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汉族平民在满人统帅谭泰眼中,完全可以视同为敌国之民,无需怜悯,无需保护!
炎炎烈日之下,这些无辜的平民被集体抓来,不分穷、不分富、不分老、不分少地充当“民夫”,为清军挖壕造桥、做围困南昌的前期工作。
为节约宝贵的粮食,这些从事高强度、重体力劳动的“民夫”,每天从清军那里,领到了食物,仅仅是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
为让前线的清军“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在谭泰的默许下,清军可以到南昌郊外任何一个村庄,抓来“民女”,“慰安”一下自己受伤的肉体和心灵。
等待这些“民夫”“民女”都丧失使用功能的时候,不但善于军事斗争,而且还善长经济建设的谭泰,便把他们集中起来,按“斤”论价,出卖给人口贩子,转售到全国各地牟利。
而被困在南昌城中的军民,与城外的平民比起来,生活更痛苦,结局更悲惨!
围城后,城中军民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食物的匮乏。
在被围了一个多月后,九月底,南昌的米价己涨到六百两一石(是赣州被围时米价的15倍)。
到十月底,整个南昌已无米可售。
被逼无奈之下,一些特殊的食物被摆上了柜台。
这些特殊的食物是:狗肉、猫肉、乌鸦肉、麻雀肉,还有老鼠肉。
但这些特殊的食物,却个个价格不菲,就是“人见人厌”的老鼠肉,一个也需银二钱。
在各种可怜的动物陆续绝迹后,城中人们唯一可吃的,就只剩下了——人肉。
于是,死人的肉,病人的肉、俘虏的肉,便“堂而皇之”摆上了大家的餐桌。
痛苦让人对死亡产生麻木。即使在金声桓开展“放生”行动,动员城中百姓出城逃命时,响应者却也寥寥无几。
“放生”行动共进行了三次,前后仅有二百多人“自愿出城”。
但就是这仅有的二百多人,也没有得到自我标谤为“仁义之师、吊民伐罪”清军的保护。
谭泰对逃生者的政策,始终如一,即“男人分杀、妇女分留”。
南昌人唯一的“求生通道”也被堵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逼红了眼的他们,分别在金王两人的率领下,向城外大规模地发起了九次“自杀式”的冲锋,取得了击毙清军一等梅勒章京觉罗顾纳岱的“特别战果”。
但在重重叠叠的战壕阻挡下,南昌人一次次地努力,却一回回地失败。
他们曾不断派人向永历帝求救,但直到城破,援兵依旧杳无身影。
在围困半年后的1649年1月19日中午,守军己经无力举刀杀敌。
看准战机的蒙古兵,率先竖梯登城。
南昌最终像一片耗干了养份的树叶,在饥饿与屠杀中痛苦地凋零。
在随后血腥的屠城中,熬过饥饿、熬过战争的几万幸存居民,也无一例外地享受了清军“男人分杀、妇女分留”的“非国民待遇”。
在全城哀嚎一片的痛苦声中,身中二箭的金声桓,投帅府荷花池自尽。
大学士姜日广,随后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自我了断。
王得仁则始终不改“英雄本色”,在清军阵营往来冲杀,三进三出,最后负伤被俘,处以最残酷的“磔刑”。
消息传到肇庆后,永历帝在悲伤之余,对其三人给予了“追赠爵位”和“谥号表彰”的“事后奖励”。
南昌城破后,清军陆续攻取了江西其它州县,将这片土地,再次归于清朝的统冶之下。
在这片胜利的土地上,胜利者看到的,是一片血染的土地,痛苦的土地,仇恨的土地。
并且,这次代价巨大的胜利,也让他们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在汉族的赳赳武夫中,也不乏一股铁血抗争、豪迈不屈的气节。
南昌刚被围困的八月初,李成栋已亲率大军,自广州出发,越过南雄,进入江西。
此行作战的目的,预备先打下赣州,之后挥师北上,与金王的军队“会猎”于南昌城下。
赣州,之所以不断出现在我们的文中,是因为其正处在南昌——广州的中心点上,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这个特殊的城市实在是绕不开的。
