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二字,于她而言,太过沉重,纵然她是前朝帝后的女儿,她也不想报仇,更不想复国。
纵然复国了,她又能怎么样?她又该何去何从?
除却掀起战乱,让天下百姓为了满足这些人争权夺势的yuwang,复国还有什么好处?
莫泉见小七生气,却依旧不温不火道:“公主,天下大事,您切莫任性,叶婺等人谋权篡位,窃了聂家天下,您身为聂家后人,注定要担起大任!你也放心,虽然给晋皇下毒此事凶险,但此事若是公主你做,却大大降低了风险,而我们,也会在暗中保护公主安全。”
沉默了半晌,小七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从来都不是谁家的天下,对不起,这个大人我担不起,我也不想担!皇上于我有恩,不仅救了我,还将我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让我给他下毒,我不忍心,也不能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小在边境,她已见过太多因战乱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事,不论复国一事能否成功,这都是一条充满鲜血和凶险的道路,她小七,绝不会,也绝不愿意,走上这样一条路。
闻言,莫泉终是渐渐不耐,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固执难缠,想到堂王爷的吩咐,莫泉便直接道:“公主,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也不是你不愿便可不做的,今日我带了一个人来,想必公主见过之后,会改变主意的。”
看着莫泉扬起手来,小七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玉笛,戒备地看着莫泉。
八十六章 身世3()
林深处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月色愈加清凉如水,柔和光辉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却诡异的没有半点声音。
广袖之下,小七暗暗攥紧手中玉笛,看着莫泉一扬手,那一片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便分开,从后便见有四人似乎抬着一藤架,朝她而来。
待小七看清藤架上的人时,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马车,靠近藤架,方发现那藤架之上的人气息奄奄,她看着对方抬起的手上,满是伤痕。
小七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看着对方月色下愈加惨白的脸色,抖着嗓子开口道:“小。。。小五哥哥。。。”
她想说什么,可看着小五变成这般模样,重逢的喜悦俱都化为悲痛,刚喊了一句,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小七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人,是真实的。
她想紧紧扑上去抱住他,感受这并不是一个幻觉,可看着眼前人虚弱的样子,她又怕自己会伤到他,弄疼他。
看了许久,满面眼泪的少女终是忍不住浑身颤抖着轻轻掀开少年的衣袖,便见他手臂上满是伤痕,而有些还未曾结疤,有些发炎的伤口,猩红而狰狞。
小七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到底,是受了多少痛苦?
“小七。。。”小五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响起:“不要看,也不要哭,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这不是一件再让人高兴不过的事了吗?”
“哥哥。。。哥哥。。。。”被小五如此一安慰,小七却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亲人骤失的痛苦,所有人不怀好意的威胁利用,举目无亲的孤独恐惧,以及,兄长还活着的喜悦,在这一刻,小七只觉得难过又高兴,庆幸又委屈。
日日夜夜她都在恐惧,如果爷爷和哥哥不在世间了,她该何去何从,她该如何独自去面对那些阴谋算计?
听着小七几乎哭到岔气,小五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心疼,他忍住浑身彻骨的疼痛,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小七白皙的脸庞,轻轻拭去那些不断的眼泪,心疼地安抚道:“小七。。。哥哥在这。。。哥哥在这。。。。。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莫要哭了,再哭,就要哭坏了。。。。”
小七却是愈哭愈凶,眼泪止也止不住,拭也拭不尽,那些分离后发生的事,她一件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也不敢告诉小五哥哥她如今的处境,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身中蛊毒,也许随时都有可能不在活着。
她如履薄冰,只为了她仅有的两名至亲,可如今看到小五哥哥,狂喜之后,小七却无法高兴得起来,自己如今只会把爷爷和哥哥拖入危险的境地,她根本无法,再如从前般,和他们在一起。
虽然不能看到全部,但看到小五手臂上的伤痕,以及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小七也能想象他受了多重的伤,她看着兄长清瘦俊秀的脸庞上,也有几道疤痕,心痛地难以自抑。
那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摸上小五苍白的脸,呜咽道:“哥哥,你还活着。。。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小五目中闪过一丝痛苦,回忆起那夜他满怀高兴的回去,却发现茅草屋已快被火焚尽,当他疯了一般在灰烬中找寻了一夜后,却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尸首,也没有被烧后留下的骨头或是任何证明小七二人在屋内的证据。
当时,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绝望,可惜他们三人为了避开他人,特地选了这个偏远之地,小五也无从打探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他想起,当初小七求得赵严来治病时,曾暗中叮嘱过他,要提防赵严,让小七远离赵严。
因而天未曾亮,他便去敲扶伤医馆的大门,却半天没有动静,而后才知道医馆早已人去楼空,赵严不知所踪,小五直觉觉得此事必然与他有关。
可在申州打探了几日,都没有半点消息。
“小七,”小五凝视着她愈加漂亮的脸庞,心中却觉得无比悲凉,他和爷爷费尽心思护着的小姑娘,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发现,推上了这条凶险的不归路。
往后的日子,他要怎么样,才能从这巨大的漩涡里,护住他的小妹妹?
