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姬微微一笑,不羞不傲,她对自己的容颜向来有信心。
“齐大姨找我什么事啊?”她站在八仙桌前,却不坐下。
“那个,咱们进去说吧!你们姑娘在里面吗?”
酥姬道:“里面乱着呢,刚买的藤椅、新木门,还要换花窗,没地方落脚,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吧!”
齐大姨暗自抑了抑心情,终于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我的夫人,算我造次了”
“我有个亲外甥,今年十七了!还没定亲,是个清秀聪明的孩子家道尚算殷实,最难得的是京城人士!”
齐大姨吃准了南宫一家是外省迁来的,没什么像样的根基。
她那个外甥叫吴浩天,长得猥琐瘦弱不说,还是个不成器的,功名商贾一样拿不起来,到处说媒都没人家敢要的。
“你们家姑娘年纪多大了?可曾说过媒了?”
酥姬一脸郑重道:“哦,我们家亭欢啊,她十三岁了,已经许了人家了!”
“啊?!”齐大姨的脸色顿变。
“许了?”
“对啊!”
“大姨奇怪吗?”
“唉,这,这个,这是个好事啊!”她眼神闪烁,脸色却僵了下来。
“却不知许了哪家了,你们搬过来不过几个月,想必不是京城里的人家吧?”
“齐大姨不知道,就是为着许了京城的人,我们才举家搬迁过来的!”
“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人品怎样,夫人不妨告诉我,兴许我知道呢!”
酥姬笑道:“这个,还真是不好说!她父亲交代过,不能因为姑爷出身勋贵见了人就显摆,齐大姨不会怪我吧?”
“这,太不巧了,原想着咱们既做了邻里,不妨再亲上加亲,你们家姑娘模样好,我一看就喜欢唉,浩儿没福气啊”
酥姬心想,你喜欢,轮的着你喜欢吗?
面上只维持着淡淡的矜持的笑,等着她自己找台阶下。
齐大姨讪讪的嗯吭了一声,站起身拉了拉衣裳下摆,作势朝门外看了一眼道:“啊呀,出来都这么久了!我得回去了,不然他齐叔又该数落我了!”
“吉金,把我昨儿买的玉带糕拿一包来,让齐大姨带回去尝尝!”
“不用不用”
“拿着,又不是值钱的东西,不拿才是怪我了呢”
吉金手脚利落,不等齐大姨拒绝已经拎了一包出来,好歹塞在她手里送她出门去了。
酥姬转身回屋。
哼,谁也别想惦记我们亭欢!一面得意的走,一面又薄薄的起了点担忧。
那有燕侣痣的男孩子到底在哪儿啊?也不知长得什么样,脾性如何,两厢里青春年华时能遇上,该多美!
可千万别像那个去青城找情人的裘老头!
啊呸呸!我们亭欢才不会这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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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香车贵女()
这一天的落日格外美,亭欢坐在二楼的靠栏上眺望,夕阳把灰瓦照的金灿灿的,像那琉璃瓦一般!
千春提着裙子咚咚咚上了楼,一抹红在脸颊上,小丫头也是个秀丽的,自打离开结露堂到了京城,性子里多了几分生动,不像之前那么文静。
“小姐,快下去,上次那个漂亮小姐来找你了!”
“哪个漂亮小姐?”亭欢眼光一转。
“上次来讨花样子的那个”
亭欢想起来了,那个又美又有教养的贵女!
来到厅堂里就眼前一亮,这个姑娘总是这么漂亮的出奇吗?