但这一次,李成栋有十足的信心拿下该城。
这是因为:
第一,他手中有十万人的军队,想前年,自己仅有四千人马,就能横扫东南,现在旌旗十万,难道还不能摆平一个刚刚经过战争摧残的赣州。
第二,赣州守将高进库,是他的“老战友”了。目前,这个重情重义的战友,己不厌其烦地派出信使,向他表示了愿意“弃暗投明”的强烈愿望。
九月下旬,李成栋率军跨过梅岭,分兵两路,直逼赣州。10月1曰,大军已到达城下。
为取得“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目的,李成栋连营十余座,并在当晚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篝火晚会”。
整个赣州城外,人如海,歌如潮,篝火如繁星,大炮也不时向城中喷射出“美丽的焰火”,将整场晚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拂晓时分,狂欢了一夜的明军回营就寝,准备在天亮,听取一下赣州方面“观众”的意见。
热情的赣州“观众”,等不到天亮,就分别从小东门、南门、西门出城,直朝“昨夜无眠”的明军冲去,用刀剑来表述他们对那一场“晚会”的意见。
尚在梦中的明军猝不及防,被“意见满腹”的清军迅速冲入营垒。
李成栋带来的这支军队,建成还不到三月,绝大多数是一帮无实战经验“新兵蛋子”。
而且,这支军队,重“老”轻“新”,重“北”轻“南”的思想问题十分突出,官兵关系极不融洽。
在清军左砍右杀下,“新兵蛋子”们自相践踏,不战自乱;老兵们因被分散到各营中,根本形不成有效的合力,整个大军就这样像烈日下的雪人,瞬间消融。
事后统计,这次战斗,明军损失兵卒民夫一万多人,盔甲、骡马、器械半数落入敌手。
特别是费老鼻子劲,从广州运来的四十门新式火炮,全部成了赣州的战利品。
忿恨不已、后悔不止的李成栋,只得率残兵败将退回广东,以图再举。
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补充兵员装备,1649年1月,李成栋同志再次“组建”了一支人数在二十万左右的“新军”,再次北伐。
二月下旬,北伐的明军第二次越过梅岭,进入江西,作战的目标仍是赣州。
不知南昌己经陷落的李成栋,这回对赣州采取的是“稳扎稳打、扫清外围”的攻略。
可此时的赣州,早己是“今非昔比”。
在上一次险胜后,赣州城的“一把手”刘武元,就怀着迫切的心情,以李成栋必然会卷土重来为借口,不断恳请征南大将军谭泰发兵相助。
攻克南昌后,手头兵力宽裕的谭泰终于派出正红、正白两旗的“纯种满兵”,赶到赣州,使赣州的攻防能力大大提高。
1649年2月16日,这支满汉混合部队组成的清军,从赣州出发,向李成栋司令部所在地——信丰,主动发起反攻。
因为受到“反正”州县的节节抵抗,这支清军进展缓慢,直到2月29日,才挺进到信丰的附近。
在这里,他们与李成栋率领的明军展开激战。
明军失利,退守信丰,清军随后围城。
当时,信丰东门外桃江河水泛滥,难以涉渡。
“狡猾”的清军看准了这一点,专门采用了“围三阙一”战术,只对信丰城西、北、南三面围攻,单单放开了东门。
在清军“紧锣密鼓”的攻打下,无心恋战的明军纷纷从东门逃出,李成栋也被裹胁其中。
在明军渡桃江时,清军按计划从三门赶来,展开围捕,不计其数的明军落水身亡。
在战友的哀鸣中,幸存的明军向广东境内逃窜。
待逃到大庾岭时,明军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主帅李成栋不见了。
明军只得派出“寻人小分队”,秘密潜回信丰,寻找李成栋的下落。
一天后,“小分队”找到了李成栋的战马。
三天后,“小分队”找到了李成栋早己发僵的遗体。
经过检验,确信该同志是溺水身亡。
据该同志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此次出兵,一向“生性豁达、精力充沛”的李成栋,忽然间却变得“精神恍惚、唠唠叨叨”起来。时而为前线士气不振而担扰,时而为后方粮草不继而发愁。
就在信丰突围的前夜,该同志忽然发出了一声“苟活万事重,死去一身轻”的长叹!
