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问:“你不能说话吗?”
那姑娘温和地笑笑,用手指指耳朵,意思是她耳朵没病,完全用不着那么大声说话。
她走过来几步,犹豫了一下,迅速张开嘴巴又赶紧合上,然后直直地盯着小寒,意思问,你看清了吗?
小寒吓得直往后靠。
妈呀,她看清了,那人的舌头好像少了一截!
妈呀,用这样的人陪着她吗?这是什么居心啊?
妈呀,那分明是割掉的吧!
她错开眼珠儿,不敢再看那侍女,只好把眼光投向周围的摆设。
这大概就是皇上的离宫别馆吧,据说,咸阳周围有几十座上百座呢!
这数字可能史学家夸张了些,但数量多还是肯定的。她和扶苏共同生活期间,这方面的事情多少也是有所耳闻。
“啪、啪”,那缺舌头的女人冲外面拍了拍巴掌,别说,她拍巴掌还是拍得挺响的!
片刻之后,有两个人捧着食盒进来了。
他们也不看她,既不行礼,也不问候,把东西放在几案上就后退着走了。完全跟训练出来的一样,灵巧的,也是僵直的。
小寒不由呼出口气,到现在,她好像明白了,嬴政把她弄出宫,还是放心不下,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跟她说话,她想联系扶苏,那是痴心妄想了!
他还是要困死她,困到她讨饶,然后屈从于他,或者爱上他!
尼玛的,死牛筋!
你以为强迫和软禁就有爱吗?
你以为吃上姑娘几顿饭就吃成夫妻了吗?
姑娘我上辈子和男人一个游池里都泡过的,难道还会见了一个公的就动情吗?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要能活着回到咸阳,姐姐我就算你赢!
呃——,想到此,小寒不由得牙疼。放肆话好说,说完了,还是得承认,她其实不想让他死。他死了,灾变就来了——扶苏完了,天下很多事情都完了!
重建的过程是一小撮人的狂欢,更多的人将毁于战火!
“咔啦”,食盒的盖子打开了,缺舌头的侍女笑着把它挪走,并把食盒往小寒面前推了推。
小寒抬眼看了她一下,有些颓丧,加上她,又是一个可怜人!这他娘的大秦,还让不让人好好活啦!
“嗯,嗯!”那侍女示意她吃,然后用手指头指指外面。
小寒朝门口看了一下,心想,外面的人肯定领着任务,他们等着把她吃饭的结果向上边汇报呢!
她不由得长叹一声,面前这可怜人现在正在用她的可怜来逼迫着她,外面的可怜人也在受着别的逼迫,什么时候,大家不再受逼迫呢?
这一路,难道就这样开始了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该来的全来了
用过早饭,从离宫里出来,小寒这才知道,随皇上出行,那是多大的阵仗!
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军士、亮闪闪全是车辆,从离宫往外的几里路,恐怕都是这景致了。小寒想,外围警戒的恐怕也有,那就要靠当地的治安力量了。
也不知这是哪里,应该找人打听一下。
正琢磨呢,看那缺了舌头的侍女怯怯地一笑,扬手指了指侧右方的车子。
“上车?”
侍女点了点头。
小寒犹豫了一下,她真的想找人问问情况。出来一天了,完全跟昏迷了一样。
看见梁辰颠颠地跑过来,她赶紧招呼。
“梁公公,咱这是到哪儿啦?”
“姑娘上车吧,记住,但凡我不过来,姑娘就要自己上车去,今天是第一天,我就跑过来告诉一声儿。”
说完,他风一样地走了。
小寒这个气呀,碰见个说话的,怎么也是不正经搭腔的样子!
好吧,上车就上车!
上了车,发现那侍女也跟着爬了上来!怎么,她要跟我一路吗?一想到她那短了半截的舌头,她就打了一个哆嗦,妈呀,她要一直陪着我呀!
车子启动了,又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她叹息着朝外看了一眼,想起“车辚辚、马萧萧”两句,这时候,路上是肯定没有行人,更别提“行人弓箭各在腰”了!
此时的景致,前面看到的是车辆,后面也是车辆,耳边就只有“哒哒哒”的声响。
能做什么呢?她不禁打了个哈欠,恐怕也只能睡觉了!
她恹恹地躺倒,踡起身子,也没搭理旁边的侍女。那女人倒是主动,从后面的躺柜里抽了张羊毛薄被给她搭在身上。
……
真能睡,又是被叫醒!
这次,是侍女拍了拍她,她睁开眼睛醒醒神儿,才听见车外有人叫她。
“姑娘,下来休息一下,皇上让梁辰来请姑娘一起用餐呢!”
小寒揉揉眼,慢慢爬起来,皇上请用餐,啊,她终于找见能正常聊天的人了!
简单抻了下衣服,跳下车去,跟在梁辰后面。此时,整个车队都停下了,小寒边走边看了眼就地埋锅垒灶的军士,忽然,眼睛一亮,那是二狗子吗?
