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的一切都安排了。
那样可就半点没有新嫁娘的味道了。谢凉萤微微噘了嘴,心里想着。这不是第一次和薛简成亲,却觉得心情比前世还更像个待嫁的女子。前世的时候,她是抱着对谢家的愧疚而出嫁的,是薛简见她在谢家实在过得不开心,强求着谢家早些儿让她过门。
那是一场让谢凉萤难以忘记的婚礼。明明是一生一次的婚事,但谢家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期待。
魏氏又拿了一盒子拇指大的珍珠,让嬷嬷连着料子一同送去做。“用不着可惜珠子,全都用上吧。反正此时不用,后头也要黄了,还不如全都给用上。”
谢凉萤赶忙拦着,“三姐姐同四姐姐的呢。”
魏氏摸了摸谢凉萤的头,浅浅地笑了,“你且放心,你有的,她们全都有。”她调侃道,“我要真敢偏心太过,难道不怕二弟妹打上门来?她的性子你是明白的,从来都不肯比旁人差上那么一点点。若是自己也便罢了,差了她女儿,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
谢凉萤想了想大夫人气势汹汹地冲到大房正院,撸了袖子就冲魏氏发火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对了,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即将要成婚的姑娘,就该笑一笑。”魏氏有些感慨,话虽这么说,但谢凉晴出嫁那次,她们娘俩是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夜的。
魏氏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她回过神,摸着桌上的料子。其实她还是存了点私心的。库房里余下的料子都是凌氏喜欢的那一挂,瞧着就金灿灿的。魏氏可不爱那些,总觉得有些土财主的味道。魏家是有些底蕴的家族,打小魏老夫人就教着魏氏,什么样的料子既不打眼,又能叫识货的一眼就能在心里啧啧称奇。
她这次完全就把谢凉萤的婚事当成谢凉晴那样的比对着办,样样都按着魏家的审美和品位。她没有问过合不合谢凉萤的心意,因为她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谢凉萤何尝看不出来。薛简是新晋的红人,家底差得很,他自己也没有受过那等书香门第的熏陶。前世的时候,谢凉萤就曾笑话过薛简。云阳侯府需要的已经不是那些表面上的喧哗,而是要朝魏家那般靠过去。就是里子做不到,面上也得点在这点子上。
魏氏看了看天色,叫仆妇们将东西都收一收,她拉过谢凉萤的手,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别尽往外跑了,还得在家里绣些荷包呢,到时候嫁过去了得给长辈……”说到一半,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都忙忘了。侯府哪里来的长辈。”
她看着歪着头吃吃笑着的谢凉萤,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你有福气,用不着伺候婆母。”
谢凉萤揉着额头,心道,没长辈也有坏处啊,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上。
第79章()
虽然魏氏让谢凉萤在婚前别出门,但她怎么都呆不住。只要一闲下来,她脑子里立刻就充斥着即将成婚的事,搅得她心神不宁。
知道魏氏不会让自己出门,谢凉萤就换了一身男装,让双珏帮着自己偷偷地出了门。到了外面,谢凉萤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马车是双珏提前租来的,比谢家的看上去要简陋一些。不过能出来就很不错了,谢凉萤并不在意舒不舒服。
虽然是偷着出来,但双珏已经细心地将一些常用又能带着的东西带了出来。马车上喝的茶是装在一个木质茶箱里的,因没有小炉子,所以用的乃是冷泡茶的法子。为了能将茶叶尽快泡出味儿来,用的并非日常喝惯了的绿茶,而是经过酵制的茶叶,有一点儿火气。这茶谢家并不曾有,乃是和安偶尔得了之后,觉得有些野趣,特地着人送来给谢凉萤的。
谢凉萤大着胆子将帘子撩起来,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感叹道:“日日闷在家里,再下去我都快不知道京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了。”
双珏笑道:“夫人可是应了我的,就只这么一次。日后可万不能再偷着出来了,否则叫大夫人知道了,准饶不了我。”
“放心吧,大伯母才舍不得呢。”谢凉萤抿了一口茶汤,“与平时喝的不太一样,是长公主送来的那个?”
