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部沿着铁路一夜急行军,终于赶到了武昌站,朝廷赈灾物资到埠的消息传进城,大家无不欢欣鼓舞,一百车物资里面有八十车是粮食,其余的是给刘子光运送的军事物资,此外还有不少现银。
粮食到手就解了燃眉之急,更何况还有多达数十万两的现银,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到江西湖南四川买粮食,贺人龙觉得动手的时机似乎到了。
听黄得功说,还有一万多人在鄂州对岸等着过江呢,这就更坚定了贺人龙动手的决心,如果能朝廷大军全来了哪还有自己的机会,现在是分秒必争啊。
刘子光也预谋着动手,黄得功带给他的二十车军械物资里有大量的火药,五十箱共一万五千发子弹,二十箱四百颗手榴弹,还有拆散了装在木箱里的秘密武器,红衫团专用的军粮罐头也有十来箱,都是很压饿的肉罐头。二百名生力军的加入更是他胆气大增的原因。
长江汹涌,江上还雾气弥漫,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左军来袭,何腾蛟设宴招待黄得功,顺便为前日诛杀左良玉庆功,虽然左军大部还在汉阳虎视眈眈,但武昌城需要一次庆祝活动来提高军心士气。
总督府大摆宴席,酒宴菜肴主要以当地的淡水鱼虾为主,辅以京城运来的罐头肉,酒是陈年的白云边。军营里也发了酒肉鱼羊,就连城外的难民营粥棚也发了一顿能插得住筷子的稠粥以作庆贺。
贺人龙知道刘子光骁勇异常,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他手下不乏狗头军师,迅速想出一条毒计来,贺人龙听了连连点头,偷偷派了八百精兵奔赴鄂州偷袭渡口,又让人准备了不少干柴和火油。
与此同时,对岸的左梦庚也在抓紧时间整合着资源,汉阳的两万人马已经归顺,汉口还有两万人不在自己控制之中,不过汉口守将金声恒是左良玉的把兄弟,忠诚度很高,左梦庚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据实以告,金声恒立刻表示愿意效忠少帅,只等洪峰一过,便杀过江去为左大帅报仇。
武昌城,总督府内,军政大员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的饮起酒来,虽然黄得功带来的只是七百人马和百余车的物资,但是给大家带来了无限希望,毕竟吴三桂的一万大军距离武昌只有百里之遥了。
何腾蛟对贺人龙很是欣赏,不停赞誉着这位大义凛然的起义将领,贺人龙如坐针毡,应付着众人的敬酒,眼光不时瞟向门口,看样子很是急躁,等何腾蛟的讲话一完,便告罪尿遁了。
总督府对面就是阅马场军营,贺军骑兵的大队都驻扎在这里,贺人龙溜出宴会现场之后,寻找着自己的亲兵,根据事先定好的计策,只需要在总督府的围墙上举着马灯绕上三圈,对面的伏兵就会涌出,轮番投入火把和火油、干柴,天干物燥顺风起火,总督府里的人插翅也难飞,即使有人突出火海出来也不要紧,上千张弓箭等着他们呢,只要消灭了总督府里的官员们,朝廷在湖广的势力就算完蛋了,城里的壮丁们则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些饥民只要有奶就是娘,随便发他们一碗干饭吃,明天就能派出城去攻打造船厂的效死营。
贺人龙的计划安排的很周密,可是刘子光也在算计他,既然来总督府喝酒了就没打算让他回去,贺人龙的八个亲兵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所以贺人龙喊了几声也没人出来。
总督府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听见身后大厅里的欢声笑语,贺人龙忽然觉得有点冷,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那几个亲兵怕是已经被人干掉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自己,想到这里,贺人龙的冷汗下来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吹着口哨先向暗处走去,看起来好像是要去尿尿,走到靠近大门的阴影处的时候,忽然拔腿就跑,朝着大门奔去,门口四名新近上岗的总督府护卫惊愕的看着他狂奔过来不知所措。
贺人龙的感觉是对的,他刚开始拔腿狂奔,刚才站立的地方就钉上了几支羽箭,刘子光安排的伏兵从两厢暗处奔出来举着诸葛弩朝贺人龙的背影猛射,可是贺人龙很聪明的跑着之字形,袍子里又罩着软甲,一时间竟不能奈何他。
本来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干掉贺人龙才用的弓弩,可是却弄巧成拙,没能当场解决掉他,反被他逃出大门,朝着阅马场方向狂奔,兵营里的贺军骑兵已经严阵以待,正等着发信号呢,忽然看见自家将军狼狈不堪的从总督府里逃出来,顿时知道事败了,众军纵马杀出接应贺人龙,这时候从总督府列也冲出一队人来举着火铳猛射,贺军不少骑兵应声落马,但仍有更多的人冲了上去,将贺人龙护在中间,贺人龙翻身跃上战马,大叫道:“中埋伏了,快撤!”
