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玄渊非常肯定,此人定是别有目的。
更夫看着叶玄渊,眼中露出赞赏之意,似无奈道:“和聪明人相交,真是没意思多了,三殿下睿智过人,小的便也不兜弯子了。”
顿了顿,却不再说下去,而是偏转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纪。
王纪被他看得一阵恶寒,却苦于口不能言,脚不能移,只能转了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祈望叶玄渊能帮他解了穴道。
未曾想叶玄渊只是看他一眼,便开口吩咐他的隐卫将自己带了出去,而后解了他穴道后让他自行回军巡司了。
回军巡司,王纪便直奔军巡司大牢而去。
王纪见过各色的犯人,有罪的被冤的,平民富贵皆有,所以对识人已有自己的判断。
他总觉得自己审问的更夫和带去见三殿下的更夫并不是同一个人,就算对方易了容假装,可那种感觉却不会变。
之前王纪来提陈生去见三皇子时,他便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当时他未曾多加注意。
五十章 试探()
王纪确定,清晨自己审问的那个陈生,是真的更夫,而他也核实过那更夫的身份,陈生形影单只,并无任何亲人。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陈生被掉了包呢?
而当王纪看到那关押过陈生的牢房内,那堆稻草堆旁排列整齐的一堆老鼠蟑螂尸体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看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他来提人时,牢中的陈生,便已经是假的了。
而掉包的时间,便只有把陈生押入这牢里的途中。
想到三殿下此刻正与那不明身份的假陈生待在一个房内,王纪心下不由直冒冷汗,这假更夫是被自己带去三殿下面前的,如若殿下遭遇什么不测,自己定是难逃此咎。
王纪猜测的没错,那牢中时的陈生,的确是假的,而也是陈生被押入牢内的途中被调换的。
看着突然出现拎走王纪的隐卫,问槐丝毫不惊讶,而是认真得在屋内挑了把椅子,施施然地坐下。
随即看着对面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叶玄渊,笑着开口道:“三殿下,既然闲杂人等不在了,您也无需客气站着了,请坐。”
语气熟稔的仿似此处是他家,而叶玄渊是他请来闲聊的朋友。
刚刚由于惊怒站起来的叶玄渊脸色难辨喜怒地看了问槐半晌,随即在主位软椅上坐下,开口道:“那名更夫呢?”
闻言,问槐讶异了一瞬,开口道:“我想过殿下会问的好几个问题,未曾想您竟是最先问这个,殿下如何确定,我不是那名更夫?”
叶玄渊冷哼一声,开口道:“如若王纪作为主审官,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本宫还要他这军巡司何用。而王纪,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你应该是中途调换了那陈生。”
晏阳城中人员身份皆记录在册,更夫陈生一人不可能凭空杜撰,而审案的主审官第一件事也是要证实犯人身份。
所以问槐只能是假扮了那更夫身份。
而王纪,叶玄渊也很了解他,掌管晏阳城中基本治安的军巡使,手上审过的案子不计其数,见过的人纷杂多样。
纵然这假更夫可以假扮些外在东西,可一个人的感觉和气质,一般人感觉不出,可王纪却多少可以分辨出细微和不同。
问槐点点头:“三殿下的确聪明,王大人也的确有可取之处,至于那真的更夫,有我了,又何需有他呢。”
叶玄渊眯眼:“你杀了他?”
“怎么?”问槐笑道,“殿下是在心疼贵国少了名更夫么?”
半晌,叶玄渊方开口道:“你不是晋国人?你来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看着叶玄渊微变的神情,问槐摆出最无害的表情,笑道:“三皇子莫紧张,话说起来,小的主子与殿下身份也是一样的呢,此次,也是三殿下派我来与您做个交易而已。”
听完这番话,叶玄渊却未被他一个三皇子一个三殿下给说混,而是冷笑道:“你是南国人?南国三皇子霄流铮的人?”
问槐无奈的摊手:“看,和聪明人讲话虽然省事,可的确没什么意思呢。”
注视了问槐片刻,叶玄渊冷哼一声。
“为表诚意,小的可以告诉殿下一件您最关心的事,殿下提审小的,不也正是为了此事吗?”问槐收了神色,正经道。
叶玄渊:“哦?”
见叶玄渊这样,问槐直接道:“当初未找到七皇子的尸体,想必殿下这段日子皆是寝食难安吧?”
叶玄渊心下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问槐轻笑一声,道:“三皇子可真沉得住气,可接下来,恐怕殿下更要难安了呢!三皇子最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贵国七皇子的确还活着,而且还是在晏阳城中。”
顿了顿,问槐道:“殿下是否不信?”未及叶玄渊开口,续道,“几日前,宫城门口发生一起有人假冒七皇子想进宫的事件,而且那些人有令牌,又识得前宫城门守卫,想必殿下最想确定的,便是当时那马车上的,是否是贵国七皇子叶玄楚。不过若非三皇子有先见之明的替换掉所有宫门守卫,怕是三殿下也没有闲情与我说话了。”
“你说这么多,”叶玄渊终于开口道,“不就是为了挑起我国皇室人心的不稳?七弟已逝,本宫甚为难过痛心,你这狂徒奸细却还在这信口雌黄!”
