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楚山公主也……
苏折雪与阿翎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紧紧依偎的两人,心头浮起一丝酸涩,最终化为一声悄悄的叹息。
“公主殿下,没事了。”子鸢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叶泠兮依旧紧紧抱着她的腰杆,迟迟不敢松开。
“没事了,没事了。”子鸢拍了拍叶泠兮的肩头,若有所思地瞧向苏折雪。
苏折雪避开了子鸢的目光,叶桓缒绳而下,惊忙走了过来,急声问道:“都是皇兄不好,妹妹可摔到哪里了?”
“你……”叶泠兮通红着眼,狠狠地瞪了叶桓一眼,满心愤怒却不能开口怒骂一句,毕竟身为皇族,竟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谋求想要的东西,楚山觉得不屑,更觉得可悲。
“是皇兄不好,皇兄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这么不小心了!”叶桓说着,还想上前带叶泠兮上崖。
叶泠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又怎会再给叶桓施计的机会?
只见她转眸定定望着子鸢,“祁都尉,你带本宫上去!”叶泠兮也知道子鸢的为难,声音一软,“可否?”
第九十三章 。今宵着征袍()
“微臣遵命。”子鸢略微低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引着叶泠兮来到绝壁之下,扯住一根蔓藤,“公主请!”
叶泠兮嘴角一抿,脸上是一个安心的笑容,她从子鸢手中接过那根蔓藤,对着子鸢点头一笑。
子鸢拉住另外一根蔓藤,翻身往上腾起数尺,待稳住下坠的势子,这才用力扯动叶泠兮那根蔓藤,带着她往上移动数尺。
绝壁之下,叶桓悄然一笑,望着叶泠兮脸上隐现的红晕,心底暗道:“皇妹,可别怪皇兄,皇兄如此做,只为了你好。”他无声转头,瞧向了身侧的苏折雪,“苏姑娘,不如……由本殿下带你上去?”
苏折雪抬眼瞧了瞧子鸢,眉心一蹙,却突然感觉裙角似是被谁轻轻扯了扯,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瞧见阿翎抱膝坐在那儿,对着她轻轻摇头。
她所顾忌的,苏折雪又岂会不知道?
苏折雪想到方才子鸢的难过,心头又暖又痛,可是,事到如今,她怎能错失这个好机会?她暗暗咬了咬牙关,扬起脸来,脸上浮起一个明媚欢喜的笑来,她艰难地抬起手来,对着叶桓笑道:“折雪多谢殿下好意,有劳殿下了。”
叶桓激动无比地握住了苏折雪的手,心神一荡,就好像是天下最珍贵的宝贝如今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他点点头,“苏姑娘,请!”
“折雪……”阿翎虚弱的呼唤,根本阻止不了苏折雪决定做的事。
待子鸢将叶泠兮带上绝壁,刚欲缒绳而下,却瞧见了叶桓搂住苏折雪的腰肢,带着苏折雪爬上了绝壁。
心头一酸,子鸢不禁握紧了双拳,浑然不知眼眶里已闪起了泪光,“姐姐?”
苏折雪不敢去看此刻子鸢的双眸,只见她安然踏上绝壁顶之后,身子终究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拉开了自己与叶桓的距离,哑声道:“子鸢,师姐还在下面,你……”
“好。”浓浓的鼻音透过这一个字传出,子鸢没有过多的迟疑,扯住一根蔓藤,便往绝壁下跳去。
只要是姐姐要她做的,她怎会不做?
若是姐姐真的恼她,真的不愿再与她亲近,那她便听话。
眼泪在子鸢安然落地的瞬间,从眼角流出,只见她干脆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尉大人,您这是……”
子鸢只觉得掌心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疼痛,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双掌,今日被蔓藤勒开的伤口,如今再次被蔓藤划开,她苦涩地笑了笑,转头回答绝壁下的宫卫,“没想到这些蔓藤划破的地方如此疼,让你们见笑了。”
“十指连心,又岂会不痛?”宫卫们笑然回答,“都尉大人您先上,我们殿后保护。”
“嗯。”
子鸢弯下腰,向阿翎伸出了手去,“我带你上去。”
月光之下,泪痕隐隐,双眸通红,她眉间紧锁的伤心,就宛如这里斑驳的树影,点点都是痛。
阿翎岂会感觉不到?
