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很清醒,可面对如此清醒的魔幻,巴毕透不过气来,喉咙发干。
“他们害怕的那个人?”巴毕说,“阴谋家——谋杀着——秘密特使——不管怎么称呼他——就是老蒙瑞克临死前说过的那个家伙?”
“我们所期待的救世主。”
母狼的低语。
巴毕僵在床上,身体抖个不停。
“他是谁?“他历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真的,巴毕!”声音根轻很远,他听到艾薄露·贝尔媚声媚气的笑,“你不知道?”
巴毕不耐烦了,顿了一下,说“我想我可以猜到。”他冷不丁地说,“我想一定是你的朋友普斯敦·特伊先生!”
他等着她的回答,可却没有,他自己在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了睡意,也没有变形。他听得见自己手表嘀答的响声,看得清表盘上的夜光指针:四点四十分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决定,太阳出来前坚决不睡了,不敢睡——“不,巴毕。”悄悄的呼唤吓得巴毕几乎魂不附体,“黑暗之子不是特伊先生,但是,你一定要用行动去证实,你配得上知道他的名字,今晚就可以——杀掉罗维娜·蒙瑞克!”
他愣在床上,气愤地把被单蹬到一边。
“你休想让我去伤害她。”
他顽抗着,“不管是做梦,还是醒着!再说,她根本就没出去,傍晚我还听到过她在病房里喊叫,她在重病区,门是锁着的,有护士值班,她不可能出得去。”
“可她的确出来了。”悄悄的低语声变成了更细小的一线思维,“而且正往山姆那儿去呐。”
“她不可能找到山姆。”他轻蔑地说,“又老又瞎,精神失常——”
“可是,她精神并小失常!”远处的小声音又来了,“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才让她瞎了。精神病院是个好去处,巴毕,就是要把这样的敌手关在那儿。可惜你的小黑寡妇朋友本事不小,比我想的要大得多——因为她和我们的血缘很近,比一般的人类能力大得多。”
“她老了!”他气吁吁地说,“她看不见。”
“我知道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白母狼撒娇地说,“是我们把她的眼睛挖掉了!可她有其它的办法,感觉敏锐极了,足以发现黑暗之子。地和老蒙瑞克一起工作多年,知道得太多了。”
“不——”巴毕嘶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我不——”
他坐在床边,颤抖着,淌着冷汗,拼命地摇着头。
“得了,巴毕!”巴毕无法逃脱那股细小思维的干扰——或者说,这就是精神病发作?“做最可怕的变形。”母狼催促着,“要用利爪把她抓倒,利齿撕碎她的喉咙,我们一定要杀死她——”
“我就不!”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下又放低了嗓门儿,不然海勒护士会听见的,“我洗手不干了,艾溥露·贝尔小姐!”他也用同样悄悄的声音答着,“不再做你阴谋计划的工具,杀害我自己的朋友——不再跟你干了!”
“可你,巴——”
巴毕“噌”地跳下床,纠缠不休的小声音没有了,愤怒和震惊截断了可怕的幻觉——他当然没有任何杀害罗维娜的企图,不论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他都坚决不会。
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了。
鬼魂股的小声音果然完全停止了——他停住脚,站在门口仔细听着,走廊对门的家伙拉开节奏,鼾声雷动,是那个输了棋就推棋盘的家伙,楼下的另一个家伙大声怪叫着什么。
巴毕打开门再听。其它的病房也有男人大叫,女人高声啼哭,走廊里“咚咚”的脚步声,汽车门“砰”地关上,“嗡嗡”的发动机,刺耳的刹车声,是车拐上高速公路的速度太快了。
罗维娜·蒙瑞克真的跑出来了——面对这样的事实,巴毕呆了,麻木了。他知道她跑掉了——怎么知道的,他不很肯定。也许——和蔼可亲的格兰医生一定会这样解释——他自己出了点儿毛病的潜意识,把杂乱惊慌的搜索声音,统统编织成母狼在自己耳边的悄悄话语声。
他轻轻地披上浴袍,穿上拖鞋,把他的支票夹和车钥匙塞进浴袍宽大的衣袋。虽然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幻觉,也不能坐视罗维娜目前的危险境地——他不敢相信母狼的话,这次不论发生什么。
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但绝不作黑暗之子的帮凶。
到门口他突然停住了,不安地回头向床上张望,床空荡荡的,没有留下人类的空瘪躯壳,他放心了,轻轻地走到走廊上。走{奇书}廊静悄悄的,他撒腿向楼梯口跑击,却听到巴赞医生的声音,很富磁性的由于气愤而拖长了声调。
“嗯,护士?”
