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后母,光是想象一下,小七就已觉得接受不能。
更何况,小七想起一道如高山积雪般的身影,那道身影在三年的相伴相教之中,刻入了她心底,不管是谁,都不能与他相比。
越想越觉得脊背冰凉,小七此刻只有寄希望于皇后和丽贵妃身上,前面两人互相暗讽斗嘴,但在阻止她成为叶婺贴身侍女这一事上,这两人却是难得的态度一致。
小七只愿这两人的份量足够重,能够阻止住这皇帝。
不然,自己宁死也不从的。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什么高人一等,她的愿望很简单,她希望世间能少些战乱纷争,能让平民百姓安定生活。
而她可以有爷爷,有小五哥哥,还有,师父。
她所爱的人都在她身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好了。
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家没了,亲人也不知在哪里,而师父,不认她,也不在意她,连唯一的朋友花夜哥哥,也生死不知。
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却连自由也没有了,甚至生命也握在了别人手中,而现在,如果自己被锁在这深宫之中,那自己这一生,还有机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吗?
叶婺听完皇后和丽贵妃所言后,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朕不过想要个侍女,便要听从皇后安排,看来,朕拥有晋国天下,却连这样一个主,都做不了。”
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叶婺语气中没有半丝怒意,但皇后和丽贵妃却同时跪了下来,惶恐道:“臣妾该死!”
“哼!”叶婺冷哼一声,便不再看两人,反而看着小七道,“地上寒凉,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贴身服侍在朕的身边,回宫!”
叶婺贴身的太监高远随即扬声道:“摆驾!回宫!”
小七身不由己得跟在皇帝一行人后面,出了景德宫,而她也感觉到身后四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凝固在她背上。
皇上来了又走,虽然这是不知隔了多久后叶婺再度踏入景德宫,可皇后心底却没有半丝高兴,她心底翻腾着无尽的苦涩和恨意,有些往事是个经年翻上心头,更是让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看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丽贵妃一眼,以及不知所措的王语琴,和殿中表情惊疑的其她妃子,沈皇后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聊了这么久,本宫也乏了,众位妹妹都回宫去吧,袭香,代本宫送丞相小姐出宫。”
丽贵妃瞟了一眼王语琴,便未发一言的带着侍女回了掩芳宫。
而王语琴与其她妃子,也一一向皇后告退。
待众人走后,皇后也挥退了殿中所有的侍女太监,看着景德宫缓缓关上的门,沈皇后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殿中冰冷光滑的地上,看着殿内华丽的装饰,她低低地笑出声。
看着殿中那盆小七洗完脸后留下的水,沈皇后似疯狂似呜咽的低笑出声,眼角冰凉的眼泪滑下,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也不顾。
六十四章 画中人()
小七不安地跟着在皇帝一行后面,沿途的风景,她都无心欣赏观看,直到在一蜿蜒曲折的长廊上,碰到了叶玄楚。
叶玄楚身边跟着的既不是叶三,也不是彦生,而是小七并不认识的一名小太监,而再度看到他,小七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这段日子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
看着叶玄楚一袭杏黄色衣袍,黑发被玉凰琉璃冠一丝不苟的固住,整个人显得愈加丰神俊朗,这样的叶玄楚让小七觉得有些陌生。
而在此刻,她心里才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这般模样,才应该是堂堂的晋国七皇子。
看到他们,叶玄楚躬身行礼道:“见过父皇。”
叶婺微抬了抬手,看着他开口道:“你是去景德宫瞧你母后吧?”
“是。”
“去吧。”淡淡的撇下这句话后,叶婺便径直往前走,而叶玄楚退至一旁目送着自己父亲离去,在小七经过叶玄楚身边时,小七忍不住向他投了个哭丧的表情。
旋即便看到叶玄楚眼中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小七随着队伍渐渐走远后,想到刚刚叶玄楚的表情,心中都不由觉得好笑,看他那样子,似乎吓得不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看见叶玄楚之后,小七心中的不安便减了少许,她暗想,也许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叶玄楚当成哥哥一般看待,因而看到他,那种孤苦无助的茫然感才会减轻很多吧?刚刚看他的样子,似乎这段日子都过得不错,眉眼间有股意气奋发的感觉。
不过她又有些小小的怨念,要是他能在自己落入叶玄渊魔爪之前找到了她的话,她现在就不用陷入如今这种荒唐尴尬的局面了。
敛容宫是皇帝寝宫,与景德宫相比,这座宫殿少了些华丽,多了些大气。
小七亦步亦趋的进去,随着皇帝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寸步难行,刚刚在门口,除却她和皇帝的贴身太监高远,其余侍从都被留在了门外。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前面明黄色的身影,只觉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如果事情是和她猜想的一样,那这皇帝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像那个什么念儿,就对她生出些奇怪心思吧?
