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你遭受折磨。”奥利维亚抬起上身,捧着派普的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触。一旁的美国看守轻咳了一声,提示两人注意收敛。
他该如何开口?一向伶牙俐齿的派普居然也开始为难。他心乱如麻。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假设如同蚂蚁般啃噬着他的心灵。奥利维亚,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派普最不敢想的就是那一种结果。那个结果将彻底宣判他的死刑。
“约亨,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奥利维亚没有理会美国人的提示,将嘴唇凑到了派普的耳边,用极低地声音说道。其实美国人压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奥利维亚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自己声音。
“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他是柏林大学的交换生,而那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奥利维亚的气息拂过派普的耳廓,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妻子了。他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她的气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不像很多女人总是被浓烈的香水围绕。
“他并没有为难我。”聪明如奥利维亚如何不明白丈夫的心结所在,她温柔地向他解释着,“如果他和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他一定不是在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的德国人。”奥利维亚并没有想到埃文斯会向派普透露自己去找他的事,她瞬间明白了埃文斯的用意。他想瓦解派普的意志,这在一定程度上奏效了——但派普有着典型普鲁士军人的特质,可以受伤,但永远不会倒下。
“他为什么那么好心帮助你?”派普非常不喜欢趾高气昂的埃文斯。他总觉得他在密谋着什么阴谋,“你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骗了。我可以承受得起任何痛苦和折磨,只有你。丽薇,只有你的痛苦是我无法承受的。”
“他曾经爱过我。”奥利维亚继续着自己的报喜不报忧,所有的前情后果都被她忽略过去。她只对他说最简单直接的理由。
“小姑娘,你以前没告诉过我。”派普知道妻子从不会撒谎,他多日来心中压着的重担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将侧脸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细腻的触感让他愉悦不已。
“我怕我的约亨乱吃醋。”奥利维亚笑着哭了出来。派普干脆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不论如何,丽薇,不要再去找任何人了。”派普闷声说道,“美国人找不到更有利的证据。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想,我会被关上很多年。”
“那我就等你出来。”奥利维亚说道。
“也许那时候我头发都白了。”
“我愿吻到你白发苍苍,吻到你额头皱纹丛生,吻到你安然辞世。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约亨。”奥利维亚轻柔地抚摸着派普削瘦的脸颊,他下巴上的胡茬长出来了不少,有些扎人。脸色也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除了一贯坚定的眼神,他已经和当年意气风发的战士判若两人。
“丽薇。。。。。。”派普再也顾不得旁人,呢喃着吻上了妻子温软的嘴唇。他们忘乎所以地汲取着彼此,传递着爱与勇气。
“嗯——哼——”美军看守再也忍不住了,他提高了声调。尖锐地清着嗓子。可惜面前的两个人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
“生日快乐,约亨。”片刻之后,奥利维亚轻喘着说道。
“你对我说过了,丽薇。”派普提醒道。
“我想再说一次。”
“替我亲亲孩子们,替我祝小格蕾西生日快乐。丽薇,记住我的话,别再去。。。。。。”
“我知道了。约亨,你现在可真啰嗦。”
Chapter 270 探寻
在梁紫苏看来,施特雷洛是一个有着极好脾气的人。不论怎么被“蹂躏”,都不会轻易发怒。但事实证明,施特雷洛和很多人一样,所谓的好脾气,是在没有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这不,就在他们两人在美国的生活已步入正轨的时候,施特雷洛发怒了。
事情还要从那个倒霉的飞机制造厂说起。
去年8月份,施密特为施特雷洛介绍了一份在飞机制造厂的工作。施特雷洛问清楚了制造的是运输机,这才放心大胆地去上班。前几个月,他的职场生涯还算称心如意。虽然呆头呆脑(梁紫苏语)的施特雷洛有时会感觉到经理对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最近一个月,施特雷洛无意中在一名技师那里发现了战斗机的图纸。开始他以为飞机制造厂里都会有不同类型飞机的图纸,但后来他发现了更多这样的图纸。他识别出这是一种新型的战斗机,应该是在战后正式研发出来的。施特雷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一天他自己偷偷跑到了制造厂的另一处厂房——与他工作的地方相距十几公里,平时他只听其他员工提到过,但从未去过。这一去的结果令他大为震怒,原来他供职的制造厂除了运输机之外,还制造战斗机!
