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作者:穆子礼(完结+番外)- 第43部分

　　
　　第一次看见人这么消失，秦宇震惊地跑上前去，只见地上只有截小小的红绳。他捡起来放在手心，竟然觉得凉爽宜人，心头的不安也似乎被那股舒服的感觉吹散不少。
　　　　
　　“见面既是有缘，等你到真正要死去的时候，不甘心的话，就找我吧。”
　　　　
　　突然的声音回荡在秦宇耳边，秦宇大叫道：“叔叔，你是谁啊，我怎么找你啊？”
　　　　
　　“随缘吧。”
　　　
　　　秦宇还想说什么，耳边却传来更大声的呼喊：“儿子醒醒，儿子！　”
　　　　
　　周围场景顿时消散开来，秦宇觉得眼皮沉重无比，他使劲睁开眼睛，眼中印入父母焦急的面孔，和无数照明的手电灯光。

　　这是，怎么了？秦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还是那个神仙的模样。
　　
　　第二天他才知道，原来父母见他很晚没回去，于是出动所有亲戚来技他，最后终于在这小树林寻找到了他。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他的四肢可能会因为长时间捆绑而缺血坏死。
　　
　　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的院后，秦宇出院了，只是他手腕上捆着一条红绳，他的父母也不知道那东西哪里来的。见他喜欢，也就自着他戴着了。
　　
　　一年之后，秦宇因为患上急性尿毒症住院，医生都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得这种病的啊，可能是他其他部位的炎症引发的吧。
　　
　　秦宇的家庭，根本付不起尿毒症的医疗费，又过了两个月，秦宇奄奄一自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点滴，一滴滴地，像是在续命一样。
　　　　
　　“原来我　　真的要死了吗　　”秦宇很不甘心，他才过了几岁啊，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他好想活着，好想继续看着这个世界，继续听着这个世界的声音啊
　　
　　闭上眼睛，秦宇觉得自己的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飘悠着浮到半空中，他的胸口有着一条沉重的铁链，铁链的末端被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衣男子紧紧拿捏在手里。
　　　　
　　“秦宇，十岁，卯时三十五分亡。好了，请跟我走吧。”黑衣男子礼貌却冰冷地说道。
　　　　
　　“我死了？”秦宇觉得自己轻飘得没有重量，在空中来回晃动。
　　　　
　　“儿子儿子啊呜呜呜……”下方传来母亲的痛哭，秦宇机械地埋下头看去，只见一群人围着他自己在哭，那种悲伤，透着某种不知名的介质也传到了他的心中。
　　
　　不知不觉间，秦宇眼角溢出点点泪花。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秦宇的眼泪流个不停，滴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绳上，突然半空中闪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我在寻找人皮外衣，小鬼。你已经死了，愿意把身体给我的话，我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红光之下，一团般红的血霉发出戏谑清冷的笑声。
　　
　　一旁的黑衣男子脸色大变，喝道：“何方妖孽？　　”

　　“哼，”血霉冷哼一声，“少给我碍事　　”突然将黑衣男子紧紧包裹起来，随着一声刺耳的惨叫，那黑衣男子什么也没留下，气自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秦宇依日哭着，“我想继续活下去，不想就这么消失了。”
　　　　
　　血色的雾气冷笑一声，渐渐化为一个人影，秦宇看不情他的模样，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只要秦宇还存在世上便行了吗？真是简单的愿望。”
　　　　
　　“你可以帮我？”秦宇抽泣着，伸手去抓那人影，可惜却抓了个空，什么也没有。
　　　　
　　那人影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只见他掌心处有着食指高的人形东西。秦宇上前一看，只见那东西有着完整的人的模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清晰可见，十分精巧，只是这东西的人形模样为什么看起来

　　这么眼熟，他在哪里见过吗？

　　秦宇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元婴。”

　　“元婴是什么？”