双珏点头道:“正是闽地那儿产的。夫人喝着可还习惯?”
谢凉萤又抿了一口,“我倒觉着还成,不过大约姑娘家是不大喜欢这味道,有些霸道。若是有的多,等会儿送去侯府,我估摸着老薛会喜欢。”
双珏将事儿应了下来,记在心上,准备着等会儿回府之后就去把事给办了。
谢凉萤今日出来,是特地去铺子里的。自打回来之后,她还没去看过。魏阳在她一回来的时候就将账册送来了府上,不过谢凉萤还是觉得亲自去看看比较好,毕竟自己已经挺长时间不在铺子露面了。铺子到底还是自己的,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魏阳去做,那样也太累着他了。
她到的时候,魏阳正在二楼算账。因为今日是偷偷出来的,并没有提前叫人过来打招呼,所以铺子里就没人知道东家要来。
谢凉萤一进铺子,就有伙计上来打招呼,“小公子这是想给府上哪位买脂粉?”等细细看了,才认出来竟然是东家,伙计立刻就有些慌了,“东、东家?!你怎么来了?”
“生意可好?”谢凉萤笑着问道,“魏先生呢?又在楼上算账呢?”
伙计将谢凉萤迎进来,“咱们铺子的生意怎么能不好呢?魏先生正在楼上,我替东家叫一声。”她在楼下朝上头喊了一声,“东家来了。”
上面很快就有人应了,然后只听到噔噔噔的下楼声,“东家,快些上去。楼下人多,别冲撞了。”
谢凉萤笑盈盈地同伙计打招呼,上楼之后一头扎进了魏阳算账的雅间。
魏阳正打算出来接人,就见谢凉萤自己进来了。“东家。”
“魏先生。”谢凉萤朝桌上看了一眼,“又有新方子了?”
魏阳笑道:“还是托了蔡荥的福。”他关上门,小声道,“蔡荥想同曾夫人提亲……”
谢凉萤一个激灵,“提、提提提亲?!”看见魏阳将食指竖在嘴前,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也小声地问,“真的?”
“嗯。”魏阳将写完的方子吹了吹上头的墨迹,“他素来手松,眼下并没有什么银钱置办聘礼,便提出给我想些脂粉方子来换钱。他的本事东家是知道的,别说方子行不行,只打出名头去,说这是蔡御医的方子,不知道多少贵夫人们趋之若鹜。”
“啧啧啧。”谢凉萤意味深长地看着魏阳,“魏先生真真是屈才了,看来为了留住先生,我得给你提月钱才行。否则哪个人知道我家账房先生那么能干,将人给挖走了可怎么办。”
魏阳看着促狭的谢凉萤,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不过到底忍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金锁来,“听说东家要成亲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只有这个聊表情谊。”
谢凉萤接过那金锁,细细去看。这是有些年头的金器了,有些变了色。按理说都变色成这个样子了,应当去炸一炸,不过却没有。但还是养护地很好,看得出主人是非常爱惜的。上面是很普通的麒麟送子的纹样,不过却与寻常的有些不一样,仿佛是有人画了之后特地去打出来的,并非京中哪个金铺里头的样子。
魏阳看着谢凉萤把玩着金锁,便道:“这是……我父亲健在的时候画的,家里觉得好玩儿,就拿去金铺里头让人照着样子打了一个。”
谢凉萤并不清楚魏阳的来历,但是却是知道他的家人在很久以前就都没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此时听说了金锁是他父亲留下的,便不敢要了,“魏先生还是留着吧。”做个念想。
魏阳执意将金锁送给谢凉萤,“东家便收下吧,我并不打算成家,就是留着也无用。”
谢凉萤见魏阳不肯收回去,只好留下了。不过她还是道:“等哪日魏先生的孩子出生了,我再将东西原物奉还。”
