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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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道-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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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庸众之父子易,处英明之父子难,处孤寡之手足易,处众多之手足难。何也?处英明之父子也,不显露己长,恐其弃置而不用,过分显露己长,恐其见疑而不用,此所以为难。处众多之手足也,彼此爱好各异,必有所争,争则必有胜负,此其所以为难。我主子天性仁孝,在皇上面前毫无瑕疵,诸王阿哥之中,要大度包容,不可以一时之小忿,而忘终身之大害。”就是说,要想方设法取得康熙帝的好感,同时又不要得罪了兄弟们。

  “至于皇帝左右之人,俱求主子破格优待也。他们一言之誉,虽不能立时得福报,但他们一言之谗,却可能成为伏祸之根。主子一向敬老尊贤,名声很好,以后更应刻意留心,逢人小心应付,素为皇上之亲信者,自不必论,即使是汉官太监之流,主子也应于见面之时,温语褒奖数句,在主子不用金帛之赐,而他们已感激无地。主子贤明之声誉,日久日盛,日盛日彰,臣民之公众舆论自然拥戴主子。”就是说,要刻意笼络人心,与百官搞好关系,让他们替你造舆论。

  “至于各部各处之闲事,似不必多与闻也。”就是说,不要去招惹是非,蹚浑水,以免误了谋权篡位的大事。

  “本门之人,寻事出力者甚多。殊不知,天下之事,有一利必有一害,有一益必有一损,受利受益者未必以为承恩,受害受损者则以为怨恨。古人云: 不贪女子玉帛,天下可以反掌而定。主子以四海为家,岂在谋些须小利乎?至于本门之人,岂无一二才智之士?但玉在椟中,珠沉海底,即有微细之长,何由表现?恳求主子加意栽培,于尚未知者,亲自试其才能,于已知之者,恩上加恩,以使本门中人,由微而显,由小而大,以致在外为总督、巡抚、提督、总兵,在朝为内阁、六部、九卿,虽未必人人如此,然而若能有几个人才脱颖而出,未尝不可形成东南半壁之势。”就是说,要大力培植雍府人才,多多谋取朝内外的显要职务,为夺权篡位扩充实力。

  戴铎最后告诫胤禛说: “当此紧要之时,诚不容一刻放松也。否则稍微懈怠,被他人捷足先登,恐遭所害,此事势难中立。”就是说,你不想当皇帝,到时候别人做了皇帝,可容不得你保持中立。

  这封信,详细地陈述了胤禛集团为争取储位应采取的策略。胤禛对戴铎的告诫十分重视,称为“金玉之言”。从此以后更加谨慎小心,竭力揣摩康熙帝的心思,尽量讨得康熙帝的信任。同时,暗中扩张自己的势力。

  戴铎不久由福建知府升为道员,他写信来说,奴才在五夷山遇见一位道人,行踪甚为古怪,与之谈论,语言甚奇。胤禛对此大感兴趣,命他继续访问,细细回报。戴铎又来信说: 奴才暗暗默祝,将主子之事问他,以卜主子前程。他说乃是一个“万”字,奴才闻之不胜欣悦。当然,胤禛闻之更是不胜欣喜了。

  不久,戴铎转任四川布政使。其兄戴锦由胤禛向吏部活动,而出任河南开归道。康熙五十六年,戴铎又向胤禛提出谋求退路的主张,他认为台湾远处海洋之中,沃土千里,而台湾道兼管钱粮,我应该谋调这个职务,替主子屯聚训练,也可以为将来之退计。

  胤禛党人在朝廷内外大多单任一般性职务,然而有两个关键性职务却被两位死党掌握了。雍府中的一位关键人物是年羹尧,其妹为胤禛侧福晋,他于康熙四十八年出任四川巡抚,不久晋升四川总督,他又自请担任川陕总督,被朝廷批准。年羹尧有一次在给胤禛的信中露骨地说: “今日之不负皇上,即异日不负王爷。”这话说得太明显了,受到胤禛的申斥。胤禛并非不想当皇帝,而是怕做太露骨了,可能招祸。