　　“修真者的灵魂结晶。”那看不清的人影冷笑道，“算你好运，小子，这家伙的元婴被封印了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只要能接收你的一切情感和记忆，另一个‘你’就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秦宇眼眸一暗，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不可能复活了？”
　　
　　那人影嗤笑道：“若我能掌管生死，我也不用守着手里的家伙这么漫长的岁月了，怎样？你的体质很好，与他完全契台，总之你的人皮我是要定了，就看你是否愿意把情感和记忆给他了。”
　　
　　默默地看了一眼下面
哭的死去括来的父母，秦宇垂下眼市，低声说道：“请照顾好我的爸爸妈妈。你要什么东西，就都拿去吧……”
　　
　　话毕，秦宇只见那元婴骤然在自己面前放大，那人的模样不是一年前那晚见过的神仙吗？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自己和他重合在一起，一股炽热的能量在他毫无重量的身躯里流动，眼前一黑，秦宇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快让开，抢救医生来了！　”

　　病房中的嘈杂安静了下来，看着医生对秦宇做着自救，一边的父母紧张地掌心冒汗，双手不住的颤抖。
　　　　
　　“嘟——嘟——”突然，心电图上有了跳动的痕迹，秦宇的母亲惊喜地叫出声来：“儿子醒了儿子救回来了！！他醒了！”
　　
　　秦宇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对了，他好像死了，但是有只妖怪说，只要把人皮让给它，自己就能实现愿望。他的愿望是不想死，所以活过来了吗？
　　
　　听着身边亲人的惊喜呼喊，疲量的闭上眼，秦宇只觉得好累好累，就像睡了一个世纪才醒过来一样。
　　
　　一个月后，秦宇出院，医生说这是奇迹，他的肾脏功能在药物的刺激下恢复了，能正常解毒就再好不过了。
　　
　　在此之后，秦宇知道了体内妖怪的名字，帝鸿，那个晚上出没于夜幕中的神秘妖怪，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其真面目的妖怪。

　　自天属于他，夜晚属于帝鸿。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他有时候问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是人类吗？或许他早就是不属于人间的妖怪了。
　　
　　奶奶病重，秦宇遇到了来抓他的幽冥鬼差，危急之时，和自己面容相当接近的小鬼，代替了他。半透明地飘忽地在母亲身边徘徊片刻后，轻轻地勾了一下母亲的手指头。
　　　　
　　“妈妈的……手……我……我只想……牵一下……”
　　　　
　　小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嘴巴已经模糊起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内含着泪光的恋恋不舍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一步三回头地被幽冥拖向了迷雾的深处。
　　
　　在那一瞬间，秦宇除了觉得悲痛万分，心里第一次觉得缺失了什么。这是他未见过面的兄弟吗？这就是斩不断的亲情？
　　
　　那时候的他，看不见被幽冥带走的小鬼的后续。慢慢走在黄泉路上，幽冥突然开口向小鬼问道：

　　“秦宇，你徘徊人间十几年，为何迟迟不来地府？”

　　小鬼扬起头，拖着重伤的身躯艰难地说道：“我放不下，我舍不得家人。”

　　幽冥静静地说道：“既然如此，将你的家人交给妖孽，你也安心？不怕它害了他们吗？”
　　
　　秦宇露出伤感地笑容：“没关系，他不会伤害爸爸妈妈的，我相信它会达成我的愿望。我死了，只要‘秦宇’还在这个世间就行了……”
　　　　
　　“你真是个傻孩子……”幽冥摇了摇头，看着身边的小鬼渐渐消散，他伤的太重，这次是真的永远消失于这个世间。
　　　　“
　　帝鸿，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个人带回应有的轮回。”
　　　

