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卞烨安这么一说,叶初夏想起已经许久没有和他一起散步了。
于是点头答应:“好。”
花团锦簇的御花园,小径众多,两人走在幽静的小道上,别有一番滋味。
叶初夏紧了几天的情绪,暂时得了放松。
“七皇子。”忽闻一声女声。
两人循声望去,贤妃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小亭里坐着,看到卞烨安目露欣喜。
贤妃起身,款款走到两人面前,凌厉的看着叶初夏道:“千宁公主,本宫有些话想同七皇子说,你可否暂且移步呢?”
虽然是问句,但里面的不容拒绝之意甚为明显。
对于贤妃,叶初夏一直捉摸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一心想护着卞烨安的。
朝贤妃微微弯了弯腰,叶初夏走向了相反的小径上。
四处闲逛之下,渐渐听到了对话之声,声音越来越近,让叶初夏听得真切。
是皇帝和文丞相。
“丞相,到了宁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大平不怕他们宁国。”
“臣明白,皇上放心,臣定劝宁国与大平友好相处。”
叶初夏转身想走,欲避开两人,眼尖的皇帝却先看到了她。
“初夏。”
叶初夏只好走到两人面前,给皇帝行礼:“初夏叩见皇上。”
皇帝微微摆手,让她不用多礼,然后道:“丞相明日就要去往宁国,为的是大平子民啊,朕打算今晚在御花园摆宴,祝丞相携喜而归!”
文丞相一怔,然后赶紧道:“臣谢主隆恩,但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闻言,皇帝凝眉,为一个臣子摆宴,这是莫大的荣誉,文丞相竟然拒绝?皇帝多少有些不悦。
熟知皇帝想法的文丞相,紧接又道:“今日是臣拙内生辰,臣早已答应她去看西山夜景,所以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丞相与丞相夫人倒是伉俪情深,实在令人羡慕的紧,好!允丞相!”
叶初夏看着文丞相,眼珠一转,道:“皇上,初夏还有一事。”
“讲。”
“前些日子皇上赐的苋菜茶,初夏日日饮用,竟是爱上了这滋味,但已所剩无几,不知皇上还没有这茶。”
文丞相眼皮一跳,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叶初夏,心里有几分不踏实,听惠儿的话,这叶初夏是会毒的,不知看没看出……
不知情况的皇帝,再次大笑:“哈哈,初夏,你可知那苋菜茶是谁送来的?”
“初夏不知。”
“正是文丞相啊,要茶,朕也是捉襟见肘,还是要找文丞相讨要。”
叶初夏故作惊异的看向文丞相,然后微微俯身拜了一拜:“不知丞相可否割爱?”
文丞相摸不清叶初夏的想法,模棱两可的中肯回答:“千宁公主客气了,现下那茶文府也没了,若以后再有,定送去和韵宫。”
叶初夏一脸的遗憾,随意般的问道:“不知丞相在哪弄到的这茶?”
“是管家采购的,具体臣也不知。”
叶初夏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苋菜好像喜温暖湿润阳光充沛的环境,按理来讲在大平应该不宜种植,倒是那宁国南部,极适合种这苋菜。”
049 小七转变()
文丞相身形一僵,看向叶初夏的眼神已经变了,现在他确定,这千宁公主已经知道此“苋菜”非彼苋菜。
皇帝打断两人:“初夏,你呀,真该好好看看书了,这苋菜是野菜,大平土地肥沃,就算不特意种植也不会缺乏。”
闻言,叶初夏做恍然大悟状,受教的看着皇帝,道:“皇上博学,初夏出丑了。”
“无妨,女子无才便是德。”
文丞相提醒道:“皇上,我们该回去了。”
皇帝点头:“初夏继续赏花吧,朕还有要事处理。”
“恭送皇上。”
待皇帝离开以后,叶初夏原路返回去找卞烨安。
远远的看到小亭里,只剩下了卞烨安一个人,正坐着出神,眉目间一片阴郁。
叶初夏走近,问道:“烨安,怎么了?”
卞烨安抬头看一眼叶初夏,眉间的阴郁不散,抿紧了唇。
察觉到卞烨安的异常,叶初夏有几分担心,道:“烨安,贤妃和你说什么了?”
卞烨安摇了摇头,不愿提起,这是卞烨安第一次对叶初夏有所隐瞒,不禁让叶初夏意外。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卞烨安看向叶初夏:“姑姑,父……父皇他还在饮巧茶吗?”
叶初夏眼神一暗,点了点头。
本以为卞烨安是关心皇帝,毕竟卞烨安之前还是很在乎皇帝的,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一脸阴暗。
恨恨道:“不必管他!巧茶有害一事,不用告诉他!”
这下叶初夏不仅是意外了,更是震惊,卞烨安眼里的恨,浓烈的似要把人吞没。
这贤妃究竟和卞烨安说了些什么!