  胤禛集团中的另一重要人物是隆科多。隆科多(?~1728),满洲镶黄旗人,佟佳氏。他是佟国维之子,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的侄子,康熙帝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佟氏先为汉军旗人,清制满汉不通婚,与汉军旗人是可以通婚的,但康熙帝仍然将其家族抬旗为满洲旗人,姓改称佟佳氏。隆科多任理藩院尚书兼步军统领,很受康熙帝信任。他也被胤禛争取过来,在胤禛继承皇位时起到了最大作用。

  胤禛着意搜罗人才,他曾企图结交内务府员外郎鄂尔泰,遭到鄂尔泰的拒绝。他命门下人马尔齐哈联系礼部侍郎蔡珽,召他来见。蔡珽以“身为学士不便往来王府”为由,不受召,以后他又命雍邸一位重要人物年羹尧代表自己往请蔡珽,蔡珽仍不受招,康熙六十一年,蔡就任四川巡抚,到热河陛辞,胤禛也在热河,他终于通过年羹尧的儿子年熙召见了蔡珽,将其争取过来。蔡珽又将左副都御史李绂介绍给雍正帝。李绂是理学家,道德文章俱佳,在当时的文坛上是很著名的。胤禛集团还有魏经国、沈廷正、博尔多等人。

  为了麻痹外人,胤禛故意装出不问世事的样子,他本来就崇信佛教,雍王府旁边即为柏林寺,是京城著名的密宗道场,他常与章嘉呼土克图喇嘛等僧人频繁往来,讲论佛法,又在西山修建大觉寺,自称“天下第一闲人”。他把古人出世的文章摘录辑成《悦心集》一书,宣传消极出世的思想。他表面上过着清心寡欲的恬淡生活,处处忍耐,以欺蔽世人。

  胤禛谋求储位,有两个特殊的条件: 首先,他搞谋夺储位的活动起步较晚,使他可以吸取了兄弟们失败的教训,活动就更隐蔽、更狡猾了,康熙帝一直对他比较放心。康熙帝痛恨某些皇子刻薄寡恩,在晚年岁月中与胤禛关系最和睦,除了他常常表现出仁孝之外,还利用儿子弘历来为自己增加筹码。

  弘历本为胤禛的第五子,古代医学不发达,无防疫苗可用,故皇帝的儿子也常常夭折。弘历上面三个哥哥,死了两个,他就成了第二子。大哥弘时“年少放纵,行事不谨”颇令人失望,只有弘历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年龄11岁,不大不小,正合适。 






 
以儿子的才华,博取父皇的欢心
  太子与诸皇子的权位之争,使康熙帝的精神和身体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第一次废黜太子,他失眠六日,大病一场。为了建储之事,十几年来,他“心思用尽,容颜清减”,身体一直不好,乃至于右手有时不能写字,他坚持以左手批红,也不令人代笔,以防有人借批红之际擅权乱政。他活得非常累,为了散心,他常住畅春园,或往热河避暑山庄休养。胤禛和三阿哥胤祉经常请康熙帝到他们在京西和热河的花园游玩,使康熙帝在暮年岁月中,又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康熙六十年(1721年)夏季,胤禛陪侍康熙帝到热河避暑山庄避暑,弘历也跟随前往。

  有一天,胤禛陪同康熙帝散步至山庄观莲所下,趁康熙帝高兴之时把11岁的弘历叫来陪伴。康熙帝问弘历正在读哪一部经书,弘历回答说,在读《论语》。胤禛也有意无意地问弘历记熟了没有,可不可以背一段来给大家听听。康熙帝命他背诵几篇,弘历遵命,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从容不迫地背了起来,居然一字不落,康熙帝及左右随从都大为惊异,齐声夸奖。多年来聚集在康熙帝心头的乌云,忽然被一阵清风吹开。这些年他心中的苦恼之事,纯粹由儿子们的争位而起,因此能够慰藉他心灵的,也只有骨肉亲情。他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孙子了,这日显得特别开心。