“二狗子?”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撅着腚干活的军士扭头一看,也是眼神一亮,但看梁辰也回头,他连忙收敛了容色。
小寒忙警醒地说:“啊,梁公公,这是以前做生意时认识的。”
梁辰“哼”了一声,没太在意,说了声:“姑娘走吧,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了!”
小寒翻了个白眼,心说,身份不比从前,是说现在更尊贵吗?那时好歹是自由人,现在她就是个囚犯!”
她给二狗子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跟着梁辰走了。
不过,看见二狗子,她也多了个心眼儿,边走,眼睛边往旁边瞟。他在,说明小山子和张龙也在,说不定他们此刻混在黑压压的军士们当中正看着她呢!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交过心,但同行过,互助过,总比其他人要来得亲近。他们,就是以往她和扶苏一起生活过程中的一部分,看着就亲!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梁辰忙打招呼。
“通武候辛苦了!”
王贲笑笑,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后面跟着的小寒。
小寒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他们也算认识的,在王家,她和王元的关系是最近的,还有就是王家的老夫人。
“老夫人还好吗,有日子不能去问安了!”
“还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姑娘!哦,王某军务在身,要去做事了!”
两人错身而过。走了几步,小寒回头,却发现那王贲也在回头,看到她看,王贲忙掩饰地扭向一边。
小寒不禁苦笑,她现在这尴尬身份,弄得连个正常问候都不能了。
哦,通武候王贲来了,第五次东巡,这点倒是对上了!
再往前走,梁辰一扬手,说:“进去吧,皇上等姑娘好久了!”
小寒站在大帐外犹豫了一下,好吧,进去就进去。
一掀帐子的厚门帘,好巧不巧的,从里面正要出来一个人。小寒忙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人也是同样的做法。帘子“吧嗒”放下,倒没有人掀了。
等了下,帘子开了,掀帘子的人举着帘子,让小寒先进。
小寒赶紧鞠了一躬,领情地进去,一边走,一边回身说:“谢谢蒙大人,家里几位姑娘可好啊?”
蒙毅表情严肃地说了声:“有劳姑娘惦记,他们都好!”说完,他就迈着大步出去了。帘子“吧嗒”一声放下,听着非常沉重。
小寒不由得嘟囔了句:“不就是问声好么,还板着张脸!做官做得人都不会做了!”
“哈哈,就你牢骚多!”嬴政笑呵呵地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来,坐下吃饭,吃完赶路!”
小寒抽出手,打量了下这临时皇宫。
皇上却凑过来看她的脸色,“看看,睡得一脸的印子,外面有人笑你呢吧!”
小寒不在乎地说:“谁敢笑,笑也是偷笑,凡沾了皇上的边儿,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那我看,你就没变,你这不是该牢骚还牢骚吗?”
小寒一撇嘴,说:“我哪里是不怕,我是知道皇上已经看厌了别人的小心翼翼,才懒得同样作势的。再说了,我是从星星上来的人,有点什么不同,也不算什么!“
嬴政也是一撇嘴,她又拿出了那星星上的说法,谁知道明天她还有什么新的来历,反正,这事儿也不打紧,就由着她说着开心吧!
“吃饭、吃饭!”
两个人就坐下来吃饭。
嬴政吃得很快,小寒说:“慢着点啊,吃快了对身体不好,出门在外且得小心呢!”
嬴政欢喜地接受她的关心,又慢慢地喝了一碗汤。
放下碗,他才说:“这是临时停留的地方,到离宫恐怕天会晚,所以要赶一赶!”
小寒说:“赶什么赶,到哪里不是一顿饭,一张床,皇上有吃有住的,慢慢地走就是了!”
嬴政轻轻一笑,也不反驳她。这么大队人出行,自然不是简单的事,凡事都要有个安排,哪能任性而为呢?
正说着,外面有人问了句:“皇上可以动身了吗?”
小太监焦俊回了句:“不知道,中车府令且先等等吧,小寒姑娘在里边呢!”
那外面的人就“唔”了一下。
小寒手上的碗“啪”地就掉了——赵高“复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更远的前方
听到赵高的声音,小寒手上的碗“啪”地就掉了。那碗没碎,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又好好地躺着了。
嬴政看着她失态,就知道赵高的出现确实让她难过了。
而此刻,小寒不仅仅是难过,她简单是愤怒!
小寒张着手,不知道要比划什么?她盯着他,简直用质问的口气说:“为什么让他来,不是说停职了吗?他都烧伤了,让他赶车不嫌丢人吗?他是个小人,皇上不知道吗?他那么多毛病,怎么皇上就看不见呢?小寒说过那么多话,皇上一句都记不住吗?你、你、你……简单太让我失望了!”
她说完,也不管皇上脸上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那门帘子又是“吧嗒”一声沉重地放下。
听得门外的赵高叫了声“姑娘!”小寒大概是理都没理,就把人晾在那儿了!