阿翎温柔地握住了子鸢的双手,所有的怜惜都化成了指尖的轻轻摩挲。
“我没事……”
子鸢猛地一带,将阿翎背上了后背——这样的情景,又一次重演。
犹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离开这片桃源,那时候对这里是带着无限的眷恋,可是这一次,不论是她,还是折雪,亦或是子鸢,只怕谁也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阿翎勾紧了子鸢的身子,附耳轻声道:“臭丫头……你哭起来的样子……”
“不好看,是吧?”子鸢自嘲地一笑,扬起头来,望着绝壁上的蔓藤,“其实就算是笑,也笑得不好看了。”
“别怪……折雪……”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怪姐姐,只怪我太弱,护不得你们周全……”子鸢沙哑地说完,微微侧过脸去,低声道,“萧栈雪,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阿翎惊愕无比,她记得她只说过,她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却想不通子鸢为何会突然知道她的名字?
“若是你大事得成,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子鸢缒绳而上,压低了声音道。
“……”
“护我一家远离蛊祸。”
阿翎怔了怔,“你一家?莫非你已想起……”
“今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能保你安然一世。”
“……”
阿翎心头一暖,口头却凉凉地道:“你……这是……命令我?”
“是求你。”
只要阿翎在她视线之中,她便能护她周全,阻止她的其他哥哥继续暗杀阿翎,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亲人离开世间。
待两人终于爬上绝壁,苏折雪先迎了上来,从子鸢背上扶下阿翎。
“来人,护送苏姑娘她们回醉今宵。”叶桓当先下令。
子鸢冷眼看着叶桓的殷勤,默默不语,一路静默着回到了醉今宵。
天已蒙蒙亮,几番客套后,叶泠兮终于劝走了流连不愿离开的叶桓。
子鸢背着阿翎进了房间,将阿翎小心放在床榻上,默默退出了房间,回到了曾经属于她与姐姐的小阁。
晨曦之下,手心上的刮痕累累,子鸢怔怔然看着,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心底的酸楚阵阵揪心。
“咯吱——”
小阁房间被谁推开。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子鸢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喃喃地唤了一句,“姐姐。”转过脸来,脸上兀自挂着笑,眼底却是淡淡的哀伤。
苏折雪端着热水走到桌边,将铜盆放下,拧了拧浸湿的毛巾,坐在了子鸢身边,“以后行事不要逞强了,再伤了哪儿……”
“好。”不等苏折雪说完,子鸢已点头答允。
苏折雪低头握住子鸢的手,轻轻地给子鸢擦拭伤口处的血渍,“今后要多爱惜……”
“好。”子鸢又点头答允。
苏折雪怔了怔,抬眼瞧向子鸢,发现子鸢已经双眸通红,她不禁心头一酸,柔声问道:“可是弄痛了你?”说话间,已情不自禁地低头去轻轻吹拂子鸢的伤口。
“……”
子鸢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沉默,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苏折雪——她给她擦拭伤口,又轻柔无比地上药裹伤,一举一动,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还如初。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与她之间出现了那条鸿沟?
一滴热泪突然落在苏折雪的手背上,惊得苏折雪不禁抬眼瞧向子鸢,“你……”
子鸢猝然将苏折雪紧紧抱入怀中,双臂一紧,是前所未有的紧致,害怕这一瞬的亲密转瞬之间,会变成他朝的陌路不相识。
“呆……”苏折雪忍住了即将唤出口的亲昵称呼,她黯然摇头,轻轻地推了推子鸢的身子,颤声道,“子鸢,你这是怎么了?”