闻言,问槐却笑了出来:“看来是我高估了殿下,既是如此,小的也就告辞了!”
叶玄渊终于克制不住怒意,开口道:“放肆,你当此处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来人!”
看着攻向自己的两名隐卫,问槐却并不慌张,而是边防御边道:“两方交易最重信字,既然殿下认为小的是在试探,那便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扬手撒下一把粉末逼退隐卫,问槐破窗而逃,声音却远远传来:“不过殿下如若肯信小的,只要到京郊杨柳林便可。”
扬手让跪在地上调息的隐卫退下去后,叶玄渊便目光深沉地看着那破了洞的窗户。
晋国七皇子的丧期未过,晏阳城中却已流传着一个骇人听闻。
丞相府中,自家娘亲走后,王语琴就不停想起昨夜之事,心下总觉得不安宁。想了想,便开口道:“丝萝,你去看看,爹爹回府了没有?”
过了片刻,丝萝便急急跑了回来,王语琴看到她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不由蹙眉道:“只是让你去看看爹爹回府了没有,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
听出王语琴话语中的责备,丝萝大喘两口气,开口道:“小。。。小姐,不得了了,刚刚奴婢在书房看到相爷了,而李侍郎也在,奴婢恰巧听到桩事。”
王语琴道:“其他大人来找爹爹议事很常见,可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小姐,我听到李侍郎和相爷说,”左右看了看,丝萝微微凑近王语琴,压低声音:“城中现在流言纷纷,说昨夜有人看到了已死的七殿下的鬼魂。”
王语琴惊道:“什么?!”
“而且,”丝萝续道,“我听李侍郎说,他怀疑七殿下有可能还活着,因为当初七殿下遇刺的消息传到宫中时,皇上派了大量人去寻找,都未曾找到尸首。”
而此刻,王语琴心中却是惊喜交加,看来昨夜自己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觉,七殿下真的还活着。
可是,既然还活着,七殿下为什么不进宫,也不露面呢?皇后娘娘如此伤心,若得知七殿下还活着,必然无比高兴的。
坐着反复想了半日,王语琴还是决定去告诉父亲,昨夜自己确确实实看到了七殿下一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正打算出房门时,王冀之已先来找她了。
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王冀之不由慈祥的笑道:“琴儿,你作这副打扮,是打算出门吗?”
“爹爹,”王语琴行了个礼,“女儿正想去找爹爹说说话呢,没想到爹爹反到先过来找女儿了。”
王冀之进屋在外室桌边坐下,笑道:“是吗?看来咱父女两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王语琴微微一笑。
看着自己女儿一笑之下露出的丽色,王冀之却忍不住轻叹了口气:“一眨眼,当初那个只会撒娇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虽然你已经及笄,爹娘留着你只会耽误你,可爹爹真是舍不得。”
“爹爹,”王语琴靠近王冀之,为他捶着肩,“女儿也舍不得离开您和娘亲,所以女儿不想嫁人,想一辈子陪在爹娘左右。”
闻言,王冀之皱着眉,却不由笑道:“傻话!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
叹了口气,王冀之开口道:“爹爹今日已让你娘亲派人去搜集了城中各大臣中适婚男子的情况,明日便送到你房中,你可好好挑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爹爹。。。。。。”王语琴闻言,不由小声喊了句。
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害羞,王冀之不由笑了。
安静了片刻,王语琴便注意到自家父亲似乎满腹愁绪,便开口道:“爹爹今日似是有烦心之事,不如说出来,让女儿也未爹爹分担一二。”
王冀之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为朝中之事忧心,便摆摆手道:“无事,只是近日朝中琐碎之事太多,我有些累了而已,琴儿不必担心,你只需明日好好挑选出自己中意的夫婿,便是替为父分忧了。”
半晌,王语琴咬了咬唇,直接开口道:“爹爹,昨日夜里,女儿出去外面散心,看到七殿下了!”
“什么?!”
看着惊站起来的王冀之,王语琴再度道:“女儿看得很清楚,爹爹,七殿下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晏阳城里。”
侍守在门口的丝萝听到屋内传来的惊呼,也忍不住回头朝屋中看去。
见惯了世事场面的王丞相很快便恢复常态,看着王语琴开口道:“琴儿,此言可不能乱说,而今朝中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杀身灭门之祸!”
“爹爹,女儿便未乱说,昨夜女儿的确。。。。。。。”王语琴看到王冀之不信的样子,不由急道。
可话说一半便被王冀之打断:“好了!既然你不听为父所言,从今日起,你便禁足房内,哪也不准去!三个月内不准踏出这房门半步!”
