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它,只是——它太凶猛了,会把人的船只顶翻的!而且,好像一般的弓箭对它没有作用,它太大了,臣估计,一般的箭伤对它来说,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那样,只是痒痒!”
皇上抚弄了下长须,转头问小寒:“你看呢?”
小寒玩味地看了眼徐福,干脆利索地说:“这位先生说能看见,那就信他一会儿吧,如果大鱼没有出现,那就把他扔下去当诱饵,大鱼不是看见他就会浮上来么?”
皇上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你今天——这么调皮!”
小寒俏生生飞了一个白眼,不咸不淡地说:“怎么是调皮,小寒是觉得要做言而有信的人,就要拿出言而有信的行动,如若大鱼不出来,先生甘愿以身伺鱼,那才是对君主的回报和忠诚!”
徐福“咕咚”跪倒,把甲板砸出好大的声音。他颤巍巍地乞求,直说“皇上!皇上!”,却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行了,你起来吧!不是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吗?”皇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说完,就调转身和小寒观海景去了。
徐福懊丧地坐在脚后跟上,他腿软,起不来了。而且,他也不想起来了,起来又跪下实在太折腾,就这样跪着或许还能显出自己的诚意。虽然此时,他跪与不跪,皇上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看着小寒挺拔的背影,听着这女人咯咯咯的笑,似乎她在给皇上讲,海洋的深处有位国王,他的权杖丢失了,他所有的女儿们行动起来一起帮他找权杖。这是个关于勇气和信心的故事。
他心里哀叹,比起编故事,他不如她。比起取悦皇上,他不如她,难道,他真的要被这个女人拿捏住,听她使唤?
第一条,让皇上立即返回咸阳,如果今天就能打到大鱼,那未必不可以。
第二条,不要在平原津和沙丘行宫逗留,这事,编个理由也没有多难。
第三条么,清除赵高?这事,嘶——,怎么不太对劲儿呢?我老徐有必要得罪赵高么?
徐福在反复掂量此事的得与失,而站在他身前的小寒一边给皇上讲故事,一边留心背后的动静。徐福安静得如同一只蚂蚁,这让她很不满意。他太乖巧了,这让她如何找茬儿呢!
前天,徐福走后,小寒有点心灰意冷。徐福没有答应什么,她却从徐福的眼中看出了愤怒和不屑。显然老江湖很不满意这种被人拿捏的境况!
但是今天,她又有点小小的希望,徐福重利,过去是,现在仍是,她说许他一世无忧,享尽人间尊荣,这不是不可以办到的。只要她不拆穿徐福的把戏,徐福带着人漂洋过海,到日本列岛做个垦荒者,那确实是他祖上想都没想过的尊荣。
关键是,他不会再被恐惧折磨,能心安理得睡个好觉!
当然,小寒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她总是幼稚地估计形势,幼稚地度量别人,结果总是落得个被动挨打的地步。前世如此,现世如此,智商堪忧、情商堪忧!
明明知道而无法改变,这才是让她深感无力的地方!
这次,老江湖徐福能不能被她利用呢?
故事讲完了,皇上饶有兴趣地说:“小寒,再讲一个!”
小寒顿了一下,好像突然有感而发:“皇上,小寒刚刚讲的故事,是为了取悦皇上,打发无聊时光,您有没有想过关于海外仙山也是故事?包括大鱼的守护也是故事?”
“这个——”皇上一时语塞,他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福,一脸的费解和琢磨。
徐福无话可说,只是咚咚咚地磕头。这声音引得船上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这么大的磕头力度,在一般人看来,可以有多种解读:第一种,做错了,求宽恕;第二种,没做错,求理解!
皇上始终一言不发。
此时,徐福心中忽然跳出一个清晰的念头:皇上不会杀他!不但不会杀他,还可能进一步支持他。因为,他从皇上的眼中读出了犹豫!
试问,如果皇上杀了他,谁能帮助皇上找到仙山,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他求仙的梦想?如果杀了他,消失的是他的**,同时也是皇帝的梦想。皇上能够承受没有梦想的生活吗?皇上愿意相信这好几年的努力是个笑话吗?他就不怕天下万民的耻笑吗?
所以,尊敬的皇帝陛下,徐福就是编织了一个谎言,那您看我们要不要把这个游戏一起玩下去呢?
想到此,局面立刻清晰了。他不能只想到自己的劣势,而看不到对方的处境。
所以,此刻,是皇上自己和自己搏斗,他不应该这么害怕。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活了这么些年,一般术士得不到的,他都得到了。嘿,咱不亏本儿!
