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阿翎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低声道,“你好好看着周围动静,免得我们又被宫卫发现了。”
“哎……”子鸢还欲说什么,阿翎冰凉的双眸已狠狠瞪着她,她只好咽下口中的话,乖乖地听命注意周围的动静。
阿翎再次伏身在宫瓦上,仔细听着阁中的一切声响——
“沈副都尉,你不必担心,今夜母妃是不会回宫的。”景柔公主的声音在阁中响起。
“微臣并非是担心此事。”另一个声音竟是沈副都尉沈之淮!
“若你不是担心此事,为何从入宫到现在,俱是眉头紧锁?”
“我……”
“其实本宫知道,你们心里都只有三皇姐……”
“公主殿下,并非如此,微臣……”
“三日后,三皇姐便要嫁与曹世子为妻,这是皇命,是谁也违抗不了的皇命。今日母妃难得不在,本宫才敢邀约沈副都尉你来宫中小酌,只想为沈副都尉你消消心中烦闷……”
“公主殿下,不必说这些了。”
“你……”
“楚山公主倾城之色,放眼临安,谁人不喜欢?只是,美貌虽好,怎及一颗真心可贵?公主殿下你真心处处,微臣又不是瞎子,岂能再让公主殿下心伤?”
“沈……”
“若是无人,微臣斗胆,恳请公主殿下唤我之淮……”
“我……唔……”
阿翎的脸蓦地一红,在月光下格外地明显。
子鸢乍然瞧见阿翎脸色有异,还以为是她伏身太久,血行不畅,双颊才会如此红艳,又见阿翎身子微微一颤,更以为她双臂定是酸麻无力,一时撑不起身子,当下俯身欲去扶她起来。
蓦地觉察有人靠近自己,阿翎猛地转身坐起,堪堪与子鸢迎面相撞,她下意识地错开脸去,却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两人鼻尖相撞,可那势子却再也止不住,唇瓣擦过子鸢的唇瓣,火一样的烧意便在脸上心头火辣辣地蹿了起来。
子鸢惊忙捂住自己的唇瓣,怔怔地看着阿翎——月华昏昏,夜幕之下,眼前的阿翎明眸若水,眸光中跳动着满满的惊羞之色,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冰冷少语的主上?
“我……”心跳忽地不规矩起来,子鸢想要张口道歉,可才说出一个字,阿翎已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闭嘴!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就要你的命!”阿翎想要压抑住心底的狂乱,却浑然不知自己尾音之中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羞涩之音。
“饶……”子鸢急然抓住阿翎的手,想要求饶,却发现她连双手都暖得厉害,再看阿翎一眼,双颊似是比方才还要红。
阿翎眉角一挑,怒声道:“我都警告你,不要说话!谁让你靠过来的?谁……谁……”她越是愤怒,眼底的羞涩也越多,心跳的狂乱也越来越厉害,说到后面,忽地觉得甚是心虚,硬生生地哽住了话。
“……”子鸢惊得不敢发出一个声音。
“我们……我们该出宫了!”阿翎忽地松开了双手,背过了身去。
“好……”子鸢只敢应一个字,可说完这个字,子鸢忍不住问道,“你方才听到了什么?”
阿翎瞪了子鸢一眼,“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子鸢疑惑地看了阿翎一眼,伏身宫瓦之上,倾听到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之声。
“之淮……今夜……今夜……我……是你的……”
“定不负……公主深情!若有违誓……天打……天打雷劈!”
子鸢猛地做直了身子,双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她咽了一口口水,尴尬地看向了阿翎,“我……我们……还是……还是……”
“走啊!”阿翎哪里还敢多看她一眼,当先跳下了宫檐。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乱临安夜()
镇国大将军府,烛火昏黄。
喝了半盏的茶已经凉透了心,堂中沈贵妃就与沈佑这样对面静坐了许久。
沈贵妃身上的黑氅尚未脱下,脸上兀自带着不悦之色,终于开了口,“看来兄长是决定走这最后一步了。”
沈佑苦笑一声,捋起了袖子,看着手臂上那只隐隐浮现的蝎子纹路,“妹妹,有些事已经由不得我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沈贵妃冷冷道:“本宫现在最关心的便是景柔与远儿!”
“我何尝不担心远儿?”沈佑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瞧,我不过心中生了拖延之念,我体内的皇蛊之毒便开始发作了,若是这次不照国师的意思行事,只怕我根本活不过三日。我若突然暴毙,朝廷大可借故削权,到时候远儿如何自保?将军府若是倒了,妹妹,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宠冠后宫的沈贵妃?”
“你……你说什么?”沈贵妃惊呼一声,起身上前捋起沈佑的衣袖,目光落上了那个蝎子纹路,“你竟然……竟然被晋国巫蛊之术控制了?!”
沈佑苍凉地一笑,“晋国就没有人会相信棋子的忠心,若不用这些,你以为我会如此卖力做事?大云给我的权势,已足够我们沈家三代鼎盛,我为何要傻子一样的覆灭大云?”
