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他好像有一点……”
因为顾虑到八千代及守卫在场的关系,我没有把话
说完,但蜂屋小市却接着说:
“我看不是‘有一点’,他根本就是个大白痴!你看
不出来吗?古神家族的血缘关系非常复杂,这里的每一
个人都不正常,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神经有问题。”
这时,守卫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
我看到他的脸真的吓了一跳,毕竟再怎么懦弱的男
人,忍受别人的嘲弄也是有限度的。
他带着愤恨的眼睛睁得像牛眼一般大,可惜嘴巴完
全不听使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骂不出来,只能用他那
颤抖的手指着蜂屋小市说:
“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刚才那个男人没什么
两样,我看你再过个五、六年,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蜂屋小市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大声嘲弄守卫。
守卫气得握紧了拳头,他很想出口反驳,但最终只
能伸手拿起钢琴上的花瓶,作势要丢向蜂屋小市。
“危险!”
我很快地站起身来,但花瓶已经从蜂屋小市那缩着
的头顶飞了过去,重重地摔在门廊地板上。
蜂屋小市怒容满面地跳了起来,八千代则比他快一
步站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劝道:
“不要闹了!今天大家是怎么了?都吃错药了吗?不
要这样嘛!哥哥,我们到那边去。”
她说完就拉起守卫的手朝走廊走去。
蜂屋小市气得脸孔都扭曲变形,愤怒地望着守卫兄
妹俩离去的方向,后来好像突然发现我的视线,便收敛
态度坐回原位,讪讪地说:
“真是倒霉哦!刚才是差点儿被砍成两半,现在又险
些被人用花瓶打破头,难道这就是古神家的待客之道
吗?”
“我先去把武士刀放好。”
仙石直记没有理会蜂屋小市的恶意嘲讽,径自离开
房间。
现在屋内就只剩下蜂屋小市和我,他露出不安的表
情望着仙石直记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满脸疑惑地转
向我问道:
“喂,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什么,是仙石要我到这里玩玩……”
“你和古神家很熟吗?”
我摇了摇头说:
“我只认识仙石,今天是第一次来古神家,第一次看
到他们家的其他人。”
“你和仙石是……”
“我们是大学同学。”
蜂屋小市发出冷笑,讽刺地说:
“原来如此。我还在觉得奇怪,你老写一些没人看的
小说,竟然也可以过那么舒适的生活。
以前我就听说有人在赞助你,我看这个金主八成就
是仙石吧!简单地说,你根本就只是他的跟班。”
我对蜂屋小市说的话一点都不生气,也许是因为我
已经很习惯这种轻蔑的言语了吧!
何况就算我要生气,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但蜂屋小市仍然不放过我,他继续说:
“不过,我看仙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天才把一
个奇怪的女人关在这里,两、三天前又不知道把她带到
哪里去了。”
“把一个女人关在这里?”
我惊讶地望着蜂屋小市的脸。
“是呀!在后面的林子里有一栋神秘的小洋房,整间
房子的窗户永远是关着的,屋外看起来很破烂,我原本
还以为是一间空屋,不料里面却传出女人的哭声。
我并没有看到有人在里面活动,但是却有声音传出
来,听起来好像满年轻的,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去问
八千代……”
“那八千代小姐怎么说?”
“她一副很理所当然的表示,那是仙石的爱人,因为
神经有点不正常,仙石怕她被伤害,所以让她暂时住在
那里。”
听完后我觉得十分怀疑,因为仙石直记的女人我大
概都知道,况且他和女人交往很少超过半年……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他曾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
女人交往过,而且仙石直记还将那个女人藏在家里。不
过,或许这个女人是他在我当兵那一年才认识的也说不
定。
“嘿嘿!跟班先生,你该不是想利用这个秘密来敲仙
石一笔吧!”
“你说仙石在两、三天前把那个女人带到别的地方?”
“嗯,他叫了一部车把那女人强行带走,大概是前天
的事吧!”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焦急地问道。
蜂屋小市摇着头说:
“当时距离满远的,我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而且
我对她也没有兴趣。”
我静静地想着,仙石直记为何要对我隐瞒这件事?
仙石直记通常木管碰到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并要求我协
助。
蜂屋小市接着又说:
“这个家族真的很奇怪,全都是一些怪物。仙石和他
的父亲、柳夫人、守卫,还有八千代和刚才那个白痴
“你说的那个白痴是指谁?”
“就是守卫的叔父,他叫做四方太。”
“你说这里的人都是怪物,可是,你难道不是他们的
朋友吗?”
