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沈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苦笑道:“姑娘可知,为何我与姑娘初次相识,便要姑娘来品尝吗?刚刚姑娘赞赏我的菜熟了,看到我却如此高兴,姑娘心中定然觉得我奇怪吧?其实,我高兴并非因为姑娘此言,而是姑娘不仅吃第一口时没有吐出来,反而还吃下了第二口,姑娘可知,你是第一个做到的。”
看了沈庭半天,小七面无表情道:“沈公子的意思是说,你其实知道这些菜并不好吃,只是为了看看我能不能吃下去而已?”
弄了半天,自己竟然是被眼前人戏弄了而已。
看到小七似乎生气了,沈庭摆摆手道:“小七姑娘不要误会,我并非是想戏弄姑娘,而是,而是,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做的菜到底如何。所以,一开始看到姑娘吃下去了,我还以为自己成功了,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也可以做出能让人接受的菜肴。却原来,终究还是我妄想了。”
小七震惊道:“你说什么?”
什么叫没有味觉,没有嗅觉?
七十四章 处罚()
沈庭面色痛苦道:“小时候,由于不小心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便失去了味觉,也失去了嗅觉,而现在,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香味臭味,于我而言,也只是已经回想不起来的记忆了。”
小七只是猜测眼前人味觉异于常人,却没想到他是根本就没有味觉,更甚至,连嗅觉也没有。
是了,那盘肉片如此酸,若是味觉异于常人,但用嗅觉也可闻出,这么看来,沈公子是压根尝不出,也闻不到。
而更讽刺的是,沈公子想要成为的,却是一名好厨子。
这,这怎么可能呢?
小七迟疑道:“沈公子,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厨子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七觉得沈庭颓然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难言的温柔,语声低沉地道:“为了我娘,我娘生前有一名非常好的朋友,她们二人在一起最大的乐趣便是研究各种新奇的菜式,不仅如此。两人还将自己研究出的菜式记录下来,成了一本书,只可惜,那本菜谱却并未留下来,所以,我想像我娘那般,做出许多菜肴,看到别人因为吃了我的菜而开心,就让我感觉我娘还在我身边,在夸赞我一般。”
小七实在没想到,这沈公子竟然是为了纪念自己的母亲,才如此热衷做菜。
想来,他没有味觉,没有嗅觉,定然很难做出能让人吃了开心的菜,反而该是受了许多人的讽刺和嘲笑。
可他却还是没有放弃。
看那厨台,这沈公子该是经常一个人偷偷在这里练习做菜,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他尝菜的人。
想到沈庭刚刚因为自己咽下去他做的菜,便能高兴成那样,小七不由有丝心酸。
看着小七比他还要悲伤的目光,沈庭却不由缓缓笑开:“你这样看我,倒是令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诚然,我的确算是身有残疾,但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楚,所以我虽然觉得难过,却并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我刚刚和你说的,我娘生前的那位朋友,也是我极尊敬的长辈,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也最温暖的人。”
“那你娘的朋友现在还在吗?”小七不由好奇道。
轻叹一口气,沈庭目光看向远边,开口道:“不在了,那时候我还非常年幼,所以现在连那位长辈的样子也不太记得清。不过,”沈庭仔细地看了看小七,微微皱眉道:“这么仔细一看,你的眉眼倒是与我记忆中的那位长辈有些许相似。”
沈庭此言一落,却让小七心中一惊,她想了想,便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问道:“沈公子,不知你那位长辈,名字里是否有个念字?”
沈庭大惊失色,他不由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小七,震惊道:“你说什么?!”
