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猎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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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是猎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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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琳从小丧母,两个妹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很好,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笑起来,“等到日子定下来,托人给丽姐儿带个信吧。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爹是个不管事的,你又是个火爆脾气,万一跟那娘俩干起来,连个能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方敏握着她姐的手,笑嘻嘻,“姐你就放心吧,她们不敢惹我,惹急了我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你和二姐都嫁出去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琳叹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方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小泼妇,她知道这名声是胡氏有意无意地传出去的,这样一来,即便吵闹起来,村民们都会觉得是敏儿无理取闹。方娇随了她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前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再者怕人家说他们姐妹排挤继母带来的孩子,所以事事都让着她,没成想她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宝儿年纪还小,可跟着继母又能学什么好,才丁点大就知道抢小堂弟的弹弓,哭闹着要敏儿碗里的肉。

    这一晚,方琳把家里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从姐妹三个相依为命到方丽嫁人,再到今天求段南山娶她,她想,等自己日子好了,就把方敏从家里接出来罢。

    李二柱子送来的那头猪被胡氏放到了猪圈里,方琳扫完院子,把蒸好的窝窝头从笼屉里收拾出来,舀了锅里的热水开始拌猪食。外头的雪融了些,方琳的鼻尖红红的,被热气一熏,痒得厉害。

    农闲的时候,家里一天就吃两顿饭,等到喂完了猪,方琳才回到厨房里准备做饭。

    方敏早已经生好了火,玉米榛子已经下了锅。她揭开锅盖看了看,用舀子搅了搅,“你添两把柴,火小了些。”说罢扭头在瓮里捞了两根腌萝卜出来,“家里没甚菜了,就切个咸菜就窝头吃吧。”

    方娇打着哈欠从房里头出来,刚走到厨房跟前就听见这么一句,当下就不乐意了,“天天都是窝头咸菜,不能换点新花样么。昨儿娘不是收了李二柱子五百个大钱么,割点肉吧。”

    方琳一愣,没留神就切到了手,她把指头塞进嘴里抿了抿,继母跟她说聘礼是一头猪,这五百钱的事提都没提,若不是方娇说起来,恐怕她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五百个大钱就是半两银子,加上一头猪现在也能值个一两多,方琳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方琳很快就切好了一盘咸菜,她从瓦罐里挖了半勺猪油,烧热之后淋在咸菜上,又把案板收拾了一番,接过方敏手里的烧火棍道,“饭快熟了,你把碗拿过来吧。”

    方娇瞪了半天眼,这姐妹俩没一个搭理她的,心里那叫一个生气,扭头就找胡氏告状去了。

    胡氏瞒着方老三和方琳姐俩扣下这五百钱,是打算给方娇做嫁妆的,到底不是老方家亲生的,她总得给自己的女儿打算打算,谁知道这小妮子是个不靠谱的,为了吃顿肉就把她给卖了。

    饭桌上胡氏脸上堆着笑,先是给方琳夹了一筷子菜,清了清嗓子这才道,“琳姐儿,我跟你爹商量了,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李家会过来接人。昨儿二柱子给了我点钱,说是让你扯几尺布做身新衣裳,等待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镇上一趟。”

    早上方娇的话方敏也听见了,她撇了撇嘴,“五百钱能做好几身新衣裳呢,既然是给我姐做,你不如把钱给她,让她自己去挑。”

    胡氏假装没听见方敏的话,依旧笑呵呵地,“二柱子是个实诚人,他家那娃娃我也托人问过了,乖得很,你嫁过去只要生了自己个儿的儿子,后半辈子有了依仗,就啥也不用怕了。”

    吃饭前方娇被胡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儿听到这话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一把摔了筷子道,“我也要做新衣裳,这衣裳都穿旧了。”

    方琳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方敏身上,妹妹几乎就没有穿过新衣裳,身上这件没补丁的还是方娇不要了的,不过她没有吭声,低着头扒完了饭,自顾自地收拾碗筷。

    胡氏热脸贴了冷屁股,哼了一声揪着方娇去屋里,翻出几个铜钱给她,“馋死你个小鬼,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方琳在厨房刷锅,隔壁吴二婶子进了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找胡氏说话去了。

第3章 闲话() 
拾掇完厨房,方琳把方敏的衣裳找出来,农家人一件袄子姊妹们轮着穿,方敏正是抽条的年纪,身上那一件还是方丽出嫁前穿过的,袖子短了一截,手腕露在外头。

    她寻思着,等到自己出了门,妹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没人会记得这些琐碎事,趁自己现在空闲,把春夏两季的衣裳都给她补一补。

    方琳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石青色的衫子,把两个袖管都剪了下来,又在方敏的那件衣裳上比了比,瞧着合适了才开始缝。

    堂屋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并没有在意,横竖不过是宝儿又惹了大伯二伯家的小子,抑或是方娇又瞧上什么好东西磨着胡氏给她买。

    外头天阴沉着,屋里的光线并不好,方琳挪到窗边借亮光,缝补的活计是做惯了的,手上的动作亦是娴熟。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葛翠玉从外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琳姐,你咋还在这坐着呢,敏儿跟你娘还有隔壁吴二婶打起来了,你快去瞧瞧。”

