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太太咬着牙不承认,已经掌握确凿证据的曹彦君也不跟她绕圈子,十秒钟过后,开始将傅小乔从侦探事务所里获得的证据,给一一摆弄出来。到底只是一个在家侍弄孩子、老人的家庭妇女,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马太太在嘴犟了几次之后,再也不复一开始的那种淡定,崩溃了,身子躺到了坐着的黄梨木椅上面,号啕大哭,大声喝骂着自己负心的丈夫,以及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
曹彦君的功力或许不如集训营之前的我,但是刑侦审讯方面的本事,却甩我好几条街,在等待马太太全面崩溃之后,他便连哄带吓,循循善诱地引导起马太太的犯罪过程来。
抛开降头之事,这个案子其实就是一起最简单的买凶杀人,据马太太交待,她是在某会所通过中介,找到的那个叫做黄一的掮客,在网上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她约了黄一在现实中见面。黄一是一个很好的推销员,将他以前的一些案例吹得天花乱坠,在得知马太太“生不如死”的要求,以及她丈夫即将携带者小三前往东南亚之后,他极力推荐这种降头的方法,其恐怖之处,令人发指,不过却正中了心中嫉恨得发狂的马太太下怀,当即同意了,要求分三步走帐。
作为马炎磊的结发妻子,马太太本身掌握着一些财富,而后她又悄悄变卖了一些小产业,凑齐了这次的酬金。她满心怨毒地期待着那个女人陷入无尽的恐怖深渊,而终于在昨天,她得到了关于傅小乔受到降头折磨的躯体照片,心中欢喜如同炸开了一般,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恐惧。
看到那恐怖的图片,她昨天晚上彻夜未眠,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黄一却很肯定地告诉她,事情做得很隐秘,根本不会牵扯到她头上来的可能。只要她将自己这边的账面弄平,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即使有人过来盘查,一概当作不知就好。黄一这般信誓旦旦的话语,马太太信以为真,就等待着丈夫发现小三那恐怖的模样之后,回心转意——她开始憧憬起丈夫回到她身边,各种幸福的场面,一时间却又淡忘了担忧。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太太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她作为马炎磊背后的女人,媳妇、母亲和妻子,这三个角色她饰演得很好,辛苦地操持着这个家庭,孝敬婆婆,教育孩子。她最开始的动机,只是严惩一下那个让自己丈夫迷恋的第三者,以表示自己的存在。
她愤怒爆发的临界点,就是马炎磊和傅小乔那一个月甜蜜而温馨的度假计划。
当偶然得知这一个消息的时候,马太太终于表示不能够再忍了,她必须作出反击,让那个第三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真正让这件事情变得残忍的,是那个叫做黄一的掮客,他如同一个恶魔,为了从客户的钱包里掏出更多的财富,他一力主导和策划了这场耸人听闻的降头事件。
至于那个给傅小乔下降的降头师是何许人也,马太太也无从得知。
马太太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该是由法律去制裁,现在我们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黄一在哪里?
谈话的期间,马太太的电话响起,是她远在法国的丈夫马炎磊打过来的,这是她在卧室休息的婆婆慌张通知了自家的儿子。曹彦君接的电话,将他妻子涉嫌买凶杀人的情况简单做了说明,更多的内容,要当面才能够知晓。马炎磊显然并没有像傅小乔所说的一般,与妻子的感情破裂,他很关心妻子的事情,并表示他马上订最近一期回国的航班,立刻赶回来,并通知他的律师,再次之前,他的妻子有权保持沉默。
所谓有权保持沉默,等待律师在场这些话,并不适用于我们的国情,很快,马太太交待了她与黄一的联络方式,是通过QQ来完成的。
懂程序开发的朋友应该知道,这个联络方式并不是安全,很容易被人肉到。不过我们急于找寻到黄一,并没有多少耐心,于是让马太太谎称这件单子还有一些首尾没清,约他来见面,因为怕财货两清,黄一不理,还说有朋友也很感兴趣,如果合作愉快,还有有新的生意。
采用这种钓鱼的方法,马太太很快就和黄一取得了联系。这个掮客似乎很注重自己的名声,对于售后服务这一块儿相当重视,回复也很快。不过他终究是一个谨慎的人,提出了很多刁钻的问题,以确定马太太目前的情况,甚至还开了视频,要求确认。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曹彦君这帮人都是玩弄心理学的专家人物,一一给了化解,最终马太太与黄一确定了在次日早上,于上次约见的星巴克咖啡厅见面。
好吧,没想到黄一这个家伙还挺有小资情调的,这种隐秘的事情,居然约在那里见面,果然奇葩。
在结束了与黄一的钓鱼行动之后,马家被正式封禁了,我们向她的家人进行了沟通,让他们知道,如果马太太能够带罪立功,在判刑方面,会从宽处理的。
尽管如此,回过味来的马炎磊母亲还是把傅小乔骂了一个狗头喷血,场面一时失控。
这里的事情有曹彦君他们收拾头绪,雪瑞和我便不再参与后续的过程,在威尔的带领下,我们再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一夜无话,第二日,见不得阳光的威尔留在酒店,我与雪瑞前往约定的星巴克咖啡馆,在那里,我第一次喝到蓝色美人鱼标志正宗的香浓拿铁,以及松软香甜的巧克力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像是一次抓捕行动,反而更像是一次约会。
是我想多了么?
