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只是被他们当做消耗力量的炮灰而已。”伊泽宽慰着瑟兰凯尔,“他们之间并不会建立起持久的友谊。”
“但是这股力量足够把我们淹没,山民也许实力不强,但是他们却是最悍不畏死的一支。”瑟兰凯尔很清醒,精灵并不会受衰老的影响,年老昏聩这个词语永远也不会被用在他们身上,“而且他们人数是如此众多,以至于如果没有战争的损耗,一旦没有获得足够的猎物,他们中的老者和幼者会因为饥饿而死。”
“最简单的办法是自然是把村子迁往更加外围的土地。”伊泽说道,“变远的距离会让他们失去近在眼前的敌人,而不能带走的资源也足以引起他们的内讧。”
“精灵们热爱他们的家乡。”瑟兰凯尔从王座之上站起了身子,“胜过他们的生命。也许你可以把孩子们带走,他们还太年轻,幼苗需要时间来长大。”
“您的坚守让人尊敬,在密林之中,只要设置好埋伏,安排好军势,即使面对数倍的敌人,也并非不可以一战。”伊泽鞠躬以示敬意,但是心里已经把这个计划判了死刑,“但是恕我直言,您的族人们会在这场战斗中流尽鲜血。”
前世瑟兰凯尔所采用的应该也是这一方案。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鲜血流干并非只是一句虚言。
“我想,你并不是来向我叙说这场灾难不可阻挡。”瑟兰凯尔敏锐地洞察了伊泽嘴角的笑意,在他经历的漫长岁月里,这种笑容往往象征着绝对的自信,“现在,你可以说出最终的方案了。”
“我记得有人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伊泽说着另一个世界的谚语,如果印象没有出错的话的,应当是出于一个外交官之口。
“但总有一些敌人不会被原谅,就像那些背信弃义的矮人;也总有一些朋友不会被金钱收买,就像那些从先古传承下的盟约。”高尚的银精灵明显对这句话并不怎么认同。
“但是矮人所得到的援军却不是如此,甚至他们都算不上是盟友,只是一群被利益和饥饿维系起来的暴徒。”
瑟兰凯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只要不是向那群背约者妥协。”
“因利益而结成的联合,注定会因为利益而崩溃。”伊泽对着瑟兰凯尔说道,“山民们所要求的只是粮食而已,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粮食,而且不用承受流血的威胁和精灵的仇恨。拥有山民血统的杰娜可以轻松地解决沟通的问题。”
杰娜像一个淑女一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输得一点也不怨,而那天洞穴里面的那条巨龙能够活下来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对付伊泽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刚刚张开嘴还没有说出第一个单词之前就一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再把他握笔的那只手打断,然后缝上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之后就可以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摇晃着红酒杯红酒,优雅地享受胜利了。
可惜她现在不会像想的那样做,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个办法,因为她已经踏上伊泽的贼船了。
“可是……”瑟兰凯尔的面上却有些尴尬,“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
“尊敬的王者,其实这并不算是多大的问题。”伊泽转过身,“有些时候我们真的要感叹命运的神奇,外面那二十架马车中,装的正是粮食,还有食盐。”
“但是只有这些还不够。”伊泽继续说道,“我们还需要五十头鹿或者野猪的肉,我想这对于精灵的神射手来说并不成问题,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位精灵作为使节陪同我们前去。”
“当然。”瑟兰凯尔的眼中清澈如微风吹过湖面,“我会派艾丽莎与你们一起同去。她一直在埋怨我的决定。”
第五十一章 山民()
伊泽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崇高的人,即使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言一行都符合着那至高的善之法则,即使圣骑士的侦测邪恶在他的身上察觉不出哪怕一缕的红光,也没有让他产生自己很崇高这个错觉。救助那些落魄的贵族,有七分的原因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政治上的制高点而已,在苏纶内部,萨尔敏撒出身的政治力量虽然不算强大,但是却也聊胜于无,而且异常团结。至于剩下的三分,大概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看着星空的眼睛吧。
而从凌乱丘陵穿行,则是要为了给未来的白水城之主找到一支可靠的军事力量。伊泽清楚地知道,没有力量支撑的权势就像无根之萍,在雨水降临之时就会如泡沫般碎裂。
这股军事力量当然不会来自精灵,就算不提他们那贫瘠的人口。单说那恋家的天性,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除了被外敌入侵,不然伊泽恐怕都不能指望来自精灵的援军了。他们在伊泽的旅途上,只能算是意外之喜而已。
伊泽需要的是武技娴熟,数量庞大而忠诚可信的兵源,只有上述条件全部满足,才能跟随着伊泽从未来的漫漫长夜中杀出一个黎明。
幸运的是,在凌乱丘陵中,真的有这么一支兵源——山民。
在苏纶帝国的边防军团眼中,这些满头红发的家伙只是活在山里一群野蛮人而已,每过几年,他们就会从山中冲出来,然后在被打得头破血流或是抢到一点粮食后退回山里。
在玩家们大量进去凌乱丘陵开荒后,山民的文明才开始为人所知。
他们拥有自己的耕种体系,拥有自己的文明,拥有自己的秘法,其中的一些人还会说通用语。
凌乱丘陵制约了他们,而他们那强大的排外性也限制了他们。
但是凡事总有意外。就像谁会想到,白水城的血脉居然会生出烈焰般的长发呢?