第八卷 南方 第28章 壮丁。大战前夕
贺人龙的选择是正确的,当敌情不明的时候,不好的方法就是撤退,可是他手下一员偏将却不这么想,看着近在咫尺的总督衙门,带着本部几十个骑兵冲了过去,贺人龙想阻拦时已经晚了,从总督衙门的大门里喷出一股灼热的铁雨,尽数将这些骑兵打翻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效死营已经将大炮拖入了官衙。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贺人龙紧紧抓住缰绳,控制住狂躁的战马,他赫然发现四周亮起无数火把,然后从这些火把当中抛出无数的铁球,向着自己砸来,铁球有的落到地上才爆炸,有的在空中就爆炸了,刘子光下狠心把四百枚手榴弹里的一半都砸进去了,效果当然非常可观,贺军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贺人龙拔出佩刀,声嘶力竭的指挥部队突围。
阅马场的军营是回不去了,因为营房已经失火,四下全是火把,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贺人龙心中一凛:难道是朝廷大军秘密潜入了城内?这样的话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出城遁走,于是骑兵们朝着城门方向猛冲,幸运的是并没有遇到太强大的阻击,城门附近的壮丁见到骑兵冲来便一哄而散,贺军打开城门蜂拥出城。
出城之后贺人龙才觉得后悔,自己的多少年基业就这样完了,离开了武昌城,没有了补给,光凭着手下这点人马够干什么的,清点军马,只有两千多号人了,返身再看武昌城,已经是灯火一片,旌旗在城头飘扬,无数士兵端着火铳和强弓硬弩严阵以待。
“大势已去……”贺人龙长叹一声,带着两千人马直奔鄂州而去,去和他袭击渡口的八百精骑会合,眼下只能夺取鄂州再徐徐图之了。
贺人龙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还是刘子光手下留情,因为贺部毕竟还有数千人马,困兽犹斗之下不免生灵涂炭,为了避免城中百姓遭殃,也为了降低自己的伤亡,刘子光最终选择了放他一马,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算账。
贺人龙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一解决,武昌才真的算是回到了朝廷的怀抱,不过随着贺部的出逃,武昌的防务问题就更加严峻了,光凭着一万壮丁和一千士兵是很难和左梦庚的水陆大军对抗的。
刘子光自有办法,他将蛇山上的黄鹤楼武装成了一所炮楼,四门大炮被安置在城楼上,城楼上堆积着沙袋,储存着火药和炮弹,还有装备了大倍率千里镜的观察哨,黄鹤楼算是武汉三镇海拔最高的建筑物了,站在上面荆楚大地一览无遗,正所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天气晴朗的话,汉阳的左军兵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至于左军的码头更是尽收眼底,如果左军战船出动的话,黄鹤楼可以发出预警,不论他们在哪里登陆都能用旗语迅速传递给城内的机动部队。
贺人龙跑路了,他留下的家当却不少,阅马场军营里大火被迅速扑灭,百十匹战马还是有的,然后还发现了大量的盔甲兵器和军服,武汉这地方太热,以至于当兵的夏天不喜欢穿盔甲,昨夜贺军造反就没穿甲,正好便宜了刘子光,把这些盔甲兵仗装备了自己那一哨壮丁,这年头打仗就是个力气活,主要靠的是纪律约束,战场上拼杀也不怎么讲究武艺,就是些大开大合的简单招数最有效,那些流贼本来也是农民出身,拿个锄头就能上阵,过个一年半载就能成为所谓的精兵。