好吧,我想多了……
第十三章 纹身
我之前还疑惑黄一为何会选取星巴克作为交易的场所,然而当雪瑞推着我来到这家位于商业中心附近的咖啡厅的时候,我才真正了解到其中的便利——人多、通畅。这家星巴克咖啡厅在一栋大厦的二楼,东西南北、加上员工出入通道,足足有五个出口,而且外面人流又密集,四通八达,熟悉这附近环境的人,很容易就能够借助这错综复杂的地形,浑水摸鱼,脱身而出。
而且,人来人往,想要设伏于此,也十分不便利,容易暴露行踪。
小妖平时就是一副明眸皓齿、俏丽萝莉的模样,出入于这种场合,似乎有些突兀,于是她分了一项任务,去守住前往三楼购物中心通道的出口。除了我们之外,曹彦君的人也出现在这附近,各自蹲守,相比我们,他们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驾轻就熟,往那里一站,怎么看怎么像路人。不过我们倒也不错,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现在这点事情,还真的跟玩儿一样,所以我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咖啡和甜品上面。
见我吃得不亦乐乎,雪瑞嘴角含笑,她搅动杯子,轻轻含了一口香浓的拿铁,让这香味融化在自己的唇齿之间,然后偏头看我,说陆左哥,问你一个问题。
我说好,啥事儿?
她抬起手,指着我脑门子上面那个淡淡的蝙蝠印记,说你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种不祥和厌恶的感觉?我揉了揉脑门上面的血族诅咒,说这个啊,我杀了一个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然后就被诅咒了,解开这个东西有些麻烦,不过好在并不用很担心,一则天朝领土,少有西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第二就是威尔通常都会守护在我的身边,他对同类的出现十分敏感,也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哦,你应该知道威尔岗格罗的身份吧?
雪瑞点头,说国内确实少,但是在美国,她听师父说过,也亲眼见过,虽少,但并不稀奇。
也是闲聊,我说我也有一个问题啊。
雪瑞点头说你问嘛,我伸出手掌,半握,说当初苗家汉子熊明送到大其力,给你的那个咒灵娃娃呢,几天了都没有见那个小东西露面?她说哦,吉祥跟小青有一点儿不对路,而且它不喜欢白天,所以就扔在了现在住的宾馆里——每个像它们那样的独立个体,都有很强的地盘意识,彼此不相容,你是怎么让你的金蚕蛊、朵朵和陆夭夭和平相处的啊?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也不知道,都说小鬼善妒,但是朵朵却善良如雪;其实要说地盘意识最强的,应该就是金蚕蛊吧,不过它就是个傻乎乎的二愣子,又很喜欢朵朵它们,所以并不会有你的这种问题出现。
我们轻松地聊着天,清晨的星巴克里有上班匆匆的白领,也有穿着情侣装过暑假的大学生(或许是中学生,从身材发育上面我表示看不出来),以及其他人等。这儿生意很好,不过等过了上班高峰期之后,座位倒也还算是宽松了。
马太太大概是八点半到的这里,点了一杯咖啡,局促不安地坐着,也不喝,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因为有那个叫做黄一的掮客照片,所以我总是不经意地扫量,看看那个家伙是不是早就已经到达,只是在这附近观察而已。
雪瑞更加专注于我们之间的聊天,身怀天眼的她,能够在任意时间,将对手看个通透,并不需要如我一般。
我们在谈雪瑞入缅学艺的事情,雪瑞告诉我,说她师父蚩丽妹长得极美,但是不常露面,通常都是那个垂垂老朽的蚩丽花陪伴着她。谈及新认的师父,我感觉雪瑞畏惧的心情,似乎比崇拜、尊敬要多得多。不过我也能够理解,一个整日把自己包裹于白茧中、又浸泡虫池里的女人,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够用人类来形容她。
粗略估计下来,蚩丽妹的年纪已经有超过百岁,然而我记忆中却只是一个年仅双十的绝世美女。
所以说,巫蛊的神奇之处,还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够理解的。
太多的细节,雪瑞也不太敢跟我提及,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在缅甸那些日子里,收获确实很大,我与她交谈的过程中,也为她丰富的巫蛊学识所折服,言之有理、言之有物,当真是学了不少。
大约在九点钟的时候,雪瑞抬起手来拍了拍我,说不要回头,那个黄一来了,化了妆,沾了胡子,模样改变不少,看来他还挺谨慎的。我没有回头,拿起桌子上面的瓷杯轻轻喝了一口,在我的余光中,一个身型魁梧的男人从我的身侧走过,正大步朝着马太太旁边的位置走去。
我不经意地扭头看去,只见马太太露出了慌乱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就像学生在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抓到了一般。
我心道不好,只见那个男子开始折转方向,朝着西边的那个出口大步走开,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这变故十分突然,直到那人就要出了门口,我才反应过来,而此时曹彦君已经从角落中冲出来,协同几个同事冲向了那人。我是个伤员,本就是个看戏打酱油的角色,只能干着急,不过雪瑞倒是身形一扭,蝴蝶一般穿梭而过,朝着西门疾奔而去。