敛容宫内室被一道巨大的绣莲屏风,分成内外,屏风内是龙床,亦是皇帝睡觉的地方,而屏风外却像个书房,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些许奏折。
叶婺在书桌前,铺了柔软皮毛的黑木雕花椅子上坐下,目光深沉的看了小七一会儿后,突然笑道:“你这丫头这副表情是做什么?好像朕是什么洪水野兽似得。”
小七不敢吱声,这可是叶玄渊的爹啊,晋国的皇帝啊,万一自己忍不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就是会直接去阎王爷那里喝茶的。
“过来,”叶婺朝小七招招手。
这两个字听在小七耳朵里,却跟个惊雷没两样,炸得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叶婺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对所谓的贴身侍女的态度,小七瞟了一眼微躬着身恭敬地站在叶婺旁边的公公高远,犹豫了一番,还是挪脚过去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叶婺竟也不在意,而是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幅画,看着站在桌子前的小七开口道:“丫头,你看看,画中的人,你是否熟悉?”
画中人?
小七顺着叶婺手指朝桌上看去,这才发现这桌上摊开的白色宣纸上,竟是画了个美人。
一个,极美的美人。
虽然只是画,但眉眼间仍透出清灵出尘的感觉,想必若是真人,那容貌气质,小七平生所见的美女里,也没有人能与其比肩。
看了一会儿,小七摇摇头,开口道:“回皇上,小七不认识这画中的姑娘。”这画中人虽漂亮,可惜的是小七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
如此容貌的女子自己就算只看过一眼,也绝不会忘记的,所以她很肯定没见过。
蓦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这画里的姑娘,不会就是叶婺口中所说的念儿吧?长这么漂亮,难怪这皇帝会如此念念难忘。
那自己?小七不由郁闷,她并不觉得自己长得像着画里的美人啊,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也算不错,可是和画里人相比,小七却感觉不出自己哪里像了。
叶婺看着小七摇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第一眼看到你,几乎让我以为是她回来了,当年我第一眼见到她时,也是像你这般大,可是,你不是她,没有任何人能是她。你这般怕我,可她从来都是胆子大得很,看着柔弱的样子,可做出来的事却是时常让人出乎意料。”
听着叶婺不断的回忆,小七不由产生一丝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画里美人的时候,虽然觉得陌生,可陌生之中又陡然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口中的她,是不是叫念儿?”
叶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你这丫头竟然知道?”
闻言,小七有些尴尬:“刚刚在皇后娘娘那儿,皇上口中说过这个名字。”
叶婺却突似着了魔一般,突然倾身伸手往她脸上摸去,小七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往后倾了身体想避开,可脚上却被定住了一般,她不敢挪脚往后退,就怕自己会触怒这皇帝。
小七强忍着想跑的冲动,感觉叶婺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耳中听到叶婺开口道:“念儿,念儿,这个称呼,是朕对她的,独一无二的称呼,你这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她,像极了朕一开始认识的她。”
确认了自己本就已猜测出的事实,小七突然就镇定了下来,看来这皇帝对自己态度如此奇怪,果然是因为自己与他心上人有相似之处。
叶玄渊必然也是因为清楚此事,才设计安排她成为丞相小姐的侍女,再借跟着王语琴进宫的机会,故意让自己的原貌被皇上瞧见。
既然叶玄渊知道这件事,那么,叶玄楚呢?
小七突然心底生出一种寒凉的感觉,如果叶玄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他强迫自己跟着他来这晏阳,是不是也打着和三皇子一样的目的?
突然想到叶玄楚对她的那些好,小七心底嘲笑自己一声,自己太过敏感了,如果玄哥哥也是想这样利用她,就不会不好好看住她,而让自己落入叶玄渊手中的。
毕竟她所认识的叶玄楚,是个比他皇兄叶玄渊性格善良可爱许多的人。
被摸啊摸个没完,小七终是忍不住了,憋了许久的话,此时也忍不住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最后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她大胆的抬手握住叶婺还停留在她眼睛上的手,坚定的移开:“皇上,我是小七,不是念儿,你要清醒一点,要是念儿姑娘发现你在找她的替代品,肯定会生皇上气的!”
边上站着的高远看着小七大胆的动作,以及她大胆的话,不由惊愕地看着这小丫头。
而叶婺反而像是被她惊住了,怔怔的看着小七,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像,真像,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还有这样的话,真是像极了。”
看着为情疯魔的皇帝,小七不由生出一种无力感,无力之下又生出一种可怜的感觉。
不管是爷爷与她说的,还是师父教授她的,皆是让她知道皇家无情,有的只是为了权势利益的阴谋手段,亲人互戮,而帝王更是其中之最。
可自己眼前这个皇帝,却会为了一名女子变成这样,倒着实令小七惊讶了一番。
“你可知道,”叶婺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当年朕见到念儿,便被她那双眼睛所吸引,而朕伸手去抚她眼睛的时候,她也是如你这般,抓着朕的手。”
闻言,小七如被火烫了一般,连忙放开自己还抓着的叶婺的手,开口道:“皇上对不起,奴婢失礼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叶婺却不是很在意,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道:“刚刚还是自称我,怎么又变成奴婢了?朕不喜欢你这样知礼懂仪,还是自称我罢!”