施特雷洛简直要气疯了,他怒气冲冲地去质问经理。那个美国人一脸茫然的表情让施特雷洛意识到自己的质问根本毫无立场。这是美国人开的飞机制造厂,为美国生产战斗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经理带着歉意地承认自己没有向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完全吐露实情,但他也是考虑到也许作为德国人的他们会忌讳这里制造战斗机,所以才有所隐瞒的。他还说他真心把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当做朋友,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而受到影响。施特雷洛没能接受经理的解释,怒火冲天地回到了家里,他脸上的表情吓了梁紫苏一跳。
“汉索尔,你怎么了?”梁紫苏凑到施特雷洛身边问道。她从未见过施特雷洛生气的样子,这让她感到既惊讶又有趣。
“……”施特雷洛显然气得不轻,焦糖色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到底怎么了?”梁紫苏碰了碰施特雷洛,“和同事闹矛盾了?”
“埃拉,你知道吗,我上班的那个制造厂居然生产战斗机!”施特雷洛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战斗机?不是运输机吗?”梁紫苏疑惑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谁知道他们一直在隐瞒我!”施特雷洛的眉头紧锁,双拳紧握,看起来像是要和谁打一架的架势。梁紫苏在一旁居然有些暗爽。哈哈,从来没见过呆瓜气得脑顶冒烟的样子,真应该拿相机拍下来!
“那个……他们生产战斗机……”梁紫苏拼命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以防不小心笑出来,“给美国生产的?”
“是的!”施特雷洛更生气了。
“施密特不知道?”
“看起来他也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辞职!”施特雷洛坚决地说道。
“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我是个军人,怎么能帮助敌人生产武器!”施特雷洛的军人特质又显露了出来。虽然他很早就开始质疑和反思这场战争,但他时刻都没有忘记美国打败了自己的祖国。他在潜意识里,一直都将美国视作敌人。即使他现在生活在这里。
“最令人气愤的是,工厂里面还有德国员工!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怎么能帮助外人威胁自己的国家!”施特雷洛以谴责卖国贼的语气谴责着自己的同胞。
“别人咱们管不了。你若是不能接受,那就辞职吧,我支持你。”梁紫苏非常理解施特雷洛的心情,她表示站在他这一边,“不过,你要和施密特说清楚。不管怎么说,是他介绍你去那里工作,你要对他有个交待。”
“这我明白。”
“还有你的上司那里,辞职的时候婉转一点。别让人家太难堪。”梁紫苏深知施特雷洛直来直去的性子,忍不住提醒道,“毕竟他是美国人,他这样做本身无可厚非。”
“我懂。”施特雷洛说道。逐渐平静下来的他已经开始后悔今天去质问上司的行为了,但当时他处于盛怒状态下,完全不能理智思考,纯粹凭着一时冲动而去兴师问罪。他认为自己应该向经理道歉。
“辞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梁紫苏问道。
“我想先回国探望父母。”施特雷洛说道,“还要去苏联探望索夫洛娃大婶,如果能成行的话。这么长时间她都不回信,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很担心她。”
“我也想去。可是……”梁紫苏打心底里感激索夫洛娃大婶对施特雷洛的救命之恩,她很想当面道谢。可是公司的假期太短,去苏联根本来不及。
“如果你有假期,就和我一起探望父母吧。索夫洛娃大婶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施特雷洛怎会不理解妻子的苦衷,他提议道。
“好。如果还有时间,我想去看看罗森。他现在在苏格兰的战俘营。”梁紫苏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对她有恩的人,她永远都会记在心上,“还有凯塞林元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凯塞林元帅被美国人俘虏了,现在被英国人关押。上个月在纽伦堡为戈林元帅出庭作证。现在,他卷入了‘亚迪提纳山洞大屠杀’事件中。也许过后会被庭审。”施特雷洛说道。他一直在关注着凯塞林元帅的情况,但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居然!”梁紫苏也开始气愤了起来,“为什么好人总是不能有好的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施特雷洛沮丧地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找个时间先回国再说。”梁紫苏开始盘算行程了。
施特雷洛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将来也有了初步打算。在他上班的必经之路上,一家店铺正在寻找租户。由于店主着急转手,所以租金很便宜。施特雷洛想把店铺租下来,在那里开一家酒吧。虽然他自己不常喝酒,但他发现美国人还是很喜欢泡吧的。特别是战后,美国经济形势大好,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业余生活也丰富了许多。施特雷洛觉得经营酒吧应该会有赚头。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老婆大人要点头。
Chapter 271 父与子
对一个军人勇气的最大考验是在战败之后。当德国宣布投降之后,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和他的连队与其他党卫军老部队一样,带着高傲、镇定和自信走进了战俘营。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骄傲地说,不论是在整个战争期间,还是在进入战俘营之后,他们从没有失掉过尊严。
通往美军战俘营的路程是如此地漫长而艰难,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德军战俘部队在公路上缓缓前进。即便在最狼狈的时刻,德国军人依旧保持着队伍的整齐和纪律的严明。在战俘营等待他们的美国人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甚至不能确认这是一支战败的队伍。