子鸢失落地摇摇头,含泪笑道:“是我唐突姐姐了……”
“……”
这次换做苏折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阁之上,三年来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窒息的沉寂。
“大人!”
沉寂终究被禁卫营将士的声音打破。
子鸢起身道:“何事?”
禁卫营将士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子鸢拱手一拜,“回大人,锦兰宫送来礼盒。”说着,便示意身后的同僚将锦盒端上来。
“锦兰宫?沈贵妃?”子鸢心头升起一丝疑惑来。
“大人,送锦盒来的宫女还说,若是大人喜欢这件礼物,今日午时,可以入宫谢礼。”
“知道了。”看着禁卫营将士将锦盒放在桌上,子鸢示意两人先退下,自己亲手打开了这个锦盒——其内银光熠熠,红袍刺眼,血红的盔樱整齐地洒在雕兽头盔上,这是一套上好的战甲。
“奇怪,怎么会突然送这东西过来?”苏折雪伸手拿起头盔,轻轻抚过头盔上的樱红,只觉得甚是冰凉。
“我想,多半沈贵妃想要拉拢我吧?毕竟,这一万兵马是从镇国大将军手里分来的。”子鸢想到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说完,子鸢勾唇一笑,望向了苏折雪,“姐姐还没见过我穿战甲的样子吧?”
苏折雪点头轻笑,“确实没有。”
子鸢眨了眨眼,快步走到房门前,将房门关好,这才回头走到桌前,换起了战甲。
“小楼西风瘦,念君千里行。”
苏折雪本想给子鸢戴上头盔,却发现了铭刻在盔耳内侧的小诗,她喃喃念出,越发觉得沈贵妃的行径奇怪之极。
子鸢看了看这句小诗,侧眼瞄了一眼锦盒底,锦盒底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看来今日午时,这锦兰宫我必须走一趟了。”
“事事小心。”
苏折雪嘱咐了一句,子鸢重重点了点头,从苏折雪手中接过头盔,戴在了头上。
银甲熠熠,红袍灼灼。
苏折雪只觉得眼前站的她像极了天上战神,英武得让人心驰,只是子鸢似是故意戴歪头盔,英武之意一去七分,剩下的三分俱是惹人发笑的逗趣。
“你呀,”苏折雪忍俊不禁,伸手出去,给子鸢扶正了头盔,眼底眉梢,难掩的还是当初的深情脉脉,“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子鸢会心一笑,捉住了苏折雪的手,话中有话的说了一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苏折雪怔了怔,低下了头去,“说什么傻话……”
怪只怪,苍天太过残忍,世事如此无常。
她的不得已,只为了他日这个呆子可以安然无忧,平安一世。
第九十四章 。误入锦兰闹()
午时,烈日当空,暑气逼人。
皇城之中,鸣蝉依树而歌,添了几许喧嚣。
子鸢换了身常服来到锦兰宫外,手中还捧着早晨送来的锦盒。
待宫女通传之后,沈贵妃宣子鸢入宫觐见。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沈贵妃斜倚在雕花栏边,远远眺望着小亭外的景色,听见子鸢的声音,只是轻轻挥手,示意左右退下,“你们都下去吧。”
子鸢愕了愕,一时猜不透沈贵妃今日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沈贵妃站了起来,一双凤目含笑上下打量了子鸢一眼,最后落在了锦盒上,“祁都尉,你今日此举,倒让本宫想不明白了。”说着,沈贵妃伸出了手去,指尖轻轻拂过锦盒,“本宫的原话是,若是祁都尉喜欢这礼物,今日来见。可现在看来,祁都尉似是想要把这礼物退回?既然如此,为何不差人来退,何必走这一遭呢?”
子鸢嘴角勾笑,“这件战甲甚是好看,微臣确实喜欢,可是这战甲里面藏了一句诗句,于情于礼又实在是不宜收下,所以,今日只好将原物送还。”说着,子鸢将锦盒放在了小亭石桌上,对着沈贵妃拱手一拜。
沈贵妃轻轻一笑,“祁都尉不妨先听本宫讲个故事,再决定退与不退此礼?”
