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李斯仰头大笑。这小丫头所向披靡啊!
寒洲无奈地笑笑:“看来先生心情好,故意要看小寒的笑话,才逗得我天南地北地胡扯。要是没有什么正事儿,那小寒要告退了。”
“嗯。”李斯点点头,又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别老穿灰色的衣服,我儿子都记不住你的样子。”
李由把头转向父亲,这是什么意思,要扯到我的头上。
小寒也圆睁二目,看来老头儿很闲啊!
李斯这才反应出刚才的话有毛病,尴尬地一咳,说:“我是说,年轻女子穿得那么平淡,怎么让人记得住呢?你总要找个人,才好有个家嘛。省得一个人过日子,没什么意思。”
是这样啊!寒洲感激地一笑,这老先生还是挺关心她的。她点点头,告退了。
次日,寒洲早早起来,拉着“老陈”直奔渭河边而去。
河边依旧没有人,雾气未散,河水喧哗,“老陈”自己找吃的去了。石头上有露水,不能坐下来,寒洲就向着河对岸做了一会儿操。她安安静静地做了五十个下蹲,又做了五十个扩胸运动,还有不知多少个高抬腿跑,跑得快喘不上气了,才停下来。
太阳出来了,心情也变得明朗,云朵稀稀软软地飘在远空,鸟儿在头顶啾啾鸣唱。河水也在喧嚣,仿佛一切都在醒来,她唱起了快要忘记歌词的西班牙歌曲《鸽子》,这是她大学时常听的歌。
当我离开可爱的故乡哈瓦那,你想不到我是多么悲伤。
天上飘着明亮的七色的彩霞,心爱的姑娘靠在我身旁;
……
亲爱的我愿随你同去远航,像一只鸽子在海上自由地飞翔。
和你的船帆在海上乘风破浪,你爱着我呀像一只小鸽子一样。
亲爱的小鸽子,请你来到我身旁,
我们飞过蓝色的海洋,走向遥远的地方。
……
她反反复复,来回召唤,鸽子没有飞来,“老陈”来了,看来是吃饱了。当然,她还饿着。多一口吃饭的,就多了很多事儿,但是,这样也好,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以后得天天出来溜马了。
“咦,你们这是要回去?”
雾散了,走过来的人分外清晰,也是出来溜马的。说话的正是昨天才见到的李公子。
“啊,公子,我们是要回去了,它吃饱了,我还饿着。”小寒说着不由得捂住肚子。
她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确实不好让人记住,但她让人记住的往往不是她的外貌,就像现在,头发并不十分整齐,逆着光,只有一个轮廓,但那神态,就像从光里走出来,即将带来让人温暖的安宁。
“刚才我听到你唱歌了。我以前没有听到过。”
“哦,那首歌叫《鸽子》。我得走了,不吃饭我会出问题。”
寒洲点头致意,也不等他说什么,拉着马与他错过身,才上马而去。
李由回头看了看,把马撒开,让它自己去溜达。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吃饭会出问题?真夸张!”
第四十八章 公子,你失态了
与漆器店的谈判很顺利,是寒洲与胡老爷子一起去的,双方在契约上签字无误以后,寒洲把第一批的样稿拿给他们。刚才那一笔字和严谨的文书已经让漆器店的老板刮目想看了,现在这一笔画工更让对方吃惊。等看明白要求,每粒珠子上面要打个洞,那老板就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想,这么一笔好生意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想到呢?再想想那契约中的赔偿条件,心说,这次是遇到行家了。
设计稿已经交了。剩下的就是租店面那些事。暂且还不用雇人,寒洲负责教会西施各种中国结的编法。其实这小儿科的手艺还是向女儿学的,女儿则是从手工课上学的,没想到今天这手艺要拿来赚钱。西施很聪明的,很能琢磨,会举一反三,这让她们的事业前景更加光明。
剩下的时间,寒洲仍然要到陶器店去,她在不断琢磨各种器型的设计,光想得好没用,制坯达不到,什么都白搭。制坯达到了,原料若是粗糙,看上去也还是低劣。
寒洲问应人:“师傅,咱的筛子是不是改得更细了?”
应人说:“是啊,太费劲了!原来淘洗两遍,我现在让淘洗三遍,过三遍筛子,你没注意泥变得更细了吗?”
“哦,我光是看了看,还没上手。”寒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太马虎了。
应人说:“要上手去试,区别还是挺大了。还有,釉料也多洗一次,要很干净很均匀的。”
寒洲听了,欣喜地说:“这么好的料,那我们这炉出来效果会好些。”
应人点头:“制坯的师傅在努力做新的造型,小寒你也要动动脑子,把新鲜东西拿出来。”
“哦。当然。”寒洲郑重应诺。
陶器店已经在按照她指的方向动起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出力,何况将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利益。但是她手里的颜料放到炉中烧制会是什么效果真是一点底都没有,中国的陶器师傅们摸索了上千年才有的成果,怎么可能让她这个二百五几天时间研究出来?她倒也可以一炉一炉地去试,一项一项去排除,但问题是风险太高了,没人愿意和她这么不计成本地玩下去。
怎么能尽快见到收益呢?如果有一定的收益也好说服人家和她试着玩一把。想了想,她问应人:“师傅,我们以前做过黑陶没有?”