一身水蓝色的仿留仙裙,下摆似凤尾,勾着一朵朵如意纹,外罩一个银白色的缂丝坎肩,宝蓝色锦带束着纤细的腰肢,垂着天蓝色的丝绦。
头上一个海蓝宝嵌银丝鱼眼纹头罩,见都没见过!四周悬着水滴形珍珠,轻轻一晃美不胜收,犹如天子下凡。
店堂里四个女婢,都穿杏黄色的上裳配深紫色长裙,两个很识趣的靠着门,另两个侍立她左右。
千春向门外一看,果然,还有好几个青衣小厮和侍卫贴着墙、面朝巷子站着,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路边,枣红毡镶皮楞子边做的蓬,钉着亮晃晃的黄铜小钉,顶盖四周垂着杏红色和藏青色的丝绦,窗帘都是挑花银纱的,隐约一股山茶香气飘进来。
这才是宝马香车呢!
排场真大,却又不招人讨厌,看了只觉得天上人间,引人艳羡。
“南宫小姐好!我冒昧到访可曾打扰到你?”她一开口,声似银铃。
亭欢对她笑道:“不曾打扰我,请进吧!”
千春走在最前引路,亭欢陪着她款款走进天井,刚要进正厅,她却欣喜的看着藤萝架不动了。
“就在这儿多好!这藤萝长的繁茂,形状也好!
我姑母府上也有一架藤萝,还是特地从乡邑移栽过来的,我从小就爱在下面坐着还有这猫儿,好可爱啊!”
喜团咪唔一声,也不怕生,在她脚边撒娇,她弯腰抱它起来,全然不顾自己那身娇气的华服。
因为是闺阁女到访,南宫不便出来,酥姬得了消息下楼来了。
“南宫夫人!”她微笑点头。
酥姬讶异,不知道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看着她那个绝无仅有的头罩,酥姬也暗暗羡慕。
她笑着说:“宋老板说,南宫夫人对衣料颇具眼光,是个有品位的客人!”
酥姬笑道:“小姐过奖了!”
“只是,到今天都不知道小姐贵姓,也是够失礼的”
她笑而不答,旁边那个叫文意的婢女笑道:“回夫人,我们小姐,姓郭”
“郭小姐好!”知道了姓后几人再次见礼。
“上次得了南宫小姐的花样,回去绣出来,母亲非常喜欢,说这个花样十分新颖,今儿特地来感谢小姐成人之美,顺便还想问问,还有没其他样子了?”郭小姐笑吟吟的,既大方又亲切。
亭欢道:“千春,把我画案上的那叠花样都拿来吧,让郭小姐自己挑选!”
听见果然还有,她非常高兴,一点也不掩饰。
千春取来南宫的画稿,郭小姐亲自接过来看,翻一张便惊喜一笑,纤白的小手像两只小鸽子在飞。
“这五张,我都喜欢!可以借给我带回去描吗?”
亭欢道:“可以带回去描,这个样子我也只有一份,所以描完了还要麻烦郭小姐还给我!”
“这是自然,有借有还的方是正理儿啊!”
“哦,对了,今儿还有一件事情,便是我大哥哥的那个盒子,在他手里把玩了十来年了,一直就没打开过”
她说着,身后另一个女婢已经双手呈了上来。
那是一个书本大小的铁力木盒子,周身素工,没有一丝花纹,只有盒盖的四边隆起像筷子那样一圈浑圆,盒盖上线刻两条细细的平行纹,十分雅致深沉。
周身找不到一点榫头,推一推,纹丝不动,晃一晃也没有声音,但是很重,远比同样大小的一块铁力木要重!
“这个也不急,南宫小姐空了时,有闲暇时再看吧!嘻嘻,我们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或者是不是空的?”
“这个盒子是怎么得的呢?”
“嗯,好像是十二年前我大哥哥在一个医馆门口捡的”她忽而娇憨一笑。
“那时我还吃奶呢,什么也不知道!”
“郭小姐今年多大了?”酥姬显然挺喜欢她。
“十三!”
“同我们亭欢一边大!”
“是嘛?南宫小姐闺名叫亭欢吗?真好听!”
“我叫宝樨,不如以后我们彼此称呼名字吧,可比那什么小姐什么小姐的亲近多了!”
