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先将一封信或者一卷微型胶卷放进隐蔽地点,而后用粉笔在墙上或电线杆
上做个标记,以便通知他的雇主,他已经在某地投放了情报。大使馆的车路过此地
时,可以很容易地透过车窗发现间谍做的标记。由于,车后面常有当地反情报人员
的跟踪,大使馆车里的人即使发现了信号,也不能立即停车,要继续行驶,从长计
议。
之后,再由一名非公开身份的军官,设法躲过一切监视,最终将情报取回。并
且,他很可能在投放地点留下一些钱或者留下进一步的指令。然后在某个地方,他
同样也做一个粉笔记号,表明收到了情报或其他信息。投放情报的间谍开车路过此
地时,一看到这些记号,就知道他的情报已被取走,或者还有些东西等待他去领取。
他将在夜深人静时,再去取回留给他的东西。
间谍就是以这种方式,与他的上线保持数月乃至数年的联系,而他们之间可能
从没见过面,即使见面,有些也是互不相识。
如果该间谍要离开首都,无法与使馆人员联系,或者他没有任何可投递的情报,
按规定他应该定期发送“生活信息”。在首都,使馆人员可以到达的范围内,可以
发现更多的粉笔记号,可以根据记号的形状和位置判断他们的意思:我很好,但是
现在没有可提供的情报;或者我很担心,我已被监视,等等。
当间谍位于苏联的边远地区,无法为美国大使馆的外交人员留下秘密的标记时,
他们最喜欢利用各大报纸上的短篇广告刊登生活信息:鲍里斯有一拉布拉多小狗要
出售,联系电话……。这样一则广告与其它众多广告并无多大区别,不会引起他人
的注意。而在大使馆内,间谍头目可以看懂其中的内涵。这些广告普通字面的意思
都可以被翻译成有特定含义的词句。拉布拉多小狗的意思可理解为“我很好,”而
另一种狗的意思是“我已陷入困境。”“娇媚”的意思是“我下周回莫斯科,将恢
复正常投递。”“令人愉快”的意思或许是“我至少一个月内无法返回莫斯科。”
问题的关键在于生活信息必须一直出现。假如没有了“生活信息”,很可能预
示着间谍出问题了。也许是间谍得了心脏病,也许出了车祸,或者住院了。假如所
有的生活信息都消失了,那么问题就大了!
从1985年到1986的秋冬,就发生了这类问题。所有的间谍都停止联系了。戈迪
夫斯基发送了一条令人绝望的信息:“我深陷困境”,然后英国人把他救了出来。
博克汉少校感到苗头不对,自己跑到美国大使馆避难。其他12个人都消失了。
每一位在兰利或在国外的间谍小头目,都知道自己控制的间谍失踪了,而且都
把消息汇报上去了。凯里·乔丹和苏联/东欧分部的负责人掌握了全局情况,他们
意识到:严重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由于克格勃采取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搜捕了所有间
谍,反而救了埃姆斯的命。CIA 认为:如果叛徒仍然隐藏在兰利的关键部门,那么
没有人胆敢对所有的间谍发动如此闪电式的袭击。因此,他们根据自己想当然的推
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他们这支精锐的队伍里不可能存在叛徒。然而他们必须进
行一次疯狂的搜索,但是搜索目标却不是在他们兰利的内部,而是其它的地方。
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爱德华·李·霍华德——早期一场惨败的关键人物,
后来安全地隐藏在莫斯科。CIA 的苏联/东欧分部曾打算派霍华德到驻莫斯科的大
使馆任职,向他讲述了该分部的所有作战详情。就在他任职前夕,他被发现有经济
问题,而且他还有吸毒嗜好。
CIA 忘记了马基雅弗利式的为人准则,他们解雇了他,但是允许他有四处走动
的自由。两年时间里没告诉任何人。在那一段时间里,霍华德整天坐在公园的板凳
上,苦思冥想:如何去投靠俄国人?最后CIA 向FBI 承认了真相,联邦调查局勃然
大怒,亲自将他监视起来。后来还是FBI 把事情搞糟了。他们捕捉不到他的踪影,
但是他却发现了他们的意图。1985年9 月,霍华德进入了墨西哥城的苏联大使馆,
两天之内经哈瓦那转送到了莫斯科。
经核对,霍华德可能出卖了三名,甚至六名下落不明效力CIA 的间谍。事实是,
他只出卖了他了解的那三名间谍。但是在六个月以前,他们已经被埃姆斯泄露给俄
国人了。结果,这三个人都是被出卖了两次。
另一条线索来自苏联人本身。克格勃急于保护他们的地下工作者,因此开展了
一场大规模的分散注意力和故意透露假情报活动,其目的在于将CIA 的注意力引人
歧途。他们成功了。东柏林假装泄露一条真情报:CIA 的一些密码已经被破译,其
无线电信号已经被截获了。
这些密码是从CIA 在维吉尼亚沃伦顿的一台大型秘密发射机中发出的。CIA 对
在沃伦顿的工作人员进行了一年的详细检查,丝毫没有发现泄露密码的痕迹。假如
密码被破译了,克格勃自然也会了解其它的事情,但是他们并没有对其它事情采取
任何行动。因此可以确定密码尚未被破译。
克格勃精心培植的第三个种子是他们辉煌的侦探工作。他们得知,兰利普遍流
行骄傲自满情绪,有一个报告曾暗示“每一项行动都在其内部埋下了自我毁灭的种
子。”换句话说,所有这14名间谍都突然决定像白痴一样表现他们自己。
并不是所有的兰利人都感到心安理得。其中之一是凯里·乔丹,另一个人是格
斯·哈瑟维。在更低的一个层次,蒙克通过内部秘密情报得知,他所在的分部正在
被逐步瓦解。
CIA 对那301 份记录所有秘密细节的档案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令人震惊。总
共有198 人看过这些档案。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如果你深人苏联内部,生命处于
危险之中,你最不需要的事情,是让198 名完全陌生的人阅读你的档案。
第六章
在第二医学研究所地下室的太平问旁边的检查室里,库兹明教授正在进行尸体
检验前的手臂消毒,他将对今天的第三个尸体进行检查。也许是职业习惯,他脸上
毫无表情。
“下一个是谁?”他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向他的助手询问。
“158 号!”他的助手说。
“叙述详细情况!”