想到爷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被搅入那些风云里,而今还会因自己被人逼迫,小五心中就忍不住泛上巨大的痛意和内疚。
是他不够强,才护不住爷爷和小七。
看着眼前哭得如此伤心而委屈的少女,小五柔声的抚慰她。
良久,小七终是缓了过来,她方想起莫泉一堆人还在一旁,看着她和小五,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哥哥,但小七还是忍住了,她轻轻朝小七笑了笑,便偏转头,冷冷地看着莫泉:“是你们,伤了他?”
小五连忙出声:“小七,你误会了,是莫大人救了我,”他紧紧握住小七的手,暗暗使力,轻声道:“小七,听哥哥一言,有些事情,你不能任性,莫大人所言,并没有骗你,你可还记得,爷爷曾经与你讲过许多前朝旧事?当初,你曾问过爷爷,爷爷和你说,因为以他的年纪,本就是从前朝过来的,知道前朝的事是理所应当。爷爷虽没有骗你,但却没有说全,他并不是前朝普通的老人,而是前朝宰相逢纪,而我,也并不是爷爷收养的孩子,是他的亲孙子,逢弦。”
逢纪?逢纪?!她愣愣地注视着小五轻柔的目光,脑海里却不由回想起师父与她讲的前朝旧事里,那段故事的最后几句话,容皇后在奔亡途中产下孩子之后,为了保住聂昀这唯一的血脉,便与丞相逢纪商量,由逢纪带着孩子,苏遂带着她,分为两路逃跑。逢纪带着未满月的孩子逃跑,苏遂带着容念,但没有想到的是,容念竟为了不连累聂昀恩师,中途故意与苏遂走散,独自逃跑。
如果爷爷就是那个带着孩子逃亡的前朝宰相逢纪,那她,就是那个孩子?
她茫然地扫了一眼莫泉等人,又低头看着自己不是亲兄却胜似亲兄的哥哥,她可以不相信莫泉他们,但小五哥哥不会骗她,可这太过震惊的事实却让她难以接受。
爹娘二字离她很远,她一直觉得,自己父母抛弃了自己,不要自己,那她便当自己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小时候,小七见过那些有父亲保护着,母亲疼宠着的孩子,纵然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但她却觉得,她有爷爷和哥哥,一样有人疼着她,她小七也不输那些孩子什么。
她又不由想起在晋皇书房,看到的那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一身轻纱长裙,衣袂飘飘,容颜倾城,笑容暖人,那竟会是她的娘亲,为了保护她,付出了生命的娘亲?
小七只觉这一刻脑子无比混乱,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令她想哭,却又似乎想笑。
刚刚莫泉对她说,她是前朝帝后的女儿时,她完全,一个字也不相信,她认为这不过是对方为了利用她,根据
她的情况,所编出来的,可笑的谎言罢了!
可如今,她从自己最信任的,最亲的兄长口中,得以求证此事,竟是个事实,小七一时只觉得更加难以接受。
“公主,”莫泉看着小七,上前一步开口道:“逢公子,是属下等人恰巧救下的,您若不信属下所言,但逢公子,的确是逢相之子,据说您与逢公子自小一起长大,逢相如今下落不明,您须得听我们一言,如今颞国的生死存亡,都握在您的手里啊!公主!”
这几句话,却令小七恍惚的神思恢复过来,她看着小五憔悴苍白的脸色,开口道:“小五哥哥,你先好好养着身体,”她双手同时握住小五的手,借着宽大的衣袖,将手中攥着的玉笛暗暗塞入小五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小五:“你放心,我不会任性的,小七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忘记,不论你是小五也好,逢弦也罢,都永远是小七的哥哥。”
小五缓缓扬起嘴角,温柔一笑,紧紧回握住小七的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看着小五目光中的欣然之色,小七也微微回他一笑,随即偏头转向莫泉,开口道:“大叔,小七答应你,但是,复国也好,报仇也罢,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把我哥哥带回府中,我不想再和他分离。”
“公主,”莫泉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为难之色:“并非属下不愿,只是逢公子伤得颇重,而且我们也在晏阳,算起来,离您也不算远,何况如今已有最好的大夫,在医治照料逢公子,您大可放心。再则,若是您把逢公子带回去,逢公子在郡主府中贸然出现,您又如何向他人解释呢?而且,还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逢公子,以此威胁于你。”
看着莫泉一脸为她所想的诚恳之色,小七心中闪过一丝冷笑,有心人?怕是那所谓的堂王爷,就是最大的有心人!