“是,医生。”一个惊慌失措的护士胆怯地答应。
“你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先生。”
“那个病人怎么就能跑掉呢?”
“我不知道,先生。”
“最好查明原因。”巴赞医生很不耐烦地说,“专门跟你交代过,特别护理她,病房门是锁着的。你早就知道她总是想跑掉。”
医生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难道她从墙缝里消失了不成?”
“我想是的,先生。”
巴赞医生顿时大发雷霆。
“我的意思是,先生——”
护士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跑出去。”
“那你又知道她些什么呢?”
“司怜的蒙瑞克夫人——”
护士好像边说,边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她伤感极了,您知道的——从昨天早晨散步以后。整夜没有睡觉,求我放她去找奎恩先生。”
“后来呢?”
“后来好多狗都一下大叫起来——是快到半夜的时候——可怜的蒙瑞克夫人也尖叫起来,而且不停地叫。格兰医生吩咐过,如果必要,就给地打镇静剂,我觉得她需要打一针,于是,我就去准备,等我准备好回来,其实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就不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报告?”
“我找遍了走郾,先生——可是没有。”
“再找。”巴赞打断护士的话,“我去组织系统搜寻。她实际上是受了惊扰——我担心她会发生不测。”
“知道了,先生。”护士抽泣着,“她受的惊扰可实在不小。”
“小心不要再惊扰了其他的病人。”巴赞医生继续吩咐着,“不要走漏风声,不然会招致新闻曝光。我请多尔医生去警察局报案,一定要找回病人。”
巴毕不停脚地朝前走,没听见护士是怎么回答的,他悄悄地溜下楼梯,走廊里亮着灯,但是静悄悄的,吓坏的护士跟在咋咋唬唬的小个子巴赞医生后面进了办公室,巴毕这才连忙溜出了后门。
成功了,巴毕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心中的主意己定,脚步也随之加快,罗维娜·蒙瑞克真的逃走了,像母狼悄悄告诉他的一样——但是,这次他绝不跟他们一伙儿,伤害双目失明的老夫人,他胜利地抵御了母狼邪恶的呼唤——或者,那只是自己病态的潜意识?他完完全全地醒着,而且是人的样子。他知道罗维娜的危险——危险来源于同一个狡猾杀手,用小黑猫的毛系害了她的丈夫;萨迪思山上的车祸,害了莱克斯·斯特;基金会顶楼的坠楼意外,夺去了尼克·斯宾维克的生命。但是,这次他不再是艾溥露的,或者说不再是她的巫术——或是犯罪——的驯服工具了。
巴毕仍然不知道游戏的全部规则,不知道游戏的赌注,也不知道其他的玩家。但是他是个叛逆了的玩家,现在他要坚持到底,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人类。
第十六章危险的变形
巴毕穿着单薄的红色浴袍,冒着冷飕飕的夜风,一口气跑到主楼后面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那辆破旧的汽车,从浴袍的大衣袋里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开始发动冰冷的引擎。他正要把车倒出停车位时,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一个身穿皱巴巴白色制服的大个子冲出主楼,大喊着向他跑来。
巴毕没有理会,只顾往前猛冲,停车场的值班员打着手势,招呼他停车,却险些被他撞倒,他的车像脱缰的野马,在车道上颠簸,直冲向漆黑的高速公路。巴毕慌慌张张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没有车追赶,他这才稍敢放慢了些速度,沿新河路向克拉伦登方向飞速奔驰,眼睛却仍不停地向路边搜索着蒙瑞克夫人的身影。
车速不能过慢,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夫人,要赶在医院的人前面,不能让他们把她拉回格兰哈文,关在重病区病房里哭天喊地,而没人理睬。也不能落入恶魔的毒爪,像害死她的丈夫那样,把她残害。