看到沈庭如此失态,小七不由也紧张起来,连忙道:“我随口乱说的,哈哈,沈公子,时辰不早了,我和小九该回去了,谢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改日小七定携礼登门重谢。”
沈庭却依旧紧紧看着小七,一言不发。
虽然小七很想再问下去,可却怕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沈庭知道,虽然沈庭于他有救命之恩,但她除却知道此人名字,对他却一无所知。
再则,如若这沈庭娘亲的朋友与晋皇心心念念的念儿是同一个人,那这沈庭的身份也必然不简单。
那么小七就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跑出来的目的。
看着沈庭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似乎含着丝冷意,小七也顾不上失礼,拉着侍女转身便走。
“等一下,”沈庭却追上来,开口道:“小七姑娘,你只是随口乱说,但我却失礼吓到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帮我个忙,今日与姑娘相识,令我甚感欣喜,往后,不知姑娘是否还可来此,替我品尝菜肴?“
小七当时便一口口水咽错地方,呛得直咳嗽,她以为沈庭会对故人一事问到底,却没想到他竟是避重就轻地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侍女连忙上前帮小七顺气,好半天,小七缓过来后,便开口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沈公子于小七有救命之恩,小七无以为报,能够对沈公子有所帮助,我自是义不容辞。”
沈庭拱手行礼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我几乎每日都会来此,随时恭候姑娘大驾。”
“沈公子客气了。”
两人仍是从那后门出来,看到小巷里已没有那两人身影,小七不由心底更是清楚这沈庭绝非泛泛之辈,谢绝了沈庭的相送,小七便带着侍女直接回府了。
经过遇险,小七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寻找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也极其不安全,这一次若非幸运遇上沈庭,不仅自己不知会遭遇如何可怕的对待,便连别人也会受自己牵连而受伤。
每次出去,她也不方便带着侍卫或是家丁,那样太过惹人注目。
可如此便有许多难以预测的危险,而每次遇到危险,也不可能如这次这般幸运,被人所救。
回府后,小七便发现容墨果然未曾回来。
但小七并未在意,容墨来此必然有他的目的,但他会成为自己的先生一事,小七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容墨口中的巧合,还是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他是叶玄渊的人。
但内心深处,小七万分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要与容墨为敌,不论输赢,她都一样的痛苦和难受。
而这次,小七意识到的最大一个问题时,固然她已经拥有郡主的身份,甚至在旁人眼里她还拥有晋皇那旁人难以企及,也不可比拟的荣宠,可只有小七自己才知道,她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一个能真正信任的人,虽然看似每个人都对她疼爱又和善,可最终内里都是别有目的。
比如花夜,比如叶玄楚,比如师父。
而现在,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却要和当朝最受宠甚至可能是未来皇帝的三皇子叶玄渊抗衡,想到这点,小七都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这怎么可能呢?
也许,她的敌人还不仅仅是叶玄渊,还有,想到沈皇后对她毫不掩饰的恨意和丽贵妃笑容里的冰冷,小七都不由打个寒战。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莫明其妙会与这些人对上手。
一夜在忧虑中度过的后果便是,小七起晚了。
待她简单梳洗后急匆匆赶到书房时,容墨已经在房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想到以前她在申州时,偶尔也会错过时辰,而容墨虽未曾说她半句,却让她连续默写了十个夜晚的弟子规,写到白日里拿个馒头手都在抖。
而这次,小七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房中,大气不敢出。
容墨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慢悠悠道:“你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定然没有吃早膳吧?”
小七沉默不语。
她的确没有吃早膳,但却不敢吱声,小七弄不明白容墨此问的意图。
容墨也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依旧慢条斯理道:“郡主先回去用过早膳再过来吧。”
“啊?!”小七愣愣地抬头。
却见容墨手中握了一本书卷,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不再理她。
满脑袋问号的小七呆呆站了半晌,嘴巴不受控制地问了个更傻的问题:“师父不罚我写弟子规了?”
晾了她半天的人翻了一页书,抬头扫了她一眼,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意外,而良久容墨方淡淡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写。”
一时之间,小七不知她是该哭还是该笑,该感动还是该悲伤。
侍女看到小七回来,惊讶道:“郡主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
小七哭丧着脸摆摆手:“我要吃饭。。。。。”
侍女:“。。。。。。。。。。”
小七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而刚刚容墨那丝目光,以及她对容墨些许的了解,突然让小七想到,其实刚刚师父并未曾想如从前一般罚她默写弟子规。
只是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问容墨怎么不让她跳!
小七要被自己蠢哭了。
而用完早膳回去后,小七才知道自己这个坑挖得有多深。
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容墨所言:“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连写一个月的弟子规?!”
容墨面色温和地看着小七,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温柔:“我已给郡主选择了,这条抉择,是郡主自己所选。”
小七看着眼前曾教过她三年的师父,心中满是寒意,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容墨一开始的确未曾打算对她晚起迟来一事而处罚她,却是打算处罚她的侍女。
而容墨口中所选的选择,便是要么刑罚她的侍女,当众杖打侍候她起床的侍女三十大棍,要么便是小七连续默写三十日的弟子规。
而无论哪一条抉择,小七都无法接受。
她晚起并非侍女未曾催促提醒,只是她自己下令侍女退下不可再吵她,何况这并不是多大的事,何至于要杖打三十大棍,三十大棍打下去,侍女焉有命在?