沈贵妃突地发出一声冷笑来,笑声之中颇有自嘲,“所以,楚山下嫁之日,你一定要兵变临安?”
“我别无选择。”沈佑沉声回答。
沈贵妃忍不住问道:“你以为晋国一定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我不知道。”沈佑低下了头去,叹了一声,“大云若灭,我自然也没有利用的价值,只怕远儿比现下还惨。”
“可笑,你既然知道结果,为何还是要谋逆?”沈贵妃不明白沈佑的意思。
沈佑也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来,“我方才不是说了,我别无选择。九千岁已经准备好兵马,楚山公主大婚之日就算是我不动手,他也会动手。唯有我也跟着动手,才能拖延时机,让远儿跟你有机会离开临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贵妃眸光一闪。
沈佑定定看着妹妹,“我知道有些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狠了些,可是,我一直都只想我们沈家安然。所以这一次谋逆,并非是为了效忠大晋,而是为了给远儿跟你留一条生路。”
“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话?”沈贵妃挑眉问道。
沈佑苦涩地笑道:“大婚之日,我会在北宫门留辆马车,马车上会备好足够的金银,一旦皇城兵变开始,马车便会趁乱送你与景柔离开临安。”略微一顿,沈佑又道,“马车由远儿亲自赶车,远儿是个急性子,日后有你在身边,可以少吃点苦头,我也可以安心些。”
“你……”
“远儿终究是沈家的独苗,妹妹,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你。”
内堂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良久,沈贵妃沉声道:“兄长,我最后信你一回。”
“好!”
两人击掌,脆响一声。
沈佑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只觉得臂上一阵剧痛,那只蝎子纹路似乎更加明晰起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疼痛走到内堂门口,朝十步开外的小厮呼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小厮恭敬地回道:“回大将军,已经快寅时了。”
沈佑回头对沈贵妃道:“再过两个时辰,宫门便会打开,妹妹若是觉得倦了,可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沈贵妃微微点头,坐了回去,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道:“怎的今日一直没有瞧见远儿?”
沈佑想了想,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又问向方才那名小厮,“今夜可瞧见公子了?”
小厮连忙答道:“回大将军,今日公子好像没有回府。”
“什么?!”沈佑大惊,回想今日一同与沈远从皇城中出来,沈远只说去青楼喝上几杯小酒解解烦,盏灯时分必定归府,可万万没想到沈远居然没回来,“你带几个人去找公子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宿醉青楼,这小子什么时候才真正长进?”
沈贵妃忽地从坐上站起,摇头道:“不成,我该早些回宫。这几日宫里总闹狐影,今日我不在后宫坐镇,我总担心宫中会出现什么变数?”
沈佑疑声道:“狐影?”
沈贵妃点头道:“不错,我想来想去,敢在宫中如此大胆故弄玄虚的,只怕是有皇后的受意。这些年来她虽有皇后之名,却无皇后之权,就连儿子也当不上太子,必定对我是恨之入骨。既然兄长已经决定三日后要起事,这几日后宫就不可以产生什么变数。”
“说得有理,那我就派人送妹妹你回宫。西宫门今夜值守的宫卫是我这边的人,妹妹从那边回去,应当不会被人发现。”沈佑连连点头。
“嗯。”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镇国大将军府后门离开,直往西宫门而去。
与此同时,子鸢带着阿翎安然离开了皇城,走在临安巷陌之间。
百家灯火悠悠,临安的夜,天上繁星与人间零星灯火交相辉映,是难得的太平光景。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太平,还能有几日?
阿翎觉察到子鸢所行的方向并非是醉今宵,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要去哪里?”
子鸢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夜甚是闷得慌,我想去找点乐子,你……”子鸢上下看了阿翎一眼,瞧她兀自禁卫营校尉打扮,“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碰碰运气。”
阿翎疑声问道:“去哪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瓮中捉公子()
与醉今宵只隔了两条横街,自从苏折雪失踪消息在临安城中传人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头牌黛黛姑娘也算是在国香大典上出过风头。
“看来沈少将军今夜也在这儿。”子鸢眼尖,老远便瞧见门外的将军府家将,她回头对着阿翎眨眼一笑,中公然动手,未免太过招摇,我想到一个法子,需要你帮个手。”
阿翎看到了子鸢眼底的促狭笑意,自知定不是什么好差事,“先说来听听。”
子鸢嘿嘿一笑,附耳轻声对着阿翎说了几句。
阿翎忍不住瞪了子鸢一眼,“你就不怕我勾不来他?”
子鸢笑道:“我可是记得,某人曾经说过,姐姐是她一手□□的,还有啊,当日国香大典某人的风采可足以称得上倾国倾城……”
“……”阿翎一记眼刀飞来,逼得子鸢连忙噤声,肃立在旁。
瞧她乖乖闭了嘴,的方向瞄了一眼,回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从后巷找机再说。”
“好。”子鸢点点头。
与此内,听月小筑阁上,黛黛一袭紫色轻纱斜偎在沈远怀中,笑然提壶给沈远斟满了一杯酒,喂向了沈远,“少将军,再喝一杯嘛。”尾音婉转,媚态天成。
沈远似是有些愠色,被黛黛如此伺候,怨气终究散去些许,“好!来,喝!”
