把喷薄的怒火压下去,目光冷锐如刀,扫过越发缩小的包围圈。心知再靠近不是好事,当即来一个猛虎扑羊,纵身飞向坎位的那家伙。
做什么?夺刀!
他这一动,敌人的饺子阵,立刻如流水一样,哗啦啦动了。势如马蜂,狂涌而上。
这就算正面交锋上了!
武者的真气与魔气的对击,掀起雨中银珠无数,伴着刀光血影,耀入人眼。
这些号称不死鸟的魔物,虽有不坏之身,真正战斗起来,并非高手。
幽若空一招分筋错骨,夺了刀,回身就来一记“劈山”,挥退身后七八人!凌厉的真气,如神龙分海,将那“饺子阵”,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几刀下来,便知了他们的深浅:这些不死鸟,乃低等魔物,并不会什么诡谲离奇的手段,唯一的优势便是再生!
行动上,却比真正的武者来得迟钝,只比刚出棺材的僵尸灵活一点罢了—起码有五成的不死鸟,是如此状态。
只是,对方人数众多,密密麻麻一大群,鏖战他一个,简直是七尺布做个裤头—绰绰有余。
等他耗完了真气,背后的魔头再粉墨登场,他就只有乖乖躺人家砧板上的份儿了!
想到此,幽若空的长眉拧成了大疙瘩!
眼见着自己,挥刀断流,寒风吹雪,刀影过处,败鳞残甲满天飞!
可是一转眼,被劈碎的人又全须全尾冲上来,他气得肝要碎了。心中忖道,这可不是办法!
正苦无对策,却见两只鬼奴“咿呀”大叫着,从青砖墙头上,疯一般飘了过来!
想必是透过主仆契约,感知到了他的险境!
幽若空精神一震,有帮手总比没有好!至于能派多大用场,就看天意了。
没想到,云玺不亏是魔窟里混过的滚刀肉,一上来便给主子抛了极品攻略:“皇上,以真力碎他们的脑壳!”
幽若空一听,心中一亮,毫不犹豫在掌心凝了一股巨力,悍然向最近的不死鸟拍去!
他的武功,是鹿尘师父领进门的,可是真正搏杀的精髓,却是他在七八年的亡命生涯中自己领悟的。基本上,算无师自通,自成一派!
这一招,磅礴如大浪淘沙,刚猛如狂狮之怒,可是尾韵中,却暗含千变玄机,恰是绵里藏针,断水缠丝!
这是他最为得意的自创,叫“诛神三式”。
意思是,用三大招,连神也能诛灭了。多么的大言不惭,死不要脸!
可是,多少仙宗的弟子巧不巧的死在他这三招上,也是不争的事实。
此刻,幽若空使出的,是第一式。用了三成力量。只见那只不死鸟,瞬间头颅开花,碎了!
里面竟是干的,没有脑浆。
一粒黑漆漆的、鸡蛋大小的圆球,瓜熟蒂落一般掉了出来。
而身体稀里哗啦碎成了一堆,委入了泞泥。
幽若空暴喝一声,心中叫了一句,“天不亡我!”当即,兔起鹘落,猛虎下山,毫不吝啬的,把“诛神三式”往那些干瓢儿似的脑袋上招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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