魏阳怔怔地看着谢凉萤发亮的眼睛,心里有些怅然。他这样身带残疾,又家破人亡的,又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给他呢。不知怎的,魏阳的心思转到了谢凉晴的身上,不过很快他就告诫自己,不能再去想了。
那次……他已经拒绝了。谢凉晴那样的女子,即便是再嫁,也会嫁个比自己更好的。那不是他该肖想的对象。
谢凉萤看出魏阳的心事,不再谈论婚嫁之事。两人又说了一回铺子的事,在双珏的催促下,谢凉萤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一路上平安无事,家里也没人出来找她回去。谢凉萤就这么偷偷地从后门回了院子。她一进院子,就发现仆妇和丫鬟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过来迎她的是清夏,出了一脑门细密的汗,拼命地向谢凉萤使着眼色。
谢凉萤奇道:“这是怎么了?”她环顾了一圈院子里的战战兢兢的仆妇们,“怎么一个个儿的,都怕成这样。”
“她们当然怕了。”魏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她凉凉地道,“主子出门了,她们不知上报。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都要连带着吃苦头。”
糟糕!被抓包了!
谢凉萤登时同那些仆妇们一个表情了。她期期艾艾地走到屋门口,腆着脸地对魏氏笑道:“大伯母……”
魏氏冷笑,“进来!”看着谢凉萤一脸悲壮地好像要去上刑场一般,一步一挪地到了自己跟前,魏氏恨得牙痒痒,狠狠地点了点谢凉萤的额头,“我先前怎么同你说的?长能耐了啊?还偷着跑出去?”
戳了半天,见谢凉萤额头都被自己戳红了,魏氏有些心疼,又替她揉着红红的地方,“疼不疼?”
谢凉萤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但是却又特别高兴。魏氏这般对她,就好像是颜氏一般。不,甚至要比亲生母亲颜氏还要像待个女儿一样。自己做了错事,被母亲数落,虽然嘴上说着,心里却还疼得很。
谢凉萤甜甜地笑了,歪在魏氏的怀里耍赖,“一点儿都不疼。”
魏氏又气又笑,还竟然和自己赖上了。她摸着谢凉萤的背,“真是一点点都不省心。得亏你没托生在我肚子里,要不然从小就给我打大来。”她转头看着陪嫁嬷嬷,“先前都不知道五姑娘竟是这般皮的,瞧着文文气气的,没想到骨子里竟同个小子一般。”
谢凉晴端了一碟子点心进来,进门就瞧见谢凉萤在同自己母亲调皮。她也不恼,将碟子放在桌上,“出去半日也饿了吧,快些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凉萤从碟子里捻了一块玫瑰糕,往魏氏嘴里塞,“大伯母吃。”她歪着头看谢凉晴,“二姐姐把大伯母给我做了母亲算了。”
谢凉晴笑地肚子都疼了,轻轻点着谢凉萤的头,“该是你给我娘做女儿才是。”她心里一动,如今谢凉萤倒真个儿地像是没娘的孩子一般。既然她同自己有恩又有缘,倒不妨真的就做了姐妹。只是这事儿她不敢轻易提出来,得回屋子关上了门,和魏氏再商量。
“二姐姐今日怎么回来了?老夫人身子好些了不曾?”谢凉萤吃着玫瑰糕,望着谢凉晴问道。魏老夫人病了的事儿瞒不住人,到底还是叫谢凉萤给知道了。她后来还着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谢凉晴在绣墩上坐下,道:“好些了。她还叫我回来之后同你道谢呢。”
谢凉萤指着玫瑰糕,“所以二姐姐就做了糕来谢我。”
“正是这样。”谢凉晴吃吃地笑着。她觉得谢凉萤怀里有个什么东西晃她的眼睛,便问:“五妹妹怀里是什么?”
谢凉萤将魏阳送的小金锁拿出来,“二姐姐问的可是这个?”