也许是他前半生造孽太多,也许是历史不愿把成功的桂冠戴在他的头上,大名鼎鼎、纵横四海的李成栋,就这样窝窝囊囊、糊里糊涂地死了,死在一道小小的河沟里。
“成栋在,广东存;成栋亡,广东失”,伴随着李成栋的离去,永历帝发现,广东,已实际不再是南明的天下。
就在永历帝仍沉浸在李成栋“意外身故”的哀伤之中时,湖南方面,传来了再让他“痛心疾首”的消息。
督师何腾蛟同志,在湖南湘潭被清军俘杀!
何腾蛟同志是在1649年1月27日被害的,但因路途遥遥、山水阻隔,当消息传到肇庆的朝堂上时,已是三月中旬了。
何腾蛟的被害,固然有大环境不好的原因,但更深层次的,是他的咎由自取。
他实际上是一个“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的人,一方面勇于任事,面对挫折失败永不低头;另一方面,却自私偏见,处处洋溢着一股“小家子气”。
在江西、广东相继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孔有德等汉奸部队被迫大踏步后撤时,湖南的当时“革命”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但就在这一个“阳光灿烂的时刻”,何腾蛟却做出了一个令“仇者快,亲者痛”的反常举动。他让手下的“第一猛男”郝永忠同志,忽然对正在宝庆与清军浴血奋战的陈友龙部,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
何腾蛟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和陈友龙不仅有“国怨”,还有“家仇”。
“国怨”就是我们的何大督师,不能把“复湘”的头功让风头正盛的陈友龙给占了。
因为在他看来,湖南是他的“何家大院”,以前从他的手里丢掉了,现在就得还在他手里夺回来,别人无权“越位行动”。
“家仇”就是陈友龙,在跟着“刘铁棍”降清后,为了能在孔有德面前混张好脸,竟然领兵跑到何督师的老家——贵州黎平。把何的母亲孙氏、老婆徐氏等家属一百多口人,都抓到清营充当人质,让年过半百的何督师,一夜之间变成了“痛苦的单身汉”。
毫无戒备的陈友龙部,被背后捅了一刀后,气得嗷嗷乱叫。
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恶狼是斗不过猛虎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领着一帮子残兵败卒,跑到永历帝那里告御状。
经过一番血战得到的宝庆,转眼又成为清军的“囊中之物”。
赶跑陈友龙后,意气风发的何督师指挥军队,不但收复了湖南道州、永州、衡州三个大城市,还攻克了泸溪、辰溪、新田、黔阳等多座县城,逼得清军乖乖退到湘乡、长沙一带固守待援。
但占的地方多了,力量也就分散了。何督师的军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无力再次发动新的攻势。
湖南战场陷入了胶着状态。
为改变这一态势,堵胤锡决定,再次施展“统战”大法,请出忠贞营进攻长沙。
忠贞营自1646年围攻荆州被勒克德浑打败后,已在川鄂交界的大山里静静地蛰伏了近三年。
在接到堵胤锡的“盛情邀请”后,不忘旧恩的忠贞营,在李赤心、高必正的统帅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常德,并在这里击败了湖南长沙总兵徐勇派来的援兵。
随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忠贞营乘胜东进,收复益阳、湘潭、衡山、湘乡等地,11月11日,包围长沙。
不断流动作战的忠贞营,虽然缺少攻城的大炮,但弓箭、鸟铳还是应有尽有的。
一时间,长沙箭如雨下,弹似雹落,城墙上的守军受伤者不计其数。
但这仅仅是个“引子”,目的就是让长沙的清军做一下“热身运动”。
随后,忠贞营向清军,推出了他们新发明的升级版攻城术——双重爆破法。
所谓的双重爆破法,就是在城墙下面挖出两层地道,埋上两层炸药,先引爆上面的一层,等清军前来抢堵缺口时,再引爆下面的一层火药,形成第二次打击。
在挖地道时,饶有兴趣的徐勇同志专门跑来,通过跺口“视察工作”。
结果被等在一旁的李赤心,一箭钉在城墙上,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坐标”。
就在双重爆破工程即将峻工之际,却传来何督师十万火急的军令——停攻长沙,速救南昌。
军令如山,堵胤锡只得在11月16日,怅然若失地带着忠贞营向江西进发。
可是挤调走忠贞营的何督师,直到次年的正月,也没有组织起一支像样的军队,去打长沙。
这时,多尔衮手中的最后一支满族王牌师,已经在定远大将军、郑亲王济尔哈朗的率领下,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到了湖南。
何督师为他的“私心自用”,来“买单”的时候到了!