皇上还在盯着他,越盯他,他愈发坦然,皇上琢磨他,他就坦荡荡地让皇上琢磨。
最终,皇上发话了:“你——起来吧!我们先找大鱼!”(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知道你的下一个步骤
一伙人盯着前方的海面,从太阳出来,到晚霞满天。大鱼没有现身,小鱼捞了不少。
嬴政心情极为不爽,他沉着脸就下船了。
徐福在恭送陛下,他现在对皇上的心理更有把握了,所以,他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任何局面。
小寒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稍微停留了一下,那女人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接下来的步骤,你想要五百童男、五百童女陪你出海。生死你就赌这一回,是不是?”
徐福一激灵,这是他心里的想法,还没跟人说过呢,她怎么知道?
此时,小寒笑得阴恻恻的,他真想大叫一声:“鬼呀!”
真的,他说了一辈子鬼话,今天让人说中了,这该怎么办呢?一时之间,他的脑袋昏昏的,完全理不出头绪。
小寒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照我说的做,否则……灭族之罪!”说完,她就轻盈灵巧地从船上跳了下去,把一个沉重的包袱丢给了他。
徐福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那女鬼抽走了。
她能看到他的下一步,那么,以她和皇上的关系,他做什么,她不都可以参与一下吗?
太可怕了,他简单想哭!
…………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哪里也没去,就在琅琊离宫呆着。
根据“行忌日”的说法:丁卯不可船行,九七背贰;六壬不可船行,九八背贰;他们出去找大鱼还得过上几天。
这几天,皇上情绪明显不好,从前几天的亢奋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有天,他从梦中惊醒,一直嚷嚷:“小寒、小寒”!
等小寒赶过去,才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一双手凉冰冰、软绵绵的,两只眼睛也没有多少神气。
小寒吓了一跳,忙定定神安慰皇上:“来,皇上喝口水,再躺一会儿!”
“不,小寒,嬴政有话要说。刚刚梦见了像楼船一样的大鱼,它张着大口就朝我们冲了过来,那鳞甲大得像盾牌一样,亮晶晶闪着寒光。它的鱼尾巴狠狠地扫过来,扫得我胸口疼……。啊,不只胸口疼,肋骨也疼,真的疼,你看看!”
说着,他就撩自己的衣服,小寒只好帮他。
“你看,这里,一按上去就疼!”他抓住小寒的手,就往他说的地方按下去。
“你看,是不是和其他地方不同,这块地方好像没有弹性,肉像坏了似的!”说着话,他嘴里嘶嘶的,明显痛苦不堪。
小寒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嬴政他肯定是病了,他从精神到**都出了毛病,难道,一切都提前了?
“梁公公,叫夏无且来!”
……
夏无且连呼哧带喘地赶过来,看见小寒正在给皇上做热敷。
“皇上,感觉好点没?”小寒轻声问。
“嗯,好像好点儿!”
“侍医来了,让侍医看看!”小寒退到旁边。
夏无且战战兢兢地走到榻前,心里暗自叹息。看着皇上寝食难安的样子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这么任性地折腾?那天在海上,皇上就那么巴巴儿地望着大海,一站就是一天,生怕错过了大鱼,别说是个病人,就是他这个陪侍的也是劳乏得要命。
“皇上,让臣看看身上!”他请求。
皇上“嗯”了一声,却像小孩子似地把手伸给小寒。小寒只好握住。
揭开热敷的布子,除了皮肤有点红,看不出别的,上手摸摸,与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
“皇上,臣想知道是皮肉疼还是骨头疼?”他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句。
“……”皇上苦着脸没说话。他只是觉得疼,好像这会儿浑身都疼。
小寒只好蹲下来,安抚他,有时候人难受到一定程度,感觉都未必是准的。
“皇上,小寒上手按一下,哪儿疼得厉害就说一声儿。”
皇上“嗯”了一声。
小寒一点点地按,最后发现,胸骨和肋骨这个区域,他都觉得疼。可是他他翻身没有问题,上肢下肢的活动都没有问题,也就是说,骨头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神经的活动、感知、反应也没有问题。那么,是皮肉组织的问题么?
是软组织炎那类的病么?小寒努力挖掘自己知道的病名,大概想起了这么一个病。
“夏大夫给开个方子吧!”
夏无且“嗯”了一下,但其实他很犯愁,这个方子该怎么开?
“姑娘且热敷吧,用药汤子敷一段,看看!”
小寒点点头,看皇上那意思也是接受了这个方案。
夏无且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天,又是可以行船的日子。小寒不提醒他,只希望他在屋里好好地歇着。可是,嬴政特别兴奋。
“梁辰,通知王贲,让楼船将军带上一千个弓弩手!”
“小寒,给朕把衣服准备好!”
小寒放下手里的托盘,迟迟不动。托盘里的米粥他只喝了半碗,鸡蛋也嫌恶心,好说歹说吃了半个鸡蛋清儿。现在,刚吃过饭就要出去嘚瑟,这不是活活儿一个神经病么?