趁着左军不来进攻,刘子光加紧操练壮丁部队,阅马场上排列着上千名顶盔贯甲的壮丁,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在教头的呵斥下练习齐步走,大字不识的农民确实愚笨,连走路都走不好,可是在教头的藤条下很快分清了左右脚,步子也渐渐整齐,教头们很有办法,故意让他们往水塘里走,壮丁们看着身上崭新的号衣哪里舍得往泥塘里走,都在塘边原地踏步,教头咆哮着冲过来,那藤条乱抽,并且让军纪队过来把前排的士兵按在地上打军棍,说这就是不遵守军纪的下场,不但要打军棍,还要饿三顿饭,皮糙肉厚的壮丁们不怕打军棍,不让吃饭才真的可怕,所以他们在教头的第二次训练中,面对泥水塘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
看着一排排士兵毫不犹豫的踏过泥水塘,树荫下正在视察的刘子光满意的点了点头,派了一个亲兵跑到教头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教头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全体左转,齐步走!”
泥塘左边是军营的土墙,士兵们一直走到墙边也没听到教头喊停下,这回第一排的士兵变聪明了,七手八脚居然将土墙推倒了,然后继续昂首阔步前进,再往前就是营房了,看这帮壮丁的架势,似乎要把营房也拆了,教头摘下头上的范阳帽,请示的目光看向刘子光这边,刘子光微笑不语,等那些壮丁真的开始爬到屋顶上揭瓦的时候才向教头打了个叫停的手势。
“这帮湖北兵不错,不愧是九头鸟,回头给我挑几个过来,补充到效死营里当翻译。”刘子光说道。
效死营的兵来自五湖四海,但是没有湖广一带的兵,行军打仗难免要和当地老百姓打交道,就是抓了俘虏也需要有人审问,这年头还没普及普通话,不同省份的人之间说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讲不通。所以需要一些初级的翻译。
这边军训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那边贺人龙的骑兵已经抵达了鄂州,没想到的是,先前派过来夺取渡口的八百骑兵已经被朝廷军队打散了,虽然禁军们只有五百人,也没有装备先进的火炮和火铳,但是京城兵工厂出产的一次性火箭筒和手榴弹可是装备了不少,这些兵器对贺人龙的骑兵来说依然是大杀器。
等贺人龙赶到的时候,鄂州城已经易手,不知道吴三桂用了什么办法,又运送了数目不明的部队过来,还有大量的火器,贺人龙面对坚城利炮,只能长叹一声,拨马便走,苍茫大地,连个补充粮草的地方都没有,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奔长沙而去,去投奔他的老朋友张应元。
数日后,长江洪峰终于过去,左军再次蠢蠢欲动,先趁夜色派出探子侦查敌情,探子都是当地人,滚滚长江无法全面布防,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登陆,自然来去自如,探子顺利得到贺人龙再次叛变的情报,第二天晚上再乘着小船回报左梦庚,左少帅闻讯大喜,他最忌惮的就是贺人龙的五千骑兵,除了这些骑兵,打起步兵对步兵的硬仗,他才不怕呢,他手上现在有五万人马,就是拿命垫也能把武昌拿下来。更何况他左梦庚还是那么的足智多谋,用兵如神。
左梦庚看见黄鹤楼上有白光闪现,就知道那里肯定有朝廷军队的观察哨,己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下,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命令军队半夜登船,不开马达顺流而下,在江对岸的徐东村登陆,这里距离武昌城还有一段距离,可以从容的排兵布阵,这回他让士兵们带上了足够的给养和营帐,准备打持久战了,一船船的士兵、辎重运往南岸,在徐东村扎下营寨,等白天被黄鹤楼顶上的观察哨发现,营寨已经结好,失去了趁其立足未稳予以打击的最佳时机。