“白高加索人,男性,约ho多岁,死因不详,身份不明。”
库兹明思索着。管他是谁呢?他超脱地想着。或许又是一个流浪汉、一个游民。
正在检查的这具尸体也许可以帮助上面三层楼里正在学习的医学院的学生,让他们
了解腐烂尸体中的器官是何种状况,用他的骨骼甚至可以上一堂丰富的剖析课。
像任何大城市一样,莫斯科每晚、每周、每个月都要涌现大批的尸体。然而,
幸亏只有一小部分需要尸检,否则教授和他所有的法医病理学的同事们将难以应付。
城市里出现的死亡,大部分属于“自然原因”造成的死亡,这是指那些因年老
而死于家中或医院里的人,或是任何能够预测到的原因而致死的人。对于这种情况,
医院和当地医生,就可以为死者签署死亡证明书。
还有另外一种,称之为“预料不到的自然死亡”,通常是由于致命的心脏病引
起的。在这种情况下,死者去世的医院,也可以签署最基本的,例行公事式的死亡
证明。
除自然死亡外,还有一些因家庭、工厂及汽车而发生的各种事故所造成的事故
死亡。近年来,莫斯科有两类原因导致的死亡呈上升趋势,即因寒冷而被冻死和自
杀的死亡。这个数字高达几千人。
从河里捞出来的尸体分三类:第一类是体内无酒精,衣衫完整的自杀者;第二
类身穿正常服装,但因饮酒过量,而是意外掉到河里的人;第三类是身着泳装,是
游泳时意外溺水淹死的人。
然后是杀人案。该类案件先由警察局侦探科处理,然后再送到库兹明教授那里。
即使这些案件,通常也只是个手续问题。正像所有城市里的大多数情况一样,大多
数案件属于“家庭内部”事件。80%发生在居民家庭内部,或者犯罪者是家庭成员
之一。警察通常在案件发生几小时内就立案侦破了,事后的尸检,仅仅是为了证实
已经知道的事实。譬如,伊凡把他的妻子刺死了等等,只是帮助法庭迅速作出裁决。
此外,还有酒吧滋事和黑社会争斗而导致的死亡;对于后者,警察侦破的概率
仅为3 %。然而死亡的原因并不重要,子弹穿颅致死也没什么了不起。教授根本不
关心警察是否能查到肇事者,也很可能找不到。每一年度,在成千上万的上述案例
中,有一件事情是肯定要做的:当局必须搞清楚死者的身份。但是,偶尔他们也会
遇到一两个不知姓名的人。第158 号尸体就是属于无姓无名的那一种。他的助手掀
开尸体身上盖着的单子,库兹明教授戴上口罩,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饶有兴趣地检
查起来。
他感到奇怪,甚至觉得挺有趣。那种让外行人闻到后立刻就会感到恶心的臭气,
却没有触动他的反感。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他手里拿着解剖刀,绕着长
长的解剖台盘旋,两眼凝视着被毁坏的尸体。他感到纳闷。
除了头部的眼眶是空的以外,尸体的其它部位几乎完好无缺。他可以看出,死
者的眼球是被树林中的鸟叼走了。死者出事的地点是在明斯克公路附近的树林里,
他是死后六天才被发现。他的骨盆以下,双腿因死亡时间较长而腐烂,因此已脱色,
而损坏的原因很难以判定。胸部和生殖器之间有大面积的硬伤,几乎没有一寸好的
地方。
他放下解剖刀,将尸体翻过身来。尸体背后,同样也是遍体鳞伤。他又将尸体
翻回去,开始用解剖刀解剖尸体,不时地对着磁带录音机解说些要点。之后,他将
根据录音的内容拟写解剖报告。他录音的第一句话是当天的日期:1999年8 月2 日。
1986年2 月,华盛顿在1986年2 月中旬,使贾森·蒙克和他在苏联/东欧分部
的上司们高兴的是,彼得·索洛明少校与他们联系上了。他写了一封信。
他很聪明,他并没有设法与在莫斯科的任何西方人联系,更不会与美国大使馆
联系。他按照蒙克给他的东德地址写了一封信。提供地址这一行动,本身就是一种
冒险,但是经过了严格的预谋。假如索洛明向克格勃汇报这一地址,他将遇到许多
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的上司都知道只有同意为CIA 作后才能得到这样一个地址,假