五十一章 潭水()
不过几日,因为当今七皇子之死而沉寂如水的晏阳城中,便翻起了暗涌。
虽然七皇子并非皇帝长子,却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所以位阶生来便要比其他兄弟高。可由于叶婺专宠丽贵妃,因此迟迟未立叶玄楚太子之位。
而今最名正言顺入主东宫的七皇子不仅身死异乡,甚至连尸首都没有,因此也只有以生前衣冠代其入殓皇陵。
民间也需为七皇子服丧,七七四十九日之内禁动响器,不得礼乐,禁嫁娶等红事,更由于叶玄楚是嫡长子,半块尸骨也未寻到,晋国整个皇城需挂白为七皇子镇灵。
因此晏阳城中虽未罢市禁宵,可人人皆知皇帝与皇后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朝中大臣皆比平日要更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以免触怒龙威。
百姓看着挂满全皇城的白灯笼,自然也比平日里小心沉默许多,因此晏阳城一直如一潭枯水一般,就连最得宠的丽贵妃此时也不敢轻易在这潭枯水里掀起波澜。
她清楚失去孩子的母亲若被激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何况七皇子一死,就再也没有谁能拦得住叶玄渊的至尊之路,所以她并没必要在此时讨什么没趣。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打破这番沉寂的,竟是一名普通更夫。
更夫看到七皇子鬼魂之事愈演愈烈,不过三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城,而此事被多番流传添油加醋下,已出现各种版本。
小七此刻并不知晏阳城中发生了什么,这三日里她试过无数种逃离办法,最后都是徒劳无功。最成功的一次便是她设计逃出了房门,却因万烟楼错综复杂的排设而迷路,倒霉的碰到那老鸨被抓了回去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一个青楼怎么会如此之大,楼阁布局如此复杂。
而更奇怪的是,她逃出了房门之后,明明是夜间,可却半点都没看到这万烟楼作为一所青楼该有的情形。闲逛了半天,莫说客人,连姑娘都没见着半个。
想起凤栖阁也是,与这万烟楼明明都是青楼楚馆,可进了这里面,却让小七无比糊涂。
这些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师父和千羽公子那样的人竟都会是出自凤栖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因着昨日夜里与今日凌晨小七都试图逃跑了,今日老鸨命人送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给她,但小七却并不在意,有总比没有的好。
更何况,一个从小讨饭长大的,吃过的苦多了,而最多的便是饿肚子。
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那老鸨只是终日将她关在这房中,除却前两次逃跑被抓回后她过来狠狠警告她后,竟一直不露面。
这让小七摸不准这老鸨到底是想对她怎么样。
申州是边境,治安比起晏阳,自是差了许多,逼良为娼的或父母亲人将自家女孩子卖入窑子的事,小七见得并不少。
而在市井间也听说过那些被卖入青楼的女子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想反抗的,最后都会因为那青楼老鸨各种毒打虐待的手段走上一样的路,所以爷爷才会一直让她隐藏身份与容貌,就是为了避开这些祸端。
小七本以为那老鸨会像她所听过的那些那样对待她,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除却第一天被打了巴掌,她却未受到其它所谓的毒打。
至多每次自己逃跑被抓回后没有饭吃而已,可却至少还有一个馒头。
小七就着碗中清水咽下一口馒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这其实是师父手下的?凤栖阁阁主名动三国,却神秘莫测,说不定这万烟楼也是师父的产业。
可马上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师父的,他定能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师父并没有理由这样不闻不顾地关着她。
想到已经过了三日,而叶玄楚说过已有爷爷他们的消息,小七心下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除了跑得快些,没其他能耐可以对抗外面看守着她的四个大男人。
是的,为了预防她再次逃跑,小七房门窗下共守着四名护卫,而且是两拨交替,昼夜不休地看管着她。
小七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万烟楼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精神。
困在房中无事可做,时间便觉得过得愈加缓慢,小七觉得自己真的快要闷死在这里了。想见爷爷和小五哥哥的心那么迫切,小七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三两口把没剩多少的馒头吃掉,再喝完碗底剩下的一些水,小七深呼吸了几下,便把从床上扯出的两团棉絮塞住鼻子,费力拎起屋内墙角的恭桶。
事到如今,也怪不得她用些非常手段了!
来到门前,小七一手仍拎着恭桶,一手用力的拍门:“开门!开门!!要是不开我就自尽在里面!!快点开门!!”
虽然那老鸨未曾如何狠毒的逼迫对待她,可小七却直觉知道,她关着自己一定有所目的,不管自己对她有什么用途,在这作用发挥之前,那老鸨绝对不会让她死得。
果然片刻后她便听见屋外门口传来细微私语,应是在商量,而后便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
小七连忙打开恭桶盖子,一手狠狠拎住桶上手把,门一开她便用尽全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