“呵呵呵!我可能也是其中之一吧!”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是八千代招待我来的。”
“你以前就认识八千代小姐了吗?”
蜂屋小市突然转过身来,瞪着我的脸说:
“认识八千代也是最近的事,她呀!是我画作的幕后
买主,可是却不懂我的画。反正她喜欢我,叫我到她家
玩,所以我就来了。”
“你以前认识守卫先生吗?这个家中竟然有个长得和
你那么像的人……”
“我怎么会认识他!我到古神家之后也吓了一跳呢!
屋代先生,如果你知道我被找到这里来的原因,请你告
诉我。”
“我怎么会知道!难道不是八千代小姐喜欢你,所以
才……”
“那只是表面,我想其中的内情一定很复杂,你和仙
石是那么久的朋友,如果你知道什么就请告诉我,我总
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你既然这么担心,赶紧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蜂屋小市突然眼睛一亮,激动地说:
“我怎么可以把八千代留在这里!我、我一定要得到
这个女人!”
接着,蜂屋小市又自言自语地说:
“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话的,我不要让别人看到我软
弱的一面……自己的问题就要自己解决……屋代先生,
请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
蜂屋小市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这是我最后一次看
到活着的蜂屋小市。
危险的“村正”
古神家的作风十分洋派,他们一天当中有四次用餐
时间。
在午餐和晚餐之间还有下午茶、点心时间,所以通
常在晚上九点左右才用晚餐。
当晚到西式饭厅吃饭的人有仙石直记、守卫、八千
代以及我,总共四个人。
仙石直记的父亲、柳夫人和四方太三人在和式饭厅
用餐,蜂屋小市则因为身体有点不适而没有出席。
正因为蜂屋小市没有来用晚餐,大家反而都感到轻
松自在,但是似乎又有另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奇妙感觉
弥漫在四周,在用餐时几乎没有人开口,即使是在吃完
饭后,大家也都各自板着一张脸抽烟。
每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我觉得十分舒
畅。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小酒的关系,此时我的酒兴正好
上来,整个人有些飘飘然的,同时因为没有人说废话,
我可以尽情地欣赏八千代的美丽。
八千代真的很美,她穿着一袭全黑的礼服,全身上
下除了一条耀眼的珍珠项链之外,没有其他饰品点缀。
此外,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在月光映照下,更加
散发出神秘的光泽。
当我正看得入迷时,八千代突然站起身来,仙石直
记和守卫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她。
八千代似乎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她拉扯着手帕,吞
吞吐吐地说:
“我、我受不了了,我知道你们大家心里在想些什
么,你们都很高兴蜂屋先生今晚没有来吃饭,可是又怕
他在要什么诡计对不对?
我知道一定有人认为今天发生的事是他计划好的
……其实,他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大家心里那么害怕,那我就去看他到底在搞什
么鬼好了!”
说完,她似乎变得有点兴奋,然后转身往厨房的方
向走去。
“八千代!”
仙石直记叫道,但八千代没有理会他,径自走进厨
房。
她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餐盘,盘上放着两三盘菜和
一杯水,什么也不交代就离开了饭厅。
看到八千代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
“仙石,八千代小姐为什么那么兴奋呢?”
“她最近常常这样。这也难怪,整天跟个鬼在一起,
当然会受影响。”
仙石直记以沙哑的声音说完后,便从口袋拿出指甲
刀,开始悠闲地磨起指甲来。
守卫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仙石直记好一会儿,后
来看到仙石直记根本不理会自己,只好抿抿嘴坐回椅子,
以口袋拿出烟斗来抽。
这时,从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仙石直记和守卫不
禁同时朝天花板望去;但很快地,两人都将视线移开,
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仙石直记还是继续磨着指甲,守卫则把手肘支在桌
上,撑住下巴抽着烟。
我知道他们两人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
里却很在意二楼的情况,但楼上自从发出刚才的关门声
外,就再也没有发出其他声响。
这栋建筑物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隔音设备还不错,若
关上房门就听不到房间里的任何声音。
但他们两个人似乎都快忍受不了死寂般的宁静,仙
石直记磨指甲的动作愈来愈急,而守卫抽烟的频率也愈
来愈快。
我觉得他们两人的样子非常有趣,然而也可能是受
到他们的影响,我开始变得有点紧张,不觉竖起耳朵留
意二楼的动静。
二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没有人开口、也没有
人移动位置,这使得饭厅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正当我快要受不了这种沉默,准备出声之际,仙石
直记却突然站了起来。
“屋代,到我的房间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守卫也站了起来,但仙石直记着也不看他一眼,直
接大步走出饭厅,并且很快地爬上楼梯。
他看我还不起身,便又回头大叫:
“屋代!你拖拖拉拉地做什么!赶快来!”