伊泽在山中居民们警戒的目光中和超过二十个持骨矛的山民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他们的村落。
杰娜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中的脸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态,这个村落与她想象中的混乱,肮脏,破败的聚居地有些不同。
虽然布局有些杂乱,地面也只是被压实的土壤,但是整个村落里,却异常的干净,不是一尘不染的那种属于大理石宫殿的干净,而是……没有一点的垃圾和腐烂的气息,即使是庞大的兽骨,也被很好地风干起来,成为木屋上粗犷的装饰。
在木屋之前,有母亲在哼唱着歌谣哄哭着的孩子入睡,是自己的母亲没有哼唱过的歌曲。
【通过吧,通过吧】
【这是去往何处的小道】
【这是至往天神的小道】
【无需见解,难以通过】
【去时凉风,返时倦怠】
【我心倦怠,能否直达】
歌声安静而平和。
在最中心的岩穴中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位年老的族长,他的头发就像是衰败的火焰一样黯淡下去,皮肤上也生出了层层的皱纹,目光如无波的古井,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十二名扛着骨刀的兽衣武士护卫在他的四周。
“你们来晚了,老朽已经和山地中的矮人达成了协议。”谈判还未开始,他似乎已经想让它结束了。
“山民没必要介入精灵和矮人们的仇恨。”伊泽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他尽管失去了实力,但是岁月和苦难让他有着老年人特有的睿智,“山民和精灵之间没有必要发生战争,精灵的树林里没有多余的粮食。”
“无需多言,你们可以回去了。”族长果断地下了逐客令,“如果一个人能够随意背弃盟友,那么还有谁会愿意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他执拗得就像是山里的石头。
杰娜觉得,伊泽终于遇到他解决不了的对手了,这个老去的山民已经把自己的耳朵用某种东西堵死啦,是任你怎么舌绽莲花都没有用。
“那么,就此别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伊泽转身就向着洞外走去,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连一丝挽回的努力都没有做。
连山民族长那古井一般的双眼都泛起惊讶的波纹,杰娜的嘴半天没有合上,艾尔莎的脸上更是一脸懵逼。
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呢吧,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锲而不舍地向着那个执拗的老头阐明利害关系,摆出自己的诚意,然后把他拉拢过来,或是至少让他保持中立吗?
可是伊泽已经走出了洞门,杰娜也跟了出去,艾尔莎咬了咬嘴唇,也转过了身。
波澜敛去,山民族长的双眼又恢复了古井的姿态,只是在古井的深处,还有名为疑惑的泉水在涌动着。
岩穴外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那些该戒备着他们的眼神依旧在戒备着。
只是那个哭泣的孩子已经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母亲也停止了唱歌,只是眼睛深情地凝视着孩子瘦弱的脸。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伊泽突然问道。
杰娜想了想,却不知道他这样问的深意,“很干净。”最终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干净?”杰娜感觉到伊泽声调的变化,那种像是要展开恶作剧一样的音调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同时涌上来的还有那压抑不下去的好奇。
“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骨头上的一切肉都已经被一丝丝地剃干净了,骨髓也被接的人们掏空充饥,干净到连蛆虫都无法生存。”伊泽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在萨尔敏萨的平民窟,人们可以靠捡拾富人区的垃圾维生,可是在这里,他们却只能和野兽搏斗,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野兽的食物。”
“所有的可能产生的垃圾都已经被他们自己消耗完了。”他自诩说道,“这层贫瘠的土地上结不出太多的粮食。”
杰娜的喉咙上下蠕动着,当那层平静的表皮被无情地揭下,残酷的事实便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要阻止伊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音乐能够感受到伊泽所说的并非是最残酷的部分。
“看到那个睡着的孩子了吗?”伊泽指向那个在母亲怀里安眠的孩子,“他就快要死了。”
“怎么会!”杰娜忍不住出声反驳,那个孩子虽然瘦弱,但是仍然是健康的。
“他因为难以忍受的饥饿而嚎哭,但是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伊泽盯着杰娜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大人还可以忍受饥饿,但是孩子们却只能通过哭声来表达不满。”
“在几天之后,母亲就会带着这个孩子吃一次饱饭,前往更深处的山中。”
“在那里,结束他受饥饿的苦难。”
“这就是通往天神的小道,前去的道路上,有孩子们的笑声,但是回来时,只剩下一个人的痛苦。”