应人摇摇头:“没做过,不过见过别人怎么做,最后就是用烟熏出来的,出炉前闷很长时间。”
“现在为什么不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做了,可能是因为人们会用釉了,所以就不用烟去熏了。”
寒洲想了想说:“师傅,大家都不做了,说明我们该做了。以前可能是工艺粗糙,觉得这个东西没什么观赏性。但是师傅,如今我们用的料很精细,工艺上讲究些,设计上再出点新,比如用镂空工艺,那就很具有观赏性了。”
“镂空?”
“对,师傅,以前只用来做盛水的用具,不用镂空,如果我们把它作成熏香的用具,或者只是一个摆件,那就用得着镂空了。”
应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寒洲见状接着说,“再者,黑的底色也容易配色,在上面画画不用进窑去烧它也是艺术品,比如我们设计些大一些的平盘,上面画了画儿,下面做一个竹木的托儿,作为摆件这都是不错的。再比如不同款式的花瓶儿,只要黑得细腻光亮,配什么花儿都好看。另外,我们原先就会的工艺,比如阴刻,烧出来后,在刻过的堑壕里用其他的颜料去填补,再打磨均匀,您想想,那感觉,美不美?我们只要做出来,全咸阳城就是独一家。”
应人听了,越发点头。因为制坯和烧制的技术都不成问题,压力只在设计,那他的压力就小了。
寒洲接着说:“而且,师傅,关于销路的事情,您不用太担心,我设计的东西,只要制坯和烧制这个环节没问题,我都买了。”
“你都买了?”这口气有点大,应人不由得重新打量这姑娘一番。难道这就是她前面说的要从他这里挣钱的道道儿?
寒洲笑笑:“师傅别用这眼神儿看我,我说的是真的。最近有一个工艺品商店要开张了,是我和别人合伙的。我们之间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我先从您这里订一批货,咱先试试销路,要是不行,您就还回到原先的老路上去,您也不会吃亏。要是行呢,咱就逐渐地推进其它的项目,包括试验,我想让您对我有些信心。我自己,其实也要给自己一点信心。”
应人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如果销路的问题都解决了,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第一次的合作不会有任何的风险,以后的事情可以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应人说:“那我们就谈谈这第一批货?”
寒洲说:“好的,师傅,我会和您签一个详细的契约,这样对大家都好。”
应人点点头,这丫头比儿子稳当,真要能和儿子走到一起,就太好了。
寒洲又问:“师傅,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尽管烧制是您的事儿?”
“你说。”
“不同的草木灰熏浸出来的效果可能不一样,能否在第一炉的时候用松枝来烧,我想松烟墨黑亮如漆,用它来烧效果也不会差。”
“呵呵”,应人笑笑,“我本来就打算用松枝来烧,庄稼的秸秆也可以,但不一定黑得那么要命。”
寒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是外行指挥内行呢!
哎,要是能找到高岭土就好了!怎么就记不住哪儿产高岭土呢?总不能为了这点土,跑江西景德镇去。只要找到高岭土,下一个目标就是挑战唐三彩,也应该不算吹牛。
意向谈好了,下面就是专心致致搞设计。在这个没纸的年头,用竹片和木片设计太不方便了。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她画了几扇屏风,问制坯师傅和画工师傅,这样能不能做出来。
制坯师傅说没问题,画工师傅说线条再少一些,能保证镂空的成功效高一些。好吧,那就再改改。
又画了一把有提梁的大肚子壶,制坯师傅说没问题,画工师傅说提梁上的镂空简洁大气,很好。
母鸡形状的花盆儿设计出来了,问了问制坯师傅,他说有点难,但可以试一试,那就先做个样品出来。寒洲想在鸡肚子里种花。
接下来,就是镂空的笔筒,简洁的居多,要想美观,全看线条和布局了。
笔架也设计了几个,这个倒是没什么图案,就是实用。烧出来后可以在上面题两句诗,毕竟是文人雅好。
朴素的平盘订做了十五个。这是需要后期绘画才行的。
带双耳的陶罐子订做了五个,分别是云纹、水纹、以及城砖似的错落线条,这些准备先刻再烧,然后以其它颜色勾勒那些浅浅的堑壕。现在她能想到的是用银朱勾红色,白色不知道石灰石可不可以,钟乳石应该也可以试试,还有贝壳粉,这些在药店都见过。
大花瓶订做了两个,这是她用来练手的。还没想好怎么装饰。
五天的功夫都在干这些活了,把这一切都定下来后,寒洲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鸡都被她饿瘦了。当然马还是天天溜的,一堂自娱的音乐课和体育课是少不了,“老陈”已经习惯了在她不唱的时候走过来,知道这是该返回了。也许是碰巧,也许是有预谋的,李由这几天早上,总是与她遇到。寒洲只是见面行礼,偶尔说两句话。
他是李家的公子,而她是个家奴,她总不好见了人家就说工钱的事儿。但除此之外真没啥好说的。
李由不这样想,他没见过一个家奴像这般对他敬而远之。他微微有些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他也想不清楚。
在寒洲牵马要走的时候,他说:“你刚才唱的歌我没听过。”
寒洲停住,看了看他,心说,你要听过就奇怪了。这是李家的公子,还是不能怠慢了,所以她笑着“哦”了一声。
李由眉头一拧,我就值个“哦?”