他把车速保持在四十英里,竭尽全力向漆黑的路边搜索着,公路西面远处有车灯隐约出现,但新河路一带却没有任何车辆。偶尔路边有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随着它们转身逃走,他们眼睛的亮光也跟着消失了。什么都没有,已经到鹿溪桥了,找到夫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第一次去格兰哈文探听罗维娜消息,就是在这儿,差点儿和一辆对面开来的卡车相撞送命,鹿溪桥距格兰哈文足足有两英里的路程,罗维娜双目失明,孤身一人,不可能走这么远,她不会像白母狼说的那么强大吧。
看见她了,在鹿溪桥附近。消瘦、孤独的身影,急匆匆地向前赶路,她身穿的黑色衣服,在夜幕中很难分辨——巴毕猛地刹住了车,幸好没有撞到她,没有。
她很安全,巴毕松了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危险虽仍步步向她逼近,他还有时间帮她,帮她挫败隐藏的黑暗之子的阴谋。离罗维娜还有十几码,巴毕猛地刹住车,刚巧,后视镜里反射出远处车辆前年灯的亮光。
是从格兰哈文停车场开来的车,但是巴毕仍有时间。他盘算着,把罗维娜接到车上,直接开到山姆·奎恩的基金会。绝妙的计划,巴毕心里有了底,手牢牢地握住方向盘,重新生起的希望使他忘掉了隐藏的危险。
这样的举动足够消除罗维娜对自己的误解,也能消除山姆毫无根据的怀疑,兴许还不止这些。罗维娜曾和蒙瑞克博士一起工作,她可能真的有什么要告诉山姆·奎恩,也计还会为巴毕指点迷津——真的指明黑色之子姓甚名谁。
可怜的罗维娜一定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巴毕见她慌忙躲向路边,却被镶路石绊倒,狠狠地摔在水泥路面上,又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站起身。巴毕打开车门,探出身子招呼,“罗维娜!等等——我来帮你。”罗维娜似乎吓了一跳,身体缩成一团,转过身来倾听。“让我来帮你上车吧,”巴毕大声喊着,“我带你去山姆·奎恩那儿。”
罗维娜朝巴毕走过来,仍然迟疑着。
“谢谢你,先生。”她的声音嘶哑,有些喘不上气,“不过——你是谁呀?”
“我愿意尽量帮你,罗维娜。”巴毕轻言细语地对她说,“我是威利·巴毕——”
罗维娜早就听出了巴毕的声音,她不等巴毕说完,就开始大声哭叫起来,嘴巴大张着,黑洞洞的,与真正的精神失常人没有两样。她边哭喊着,边跌跌撞撞地反转身跑,一下子撞在桥的水泥护栏上,她顺势抓住护栏,以免再次摔倒,然后疯狂地朝桥的另一头跑去。
巴毕呆愣着不知所措,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的灯光越来越亮了,追赶来的车越来越近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他的帮助,罗维娜是不可能走到山姆·奎恩那儿的。
巴毕让车速保持低档,脚放在加速器上——他紧张极了。
白母狼出现了。
巴毕知道母狼不可能在这里,现存绝对没有梦境,他完完全全是清醒着的,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的确是自己的手,人的手掌。但是皮毛闪亮的白母狼,也那么活灵活现,甚至比正在奔跑的罗维娜还要真实。
母狼跨着优雅的步伐,跃出黑暗,跑到引桥前面,后腿支撑,端坐在路中间。
巴毕的车灯光柱照在她雪白的皮毛上,反射着她眼睛里的闪闪绿光。
强光一定使她很痛苦,可她仍然朝巴毕笑着,垂着长长的舌头。
巴毕猛地踏死刹车踏板,车还是没能及时停住。他甚至没有时间思索母狼到底足否确实存在,还是荒唐的幻影,距离太近了,他所能做的都是本能的反应。
汽车的左边挡泥板撞在桥的护栏上,方向盘反弹回来,打在巴毕的胸上,头碰到挡风玻璃,车胎的急促摩擦声、金属的强烈撞击声和玻璃的粉碎声打破了寂静的黑夜。
当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刹那,巴毕两眼直冒金星,等他重新坐定喘过气来,胸部疼痛难忍,头也阵阵作痛,幸好没有出血。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夜晚的寒气使他瑟瑟颤抖,他使劲地裹紧单薄的浴袍。汽车横搁在桥中间,马达熄火了,右车灯依然亮着,汽油味夹杂着橡胶烧化了的焦糊味,肯定再没有母狼的幻觉了,可巴毕仍禁不住向前张望。
“干得好,巴毕!”白母狼献媚似的轻声称赞,“我真没想到这是你最可怕的变形哩!”
