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也并没有什么事,你放心吧。”
而小七想到的,沈庭也想到了,是以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小七,何况若七殿下和三殿下真派了眼线监视小七,那么必然暗中也会保护小七,至少目前会保护她。
是以他也没坚持,道:“那好吧。”
可当小七醒过来时,她还是有些懵了。
眼前一片昏暗,可身下传来的颠簸感却令她无比熟悉,与当初被赵严掳走,醒来后的感觉极其相似。
她在一辆马车里,而且车中并不像当初,有花夜等人,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人。
小七一头雾水。
细细回想片刻,她竟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半点印象也没有。
唯独只记得她向沈庭告辞后,便沿路回郡主府,而她走到哪里发生了什么,却丝毫回想不起来。
摸着还有些许晕沉感的头,小七试着去打开马车门窗,却发现都锁得严严实实,她用力拍了拍,开口喊道:“有没有人呀?把门打开!”
可喊了半天,马车依旧在往前行驶,车外却没有半个人应答小七一句。
想了想,小七仔细感觉了一番外面的动静,可除却能听到马车行驶之声,及马蹄之声,她却连驾车人的吆喝声都没听见半句。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凝神细听了半晌,小七还是未曾发现半点信息,她便打算安坐在马车里,不再浪费力气。
若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形下,会掳走她的,除却叶玄渊,小七也想不到别人了,可如今知道叶玄楚对她也别有目的,小七就难以揣测出,到底是哪个想抓走她?又有什么目的?
再不然,若是抓她的人既不是叶玄渊的,也不是玄哥哥的,那又会是谁?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小七正晕晕沉沉的睡着,却被车门外开锁的声音,给突然惊醒。
她醒过来,一拉马车门,果然开了,可再见到车外景象时,她便不由的傻眼了。
一路凭感觉,小七便觉得这马车似乎一直在上坡,而今看到自己身处一山顶之上,周围是稀稀拉拉的树木。
从马车上下来,她也未曾见到车夫,但若说是这马车是自己跑上来的,如此荒唐的事又怎么可能。
她静静等了片刻,也没见任何人出来,对方把她掳来这里,却又如此装神弄鬼,扫了一眼四周黑暗鬼魅的树林,小七便仍然爬回马车里,将门关上,安心睡着。
既然对方有意这么耗着,她也想不明白对方意图,不如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横竖自己如今也是他人握在手心里的一只蚂蚁,生死都不由她了,其他事也不必费心去想了。
无论抓她的是谁,只要对方想利用她,就不会让她死。
夜凉如水,沁竹园中,容墨一身白衣斜倚在竹林之下的石椅上,月光透过竹间缝隙斑驳地洒进来,影影绰绰地落在雪白身影上,平添几丝清冷和幽魅。
他低垂眉眼看着指间玉笺,半晌,却突地开口道:“叶婺两个儿子,心中对小七莫不是欲杀之而后快,但此次掳走她的,却是另有他人。”
看似空无一人的院中却想起一道尖细的声音:“这人倒是甚有本事,能甩了三方人马,将这郡主掳走,倾城郡主如今名满朝野,除却那两位皇子,还有谁会把她暗地里抓走,又是所为何由呢?”
容墨目光悠远地看向夜色中,愈显巍峨鬼魅的碣山,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光芒:“晋国两位皇子为夺嫡位,将朝中局势搅得无比紧张,人人自危,而王冀之之女嫁与叶玄渊之后,沈皇后又如何会让此事善了,邵大将军镇守边境,虽千里之遥,却手握重兵,无论朝中局势如何,只要兵多将强,那便难论输赢。叶玄楚自是知道此点,所以他如今最该致力于的,该是破坏相府与三皇子府的关系。而叶玄渊,既然如此威逼利用小七,想必心中更多的,该是想如何报其母之仇。”
问槐从竹间出翻身下来,顺手落座在容墨对面,看着容墨手中玉笺,带着些微疑惑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七皇子为何会向阁主下帖子,邀您相见?”
“你可知,”容墨目光轻柔,微微一笑:“当初为何我会让你去联络叶玄渊,而非叶玄楚?”
问槐坦然地摇摇头。
凤栖阁中,他擅长医术,及轻功易容之术,而指桑却是痴迷练武,擅武艺,真要论看人算事的本事,却是千羽,只可惜千羽虽比他和指桑更懂得阁主心思,却武功太差,还是个路痴。
是以需千里跋涉的事情,阁主从不交付于千羽。
问槐当初受容墨之命,随容墨来晋国,以霄流铮之名,助叶玄渊娶得王相小姐王语琴,且设计让小七落入叶玄渊之手后,便快马赶回南国。
一开始先动身回去的,乃是容墨,可令问槐想不通的是,阁主却会又折回来,让他尽快回去,阁主却留在晋国成为了郡主少傅。
他的的确确是弄不懂阁主是为了什么。
问槐记得他曾就此事问过千羽,那厮却是风骚地抬着眉眼瞅了他半晌,最后只扔给他三个字,你不懂。
气得他当即随手给他下了个毒,让南国宰相拉了三天!