    方琳大吃一惊,连忙搁下手里的活,“文宁他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葛翠玉是二房长子方文宁的媳妇,秋天刚过门。

    葛翠玉顾不上答话,一边扯着她往外走一边道,“好我的姐姐哟,快别问那么多了,把她们拉开才是正经,一会儿闹得村里人都来咱家看笑话了。”

    院里围了好些人,王氏一边嗑瓜子一边招呼幺子方文浩站得远一些,省得被波及道。二伯娘林氏想上去劝架,可还得照应着才四岁的方文康,倒是方兰领着方文安往前凑,一副高兴地不得了的模样。

    吴二婶子衣裳破了,头发被抓得一团乱,哭喊着,“这还有没有天理啦,上门喝个茶叫个小丫头把我给打了,真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胡氏手上拎着个木棍,正追着方敏满院跑。小姑娘身形灵巧,左躲右闪,可还是挨了好几下,一溜烟竟然跑到厨房去了。

    方琳拨开人群走到跟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氏闻言停了下来,拎着棍子朝她走过来,照面就是一下,“你个腌臜玩意,我把你养这么大,是叫你学人偷汉子么,叫你好好带妹妹,你瞧瞧你把她带成什么样了,居然敢跟老娘动起手来了。”

    方琳猝不及防,生生受了这一下,被打得趴在了地上,目光也涣散起来,最终落在蹲在墙角磕烟杆子的方老三身上,胡氏还说了什么,她恍恍惚惚,再没有听清楚。

    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吴二婶子戛然而止,爬起来就跑,方琳拎着把菜刀从厨房冲了出来,“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害我姐名声,你个坏了心眼的老婆子,你跑啥,有胆子碎嘴子说闲话,有胆子别跑啊。”

    吴二婶被她追的到处乱跑,方敏一副豁出去的凶狠表情,就连胡氏也不敢近前,生怕她一下子发了疯,真的砍了人。

    周围没有一个敢上来劝架的,王氏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人养出什么货色来,也不瞧瞧自己是个啥玩意,活该!”

    方文宝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压在方琳的身上,一口咬住她满是冻疮的手,“叫你欺负我娘,不要脸!”

    小孩子下了狠力,方琳的手原本就伤着,这一痛终于回过神来,她推开方文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扫视了一圈围着看热闹的家里人,沉声喊道,“敏儿,过来。”

    方敏一愣,见她姐跟往日好像有些不同,迟疑了片刻便停止了追逐,走到了方琳身边。

    少女的脸上不知是谁挠出了几道血痕,用来绾发的木簪也已经折断,只留下半截在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方琳以指代梳,替她整理了一番。

    方敏想说什么,可是见她姐一脸凝重的表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胡氏见方敏乖乖地站在那儿,狠狠地咬了咬牙,提着棍子往这边走过来,却未曾料到,方琳从方敏手里拿过那把菜刀,咣当一声丢在地上,把众人吓了一跳。

    葛翠玉嫁进来没多久,跟方琳姐妹俩相处的不错,见状便大着胆子上前说合道,“琳姐,今儿这事我瞧是个误会,三婶和吴二婶估计是听了什么闲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她这一开口,性子温和的林氏把儿子抱起来,也道,“老二媳妇说的对,一家人就甭计较了,跟敏姐儿回屋去吧。”方文宁在孙子辈排行第二。

    吴二婶平白无故受了这一遭,心里正火着呢,听到这话不干了,啐了一口道,“青天白日我亲眼看见的,什么叫闲话,你们家方琳跟着个野男人从山里头下来,谁知道荒郊野岭的,他们在里头干什么好事。”

    这话说得忒难听了些,林氏皱了皱眉,想反驳几句,却被方琳一把拉住。

    她这位二伯娘心善,偶尔会给她们姐妹俩一点吃的,或者干活的时候搭把手,方琳冲她笑了笑,“二伯娘,这事您别管,我心里有数。”那笑容中夹杂着冷冽和决绝,叫林氏心里一惊。

    方琳领着方敏,拨开众人走到方老三跟前,一声不吭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冬天的地冻得瓷实,她额头上已然见了血,却没有去擦。

    方敏头一回见她姐这样,心里颇为不安,却忽然听到她姐说,“你跪下,给咱爹磕头。”话语里竟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平日里方老三压根不管她们,方敏对她爹心里头压根就没有一丁点敬意,听了这话,不情不愿地跪下来,照着她姐的样子磕了三个头。

    方琳这才再度开口,“爹,我娘去了快十年了,这十年里头,我们姐妹仨过得什么日子,想必您心里头也有数,我娘是生不出小子来,可我跟敏姐儿下地干活,哪个不是把我们当小子使唤,丽姐儿身子骨不好,早早地被打发出了门,她说是什么样的人家您知道吗?要不是赵大武是个出息的,恐怕现下已经下去见我娘了。我不怪你,再怎么说你是我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不信,我一直想着,只要我肯干活,您总能看到的,可到头来呢,有人给我说了那么一门亲事您竟然点了头,有人说您闺女的闲话您不闻不问,有人当着您的打了我和敏儿,您连句话都没有,连敏儿一个丫头也知道维护她姐,您是我爹啊,您的心怎么跟石头似的,这么冷这么硬呢,我费了老大的劲,捂不热啊……”