——　番外完　——

（四）　

　　“若星，”若雨本来与其他小伙伴一起看着动画片，结果发现弟弟心不在焉地将头偏向一边，她赶紧上前，蹲在弟弟跟前微笑道，“你不来和大家一起玩吗？”
　　
　　若星的眼睛时不时瞟过外屋，若雨了然一笑：“你是在等秦宇爸爸回来吧，真是的，他上个厕所怎么要这么久啊？”
　　　　
　　“是啊。”
　　　　
　　若雨抿了抿嘴，摸摸弟弟的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一个人的话，自自自在，可久了也会寂寞，若星你喜欢秦宇爸爸吗？”
　　
　　若星愣了愣，随即摇头，冷漠地说道：“我不知道。”
　　
　　若雨叹了口气，耸肩道：“你从来不和讨厌的人一起睡觉，对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睡得那么安稳，秦宇爸爸是个温柔的好人，在他身边，你一定感到很放松。”
　　
　　若星抬头，明亮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若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只要姐姐你喜欢就行了。若是不喜欢，那就……”
　　　　
　　“啊啊啊！　”厨房突然传来秦宇的惨叫，若雨脸色一变，推开门就向厨房跑去。
　　　　
　　只见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倒挂着人，那些死去之时面窖扭曲的人类，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已经开始慢慢靡烂，滴在秦宇头上的水珠就是自这些躯体流下。
　　
　　秦宇不断后退，直到手肘撞到碗柜边。柜门是弹开式的门，秦宇的手肘一碰，那门就刷地一声弹开，里面什么碗具也没有，只有数量可数的几个手工泥娃娃。
　　
　　秦宇拿起其中一个，发觉面目竟然如此熟悉，这不是咋天缠着他的那个叫小洁的女孩子吗？其余的难道……
　　
　　放眼望去，尽是屋中的小孩，娃娃脸上那些若有若无的表情，此时在秦宇看来全是嘲讽的冷笑，
　　
　　“放下秦宇爸爸你快放下”门口突然传来若雨焦自的呼喊声。
　　
　　若雨脸上除了焦躁就是阴沉，她狠狠地盯着秦宇，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不能动那些娃娃，不能动……”
　　　　
　　“这些是什么？”秦宇能感觉到手里抓着的娃娃似乎有呼吸一般，那种明显的生命括力让他心悸，这些，都是活物吗？
　　　　
　　“哦？发现了啊　　”淡淡地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独有的冷漠，若星站在门边冷冷地盯着秦宇，“你和那些大人一样，只会骗我们，你不是去厕所了吗？现在又在哪里？”
　　　　
　　“骗子骗子！　”若星紧握拳头大吼道，一双清澈的双眼突然变得赤红起来，两条血泪顺着眼眶往下淌，愤怒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秦宇爸爸，快跑！　”若雨冲上前猛地推开秦宇，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人类身躯贴着秦宇刚刚站立的地方砸下来，溅起一地尸水。
　　　　
　　“啊好恶心　　”秦宇差点没吐出来。
　　　　
　　若雨跑到秦宇身边，拉着他在屋内乱跑，着急道：“快跑若星会让他们吃了你的！　”

　　“不会吧！”秦宇往后一看，只见那些软趴趴的尸体竟然自己站立起来，木然地挥着双手向秦宇靠近。
　　　　
　　“若星能赋予尸体行动力，他能创造灵魂，操纵尸体动起来，秦宇爸爸你快逃，你惹怒他了！　”
　　　　
　　屋内明明只有几间房，在若雨的带领下，竟然跑起来如在操场上，秦宇体力本来就不好，被尸体们追了几圈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秦宇见状不好，赶紧将若雨一把推开，而自己却落入了尸体们的包围圈。一只只苍自无血色的手将他紧紧抓住，狠狠地拖向他们的嘴边。
　　　　
　　“可恶怎各这么多？！　”秦宇拼命踢开它们，双手抓住前面的扶手向前爬去。不能被吃掉，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被不明不自地吃掉？
　　
　　哐当一声，秦宇又撞翻了几样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　……勺子？
　　
　　不知不觉间，秦宇又回到了厨房内，目光扫过还没关上门的碗柜，他用尽全身力气向那里跑去。