“奴婢不敢!”自称我?这皇帝该不是真的想把自己当成这什么念儿的替身吧?啊!老天爷,千万不要,她不要成为叶玄楚的后母!
叶婺却异常固执,声音里含了丝怒意,道:“要是再让朕从你嘴里听到奴婢二字,朕便割了你这舌头,不听话的舌头,不要也罢!”
打了个寒颤,小七只得道:“是。”
不让称奴婢,自己不说便是了,横竖小七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字变扭。
但要是这叶玄渊想让她成为那念儿的替身,小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如愿的,士可杀不可辱,这皇帝年纪都能给她当爹了,她如何忍受得了。
更何况,这种事不是两厢情愿,她也根本忍受不了。
而她心底深处埋藏着的那份念头,也让她无法忍受为叶玄渊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死,也让她无法忍受,反正自己也中了他的蛊毒,有能耐,他就杀了她好了。
但她既然活不了,便也不会让叶玄渊活得逍遥。
六十五章 敛容()
自从被叶婺带走入了敛容宫中,小七每日间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晋皇除却初见她那日情绪异常一些之外,随后的日子都并未对她特殊奇怪到哪里去。
反而是把她当个真正的宫中侍女一般对待,小七心中一直忧惧的事情,也并未发生。
皇后与丽贵妃,包括后宫中其他人,小七都未曾再见到过,她只是被留在敛容宫中,做些琐碎事情,而晋皇也从未召过妃子进入敛容宫中,偌大的宫殿,平日里皇帝不在,便只有她在里面。
小七住的地方,并不是与其他宫女一般,住在专门的侍婢房中,而是住在敛容宫的一间耳房内,但小七对宫内情况并不清楚明了,所以她也不知宫中对于她住在敛容宫,早已议论纷纷。
其他人进不了敛容宫,晋皇也不许小七出去,这样看似自由的待在敛容宫,实际却与软禁无异。
而小七这个看似普通却又特殊的宫女,却引起后宫之中的非议和猜测,便是朝堂之上对她的传闻也不少,可惜晋皇从未再提过此事。
而皇后及丽贵妃也都未曾主动开口过问过小七一事,两人心中都明白,此事若问得不当,极易触怒皇帝,这个出头鸟两人都不会傻到去当。
小七入宫前乃是丞相府的侍婢,还是丞相唯一的掌上明珠,未来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是以众人虽心下诸多揣测,却并没有人敢去问丞相此事缘由。
朝中大臣都知道,晋国两位皇子为夺东宫之位争得如火如荼,可作为朝中首臣的王冀之却是持身中正,未偏一方,可突然之间,王冀之不仅将女儿嫁给了三皇子叶玄渊为妃,府中侍女还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被留在连皇后都不可进入的敛容宫中。
此等变化之下,王冀之无异于与三皇子坐在了同一条船上,命运相连,众朝臣又怎还会相信王丞相不会偏帮三皇子。
一时之间,朝堂纷纭不断。
而众人焦点本该是在七皇子叶玄楚死而复生一事之上,却被丞相府这两桩事给吸引,致使叶玄楚复活归来一事的视线被转移了不少。
何况朝堂上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三皇子趁叶玄楚失踪身死期间,笼络了不少朝中势力,而今又娶得了王相之女,得到了丞相府以及邵将军的支持,更是风势大盛,一时之间,叶玄楚在朝堂之上竟被他压得寸步难行。
而关于叶玄楚在外遇刺一事的详情,多数朝臣心中明了,却俱不发言,帮了七殿下便是得罪三殿下,而如今局势明了,孰轻孰重,谁又不知?有眼力的便随风倒,稍好些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有些朝臣依然是忠于叶玄楚的,以及皇后外戚,才会大力发言要求彻查此事。
可惜晋皇最近却总是有些心思不宁,对朝中之事也不太上心,反而交由王丞相一手打理,因而此事查到底,自然就与先前三皇子所言相差无几。
而叶玄楚,却奇怪的未曾将矛头指向三皇子,只说自己遇刺,而后被江湖人士所救而已。
因而此事除却七皇子归来现身那刻引得天下哗然,其后却并未掀起其它波澜,因而小七反而成了众人焦点,令后宫朝堂皆对她好奇不已,可惜晋皇却把她藏护严实,除却贴身太监高远,宫中却没有一人能见到小七一面。
眨眼,年关将至,天气也愈加寒冷,今晨一起来,小七便惊喜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