“愿闻其详。”
沈贵妃目光悠远,侧目远远地瞧了瞧小亭外的柳色如烟,“这身铠甲有个名儿,叫做雁翎锁心甲。”
“二十年前,这具雁翎锁心甲本是一名少年将军的爱物。不论是朝廷要求剿匪,亦或是随军征伐外乱,这少年将军俱是军中翘楚,闪耀的好像是天上星辰。”
“最难得的是,他还是个痴郞,一颗心如同这锁心甲名字一样,锁住一个女子的心,便一世不离不不弃……”
沈贵妃突然停了下来,笑容一深,忽地不发一言。
子鸢琢磨着沈贵妃说这个故事的深意,心底暗暗猜想,莫非那少年将军曾与沈贵妃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最后……那位将军去了何处?”
子鸢低声问了一句。
“自古将军百战死,他本来死在沙场之上,偏生没有死得其所。这件锁心甲本该锁住一颗真心,可惜,最终只是个镜花水月的笑话。”沈贵妃自嘲地回过头来,将桌上锦盒往子鸢面前推了推,“本宫送此甲给你,并非是为了让祁都尉着甲上阵,只想让祁都尉把这具锁心甲埋在应该埋的地方。”
子鸢迟疑了一下,这沈贵妃突然送礼,居然只为了让她把宝价带到寒西关掩埋?
想来想去,还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沈贵妃究竟想做什么?
“怎的?不愿为本宫做此事?”沈贵妃脸上笑意一僵,挑眉冷冷看了子鸢一眼。
目光如刀,子鸢知道沈贵妃素来不是好招惹的主儿,如今虽然猜不透她想做什么,但是此事若是拒绝了,必定会与沈贵妃结下什么梁子,于日后行事实在是大大不好。
“微臣愿为贵妃娘娘办成此事。”子鸢低头,拍了拍锦盒。
“很好,那就先退下吧。”沈贵妃挥手示意子鸢可以退下。
子鸢抱起锦盒,低头拜退。
锦兰宫门前,身穿金丝红裳的景柔公主急匆匆地带着两名宫女走来,才踏入锦兰宫门,便瞧见了子鸢双臂端着的锦盒,不由得脸色一沉,鼓着红彤彤的双腮怒然拦住了子鸢的路。
“又是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乱动本宫的东西!”
子鸢一怔,低头看了一眼锦盒,“公主殿下的东西难道是这锦盒中的雁翎锁心甲?”
“你竟然知道这甲衣的名字!”景柔公主怒叉小腰,更是气极,“你给本宫放下!放下!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小贼!”
子鸢听得一头雾水,“等等,公主殿下这话微臣实在是听不懂!”
“你这个无赖!把本宫的东西还来!”景柔公主见左右实在是动得太慢,忍不住自己出手,准备去抢子鸢手中的锦盒。
沈贵妃听见了外间的动静,悠悠地走了出来,似是不准备阻止景柔与子鸢的冲突,只见她眉眼往景柔身边的贴身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宫女悄然在景柔公主脚下伸出了脚尖,景柔公主一个不察,整个人重心不稳,便朝着地上栽去。
“公主小心!”子鸢连忙放下锦盒,伸手去拉景柔公主的手臂,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一绊,身子一个不稳,原本已拉住景柔公主,却因为这一绊,整个人往景柔身上扑去。
“你!”景柔公主又羞又怒,想要推开子鸢,偏偏根本推不了动她分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鸢扑倒在了自己身上。
“放肆!本宫要摘了你的脑袋!要你凌迟处死!”景柔公主惨声大呼,两名侍卫上来扯起了子鸢,将子鸢拉到了一边。
“祁都尉,你好大胆子!”沈贵妃怒声大喝,锦兰宫上下跪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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