这时巴毕看到了,母狼斜眼瞥着身旁一堆黑糊糊、毫无声气的东西,那堆东西刚好在车灯光柱以外,巴毕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然而,再往前看,桥的那边不再有罗维娜的身影晃动,也听不见她急匆匆的脚步声,痛苦使巴毕几乎昏厥过去。
“什么?”他吓得说不出话,“是谁?——”
母狼灵巧轻快地跳过那堆黑糊糊的东西,跑到汽车旁边,眼睛里闪动着得意的荧光。她朝巴毕龇牙笑着,舌头不停地舔舐嘴头和犬牙上的暗红污迹。
“干得真够利索,巴毕!”她欢快地喃喃着,“刚才呼唤你的时候,我感觉出了特殊的链结——瞎着眼睛的女人在高速公路上,穿的是黑色衣服,由于过分的紧张而听不到汽车的声音,这本身就包含着极大的死亡机率。我们非常娴熟地抓住其可能的链结,对她来说,你的变形是虽恰如其分的。你把她弄倒时,她的项链断了,银珠也就散落了——我看她再也不能告诉山姆·奎恩黑暗之子到底是谁了。”
白母狼扭过头,竖起耳朵听着。
“他们来了,巴毕——格兰哈文的那些傻瓜们。”远处车灯的亮光照在母狼的身上,她连忙跳到路边的阴影里,“我们最好马上走。”她催促着。“继续开车,就让这个断了气女人躺在这儿吧。”
“断了气?”巴毕重复着,声音嘶哑。“你——你叫我干了什么呀?”
“仅仅是你的应尽职责呀,”
她抚慰地说,“在我们与人类抵抗中的应尽职责——像那个寡妇那种可恶的混血杂种,利用我们血缘的强大威力,反过来跟我们对着干!
巴毕,你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现在你完全站到了我们一边。”她的绿眼睛向格兰哈文的方向望着,“继续开车!”她大声叫苦,“赶在他们之前!”
母狼一闪,悄然消失在夜幕当中。
巴毕麻木地坐着不动,直到反光镜投射出渐渐逼近的车灯,才从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突然惊醒,他挣扎着爬出汽车,茫然地向平瘫在路上的尸体慢慢靠近,母狼留下的得意之作。
巴毕扶起罗维娜蜷缩在一起的松软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脉搏,听不到她的呼吸了,仍带体温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双手,扯得粉碎的黑色衣衫无言地告示巴毕,母狼锋利的犬牙是何等的无情。惊愕和惋惜使巴毕难以自持,臂弯里的罗维娜似乎重如千斤,他小心翼翼地把她重新放回地上。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巴毕慢慢移动开自已照在罗维娜身上长长的身影,呆呆地转过身,看着驶近的车灯已越过了最后一道山粱,就要到鹿溪桥了。寒风吹在他的手上,鲜血渐渐变得冰凉凝固了,他久久地站在罗维娜身旁,等待着,什么都不愿想。
“快开车走,巴毕!”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