    “您也别怪我,我想明白了,既然您不把我当闺女,那我也不用把您当爹一样敬着供着,您把我们养这么大,我们姐俩替家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活也算是还清了,您不喜欢女孩,我就不在您跟前碍眼,爹,我叫您最后一声爹,从今往后,您就权当没我这个女儿吧。”说到最后,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方琳用袖子抹了抹,“至于敏姐儿,她要是想留在家里头,我绝不拦着,她要是不愿意,您也甭拦着我把她带走。”

    方敏觉得她姐平日里是这个家里最好性的,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抱怨都没有,她不知道气了多少回,可泥人性儿要是发起火来,菩萨都拦不住,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方琳,“姐,我跟你走。”

    王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也不阴阳怪气地说酸话了,连忙劝道,“琳姐儿说什么呢,跟自家人还置气,你娘她就是一时的脾气,别往心里去。”

    方敏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道,“我娘早死了,她才不是我娘。”

    吴二婶子也被吓了一跳,她昨天傍晚在村口见着方琳跟一个男人从山上下来,心里头觉得不对劲,用过朝食便来和胡氏说道,谁料想方敏那小妮子在窗户外头听见了,冲进来就喊打喊杀的,这要真是逼得老方家俩闺女出了门,她也不用在村里头待了,脸上挂了笑,也跟着道,“就是,婶子年龄大了,八成是看花了眼,昨儿那人矮矮胖胖的,一点也不像你,你就别跟婶子这上了年纪的人计较。”

    林氏叫葛翠玉把方文康带回去,又拽着方兰的耳朵,叫她去堂屋请方老太太出来,顺便把挤在人堆里凑热闹的方文安揪了出来,“跟着你二嫂去屋里看着康哥儿,甭在这凑热闹。”把二房的人料理了干净,她才轻声道,“琳姐儿,二伯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过日子就是这样,磕磕碰碰,你要是受了委屈,还有老太太,有你二伯呢,咱们虽然是分了家,可到底都姓方啊。”

    方琳知道林氏是一片好心,不想与她为难,依旧抿着嘴一声不吭,方敏却没有这么好说话,指着在一旁看了半晌热闹的方娇道,“她可不姓方,还在我们家吃了这么多年白饭,叫我姐辛辛苦苦地干活伺候她,呸!”

    胡氏心里对方敏恨得不得了,恼怒这小丫头火上浇油,但此时却又不得不赔着笑脸,“琳姐儿,你看,要是娘往日里又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娘以后改了就是,你说出这种话来,是拿着刀子往你爹心上戳呢。”

    方琳看了一眼方老三,他皱着眉头抽着旱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

第4章 出户() 
方娇想说些什么,被胡氏瞪了一眼,她要是不腆着脸把方琳姐俩给哄好了,赶明儿李家来抬人的时候,她总不能把自个闺女给赔进去吧。

    此时方琳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看着一言不发的方老三居然还笑了笑,扭过头对惴惴不安的吴二婶子道,“二婶,您没瞧错,我昨儿天黑的时候是从山上下来的,方娇她娘给我寻了门好亲事,李家庄的李二柱子您知道吧,一头猪就能把我们老方家的闺女就换走了,哦,我还不如一头猪,最起码猪养上大半年就能卖了换银子,把我养了二十年才能换一头猪,我们家亏大了。”

    方琳越说面上的笑意越浓,连站在她旁边的方敏也有点担忧,不过心里却暗暗觉得,她姐这副样子才是对的,就是要搞臭那对坏的流脓的母女。

    吴二婶子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出,又被方琳给吓着了,讪讪地不敢说话。

    就在此时,方兰扶着方老太太从堂屋里出来了,老太太枯瘦的身子,满头银发,精神头却足得很,张口就骂道,“你这小蹄子,我看你这是要造反!你娘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病秧子,我瞅你也好的没学,净学了蔫坏,老婆子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林氏闻言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方兰这小妮子不知怎的,打小就跟方琳姐妹几个不和,这会儿定然是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药了,当真是还嫌不够乱。

    方琳噗嗤一声笑了,老太太浑身上下哪一件衣服不是出自自己的手,家里头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是头一个给她送过去,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让她少念叨她亲娘生不出儿子的事嘛,可老太太好像这辈子光记得这一桩事,无论她做了什么,她和两个妹妹在老太太眼里,永远都是生不出儿子的女人生出来的赔钱货。

    “奶奶,气大伤身,您也别着急,我和敏儿今天出了这门,不会要家里一分钱,您不是老说我们是赔钱货么,这回不让您赔钱了,您心里舒坦不?”对于这一家人,方琳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彻底的失望之后,她更不打算留情面,极尽讽刺之本事,将方老太太挖苦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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