而留在府中写弟子规一个月,那她哪还有时间和空闲去想办法找到爷爷和小五哥哥。
七十五章 大婚()
固然容墨给的选择小七都无法接受,但三年的积压与习惯,已让她不会忤逆容墨,纵然如今她所认识的容墨,已不是当初夜月下严厉却又温柔的师父了所以她还是不得不接受。
小七只得认命地打算写一个月的弟子规。
她如今虽居住在宫殿之外,但每日都要入宫向晋皇请安,偶尔晋皇会问起她课业之事,幸而之前申州容墨所教,就已足够她应付晋皇问答。
而令小七庆幸的是,晋皇竟会特地下令要求她可以不去向皇后和贵妃请安,这着实让小七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所以虽然离开了敛容宫,居住在皇城之外的郡主府中,但小七却没觉得有些事情却没什么变化和区别,她依然不认识任何宫中或朝堂上的人,而在那些人眼中,这个独聚圣宠的倾城郡主也依然神秘。
而时间飞逝,令朝野观望而又期待的,三皇子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小七端坐在镜前,任凭侍女替自己梳妆打扮,心里却又紧张而又焦虑,她心中非常清楚,叶玄渊特地让丞相小姐来邀约她,必然别有目的。
而此次去,小七却有另一件事需做。
皇子大婚,朝臣皇室都会参加,所以这也是她可以见到玄哥哥的最好机会,小七不是没想过直接去七皇子府找叶玄楚,但那样势必会惹人侧目,特别是三皇子叶玄渊的注意。
她现在被叶玄渊掌控,而唯一可以帮助她抗衡叶玄渊的人,便只有叶玄楚。晋皇就算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这个毫无血缘的义女,而不相信他一直宠爱的亲生儿子呢?
但她与叶玄楚私交甚好一事却决不可被三皇子知道,否则三皇子必会利用自己对玄哥哥不利。
看着镜中姣好的容颜,小七渐渐握紧手中纸条。
玄哥哥,希望你,是值得小七相信的。
待小七正打算上马车时,却见容墨也从府中出来,小七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不知容墨是意欲为何。
却见容墨看着小七紧张的神情,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朝小七递过去一个香囊,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晨曦之中宛若透明,他慢悠悠道:“郡主初次参加如此皇家盛事,心中必然紧张得很,我昨日调制了些许香料,有安神镇宁之效,郡主带着,还望能对郡主有所帮助。”
注视了容墨片刻,小七便接过那香囊,开口道:“多谢先生,”便上了马车。
待马车行驶了一小会儿,小七终是忍不住微微掀开马车窗帘,看向郡主府门口,却见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仍在那门口,似乎是在远目送她。
虽然看不清容墨脸上神情,小七眼前却似乎能浮现白衣少年眼眸幽深不见底,嘴角总是似笑非笑,看似温柔的样子。
她缓缓放下窗帘,手握香囊慢慢抚上心口,似乎是想平复住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由于小七是以王语琴妹妹身份送嫁,因而她需从丞相府开始便陪王语琴喜轿去往三皇子府,丞相千金与当朝三皇子的大婚,自然是举国同庆的盛事。
晏阳城中各处都被布置的一派喜庆繁华不说,丞相府和三皇子府都齐摆三天流水宴,而新人所用的一切东西无不奢华至极,令小七忍不住咋舌。
想到边境百姓食不果腹的凄惨处境,小七看着那被大肆浪费的菜肴,心中五味杂陈,她终是深深体会到了那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入了三皇子府后,便是照常的婚礼仪式,拜天地,入洞房,一样样下来,小七在一旁都已觉得疲累无比。
待一切礼仪行程走完后,小七便与一堆女眷坐在内院,看着一堆素不相识的人,小七心中却满是如何才能避开他人视线见到叶玄楚的念头。
她心不在焉地坐着,对一众人并不关心,但那些女眷却对小七满是好奇。
晋皇收了丞相府小姐的贴身丫鬟为义女,并封为倾城郡主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晋皇对倾城郡主似乎极为爱护和隐藏,曾下旨不得任何人去郡主府中打探惊扰于她。
甚至听说连皇后和丽贵妃娘娘都见不到这位郡主。
这般隐藏之下,小七在所有人眼里也就愈发神秘。
虽然一众女眷都猜测小七便是那从不露面的倾城郡主,却没人敢上去问询试探,以晋皇对这位义女的宠爱,所有人都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倾城郡主,惹祸上身。
是以虽然众人都对着小七打量不停,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而小七自然也注意到了众人目光,里面有惊艳,有好奇,有嫉妒,也有不屑。
想了想,她便偏头问随身侍女:“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里的茅房在哪里?”坐在位子上琢磨了许久,小七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脱身理由,再则现在这一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她也不好贸然离席。
所以只有利用尿遁,再顺便迷迷路。
小七只愿叶玄楚能与她心有灵犀,也迷迷路,再不小心地和她碰上。
但她没想到的是,三皇子府的侍女如此热情而又周到,看着一前一后把她夹在中间的四名侍女,小七道:“你们,只需告诉本郡主在哪里便好了,今日是叶。。。。三皇兄大婚,想必府中必然繁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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