简直是说屁话,他问槐要是懂,还问他千羽干什么。
八十三章 傀儡()
见问槐摇头,容墨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目光带了丝怜悯,淡淡道:“当年旧事造成伤害最大的,并非国舅之子沈庭,乃是叶玄楚。这世间之人,皆羡慕皇室宗族,却不知生在帝王家,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叶玄楚自幼便眼见自己母亲因叶婺的薄情而日日落泪,心中早已落下阴影,而后更是亲身经历那般残酷,心中最后一根弦也因此绷断,可即便是沈后,也未曾发现叶玄楚有异,一个身体中,竟存着两个人,而性格也截然相反。”
提起此事,问槐也不由默然,他自幼便是孤儿,也不知有父母是什么感觉,自小养在天煞门里,若非遇到容墨,这世间也没有他问槐的存在。
所以对于叶玄楚的痛苦,他了解不了,也无法感受到。
当初叶玄楚在晋国边境被晋国三皇子刺杀,差点身死,是凤栖阁救下他,并特地扔在那荒漠之中,使小七碰巧遇见并救下。
而叶玄楚对人戒备极深,再加上看到小七容貌,之后的事便果如阁主预测般发展,叶玄楚将小七哄骗入京,可他身体里藏着的两个性格,却总是令他对小七犹豫不定,是以才利用花夜,将小七调离叶玄楚身边,将其送到叶玄渊眼前。
当日容墨命指桑护送小七回申州,会救下花夜本就是刻意安排,而后再遇到叶玄楚,也是在计划之中,而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叶玄楚竟会如此快的被其护卫叶三寻到,可这些,却并不影响容墨大致的打算。
小七一行会在茅草屋处遇到刺杀,本就是先观城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晋国三皇子,是以那些杀手才能算准时机在那等候,而这场刺杀不仅有指桑在,暗中还有先观城里的人。
那些杀手的确打算用暗器,可叶玄楚所中的毒针,却是先观城的。
待叶三出现后,指桑若再留下,便容易露出诸多马脚,而叶玄楚也失了将小七带入晏阳城的理由。
而这桩桩件件,凤栖阁却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而只是阁主每次在事情走向的关键点处轻轻一拨,事态便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纵然中间有些许意外和脱节,也不影响全局。
想到这些,问槐不由想起在天煞门里第一次见到容墨,满是血腥味的暗房中,满是伤痕的少年面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一身白衣已被血浸染透,可他却仍是淡然而悠闲地坐在那角落中,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与这个人抗衡。
而后的日子里,容墨的手段和心计,更是让问槐对他更加钦佩与敬仰,而除却这些,容墨于他而言,更是有再生之恩,当初没有容墨,他也不可能摆脱天煞门。
想了想,他便开口道:“那阁主的意思是,虽然当初阁主救下的是叶玄楚,可选择的人是叶玄渊,是因为叶玄楚人性分裂,难以掌控,而叶玄渊深得晋皇宠爱,在夺嫡之争中身处优势,可因其身世,所以较之叶玄楚,却更容易被说服和掌控。”
“不仅是如此,”容墨淡淡道:“比起双人格的七皇子,三皇子与丽贵妃之间的纠葛,才是最易切入之处。”
丽贵妃?蹙眉想了半晌,问槐摇摇头道:“阁主,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想明白,利用叶玄渊,与丽贵妃又有何关系?”
微扫了问槐一眼,容墨轻笑一声:“若是千羽在此,怕是你二人又难以消停了。”
听出容墨话语中的取笑,问槐却得意的一笑:“横竖羽公子不是指桑,我的轻功足以躲过他,可我的毒药,却不是容易躲得。”
所以,就算千羽公子比我聪明,我也吃不了亏去!
容墨好笑地摇摇头,随即便解释道:“当初我让你去调查丽贵妃之事,你不是曾说过晋国三皇子也在暗查其生母之事,固然当初沈后与丽贵妃做的隐秘,但叶玄渊,也同样查出了当年旧事。你说,丽贵妃当初未曾除根,收养了三皇子,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自身长久打算,但叶玄渊终归并非她亲生,再加上其生母还是死于丽贵妃之手,丽贵妃心中又如何能真正的无保留的信任叶玄渊?”
“那,”问槐疑惑道:“阁主的意思是?”
“你虽未查出,”容墨淡淡道:“但丽贵妃必然有使手段控制叶玄渊,而且,叶玄渊最后会迎娶相府小姐,其中助力最大的,其实是丽贵妃。因为她如今最想做的,应该是令叶玄渊得到东宫之位,而若得王冀之相助,晋国三皇子的胜算便大大提高,但丽贵妃却并不想令其登基。”
问槐更加不懂:“让三皇子得到东宫之位,却不想让其登基?”