1649年1月20日,进低道林的济尔哈朗,从俘虏口中得知何腾蛟与马进忠都在湘潭城中,就连夜进军,天明时分,出其不意地包围了湘潭县城。
马进忠慌忙领兵杀出。
混乱中,却“一不小心”地把可怜的何督师拉在了城内,成了清军的“高级俘虏”。
济尔哈朗曾想让这个“高级俘虏”投降,但被“威武不能屈”的何督师一口拒绝。
随后,何督师被杀害于湘潭流水桥旁的一个小坡下。
就义前,这位有南明“擎天一柱”的汉子,曾两手拍地,大呼“可惜、可惜”,以致两掌皆烂。
不知何督师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可惜,还是为南明的功亏一篑而可惜!
但对于有浓厚“死亡崇拜”情节的中国人来说,死的悲壮的何腾蛟,依然是一个“私德有缺、大节不亏”的好同志。
因此无论是官修的《明史》,还是私著的《永历实录》,都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实际上,对于永历王朝来说,何腾蛟活着,郝永忠、曹志建、王进才、胡一青等部还能聚成一个拳头打人,他一死,这个拳头就再也形不成了。
伴随着金、王、李、何这四颗巨星的殒落,自“江西反正”形成的中兴局面彻底丧失。
南明的永历政权,再一次,被抛到了前途未卜的低谷之中。
第二十六章 坚持再坚持
峰回路转
济尔哈朗在俘杀何腾蛟后,把下一个需要“重点打击的目标”,定在了大顺军重要余部之一的忠贞营头上。
刚赶到江西,就得知南昌已经陷落的高必正、李赤心,目前正领着忠贞营,返回到湖南郴州地区休整。
济尔哈朗马上率主力赶往郴州。
在郴州,以“西北人”为主体的忠贞营,与“东北人”为主体的满八旗,又一次绞杀在了一起。
虽然忠贞营的战斗能力,在南明的军队尚属前列,但这次与这支满八旗一较量,逢“满”必败的故事,再一次毫无悬念地上演。
打败忠贞营后,济尔哈朗又派出一支偏师,由阿哈尼堪率领,击溃了与忠贞营“同根同源”的王进才、马进忠、袁宗第部,占领邵阳、黔阳、沅州、靖州。
济尔哈朗再下一个作战的目标,就是有“松柏情怀、梅花性格”的南明新兴侯——焦琏,统领的正牌政府军了。
济尔哈朗采用奔袭的手段,占领了广西门户全州,然后以全州为钓饵,以逸待劳地引诱焦琏前来咬钩。
因深知全州事关永历王朝的安危,焦琏于是组织队伍,对该城先后发起了两次大规模反攻,与济尔哈朗、勒克德浑血战于全州城下。
虽然给了这支满八旗重大的杀伤,但最终焦琏还是被打败,无可奈何地退守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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