“烨安……”叶初夏担忧的唤着卞烨安的名字。
沉寂两秒,卞烨安起身拉着叶初夏的手:“姑姑,我们回去了。”
路上,叶初夏的手被卞烨安握的生疼,死死的力道让叶初夏不住皱眉。
回到和韵宫,卞烨安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这一关,就是三天不曾出门,滴水未进,着实让叶初夏急了一把,就差去明寿宫质问贤妃了。
终于在第四天清晨,卞烨安的房门打开了。
看着明显不一样的卞烨安,叶初夏不知应该做何心情,那张小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出来后,对着白云光就是重重一跪。
幸好此时只有他们三人,若被人瞧去,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白云光本就不善言辞:“七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求救般的看着叶初夏,叶初夏忙上前,想将卞烨安拉进来,但固执的他避开叶初夏的手。
一字一句的道:“师傅,我卞烨安求您,以后手下必不留情,就将烨安当做傀儡死士般训练!”
一句话,炸在叶初夏心中:“烨安,你知道?”
卞烨安面无表情:“姑姑房间有密室,母妃没走之前就告诉过烨安,有次想起就去密室看了看,没想到刚巧发现师傅在帮您培养死士。”
白云光默不作声的看一眼叶初夏,两人一直瞒着卞烨安,就是觉得他年龄尚小,怕他口风不严泄露出去,没想到竟是早就知道了。
050 太多改变()
叶初夏也是呆了一呆,回过神想将卞烨安拉起来。
“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但卞烨安的执拗跪着,再一次避开叶初夏的手,牢牢看着白云光,就等着他的回答。
白云光略有为难,但最终还是妥协:“好,我答应,你快起来。”
卞烨安知道白云光的性情,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会做到,必然不是缓兵之计。
于是跪着猛然俯下了身,白云光结结实实的受了卞烨安的一记跪拜,骑虎难下。
叶初夏心一沉,知道磕下了这个头,等于绝了白云光犹豫不决的心,以后怕是白云光对卞烨安不会再心慈半分。
也就是从这日开始,白云光当真如训练死士般对待卞烨安。
初始,卞烨安一度完不成白云光布置的任务量,几乎每天都要受到白云光魔鬼般的惩罚,行走在未完全熄灭的炭火上,在冰水里浸泡过夜,石子滚滚砸落还不许躲,以及那些数不清的暗箭偷袭。
从不知看似淡然的白云光还有这样的手段。
渐渐的任务可以完成,惩罚少了很多,卞烨安不用再受皮肤灼伤之痛,刀风箭雨中也可以毫发无伤,但白云光还是不满意。
每一个夜晚,在叶初夏房间的密室里,就是卞烨安的刑场,甘之如饴的刑场。
见到卞烨安的决心,叶初夏也忍着心疼,开始加入了对卞烨安的训练。
她不会武,但是每晚都给他准备三种草药,只有一种是无毒的,选了哪个就要将哪个吃下去,卞烨安从刚开始捧着肚子痛的满地打滚,到最后的一眼辨识。
进而再到辨识丹药,有次选错了丹药,吞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筋剥皮了般,冰火两重天,疼如骨髓,几度欲昏迷,都被白云光的一桶冰水浇醒,继续练习近身攻击。
倒下,起来。
再倒下,再起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深夜,一个比一个高的训练程度,最初的痛不欲生,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七年的时间,带给他太多的改变。
不,不仅仅是他,还有大平王朝。
近两个月,宁国举兵,一路攻伐,听闻现如今宫外百姓们整日闭门不出,提心吊胆的过生活。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步履匆匆,御花园已经很久没人修剪打理,荒草吞没了昔日的美景。
皇帝暴跳如雷,前一个月命大皇子亲自率兵抵抗宁国,以振大平士气,但到了战场不过短短三日,噩耗传进宫来。
宫里白色灯笼高高挂起,哀白遍布,小太监宫女们的头低的更深,步伐更加匆快。
偌大的皇宫,寂寥的望而生畏,冷清的犹如鬼宫。
接二连三的告急信件传入宫中,金霞失守,玉门被占,桐城告急,皇帝又惊又怒,竟一口老血喷在金銮殿上,空壳身子倒了下去。
护国大将军墨卿几度请战,要求率兵冲锋陷阵,皆被皇帝以京城无人镇守为由驳回,皇帝倒下以后,文丞相担下大任,指挥局势。
一切都在瞬息中变化着,唯一没变的,只有叶初夏。
051 无心皇位()
七年过去了,叶初夏还是那副样子,模样竟没有丝毫变化。
叶初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应该作何心境。
前两年只是有所怀疑,现在她确定了,自己竟然还如初来大平王朝时那般,停留在了二十一岁。
可能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有所改变,年龄对她来讲只是一个词汇,并没有什么意义。
正愣神,卞烨安推门进来了,而今十五岁的他身材修长,英挺剑眉下的那双黑眸,蕴含锐利,似那野外的蛇,冰冷的双眼瞅着你,就已经让人腿脚发软。
但毋庸置疑,他的相貌是极好的,俊颜棱角分明,敛了眼中那抹厉气,悉数风情尽堆眼角。
“宁军已经到了桐城,估摸着再有一月,就能到这儿了。”
卞烨安表情漠然,像是在说着与他毫不相关的话题。
叶初夏忍不住皱眉,她的任务就是帮助卞烨安登基,如果大平就这么被宁国吞并,她当如何……
想了想,叶初夏说道:“墨将军呢?皇上肯放他出京迎战了吗?”