“因为,”容墨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浅的光芒,语气悠然而从容道:“丽贵妃输不起,做过的事就算掩饰的再干净,但内心的恐惧却难以磨灭,比起已经长大难以控制的三皇子,控制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是来的更加简单。”
前后一联想,连问槐见惯了阴暗血腥,都有些震惊:“阁主的意思是,丽贵妃是打算当晋国三皇子击溃了七皇子得到太子之位后,且生下皇孙后,就会杀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将皇孙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
容墨语调轻柔,却含着一丝冷厉的肃杀之意:“不仅如此,丽贵妃还会助七皇子一臂之力,除去她想要的那个孩子的生母,那样,丽贵妃才能将这个孩子变成她手中真正的傀儡。”
闻言,问槐心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感觉,良久,他方出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弱肉强食,稚子无辜,可却是这些人手中最好的棋子!”
曾经的晋国三皇子是,天煞门中那无数的幼子也是。
虽然那段岁月早已过去,但午夜梦回里问槐仍是能想起的,那暗房残酷地互相厮杀,以及成功出来后,看到的年仅几岁的孩子,全身染满鲜血,眼神中早已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与单纯,有的,只是难碎的寒意,和冰冷的杀机。
问槐不由凝神注视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容墨,纵然是在聊着如此重要而隐秘的大事,却依然慵懒地斜倚在石椅之上,眼神依旧难测却轻漫,终身总是透着一股他人无法企及,却莫名让人不由为之折服的悠然。
容墨听出问槐之意,想到天煞门,他轻轻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料峭而孤寒,缓缓道:“可稚子终有一天会长大,如今丽贵妃心中对三皇子忌惮日深,不就是明白这颗已经长大的棋子,会成为一把刀锋横向她的利刃。”
“可是,”问槐又疑惑道:“就算最后三皇子得到了太子之位,丽贵妃又如何能保证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便得到她想要的那个孩子,毕竟生孩子,可不是想生就有的。”
问槐话音一落,便见容墨神色难辨地,默默注视着他。
他无言地回望过去,良久,终是撑不住,问槐一向仗着自己轻功好,会易容,再加上精通毒术,颇有些无法无天,是以才时常戏弄戏弄千羽,可对着容墨,他却从来不敢造次。
想到今日所聊,没有容墨解释和指点,他几乎都想不通弄不通,此刻被容墨这种眼神注视半晌,问槐难得觉得难堪,他小心翼翼却又大声道:“阁主,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是我笨,主要是,主要是,你太聪明了!”
**裸地拍了个马屁后,却见容墨依然神情不变的盯着他看,问槐不由声音低了三分:“生孩子这事,本来就不是能随人所愿的,阁主,难道我说错了?”
半晌,方听容墨慢条斯理道:“你没说错,我只是太过惊讶,你竟能想到这层问题。”
虽然容墨语气中没有半丝玩笑之意,可话语里的内容却是实实在在的调笑。
一时之间,问槐哑口无言,若是换成千羽,他必然狠狠地回击过去,可容墨每次戏耍人都是不动声色正儿八经,更主要的是,他还觉得中听。
比如刚刚那句,照理明明是在讽刺他愚蠢,可容墨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却感觉像是在夸赞,夸赞他长进了,偶尔也能聪明绝顶那么一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阁主这种能蛊惑人的魅力,真是令他又敬又怕,真是枉他心虚紧张良久。
“如若叶玄渊先诞下孩子,”容墨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嘲弄:“那此子,便是皇长孙,不仅会更加巩固丞相府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更主要的是,以晋皇对三皇子的偏宠,这个孩子会大大增加叶玄渊夺嫡的胜算。”
问槐终是了悟地点点头:“所以这个孩子,不仅是丽贵妃想要,便连三皇子,也一样迫切。”
若是生的人想生,那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要生个孩子的确可能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就能生得出。
夺嫡之争中,丽贵妃与三皇子叶玄渊是个利益共同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惜如今丽贵妃忌惮三皇子,而三皇子查出了旧事,彼此之间嫌隙颇深,本来拥有共同敌人的两人,彼此之间也成了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倒的的确确令晋国三皇子比七皇子更加好掌控。
八十四章 身世()
如今虽然三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占了优势,可只要与丽贵妃一事处理不好,稍有差池,便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所以叶玄渊心中其实更加的紧张,也的确比叶玄楚更容易被说服与南国合作。
想通透了此事,问槐却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另一件事,便又问道:“那如今我们失了郡主踪迹,若是她遇险,该如何办?”
容墨微微摇头:“若是想杀小七,对方大可直接下手,何必将她掳走,更何况,有乌玄在,可保她无恙。”
无恙两个字一出口,问槐不知为何脑海突地浮现千羽曾缠着指桑的问题,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容墨,偏开目光苦恼地想了想,又看了看容墨,问槐想到千羽曾经说过的话,犹豫半晌,却还是不敢问出口。
但容墨是何等剔透玲珑之人,看着问槐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直接开口道:“你与千羽,一向都爱胡闹,有时候,你们都该多学学指桑。”
问槐本就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如今竟被容墨如此轻易的点破心思,虽然容墨语声温柔似乎并没有责备之意,但问槐却更觉丢脸,不由连忙转移话题道:“阁主,霄流砚封禅途中遇刺一事,刺杀之人皆都伏诛,未曾抓到一个活口,阁主如何断定主谋是严王霄流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