“你——”嬴政非常生气。“啪!”把一个碗摔在地上。
实在气不过,“啪”,又一个!
为了一个赵高就跟他变颜变色的,值当吗?
这小寒真是让他宠坏了,平日里逗嘴也没有用这种口气的,今天怎么像责备孩子一样责备他?就算她是神仙,她不畏死,可她就不考虑给他留点颜面吗?她就不考虑他这个皇上需要尊重吗?
在对待赵高的问题上,她有恨,他没有,她恨赵高把她弄进宫里,他感谢赵高把她送到身边。她多次进言,要借他的手杀了赵高或贬了赵高,他没做,最多就是戏耍一下,让赵高吃点小瘪。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轻易杀人,这是朝廷的事,不是儿戏,最后小寒不也认同了吗?她说她自己想办法,同时会尊重他的决定。怎么到现在,她就不管不顾了呢?
这朝廷到底是谁作主?
女人,真是不识惯的!
“赵高,出发!”他余怒未消地下达了旨意。
门外的赵高朗声说了句“遵旨!”,人走了。
……
车队又开始行进。
坐在车里的嬴政一言不发,弄得陪在旁边的蒙毅也不好说话。
陪女人吃了顿饭,就吃出个这结果,在他这个当臣子的看来,皇上也真是自作自受了。
当然,这只是心里暗暗地想想。
那女人跟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还跟他拉家常,这是多不懂规矩、多不识高低的做法呀?他一个做臣子的,能跟她显得很亲近吗?
再说,他们真的不亲近,也就是因为大公子的关系,算是认识吧!即便算认识,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能跟他那么随便地聊家常吗?在过去,叫攀高附贵,自不量力,在现在,叫不识场面、没有体统。
反正,这女人,他是不喜欢的。落到谁手里,那都是祸水。现如今,因为她,人家父子之间就没有猜忌吗?
什么神女?对这一套神神秘秘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信,那不过是皇上哄着自己玩罢了!
“蒙毅!”
“嗯?”
“你家里有几个姑娘吗?”
蒙毅一惊,看来,皇上把那一句随便的问候收进耳朵里去了。
“哦,有几个,嫡出的两个,庶出的三个,儿子也有,三个月了!”
嬴政点点头,感慨地说:“你这人丁也不旺嘛!”
蒙毅摸不着头脑地小心应和,嗯,嗯,嗯!
“儿子太少了不行,可以多娶老婆让她们生!三个月,风险还是太大了!”
“嗯,皇上说的是呢!”
……
车外,赶车的赵高郁闷地听他们在里边闲聊。蒙毅人丁不旺,但人家儿子女儿都有了。他的,在哪儿呢?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他真后悔前些年没有多找女人,要是找得多,广种薄收也应该有了。
现在,晚了吧?
越想越绝望,挥鞭驾马都提不起精神。人生仿佛进入一个走不出去的黑洞。
“咳”他轻轻咳嗽一声,又小心地压住了。喉咙真是痒痒,嘴唇也干得难受。
吃饭时候,他只喝了一口粥,连汤都不敢喝,他很怕控制不住尿,弄上一身的尿骚气。到了下一个休息点,他得把车马的事情先打理好了,才能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现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做这个中车府令做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真是浅薄呀!《晏子春秋》里边讲一个“晏子仆御”的故事,那洋洋自得的车夫不正是他过去的样子吗?想想都脸红。
但他有一点,是那个车夫比不了的。那车夫是妻子提醒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羞耻,而他是用更羞耻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机会这东西,你不争取,没人想得起把它送给你!
所以,当皇上的车队出来的时候,他就趴在大路上,他让全咸阳的人都看到,那个停职的中车府令,那个丑鬼,他像只狗一样趴着。他在乞求皇上给他一个拉马拽蹬的机会。
他像祭天一样地大声告述:“皇帝陛下,臣赵高生于草闾,心向朝堂,自以为这等低贱出身,已经没有攀高的希望。然,皇上赏识,给赵高机会,让赵高能把心血与年华献给朝廷。臣为此感激涕零,发誓要把余生献给皇上。如今,妻子和女儿都走了,唯余赵高孤身一人,每至掌灯时分,臣就想,如果皇上都不让赵高牵马拽蹬了,那赵高活下去的意义在哪儿呢?”
“中车府令这个职位原本是赵高办差不利失去的,臣不敢抱怨,臣今天就想专心做一个车夫,有没有这个职位臣都不在意了。对于孤臣来说,有两斗米就够活下来,要那么多又有何用?!”
……
车队停下来,所有人都在听。他知道皇上也在听。他被自己的诚意感动,他真的涕泪纵横!
等他说完,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决定。
过了半晌,太仆郑环走过来,一把把他扶起,略带嘲讽地说:“行,郑某也得服你,皇上说这趟你去吧,郑某不用去了。郑某在咸阳等着你!”
他不理郑环话里的意味,而是重新规规矩矩地给郑环磕了一个头,在大街上,这是上司,他得恭恭敬敬地支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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