一旁的魏氏看见那金锁,眼睛一眯。
第80章()
谢凉萤和谢凉晴正拿着那金锁说着话儿,两个人谁都没发现魏氏脸上的表情不大对。
魏氏看着姐妹俩兴高采烈地聊着天,不动声色地朝自己的陪嫁嬷嬷看了眼。主仆两个在一起已是数年了,彼此有默契得很。魏氏只一眼,嬷嬷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嬷嬷眯着眼,朝谢凉萤手里看去,瞧了半晌,终于朝魏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魏氏清了清嗓子,问道:“阿萤,你这金锁……是谁给你的?”
谢凉萤以为魏氏要看,不等她开口,就把金锁往魏氏跟前送。“是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大伯母兴许还见过。姓魏,叫魏阳。我今日过去铺子,他将这个送与我,说是当我的贺礼。”
魏氏看着金锁上的纹样,越看越觉得熟悉。她道:“既然是别人的心意,那咱们自当好好地收起来。你先将这锁给了我,我去找个盒子给它装起来。回头等你成亲了,一道放在嫁妆里头,让你带去侯府。”
谢凉萤不疑有他,当即点头应了。
魏氏拿了锁,借口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走之前,她还特地叮嘱了谢凉萤万不可再偷跑出去了,还让谢凉晴好好陪着妹妹一道玩儿。两个人正想说悄悄话儿呢,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急吼吼地回到院子里,魏氏赶忙让嬷嬷翻出自己的陪嫁账册来,取了钥匙去拿东西。
不过转眼的功夫,嬷嬷就把魏氏想要找的东西给她带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子,上面的雕纹极其精致。
魏氏从梳妆台里的小抽屉中取了一把小钥匙,将那木盒打开。里头装的悉数皆是孩童用的器物。魏氏看着这些,眼神就柔软了许多。她每拿一件出来都要摸上好一会儿。
嬷嬷含笑看着魏氏,并不催促,心思仿佛也飘回到了魏氏还未出嫁的时候。
盒子最底下压着的,乃是一个金锁,麒麟送子的纹样。
魏氏将盒中的金锁取出来,与方才从谢凉萤那儿拿来的放在一起对比。“嬷嬷你看看,是不是一个样。”除了成色不一样之外,两个金锁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嬷嬷凑了头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又将两个金锁翻过来,确定无误地道:“是同一个。”
魏氏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她嘴里喃喃地念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真个儿叫我找着了。真真是老天开眼了。”说着她竟就这般哭了出来。
嬷嬷赶忙将屋子里的下人全都清了出去,独留下自己陪着魏氏。她此时也湿了眼眶,嘴上却还劝着魏氏,“夫人莫哭了,这也是姑奶奶在天有灵。”
魏氏点点头,用帕子将脸上的泪全都擦干了。她将其他东西全都重新放回盒子里,只留了那个金锁出来。她将两个金锁用丝帕包了起来,说道:“当下最要紧的,是我得赶紧回趟家里头,将东西给娘看一眼。我到底和姑姑没见过几面,拿不准,她必是能知道的。”
嬷嬷忙道:“那我就赶紧去叫人把车给套上。”
“嗯。”魏氏将包好的金锁小心谨慎地贴身收好,“我将手里的一些事儿吩咐下去就走。你先到二道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嬷嬷应了一声,便去忙活了。
魏氏这次心里是真着急,不过片刻就将家事料理完,出现在了二道门。
去魏府的路上,魏氏不断催促着车夫把车赶快些。车到了魏家,还不等停稳,魏氏也不等嬷嬷下去扶,就先跳下了马车。
因这次回来是临时起意,所以魏氏在半道上才想起要叫人回娘家说一声儿。家里几个嫂子收到了她要回来的消息之后,都有些奇怪。魏氏除非大事,从来都是会提前几日跟家里说一声。莫非这次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这般想着,几个嫂子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