真的,外边天气热了,在海上等一整天,跟渔民一样辛苦。她都不想去了。
“小寒?”皇上有点着急,他又是从榻上一跃而起。这会儿,他机灵得像只公猴。
小寒干脆站起身走到门口,她坚决地说:“皇上病没好,不能乱折腾,小寒不陪着皇上发疯!”
皇上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会儿,却咧开嘴笑了。他从榻上起来,用拳头擂擂自己的胸,“小寒,你听见了吗?嬴政这么结实,是病人吗?”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动作。
小寒无奈地把头扭到一边去。昨晚给他热敷了半晌,怎么这会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是骗她呢,还是骗他自己呢?
嬴政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副求理解的样子。
“小寒,已经到了琅琊,总不能白来。你帮不了嬴政,嬴政总要抱着希望试它一试。嬴政要做永世帝王,所有的问题,只要嬴政活着就都能解决,嬴政只是要上天给点时间!”
“可是,皇上,您真的没病吗?生了病就真的不需要休息吧?要是今天还射不到大鱼,是不是又要找另一个日子?难道您就要像个琅琊郡的渔夫一样,什么都不管了,只是站在船头一天又一天地望着天边?”
“小寒,你过分了!”嬴政不由发怒。
“过什么分?“小寒也急,她毫不相让。“皇上说身体疼得难受,小寒跪在榻边不停地热敷,敷得这双手都是红的。到现在,皇上把胸脯擂得咚咚响,说自己没病,这到底是谁过分?”
“哼哼,原来是要工钱来了!在这宫里,朕让哪个侍女服侍,她都不会吐出半个字的抱怨,姑娘以为自己是谁?你就是个真的神女,也厉害不过一条鞭子!朕早就说过,在嬴政面前,神也不行!”
“神也不行!”这句话说得声嘶力竭,门外的小太监不由缩了一下。
“那就举起你的鞭子好了!”小寒的声音也清亮爽脆。说完,她倔强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你、你!”嬴政气恼地扶住门框。他真想冲上去抽她一耳光,可是,他的胸骨很疼,他拿不出力气去追她。
“来人,抽她!抽到她骂不动为止!”
小太监吃惊地望着皇上。他倚着门框,抚着胸口,一副疼痛的模样。
……
天气有点阴,但皇上还是登上船去找大鱼了。
这次,小寒没有陪着。
徐福看出皇上心情不好,吓得缩了手脚闪在一旁。
军士们看到大一点的鱼就一阵动作,结果,鱼捞了不少,可是,问徐福,徐福都说不是。
他当然不能轻易承认那就是,如果这么轻松就可以实现,皇上就会问,为什么你就不能克服这么一点障碍奋勇前行呢?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皇上的嘴唇起了皮,说话的时候,嗓子哑哑的,整个人疲惫的状态,像个穿过数年的破皮袄。
李斯也有点撑不住了,毕竟年纪大了,不比王贲、蒙毅他们。可是,皇上站在甲板上,没有皇上的特许,他独自下去休息,好像也说不过去。所以,他只好苦巴巴地陪着。
下船的时候,蒙毅伸手想扶他一把,他赶紧躲闪了一下。他今年七十一,他不老,更重要的是,不能在人前显出——老不中用!
蒙毅摇摇头,大步流星下了船,头也不回上车去了。
不承认年老的李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是一条毛毛虫
等不到大鱼,徐福和皇上同样焦灼。
他决定,听从手下的建议,到之罘去。听人说,那里的渔民见过比骡马还大的鱼。
在他做出决定并琢磨如何向皇上建言的时候,让他忌惮的小寒安静地趴着,听外面的雨声。
鞭子抽她的时候,她只是自然地发出“啊呀”的声音。她并没有骂人。
当拿鞭子的太监到来,木然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乖乖地趴下,心里说:“我不是人,我是一条毛毛虫!”
那太监抽了她十几下,发现她从始至终就没骂人,想起皇上的话,就放下了鞭子。
小寒强撑着起来,她伸手摸了一把,腰上见了血,兔崽子,真特么专业!
她轻身对那个太监说:“请帮助我找大夫,谢谢!”
说完,她紧走几步,扶住墙,一步一步地挪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屋外的雨刚刚才下,海边的天气就是这样,阴晴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此刻,她不惦记皇上。他淋不淋雨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背上火辣辣地疼。
她头脑里想起“家暴”这个词。她和皇上不是夫妻关系,但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恐怕也差不多。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暴怒的丈夫在惩罚一个不听话的妻子。
关于“家暴”,小寒一贯认为,那是无能至极的人才采用的手段,除了出手,他不会找别的办法让另一方妥协或服贴。
嬴政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是压服,对她是,对别人也是。
算了,不想替他操心了!
至于扶苏,仍然想他,但她也没有力气为他操心了。
她是这个时代的一条毛毛虫,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她想,如果在灾难来临之前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眼睛一闭,电影放完了,如此而已。
如果有幸,她能在战乱来临之后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