亭欢说好。两个姑娘说话间就成了姐妹。
“说来我也只有一个表姊姊住在一起,亭欢你呢?”
酥姬怜爱道:“我们亭欢可可怜了,兄弟姐妹一个没有”
“哦”宝樨看向亭欢的眼光多了几分怜惜。
“那是够孤单的,不过今后,我也算是你的朋友了,说是姐妹也可以”
她悠闲的靠着椅背,拿起石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喜团趴在她腿上像个球。
文意心想道,这个亭欢小姐倒也淡定大方,如果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谁,还会不会这样平静呢?
倒是酥姬开口笑道:“郭小姐金枝玉叶,亭欢哪有这样的福气呢!”
宝樨眯眼一笑,什么都不说,很可爱。
院中忽然飘来一阵香气,她闻了两下道:“好香啊!是你们家厨房里在做点心吗?”
此刻已是酉时末了,歌令正在做晚饭,今儿烙的是芝麻酱饼,黄豆肉酱和芝麻的混合香气异常浓郁。
“我,能不能尝一块啊?我饿了!”
“小姐”另一个女婢欲言又止。
“您不能在外面吃东西的”
宝樨的睫毛垂下来,不说话,只巴巴的看着厨房的方向。
文意笑着对酥姬微微一礼说:“夫人,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小姐午膳吃的少,想必是饿了!”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千春,去拿几块饼过来,我也想吃一点,亭欢想必也饿了吧?”
亭欢还在看那个盒子,顺口答道:“我不饿,母亲和郭小姐用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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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宝樨()
饼端上来了,还冒着诱人的香气,宝樨像个孩子般充满期待的看着,等着文意拿给她。
文意用筷子挟了一块轻轻吹了几下,尝了一口,眼睛顿然一亮,连连点头道:“又酥又软,还分着层的,特别香,小姐您一定喜欢!”
说完挟了一块递给她。
宝樨眼睛亮晶晶的,用贝齿轻轻的咬了一口,嚼了几下,顿露满意之色,边点头边笑,像个小孩子。
酥姬的母爱都泛滥了。
“慢些吃,小心噎着了!”
“千春,干脆再倒杏仁红枣茶来,配着饼吃”
虽然不知道她出自哪一府,但两次接触下来,酥姬已经觉得这个金枝玉叶虽然金贵,但一点不拿腔拿调的,坦率可爱。
吃了三四块后又喝了茶,她满足的叹气,接过文意递过来的丝帕擦手,又用另一块丝帕擦嘴,起身。
“出来久了,此时一定要告辞了,原本是借着看望姑母的名义出来的”
“亭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很感谢!何况还吃了你们家的饼,赶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过来!”
“还有花样子,等我找人描好了,立刻就送回来!”
“不用这么客气呀,宝樨!”亭欢脱口而出。
文意和文云略吃了一惊,到底没有露出什么。
宝樨却笑嘻嘻道:“不是客气,好朋友之间原该有来有往的啊!那我可走了?再见,亭欢!”
“再见,南宫夫人!”
送走了宝樨的车马,酥姬回头瞧瞧亭欢。虽然是个普通匠人家里出来的,但容貌和气质竟也不相上下!一个像出水芙蓉,一个像空谷幽兰。
心里自然也生出些骄傲来。
况且亭欢并不太懂世俗人情,反倒不会因此缩手缩脚的,贞静而大方,也才能讨得宝樨的欢喜。
想必太唯诺或太张扬的,宝樨也不会喜欢。
酥姬携着她的手往回走,柔声问道:“女儿可知道她是谁?”
亭欢睫毛轻轻一扬。
“知道,她是明颐长公主”
“什么?!”酥姬惊叫出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宝樨她自己告诉我的呀!”