  这是康熙帝第一次对弘历的才能有了深刻的印象。 过了一年,春暖花开之时,胤禛请康熙帝游圆明园。当时康熙帝正住在附近的畅春园,那时圆明园只是胤禛当皇子时的赐园,叫“和硕雍亲王园”,规模不是很大,圆明园成为占地广大豪奢无比的名园,是在乾隆帝时期。那几年康熙帝每次游览颐和园,胤禛都请康熙帝驾临圆明园,设宴演剧。使康熙帝寂寞孤苦的心怀得以排遣,他常常对嫔妃们夸奖皇四子的孝敬。在康熙帝游园之时,弘历始终不离身旁,朝夕相伴,康熙帝对弘历格外欢喜,抚爱备至。胤禛说: “让弘历随侍父皇读书如何?”康熙帝马上就同意了,胤禛巧妙地利用了父皇的爱孙之情,把儿子安排在皇帝身边,做得不露痕迹。康熙帝命将畅春园内的“澹宁堂”赐给弘历,同时又将自己在圆明园寝殿旁的牡丹台,设为弘历起居读书之所,这里后来又称作“镂月云开”,为圆明园四十景之一。

  胤禛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康熙帝苦恼的情绪,以及老年人爱孙的心理,把弘历推到康熙帝的身边。这种让孙子在皇祖面前显示才能的方式,比自己直接在父皇面前显示才能的方式更高明。曲线夺储的策略比较容易奏效。这一切都做得那样自然,水到渠成,不留痕迹。

  这年夏天,弘历又扈从康熙帝到避暑山庄,时时伴随康熙帝身边,备受宠爱。康熙帝又将日常批阅奏章、引见官吏的“万壑松风”殿旁的三间小殿“鉴始斋”,赐给弘历作为读书之所。

  有时康熙帝浏览经史,见弘历站在身旁,则亲授章句,为他讲解文义。写字之时,见弘历从旁窃观,便问道: “你也喜欢我的书法吗?”弘历点头微笑,于是弘历不断地得到康熙帝所赐书法,或长幅,或横幅,或诗扇。之后,弘历就拿去给父亲欣赏,“宝而藏之”。康熙帝接见朝臣,弘历则敬立座侧,传膳用餐时,弘历常常倚靠在康熙帝的膝前,一同进餐,“特被宠爱,迥异他人”。

  有一次,康熙帝乘御舟来到晴碧亭畔。弘历正在湖边玩,他听到康熙帝叫他名字,急忙从假山石上跑过来。康熙帝又赶快叫他不要跑,不要摔跤。康熙帝爱抚着弘历的肩头指着湖畔茂盛的荷花问他,还记得周敦颐的名篇吗?弘历一字不落地将《爱莲说》背诵出来。康熙帝又问他,懂得文章的深意吗?弘历滔滔不绝,解说融彻,康熙帝龙颜大悦。康熙帝在他一生的最后岁月里,含饴弄孙也许是他惟一的快乐。

  在承德避暑山庄“澹泊敬诚”殿前的大门门壁上,刻有乾隆帝的一首诗。他在诗及自注中记述了自己12岁时,常常在康熙帝面前表演箭法,并以箭法优秀而受到康熙帝的垂爱的事实。有一次,他随侍康熙帝在校场阅射。弘历连中五箭,康熙帝很高兴,对他加以褒奖并赐黄马褂。

  又有一次在围场打猎,侍卫们射伤一只大熊,众人上前观看,弘历刚刚上马,大熊忽然立起,弘历不慌不忙,搭弓射箭,康熙帝举枪将熊打死。事后大家入帐休息,康熙帝对温惠皇太妃说: “弘历之命真是贵重,将来福报必在我之上。”由此可以看出,康熙帝已经在有意识地培养弘历做皇帝了,否则无法解释“将来福报必在我之上”这句话,如果这话不是雍正帝后来捏造的话。

  胤禛请康熙帝到他在承德的赐园“狮子园”用膳,弘历也随同前往,康熙帝指着弘历说: “可带其生母来见。”当时他仔细看了看胤禛的福晋钮祜禄氏,不住地点头说: “这真是有福之人啊!”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古人一向很迷信命相,宿命论的意识根深蒂固,认为富贵之人必有福相,而且某个人的福、禄、寿,往往与其父母的命相有关系。弘历的生母原是雍王府的侍女,后被收为侍妾,在雍王府地位很低下。康熙帝此时特命召见弘历的生母,已属破格,似有深意,恐怕不是随便看看吧。在祖孙三代翁媳同堂的和睦气氛之中,康熙帝又给胤禛亲书“五福堂”匾额,以后胤禛将它悬挂于雍王府后室。何谓“五福”?即长寿、大富、端正、尊贵、聪明。这五福是人生福报的极点,人们一向认为,在中国历史上只有乾隆皇帝所得最为完满。很可能康熙帝在那一天之后,最终决定将帝位传给胤禛。后来乾隆帝在讲到这一件事的时候曾说: “仰窥皇祖的恩意,似乎已知道我是异日可以付托之人,因此要看一看圣母佛相。”