仙石直记又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调命令我,我听了
不禁有些恼火。
守卫望了望我们,笑着说道:
“屋代先生,你还是赶快去吧!要不然主人会生气
的。”
我早已经习惯仙石直记把我当猫狗似的呼来唤去,
因此根本就不以为意。但这时听到守卫这个驼背的冷嘲
热诚,我不禁全身怒火中烧,胸口生起一股无明火。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个驼背的话,我一定会对他挥出
拳头。
守卫好像注意到我已经有些动怒,立刻露出一副怯
懦的表情又坐了下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才离开饭厅。
此时,仙石直记脸色很难看地站在楼梯上,他一看
到我走出座位,立即转过身继续爬上楼梯,我便跟在他
后面上楼。
其实,我在那个时候已经有点醉了,因此爬楼梯爬
得有些气喘,当我快到二楼时还差一点撞到人,脚步几
乎踩不稳。
“啊!对不起。”
我站稳之后,才发现和我相撞的人居然是八千代。
八千代的头发有些散乱、面色苍白,还大口大口喘
着气。不但如此,她的礼服从肩膀到胸前的部份被人撕
扯开来,露出部份的乳房,于是我急忙将视线移开。
“八千代,你怎么这副德行?”
楼梯上方传来仙石直记质问的声音。
“没什么,蜂屋喝醉了……”
八千代说完后,用手拉了拉礼服,就绕过我身旁下
楼去了。
就在她转身绕过我身边时,我看到她裸露的香肩有
红肿的伤痕。
仙石直记和我对望了一下,他先将视线移开继续往
前走,我则静默地跟在他后面。
蜂屋小市的房间是上楼后的第三间,我经过时,从
关上的门缝看到有灯光流泄出来,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仙石直记的房间在走廊的转角处,我们进人房间后,
他十分谨慎地将门关好了。
“坐吧!”
“嗯。”
我们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并点上香烟,然后有好
一阵子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吞云吐雾。
最后我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他:
“仙石,你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嗯,事实上……”
他似乎还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将香烟压在烟灰缸内捻熄,并站起来把手伸入床下。
“我要谈的就是这个。”
说完他从床下拉出白天四方太拿的那把日本武士刀。
我疑惑地望着仙石直记的脸,只见他正经八百地对
我说:
“屋代,我现在要讲的事或许你会觉得好笑,你可以
笑,但是我老实告诉你,我真的很害怕,也很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守卫和蜂屋,他们只不过是两只抢肉吃的
疯狗,一心只想讨好八千代。我真正担心的是这把武士
刀,它从以前就被视为‘村正’(注:“村正”自古以来
就被当作“妖刀”的代称,传说它一出鞘,就一定要见
血;如果拿这把武士刀的,是没有资格拥有它的人,还
会因此陷入疯狂状态。)”
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可是看到仙石直记那张苍
白的脸,我还是强忍住笑意。
在这种时代,尤其是仙石直记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
人,竟然还在谈“村正”这种乡野怪谭。
我想,也许事情的背后另有隐情吧!
“我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才很怕这把刀。他知道自己会
发酒疯,尤其是最近他和柳夫人处得不太好,情绪也不
太稳定,发酒疯的情形更严重。
他一直很怕自己在发酒疯时会用这把武士刀杀人,
所以最近喝酒也很节制,但他仍然很害怕,因此要我把
武士刀藏起来。
我也依言将武士刀藏了起来,可是没想到这把刀却
出现在壁橱里……”
听完仙石直记说的话后,我也觉得很奇怪。
若照仙石直记说的话来推断,知道仙石铁之进在发
酒疯时会刻意寻找这把“村正”,所以故意把武士刀放在
壁橱内的人,一定也知道古神家的许多“家务事”才会
这么做。
因此仙石直记认为,一定是有人想利用“村正”来
引诱仙石铁之进杀人,让古神家发生大惨剧。
“你原本把武士刀藏在什么地方?”
“佛堂神龛的抽屉里面。”
“只有你知道武士刀的藏匿地点吗?”
“八千代也知道,我是和八千代研究过后,才决定藏
在那里的。”
接下来又是一阵静默,我思考了一阵子后才清清喉
咙说:
“莫非是八千代小姐……也许她突然觉得神龛的抽屉
不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万一有人偶然打开……”
“不会的!屋代,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