如是这样,索洛明的情况就更糟了。
他会遇到这样的提问:为什么在第一次与美国人接触时你不向亚丁的GRU 指挥
官报告?为什么你要让与你联系的美国人逃走?这些问题将无法回答。
因此,索洛明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保持沉默,要么与美国人合作。该信件表明
他选择了后者。
在苏联,所有国外的来往信件都要被截获并被审读。所有的电话、电报、传真
和所有电传文件也同样要经受审查。但是,苏联内部的邮件数量极大,因此仅对可
疑的发信人或收信人的邮件进行检查。这一规则也适用于苏联东欧团体内部的邮件,
包括东德。
东德的地址是一名为CIAa当邮递员的地铁司机的地址,CIA 为此也支付他很高
的报酬。他家位于腓特烈斯海因区,他收到的信总是以弗朗茨·韦伯为收信人。
韦伯以前是这家的房客,已经去世了。这个地铁司机承认,在这之前他已经收
到过两封寄给韦伯的信,他一点俄语都不懂,因为韦伯已经死了,所以他把那两封
信扔掉了。他毕竟是个诚实的人。
来信从不写回信地址或姓名。信的内容是一些陈词老调:希望你安康,我这里
一切都好;你的俄语学得怎样呢?希望我们有重逢的那一天。祝你好运,你的笔友,
伊凡。
即使东德的秘密警察,也只能根据信的内容推断,韦伯在某个文化交流宴会上
遇到了一个俄国人,他们成了笔友。不管怎样,这类事情还是受到了鼓励。
即使东德秘密警察,透过字里行间破译了用隐显墨水写的电文,它只能表明韦
伯曾经是个间谍,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在莫斯科那边,一旦信件投进了信箱,发
信人就消失了。
地铁司机海因里收到信后,要把它转交给柏林墙那边西德的有关人员。他转递
信件的方法听起来很奇特,但是冷战期间,在这个被分离的柏林市里确实发生了许
许多多的怪事。事实上,他的方法太简单了,以至于他从来没被抓住过。冷战结束
后,德国统一了,海因里到了退休的年龄,他可以安度晚年了。
1961年之前,柏林有一个环城地铁系统;1961年以后,为了阻止东德人外逃,
建了一堵柏林墙,柏林被分割了。自那以后,许多东、西之间的通道被堵塞了。而
地铁有一段地面上的高架铁轨,正是东、西德的交汇点。
东德的铁路在这里向西德境内凸出了一小段弯道,然后又返回东德。火车行驶
到这里时,所有的门窗都被密封了。东德的乘客可以坐在火车里俯瞰很小一片西德
的土地,但是他们不能踏上那片土地。
当海因里独自一人在司机室里时,他将放下窗户,在列车路过某一地点时,他
用弹弓将一个类似高尔夫球的东西弹到外面一个战争留下的炸弹坑里。列车外面总
会有一名中年男子在那里溜狗,这个人知道海因里工作的时间表。当火车呼啸着离
开后,他把那个高尔夫球拾起来,然后把它带给在CIA 西德情报站工作的同事们。
球被拧开后,里面放着一封被卷得很紧的葱皮纸信件。
索洛明有消息了,而且消息还不错。他回国后先忙着汇报工作,接着有一周的
假期。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国防部待命。
在国防部的大厅里,他遇到了曾在三年前为其修建郊外别墅的那个国防部副部
长。该人已上升为国防部的第一副部长。
尽管他穿着上将的制服,佩带的勋章重得足以沉没一艘炮舰。但是这个人确实
是靠政治台阶爬上来的。看到他的身边有来自西伯利亚的战士,他很高兴。他对按
照他的计划完工的别墅很满意,正巧他的副官由于健康原因——饮伏特加酒过量,
刚刚退休。他把索洛明提升为中校,接替了那个职务。
最后,索洛明冒着极大的风险留下了他在莫斯科的住址,并请求指示。如果克
格勃截获并破译了那封信,他肯定将被干掉。由于他无法接近美国大使馆,所以他
告诉兰利,如何才能找到他。在离开也门之前,应该给他提供更先进的通信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