黛黛莞尔看着沈远一饮而尽,又给沈远斟了一杯,“少将军今儿来此,似是心中有火啊。”
沈远重重哼了一声,道:“本少将军确实有火!快到手的美人儿竟然就这样被他给抢了,当真是……恼人!”说完,又喝了一杯酒。
黛黛惑然问道:“什么美人儿?”
沈远看了黛黛一眼,道:“临安花魁苏折雪。”
黛黛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她不是落水失踪了么?”
沈远又重重一哼,怒道:“失踪?呵呵,是被咱们的三殿下给金屋藏娇了!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可以去把苏折雪给翻出来,却不想宫中根本就没人!这小子居然把人给一起带着出宫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莫气,莫气。”黛黛的一双柔手在沈远胸膛上轻轻抚慰,媚笑道,“人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既然知道在哪里了,以后再夺回来便是了。”
“不一样!”沈远突然站了起来,险些让黛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他也没去扶黛黛,“苏折雪的第一夜该是本少将军的!岂能便宜了那个小子!”
黛黛虽然稳住了身子,并未扑倒在地,可这腰杆终究是扭了一下,隐隐生疼,可眼前这位恩客却半眼都没多瞧她一下,心下不禁有些委屈,悄然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哑声道:“方才点的佳肴还缺一盘,我去催催厨子,少将军且在这儿小憩片刻,黛黛去去便回。”
“你去吧。”沈远挥手示意黛黛下去,这个时候他满心愤恨,想的念的都是苏折雪,哪里会管黛黛这个轻易头牌?
黛黛红着眼退出了小阁,甫才走下听月小筑,只觉得颈上被什么狠狠一击,眼前便一片黑暗,瞬间昏了过去。
子鸢抱住了黛黛倒下的身子,将黛黛小心移到小筑楼梯下的暗处,回头对着假山后的阿翎招了招手,“下面可就看你的了。”
阿翎指了指后门的方向,提起裙角自假山后走了出来——莲步盈盈,雪纱依稀,一方红肚兜在雪纱下若隐若现,虽未施艳丽脂粉,只凭这身薄纱衣,便已足以动人心魄。
子鸢看得呆了眼。
阿翎走过子鸢的时候,悄然伸手在子鸢手臂上掐了一下,“再多看,小心我马上挖了你的眼睛!”
“饶命!饶命!”子鸢连忙闭眼求饶,可鼻端飘入的淡淡体香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酥然。
“快去后巷等着动手!”阿翎附耳匆匆说了一句话,便提着裙角走上了小筑小阁。
子鸢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朝小阁上瞄了一眼——阿翎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更没有敲门,只是柔柔地在门隙处轻轻呼唤。
“少将军……”
沈远乍听还以为是饮酒太多导致的幻觉,可当第三声“少将军”响起,沈远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什么人?”
“呵,少将军,你来啊……”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媚,宛若猫抓挠心般匆匆一抓,又渐渐飘远。
“这是什么新把戏?”沈远冷笑一声,想到方才黛黛出去催什么佳肴,只怕是为了找新的把戏来哄他欢喜吧。
“来呀,少将军……咯咯……”
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门隙中飘入,沈远忍不住起身走到房门前,打开门的刹那,门口却不是黛黛,视线之中只瞧见一袭雪纱飘过,一个美人儿匆匆跑下了楼去。
子鸢连忙闪到假山后面,生怕被小阁上的沈远看到了自己。
“有意思。”沈远看着阿翎跑到了小阁下,看这身形根本就不是黛黛,不由得自语道,“这老鸨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个尤物,不过这道菜我喜欢!”说完,便紧跟着跑下了小阁去。
阿翎用衣袖半掩脸庞,蓦地回头对着沈远一笑,另一只手伸出小指,对着沈远勾了勾,“少将军,来啊,若能追上我,可是有奖励的……”说完,莲步轻摆,朝着后院后门方向跑去,
“这有何难?”沈远笑然答道。
“咯吱——”
后院院门被阿翎打了开来,只见阿翎斜倚在门边,兀自半掩脸庞,“少将军若是还抓不到我,我可要走了哦。”
“你能跑到哪里去?”沈远饶有深意地应了一声,便朝着后门扑了过去。
阿翎身子往后巧妙地一退,恰恰让沈远给扑了个空,自己却已站到了门外。
“沈少将军,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路过后院的小厮瞧见沈远在后门边上,问了一句,“这儿是后门,您的仆从都在门口候着呢。”
“莫要扫兴,本少将军正与美人儿乐着呢!”沈远话音才落,小厮便瞧见一双柔手勾在了沈远的颈上。
小厮当下心跳快了一拍,喃喃道:“这黛黛姑娘是越来越会伺候沈少将军了,这种新把戏就是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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