刚刚,她细细回想了一番,从自己恳求赵严为爷爷治病开始,所发生的事,小七突然想到,也许,她过去的十四年里,其实一直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师父当初的出现,不是偶然,她救下叶玄楚,也不是偶然,而她入宫,就更不是偶然。
如果,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被人当棋子养着,那就证明着,不论是小五哥哥,还是爷爷,都还活着,这是他人用来威胁和利用她的最大把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杀了爷爷和小五哥哥。
那么,师父呢?在这所有的,不是偶然里,又是谁的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有什么目的?
八十七章 身世4()
莫泉如此一说,小七也未曾坚持,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对方,她假意思虑了半晌,便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哥哥。”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若还是轻易相信这些人,那就是蠢死也活该了!无论是复国也好,报仇也罢,小七都清楚,这只不是那什么王爷为了当皇帝,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师父和这莫泉口中所说的前朝之事,大有出入,她虽然无法轻易下定义相信哪个,但小七却能肯定,她那个所谓的皇叔,并不是有多待见她。
从莫泉对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不过又是一个想把她当棋子的“有心人”罢了!
再长远了说,如今天下一分为三,离散已久,纵然如今对付了晋国,那三国之中最为强盛的南国呢?还有那神秘的邑国呢?
若自己爹娘真是前朝帝后,以自己从爷爷口中听到的,师父口中听到的,小七都无比确信,若自己的爹娘还在世,他们也绝对不赞同什么复国报仇之举。
他们那么爱戴天下百姓,又怎么忍心,看着世间为此流血无数。
若是见到小五哥哥前,小七还会硬着脾气不答应对方,她料定他们不敢杀她,自己不是申州城的无名乞丐,是一国郡主,若是突然死了,无论是皇上,还是想利用她的那两位皇子,势必都会查清楚,那么,莫泉他们难免就会因此暴露出来,甚至连那幕后躲着的王爷,也可能会被查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哪国,未免夜长梦多,都不会放过堂王爷的。
可如今哥哥在他们手里,说不定连爷爷都会在他们手中,小七便赌不起了,这是她最大的软肋。
眼前,她只能选择与他们虚与委蛇,假意周旋。
莫泉忙道:“那是自然,公主放心。”
“不过,”小七疑惑道:“既然是要复国报仇,为何不直接下毒?用**,将皇上迷晕,又有什么用呢?”
莫泉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属下给公主的,并非是普通**,而是半月眠,公主莫小看那只有手指大小的瓷瓶,这么少的半月眠,就已足够迷倒十人,而公主只需将此暗暗给那晋皇服下一小滴,便可让其昏迷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小七低头看着莫泉刚刚放于她手中的瓷瓶,想起自己房中还有一个瓷瓶,那是三皇子给她的,玄哥哥说也是**,这么多人想要把晋皇迷昏过去,到底是,意欲何为?
但她刚刚开门见山的问,这莫泉却依然答非所问,避重就轻。
看了一眼藤架上的小五,小七轻轻一笑:“莫大叔,小五哥哥既是前朝宰相的孙子,想必你们王爷,也会善待他,小七自小与哥哥一同长大,他若是不开心,小七便会更加不开心,而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做错事。况且小七从不做糊里糊涂的事,我必须要知道,你们让我给晋皇下**,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莫泉微微眯眼看着眼前只到他胸口高的小丫头,据他们所查,这十几年里逢纪带着两个孩子,为了避开所有人眼线,一直乔装打扮成乞丐,过了十几年落魄艰苦的日子。
而逢纪,本就年事已高,当年逃亡途中又受伤未愈,文人的身体本就不强,是以逢纪在这战乱纷起的乱世里,要避开所有人的查访,照顾两个幼儿,便更加艰难。
照这般情形,这丫头从小到大连温饱应该都是问题,必然也受了不少苦,可莫泉没想到,这小七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唯唯诺诺,害怕胆小。
反而极其聪明,也极其胆大。
他将她掳来这碣山顶上,刻意先冷落她,却未曾想到这丫头不仅没有惊慌失措,被吓哭,反而除却一开始在路上呼喊了一会儿,其后却一路都安安静静,更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丫头出来瞥了一眼,竟然就回马车睡觉去了!
而他故意带了这么多人,就是想威吓她,可任凭他怎么说,她都不买账,而用逢纪之孙威胁她,却反而被她威胁。
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小七良久,莫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蓦地缓缓笑开,道:“公主,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更深露重,寒风冷意,我是个粗人,身体强壮,自然不怕。可逢公子重伤未愈,加之身体较弱,待我说完,怕是会熬不住,不如这样,容属下思虑一番后,寻个合适的时机,便告诉公主此事,如何?”
莫泉如此一说,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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