鲁道夫在战俘营的日子很不好过。到不是因为美国人虐待战俘,而是他得知自己的父亲被捕了。作为前纳粹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老里宾特洛甫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鲁道夫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心心念念地都是父亲的安危。鲁道夫还很担心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虽然他知道以母亲的家底,一家人的生活不至于太坏。但必然会遭受冷眼对待,一向高傲的母亲很可能接受不了。
除了家人,鲁道夫还在疯狂思念着一个人——米莎。自从在医院里遇到她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找到她。一直到又回到了战场上,鲁道夫也没能见到米莎一面。在得知苏联人在柏林的暴行之后,鲁道夫简直心急如焚,生怕米莎遭遇不幸。他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的身边保护她和孩子,可是他陷在战俘营中,什么也做不了。他试着给米莎写信,却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这令鲁道夫沮丧不已。
鲁道夫每天在战俘营的生活很单调,与派普、温舍等人没什么两样。偶尔他会参加一些劳动,比如擦玻璃、清扫院子、种花等等,美国人还会为此支付他们一点点钱。就这样一直挨到了46年的春天,有一天,鲁道夫被告知他可以去纽伦堡探望自己的父亲。这让他非常开心。
虽然父子俩都是盟军的俘虏,特别是父亲还是个臭名昭著的邪恶战犯,但本着“人道主义”的考虑,美国人认为鲁道夫应该获得探望父亲的权力。
于是,在四月份的一个春意融融的日子,鲁道夫被全副武装的美军从战俘营带到了纽伦堡,审判的法庭坐落在城市的边缘,是这座城市唯一幸存的一个法律设施。鲁道夫透过车窗看着战后满目疮痍的城市,顽强的德国人正在努力重建家园,从废墟上创造新的生活。鲁道夫相信自己的同胞有足够的能力复兴德国,但他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在离法庭不远的看守所里,鲁道夫见到了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崇拜不已的父亲。老里宾特洛甫的精神还好,但却瘦了很多,曾经无论何时都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如今松散地铺在头皮上。鲁道夫注意到,父亲的头发全白了。老里宾特洛甫穿着一件破旧的西服,裤子显得异常肥大,与平日衣冠楚楚的他判若两人。父亲身上这种英雄末路的感觉让鲁道夫异常痛苦,他颤抖着握住了父亲的手,双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鲁道夫,你瘦了。”先开口的是父亲。老里宾特洛甫早就练就了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泰然自若的本领。即便是在法庭上,他也一脸傲然地神情,这种表情成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爸爸,您还好吗?”鲁道夫艰难地问道。
“我现在很好,没有人虐待我。”老里宾特洛甫扯了扯嘴角,瞟了一眼鲁道夫身后的美军看守。那名看守正在用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神看向他。
“爸爸,您见到妈妈和弟弟妹妹们了吗?他们还好吗?”说也奇怪,虽然战俘营允许通信,但鲁道夫从来没收到过家人的信,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来看过我一次,看起来气色不错。”老里宾特洛甫说道,“你不必太担心他们,你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她可以照顾好一家人。”
在心底里,老里宾特洛甫对妻子怀有愧疚。当年娶她为妻,不过是看重了她的家世。他对她从未有过爱,也难怪她一直与他争吵。她虽然强势、得理不饶人,但却是个称职的妻子与母亲,为家庭付出了很多。
“那就好。”鲁道夫略微安了心。
“在战俘营的日子还好过么?”老里宾特洛甫问道。
“还好吧。”鲁道夫说道,他默默低下了头,不想多谈战俘营的生活。
“孩子,高昂起你的头颅。现在是你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一段路程,你要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你为国家英勇作战,你值得为自己骄傲。你的选择没有错。记住,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要做到坚定不移。”
“我会的,爸爸。”鲁道夫的眼眶有些发热。在这种情况下,父亲仍然没有忘记对自己谆谆告诫。他试图宽慰他,可是他自己却深陷囹圄无法自拔,还要面对最严厉的审判。
“他们会判我死刑。”老里宾特洛甫平静地说道,仿佛即将赴死的是其他人,“我希望是枪决,这是最体面的死法。我为帝国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我死而无憾。”
“爸爸!”鲁道夫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使自己不当着父亲的面落泪。他尊敬的父亲,他从小就崇拜的对象,如今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鲁道夫,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恨我。”老里宾特洛甫缓缓说道,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被称之为“悲伤”的表情。
“什么?”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刚一念出这个名字,鲁道夫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会对她产生感情,这是我万万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