既然营寨已经结好,左梦庚便肆无忌惮的继续运兵,一直输送了两万战兵才暂停,这样他在南岸也有了一支压倒性的力量,不但有稳固的营帐,还有中型投石车,床弩等重武器,带队的将官是金声恒,素有勇武之名,有他领军左梦庚一百个放心。
金声恒外号“一斗栗”,是万人敌的猛将,流贼出身,后来归降左良玉,被左倚重为臂膀,他属下的十营步兵是左良玉麾下最强的步兵,打起阵地战和攻城战来毫不含糊,有他吸引朝廷军队的注意力,左梦庚就能把精力集中在造船厂上了,这座大厂毕竟凝结了父亲和他多少年的心血,而且拥有强大的生产研发能力,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如虎添翼,每天左梦庚都要通过千里镜遥望对岸的造船厂,一边看,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第八卷 南方 第29章 沙湖陆战
武昌城面临极大的压力,敌人成功登陆,在城北扎下坚固的营寨,看样子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金声恒不亏是一员名将,扎的营寨极有章法,一座方形大寨四圈都是壕沟,挖沟挖出来的泥土筑成围墙,寨子外围遍插竹签子,壕沟内灌满了从沙湖引过来的水,营门口堵着鹿柴和床弩,营寨内竖着高高的望楼,望杆,通往江边临时码头的路用碎石垫着,下雨也不至于泥泞,望着这座坚如磐石的营寨,刘子光打消了夜里偷营的念头,他的效死营太过宝贵不能冒险,壮丁军又太弱,不能执行这样高难度的任务。
双方都决定打一场面对面的硬仗,这场战斗按照最正规的程序进行,金声恒派出信使送来战书,约定在沙湖南的一片开阔地上开打,他在战书上言明为了照顾朝廷方面的军力不足,自己届时只会带三千人马出阵。
金声恒的名气很大,是个光明磊落的将领,向来喜欢明刀明枪的打仗,不象左梦庚那么爱用计谋,所以刘子光爽快的答应了他的约战,带着三千人马如约来到沙湖南的开阔地上。
刘子光带了三门火炮过来,其余七门留在黄鹤楼和造船厂,效死营的兵他也只带了三百,其余两千七百人都是新招募的壮丁,黄得功和他的五百禁军留在城里守卫,造船厂也留了足够的人马军械,以防备左梦庚偷袭。
刘子光将三千人马分成左中右三部分,分别排成方阵,相距二百步的距离,他骑马站在中军阵前,左右两军都有骑着战马的千户、百户们带队,军官手里拿着令旗,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手里扶着极长的长矛,最前列的士兵都是挑选的大个子,穿着全副盔甲举着盾牌保护后队,战阵的四角站着弓箭手,不停朝敌方射箭,使双方的队伍始终保持在一箭之地,这就是所谓的射住阵角。
刘子光的中军大阵内,藏着三门填充了杀伤霰弹的大炮,另有若干火箭筒备用,对方的中军内也隐藏着类似的投石车等大杀伤性武器,当然按照打仗的规矩,这些都不是一开始就需要拿出来用的。
所谓传统型的作战就是和评书里讲得一样,双方派出大将单挑,哪一方胜了就可以战旗一挥,大队人马掩杀过去,双方打成一片,小兵们捉对厮杀,大将们在马上对砍,拼的就是一个勇武,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
日头依然很毒辣,刘子光穿了一套西班牙式样的胸甲,已经汗流浃背,他头上那杆大纛毫无生气的低垂着,天空中没有一丝风,远处金声恒的部队也已经排列整齐,忽然一阵鼓声传来,一员披挂整齐的小将从对方阵中冲出,挥舞着一杆亮银枪大吼道:“谁敢和我一战?”
刘子光一努嘴,钟寿勇拍马就冲了出去,这位河南大汉身兼数职,既是南厂的高级头目又是红衫团的大将,论爆破是一把好手,论上阵杀敌更是不输旁人,他疾驰过去,还没等对方通名报姓,迎头就是一刀,那员小将举枪相迎,战了三合拨马便走,钟寿勇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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