卞烨安微微勾了下唇角,满是讥诮。
“他那么贪生怕死,怎么可能放舅舅离京,舅舅在京城,他的心才能安稳一分。”
叶初夏叹息,墨家的人都是愚忠,皇上说一,他们绝不会写二。
见叶初夏眉目间的愁绪,卞烨安心里添了丝闷闷的,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这大平亡了便亡了,你、我、师傅,我们三人另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就是了,傍山依水,曲径通幽,不比这皇宫好上千万倍?”
闻言,叶初夏愕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卞烨安的想法,心里一沉。
而卞烨安心里也牵挂着别的事情,暂且放下了刚刚的话题,对叶初夏道:“这几日瞅个机会,你和师傅先出宫去吧。”
叶初夏更加惊讶了,看着卞烨安等着他的下文。
“你们先走,在宫外等我,我做完一件事后,便出去寻你们。”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坚决,霸道的不容叶初夏拒绝。
这就是如今的卞烨安,明明不过十五岁而已,在叶初夏眼中依然是个孩子,但偏偏一言一行都如帝王般的强势。
叶初夏自然猜的出他要做的是什么事:“你要对你父皇动手?”
虽不知卞烨安因何这么恨皇帝,但叶初夏明白,没人可以阻止他杀皇帝的决心。
这么些年来,就是这个信念,支撑他熬过一个个夜晚,一次次痛苦,最终成为现在的模样。
子弑亲父。
“烨安,皇位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吗?”终于,叶初夏还是问道。
卞烨安偏头看向叶初夏,不加丝毫犹豫:“没有。”
这下,叶初夏不禁头痛,这么些年,究竟哪儿出了错,自己一门心思带出来的孩子竟然不想做皇帝?!
“你……你想让我坐在那位置上?”卞烨安看出叶初夏的心思,迟疑的问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卞烨安已经不再叫叶初夏“姑姑”,在她面前称呼“你”,在人后皆是用“千宁公主”。
等叶初夏后知后觉的发现的时候,卞烨安已经许久不曾叫姑姑。
052 直捣宫门()
“想。”叶初夏也是干脆,听到卞烨安这么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
卞烨安沉默。
僪诡的夜,月色蒙上一层纱。
长剑起落只能见一抹翩影,站在一侧的白云光,可以感受到舞剑带起的风,划过脸颊。
许久,剑势慢慢缓了下来,卞烨安最后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停下。
日日陪同卞烨安练剑的白云光,通过不同往日的剑风,察觉出了卞烨安的不稳情绪,尽管他的脸上依旧如常。
“七皇子可是有心事?”
卞烨安看一眼白云光,抿唇两秒,道:“她希望我能坐上那皇位。”
白云光也是一愣,这种事情,他是能避则避的。
卞烨安也没想让白云光回答自己什么,于是话题一转,说道:“师傅,两日后你带着她出宫吧。”
白云光无声点头。
但谁知,两日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文丞相掌权以后,命令不准抵抗,违者满门抄斩,美名其曰减少血战,为福百姓。
宁国军队一路畅通无阻,关卡像是虚设,无人把守,本以为一月的行程,不足两日便直捣宫门。
皇宫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逃的逃,躲的躲,那些什么美人、昭仪更是卷着珠宝首饰,想方设法的从偏门逃出宫。
守在卧床的皇上身边的,竟只有淑贤以及宋妃三人。
三皇子九皇子两人的母妃,悬梁宫中。
墨卿急急忙忙的闯进和韵宫,见叶初夏还有心思泡茶喝,不禁急上心头,不复之前斯文如玉的模样。
“千宁公主!你、你带着七皇子快走!”
叶初夏看着墨卿慌张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宁军进宫了?”
“没有时间多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墨卿心急如焚,催促着叶初夏带卞烨安离开。
“墨将军,您这是赶着千宁公主去哪里呢?”
周公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两人回头,周公公一副明了的眼神看着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位黑衣人。
墨卿一脸严肃,护着叶初夏,恨恨的看着周公公:“真没想到,周公公你也是宁国的走狗!”
闻言,周公公也不怒,捂嘴笑了起来:“墨将军,这话不要乱说,本公公这一心可都是大平王朝。”
叶初夏只知道宁国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但是最近两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一无所知。
“千宁公主,七皇子在哪呢?皇上请您二位过去一趟。”
墨卿瞪着周公公,还想说话,就见周公公一挥手,指挥着身后的人:“拿下!”
霎时,黑衣人冲了上来,眨眼逼近了他们,墨卿被几个黑衣人围攻,而这边叶初夏,完完全全的不会武,极快被带到了周公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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