寒洲只好说:“没听过很正常,我也有很多没听过的。”
这下轮到李由“哦。”但“哦”过了以后,才觉得自己真不行,除了带后打仗他真的不会跟人聊天。可是小寒这态度让他很不爽,他总想扳回一局,从书房里那次交锋开始,他这口气就在心里了。
“谁教你唱的歌?我怎么也应该听过一首吧?怎么我一首都没听过?”
寒洲听了扭头想了一下,说:“可能是我的前辈吧,我想不起来了。”
李由一下哑火。那天小寒走后,父亲跟她讲过小寒的事,说她是个病人,头让驴给踢坏了,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不过这丫头怎么看都像个正常人,对做吃的和赚钱都很在行,凡是她说她家先辈如何如何,这话都不能全信,但也只能这样了。她连自己的家都找不着,查她先辈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起来,她是个可怜的人。而且院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很服她,有她在小孩子好管得多,所以别像一般下人苛待了她。父亲最后是这么说的。
寒洲看他没动静,福了下身,打算要走了。
李由却说:“扶苏说,你会陪他去找一种鱼。”
寒洲一愣,我什么时候答应别人去打鱼,我吃鱼还得从集市买。
“就是一种没有眼睛看不见的鱼,他说好像叫盲鱼。”李由补充道。
寒洲想起来了,是有位帅哥这么说过,她那天随便应了。她试探着问:“公子刚才说,扶苏?”
“嗯。”
“哪个扶苏?”寒洲小心地问。
李由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她:“还有哪个扶苏?公子扶苏。始皇帝的长公子。”
“哦。”寒洲不可置信地点了下头。心说,那扶苏原来是个帅哥啊!
她牵着马就要走,李由一看,这是又用一个“哦”把我打发了?他伸手就去拉小寒手里的缰绳,嘴里不满地说:“我觉得你躲着我。”
寒洲放开缰绳,扭头看了看他,这人都三十多岁了吧?怎么这么幼稚?
她正色说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边走边说,我不能饿,我饿了会出事儿,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说完也不搭理他,自已向前走去。李由一看,这是把人得罪了?我没想得罪人的呀!哎?她这家奴当得挺有派头,比我这个主人还牛气!这算怎么回事呢?
心中来气,他不由得拿出治军的腔调来:“前面的,站住!上马!吃饭!”
寒洲扭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摇摇头。心说,此人情商真低,李家的脑子都长你爹一个人头上了。可是你李家也让你爹一个人给连累了。
可惜了这么一个忠勇的将土,投错胎了!
她这怜悯的神情把李由惹火了,这是什么表情,全国敢给他这种表情的有几个?他“啪”得一下甩了一下缰绳,瞪着寒洲。
寒洲看了看他幼稚的样子,悠悠地说:“走吧,上马,请你吃早餐。”然后拿起缰绳,转身上马。
李由绷着的脸一下就绷不住了,就好像是行军的水囊被刺给扎穿了一样,水哗哗地流,一点都没有办法。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变化,想了想早餐,对自己说,我也饿了,就飞身上马,跟上去。
直到三闾巷的豆腐店,李由还让自己的表情端着。寒洲看了眼他那样子,说:“幸亏今天没穿军服,要不我们这小店还不让公子给吓得关张?”说完就走进店里,跟店员打了声招呼,洗了手,直接上手摊煎饼。
倒面糊、磕蛋、抹酱、洒葱花,放薄脆,折叠,一气呵成。搁盘子里放好了,再去豆浆桶里盛了热豆浆,一份套餐端到李由面前:“公子请吧,我放了两颗蛋,你是男人,要多吃点。”
一句话说得李由身心柔软。这小寒杀人不偿命啊,她刚才那句话只能让人想到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现在明白扶苏怎么惦记上她了。切,还假模假式地说去找盲鱼,骗人呢吧?
从小他和扶苏看上的东西都相同,马、铠甲、吃的、玩的……,如今,小寒?
不能!不对!这么别扭的女人谁喜欢她呀,连奉迎人都不会!
扶苏是扶苏,李由是李由,小时候不懂事才跟他一样,大了才不会呢!
……
“公子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寒洲做完了自己的那份,也端过来。
“啊!”李由傻傻地应了一下,忙把煎饼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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