杰娜的脸色发白,她见过海盗间的诡诈、阴谋,充满了血与火的东西。
但是她还记得来自亲人的爱,那种如同阳光一样的东西。
是怎么样的饥饿,才能逼迫着一个母亲杀死她的孩子……
“需要我怎么做?”她低下头问道,眼圈泛着不想为人所见的微红。
“去用你的刀,划破装着粮食的袋子,然后把装满了食盐的口袋摔碎在地上,站在马车的最高处,揭下你的斗篷,向他们高声宣布:‘苦难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精灵、山民和白水城已经结下了牢不可破的联盟,你们将在平原获得土地,上面的粮食收割不尽;你们将在河谷处获得土地,里面的鱼足以充饥;你们将不用受饥荒之苦,因为……’”
“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你将成为他们的王,带领他们战胜一切苦难。”
“去吧。”伊泽转到杰娜的身后,将她轻轻地推了出去,“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造势()
当山民族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额欢呼声时,他就预感有什么糟糕的、超出他预料事情发生了。
等他急匆匆地走出常年不出的岩穴时,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看到孩子们用手掌将尚在地上的脱了壳的饱满小麦粒抓起,塞入口中,眯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看到女人们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喜极而泣;看着卫兵们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甚至一个男人还捡起了粗糙的盐块,用舌头粗鲁地****着;他看到一个焰发的女子站在高高的马车上,声势激昂地向着他的族人宣讲;那个银发的年轻人面带微笑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语。
“苦难行将终结,美好而富足的日子就要降临了。”声音富有力量和煽动性,“你们将得到富饶的土地,泥土柔软而厚重,足以插进一柄双手剑而触碰不到一块石头。”
人群欢呼着,尽管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双手剑。
当他看到这一切都这样发生,他就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阻止得了的事情了。在那个男人走出岩洞之前,他面对的只是一队来自精灵的人类使节,他们并不强大,甚至自己身边的十二侍卫就可以把他们全部留下。
在那个男人走出岩洞之后,他面对的已经是整个部落的期待,而悲哀的是,这个部落在一刻之前还全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现在——山民族长能够感受到身后侍卫们的沉默——恐怕整个部落都不会有人来赞同自己了。
既能获得果腹的粮食,又可以免受流血之苦,有多少人会拒绝呢?
而且,这些粮食近在眼前,但是矮人的承诺却没人能够看到有半分兑现的迹象。
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古井般的眼睛几乎变成枯井,一瞬之间仿佛年老了十岁。
“你为什么要如此祸害我们这些被驱逐者。”山民族长走近伊泽,痛苦地看着正在搬运着粮食的众人。
“我给了他们食物,希望和未来,又怎么能说是害他们呢?”伊泽直视着这位老人。
“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衰老的族长摇着头,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怒火,只有一种浓浓的悲哀之情,他觉得他的族人始终没能理解他的苦心,“只要能够攻破精灵的聚落,那么即使我们得不到能够立即享用的粮食,我们也可以得到那片林地,然后在第二年的春天,我们可以在那片土地上耕种,得到的粮食足够养活更多的人口。”他叹着气,本来弓着的背部愈发佝偻。
伊泽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老人的决定在此时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却并不符合伊泽的目标。
在伊泽的心中,但是妨碍自己抵达目标的,都是应该搬开然后绑上石头沉到摸不到底的河里。
“你今年带来了一车的粮食,能够让很多人活下去,但是明年呢?这山里面虽然物产丰富,但并非取之不竭,如果有一年我们拿的多了,第二年肯定会饿死人。”仿佛被击垮了一般,他现在唠叨得像一个普通的小老头,“明年会饿死更多的人,这会形成一个死循环,能够打破这个循环的机会,向来是少有的,将来即使是遇到了另一个机会,但是却不一定会有发现机会的人,即使有另一个山民发现了打破的机会,但是却不一定有足够的力量和决心来完成这一切了。”
伊泽看着这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头,他有机会,有发现机会的智慧,也有抓住机会的决心。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前任的首领太过强大,待人也没有半分不妥而在很长的时间中得不到伸展的机会。直到首领老死,他才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能够施展一番的位置。
但是可惜,他碰到了一个一心想要坏他事的人,更可惜的是,这个人拥有足够的方法来截断他的路。
“那么,你为什么不试着阻止我呢?”伊泽问到。
“在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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