  当时,康熙帝常常在西山一带筵宴游玩,先后共十一次到胤禛的花园,祖孙三代,同享天伦之乐。

  因爱孙而传帝位与其父的事情,明朝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明成祖朱棣先立了皇长子朱高炽为世子,但又嫌他柔弱,常想以汉王朱高熙替换,可是他又十分喜欢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基,认为他的性格刚强果断与自己很相像。后来他命朝臣议立太子,大臣们同意立朱高炽为太子,他不同意。大学士解晋说,皇上有一个好圣孙,难道忘记了吗?这句话打动了明成祖,他最终同意立朱高炽为太子。

  很明显,胤禛也是企图通过儿子弘历来打动康熙帝的心,他确实是做得相当成功。到此,人们不难看出,胤禛谋夺储位的计划已经接近于完成了。

  从当初康熙帝对胤禵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可能是打算立胤禵为储君的,也许是由于他对弘历的喜爱,使他改变了主意,又决定立胤禛为储君了。康熙六十年,康熙帝命胤禵回京述职,胤禟就说: “父皇明是不让十四阿哥成功,恐怕成功之后难于安顿他。”康熙帝大概就在此时改了主意。后人因此感到迷惑,认为胤禛是篡位而得皇位的,公平而论,胤禛不是篡位,而是谋位成功。康熙帝既然就立储问题考虑了多年,怎么到临终却又没个清楚地交代?历代英主往往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失败,无非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教育皇子的方法,除了孟子所说的“天降大任”外,别无他法。 






 
夺位成功
  胤禛越来越受到父皇的信任和重视。康熙帝晚年体力不支,祭天、祈谷、祈雨三大礼就由胤禛代行。清朝,三大祀的主持人往往都是由皇帝亲自担任。尤其是康熙帝,十分重视大祀,他曾说: “天坛大祭,朕必亲往行礼,方展诚心”, “自即位以来,凡大祀皆恭亲行礼。”他是轻意不使人代替的,现在由胤禛来代替,表明了他对胤禛重视的程度。康熙六十年,他派遣胤禛前往盛京三大祖陵告祭,回京后又祭祀太庙;六十一年胤禛又再次代康熙帝行大祀典礼。谁是康熙帝心目中的储君,由此也稍微可以看出一些迹象。也许康熙帝是想以此挽回当年为胤禵隆重送行的影响。

  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忽然病逝于畅春园。前几天,他因为往南苑猎场行围,着凉后患了感冒,不知为什么会死?当时守卫畅春园的是掌握京师卫戍大权的隆科多,时人怀疑: 是不是他与胤禛相勾结害死了康熙帝?民间一直有这种传说。雍正七年(1729年),发生了曾静案。曾静在他的著作《知新录》中指责雍正帝犯了“谋父”、“逼母”、“弑兄”、“屠弟”等十大罪恶。所谓“谋父”,是说雍正帝用一碗人参汤毒死了康熙帝。雍正帝为了洗刷自己,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为这样: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冬至之前,朕奉皇考之命代祀南郊,当时皇考身体不爽,朕请求侍奉左右,皇考以南郊大典,应于斋所虔诚斋戒为重,朕遵旨于斋所至斋。十三日,皇考招朕回畅春园,朕未回之前,皇考命诚亲王允祉、淳亲王允祐、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怡亲王允祥、原任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谕曰: “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承继大统,着继承朕即皇帝位。”……及朕驰至畅春园问安,皇考告之以病情严重。朕含泪劝慰,当天夜里皇上即归天了。朕哀恸号哭,痛不欲生。隆科多乃宣读皇考遗诏,朕闻之惊恸,昏仆于地。诚亲王等向朕叩首,劝朕节哀,朕才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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