那个黄一也是一个练家子,身手灵敏得不像话,领先所有人一步,已然风一般地冲出了玻璃门。
然而很快他又回来了,而且还是倒飞回来的,胸口上一个小小的脚印子。
在咖啡厅的顾客眼中,一个穿着素雅的马尾少女出现在了门口,根本不作停留,前走两步,将还在空中的黄一拽到了地上来。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缩成了大虾状的络腮胡中年大叔,不过马尾少女还不依不饶,她精致得过分的脸蛋儿上面满是愤怒,将这个中年大叔的衣领揪起来,然后小手开始扇耳光,啪啪啪,又重又疾,没两下,这可怜的掮客妆容尽毁,假络腮胡子被扇得满地都是,一缕一缕,露出了一张丑陋的马脸来。
我勉力推动轮椅走过去,只听到小妖一边扇耳光,一边骂:“坏人,打屎你……”
黄一口中鼻之间尽是血沫子,眼睛翻白,可见小妖并不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用了真力气。曹彦君等人在旁边劝着,然而却拿这个火爆少女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中国人爱热闹的天性是永恒的,旁边围了一大圈闲人,看着这个马尾少女,都觉得恐惧,曹彦君和同事不得不出示了证件,表示清白。
我上前去,拉住小妖的手,说好了,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小妖捂着胸口,说人家和朵朵看到那东西,做了好几天噩梦,就指着打他撒撒气呢。我愕然,这两个小东西还能做梦么?梦这东西,不是纯粹的潜意识大脑反应么?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们还有回去审他呢,留一口气。小妖噘着嘴巴,说那我也要喝拿铁咖啡,我也要吃巧克力蛋糕,我还要……
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让旁边的雪瑞赶紧去给这小祖宗点过来,免得她又爆发了。
完成了这次抓捕行动,我们赶紧逃离咖啡厅,以免被人围观,小妖并不满意,拿着打包的东西,说一点儿气氛都没有,感觉东西也变难吃了——我总感觉她是在为我们刚才把她安排守西门而不爽,不过也不敢冲撞这小祖宗,好言相劝。
曹彦君没有将黄一押回东官,而是让会州的同事就近安排了一个地点,然后开始了审问过程。
和预想当中的一样,黄一是个十分熟悉规则的老油条,他比马太太的心理素质,至少要高好几个等级,他拒不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并且声称根本就不认识马太太,也不知道我们为何要抓捕他。他熟谙法律,引申各类法律条文来给自己作辩解,并且声称他的律师没有到场之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签字画押的。
曹彦君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家伙,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慢慢消磨着,然后将手中获得的证据,一点一点地放出,准备击垮黄一的心理防线。
然而黄一却洋洋得意,他指出这些偷拍的照片,跟他本人根本就不像,至于所谓录音,这些技术还原后的声音完全失真,这些偷偷收集的东西,哪里能够作为证据去上法庭?至于银行帐单,天啊,他的银行帐号可不是这个,不带这么诬陷人的——这家伙做得缜密之极,与马太太会面的时候也化了妆,至于流水账的接收帐户,户主叫做冯建虎,而钱早已经被转到海外账户了。
我们之前查过那个叫做冯建虎的人,是一个普通的外来务工者,而那个帐户显然是被盗用身份证给办的。
虽然我们都可以肯定黄一的罪行,但是由于这个家伙的谨慎和油滑,证据链根本就形成不了,所以这个家伙有恃无恐,拒不交待所有的罪行。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我们的手段,在最后,曹彦君脸色一变,忍不住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而雪瑞则提出由她来想想办法。
曹彦君同意,并且开始清场,而一直在旁边的我眉头不由得一皱。
我看到黄一的脖子左侧后,居然有一个黑色的人面蜘蛛纹身。
第十四章 报应
在雪瑞开始之前,我叫曹彦君把黄一拉到审讯桌前趴下,低下头仔细观察。
这黑色的人面蜘蛛纹身活灵活现,跟我以前在缅甸所见到的那个身手不错的女刺客,以及大其力湄赛河畔上的情报掮客差猜身上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据我所知,拥有这样纹身的人,多半都是契努卡的成员——而契努卡则是东南亚黑巫僧和降头师的联合团体,这个由博罗尊者领导的组织是一个强大的泛国际联盟,在泰国、缅甸、越南、马来西亚等地都有着很大的势力,我、威尔以前的狱友巴通,便是其中的成员。
那个巴通可是能够肉身悬浮的班智上师的师弟,也是能够凝聚佛光的一流高手。
我本来以为此次前来,只是一件小事情,所为的也只是帮客户傅小乔解开降头,恢复健康而已。然而如果黄一跟契努卡联系上的话,那么这里面的关系就变得复杂起来,只怕还会牵连到很多水面以下的东西。我拉过曹彦君,将这里面的关系跟他讲清楚,曹彦君脸色凝重,咽了咽口水,说这个家伙真的大有来头?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要等待雪瑞的结果,如果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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