　　那些娃娃们身上的生命力是那么清新自然，能量肯定来自外界，那里一定有和外界联系的出口
　　
　　还差一点，秦宇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碗柜的边缘，想将另一只手放下去时，小腿内侧传来钻心的疼痛，它们在咬他，狠狠地拖住他，想要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呀啊——”大喝一声后，秦宇猛地向前扑去，腿部却被拖住，没有撞入出口，反而一挥手将碗

　　柜里的娃娃们全数撞落在地上。哗啦哗啦几声，质量又轻又脆的娃娃们在地上摔个粉碎。
　　　　
　　“秦宇爸……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围观的小洁双眼变得无神起来，伸出小手探向秦宇，

　　“你说了，陪我们玩的，怎么……”
　　
　　最后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出，她随着破碎的娃娃，一样变得飘忽不定，如烟雾一般渐渐消散开来，接着是小阳小雪　　一众孩子带着念念不舍的眼光，慢慢地在空中消散掉。
　　
　　满屋的孩子，竟然都只是娃娃
　　
　　“你你还杀了他们！　”若星狂乱地大吼一通，全身冒出黑色的暴戾之气，他的影子也像是有了生命，从地上爬起来，与那些黑色的暴戾之气结合在一起不断膨胀，形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

　　“若星，不要秦宇爸爸不是故薏的！　”若雨懒腰抱住弟弟，想要试图阻止他的行为。
　　　　
　　不自分说地将若雨拖到身后，若星恨恨说道：“姐姐你到后面去，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
　　　　
　　“秦宇爸爸不会……”
　　　　
　　“大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除了骗人就是骗人不骗人就括不下去，那么就不要括着好了影魅杀了他”
　　
　　三米多高的巨物一伸手，毫不费力地掐住秦宇的脖子，秦宇瞥了若星一眼，却见到这个孩子的眼角闪着泪花，他心中一软，挣扎着说道：“我把你的朋友们打碎了，是我不好，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若星偏过头，不去看秦宇涨得自红转紫的脸，他怕自己会心软，秦宇的怀里，是那么温暖，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温暖。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会像以前一样抽走那些没用的大人的灵魂，他会留着秦宇，一直一直陪着他和姐姐。
　　　　
　　“若星，你……真的要……杀了我？”秉宁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他的眼前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视力不管用，听力也开始模糊起来。

　　若雨咬了咬嘴唇，垂首摇了摇头，突然推开弟弟跑到怪物跟前厉声大喝道：“住手放开他　！”怪物对于若雨的声音很畏惧，慢慢地松开秦宇，退回了墙壁之中。
　　
　　扶起咳嗽不停的秦宇，若雨一把抱住他，声音有些呜咽：“秦宇爸爸，你不要怪若星，你其实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他从来都讨厌人类，讨厌大人。”

　　“姐姐……”若星呆住了，只抽动了下嘴角，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到底是……”秦宇看着随着若星愣住，而停止一切行动的死物，渐渐过气来问道。
　　　　
　　“都是我，是我不好……”若雨眼角泪珠滑动，梨花带雨地看着秦宇说道，“本来只有我和若星，可是时间久了，我就忍不住说很寂寞。若星为了让我开心，听了那个人的话，进了这个永远也出不去的空间。这样，他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制造傀儡娃娃，给我增加伙伴，这样我就不寂寞了。”
　　　　
　　“那些又是？”秦宇指着恶心的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那个人需要这些人的灵魂，而若星只要他们的躯壳，有了大人的躯壳，他就能喊予他们灵魂，一种他所喜欢的大人的灵魂，可是不管他试了多少次，没有一个满意的，于是躯壳也就被丢在这里了。”
　　
　　若雨说着，脑梅里回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站在若星身边看着他制作第一个傀儡的时候，她问道：“若星，他们是什么？”
　　　　
　　“我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