“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我看那盒子,到西南角借着落日的亮头,她走过来在我耳边说的”亭欢不急不慢的,一点没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秘密。
“她说,婢女说她姓郭也是出宫前嬷嬷交代的,是婢女要守的规矩,也不能怪她;但是她又说要以诚待我,不能欺瞒我,所以要告诉我。
她是皇后所生唯一的嫡公主,故而是这般的万千宠爱”
酥姬抚了抚额角道:“我的天哪!你这个稳当的性子像谁啊?也不知是像你生父母,还是注入了茑旬灵力的缘故,抑或是结露堂里熏沐的结果”
“这么小的年纪能这样,自然是大气的不得了,可是你毕竟才十三岁啊!还是个孩子呢,总该有些活泼俏皮劲儿吧!唉,看来我得慢慢调教你,你定然是哪一脉被封的太紧了!”
亭欢听了,突然歪嘴一笑,露出右边一颗小虎牙,颊上的梨涡倏然一闪,俏丽灵活。
“活泼谁不会啊!我只是一心想着开锁赚钱罢了!”
“况且我以后是要去找那个燕侣痣的男人的,到时候谁养你们呢?你一匹料子都要十两银子呢!”
酥姬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明快,不由得眉花眼笑道:“我就说你有孝心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后不带着我们吗?”
亭欢想了想:“我想带着呢,就是不知道那时候是个什么情形?”
“母亲,当年你不曾生养过自己的孩子吗?”
酥姬叹了口气,失神道:“我和大君是不能生孩子的”
看她神色落寞,亭欢道:“是我不好,我不提起,你也不会难过,反正你现在有我了,我就是你女儿,不用怕!”
“真乖!”酥姬由衷的高兴,不仅仅因为亭欢这些暖心窝子的话,而是自从宝樨来过,她不但交上了这个贵重的朋友,还突然变回了小姑娘该有的样子,简直是天大的收获!
南宫在楼上看着母女两微笑,随即抬头看一眼遥远的西天,表情就渐渐肃穆了起来。
那副大锁面终于做好了。
铸铜件还是用传统的泥范铸造方法,先雕刻泥模,再做外范和内范,内外范合拢后,须留下一个注孔,铜浆水从此孔注入,待冷却后只需砸开泥范即可。
模子有多细腻,铜件便可多细。
一大早,生衣便精神抖擞的站在天井里等亭欢。
昨天亭欢就说要亲自去看生衣装锁面,这个全京城最大的锁就要全部完工了。
亭欢和酥姬穿戴整齐下了楼,亭欢一身丁香色百蝶花纹的通袖裙,头上戴着一只紫色蝴蝶花钿,一圈小辫子扎着白珍珠,清秀喜人;酥姬穿着她第一件感到满意的裙子,还是听了宝樨的话,在天衣阙里特地找了华服轩的大裁缝制的,确实手艺上乘。
料子自然是瑞宝祥里最好的葵云锦,样子是时下京城里贵妇圈最受欢迎的,九分袖加俏色锦边的,腰身收得紧一些,下摆小圆角,穿在酥姬身上,才算是相得益彰。
母女俩漂漂亮亮随着生衣、吉金、千春出门去。
到了瑞宝祥才发现,原以为就是装个锁,此刻竟变成了个观摩典礼,着实超出亭欢的意料。
大堂里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还有好几位穿着华丽的夫人和小姐,本来嘛,绸庄里可不就是爱臭美的女人多吗?
宋老板笑呵呵的拱手道:“欢迎南宫夫人和小姐!今儿听说小店里装大锁,一大早便来了这么些老朋友观阵!哈哈哈,都说了要来看世面上最大的锁!”
自从上次决定要装大锁,他自己逢人便说,本来他瑞宝祥的主顾都是些富豪和贵族,既有闲又有钱,最爱看稀奇事,当时就有不少感兴趣发愿要来开开眼。
两个伙计扛着一付盖着红绸子的红漆担子进来,里面就是那个直径十六寸的铜锁了。观看的人群里已经有人惊喜的叫了,一个妇人道:“哎呀,确实很大啊!只是不知铸得精不精到,花纹漂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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