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您给我来一份牛排,七分熟,谢谢。”田果抬起头对经理一笑。
石洋看着她颇为惊讶:“你吃过牛排?”
又暴露了。。。。。。轻咳一声,田果躲开石洋的目光,低声说:“牛排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切薄点儿不就跟老北京炙子烤肉一样么。”
经理嘴又抽了。姑娘,这完全不一样好吗,请你尊重一下牛排!
田果点了一份牛排,薯条和橙汁,也给张莉点了一份一样的,不过从舞池目前的情况分析张莉似乎不需要用食物补充能量,她脚踩高跟鞋,如一朵火红的花旋转在舞池各个角落。田果收回目光,低头喝橙汁时瞥见石洋的手正轻轻按在腹部。
“您的胃又疼了吗?”田果还是喜欢称呼石洋为“您”。
“不疼。”石洋低声笑笑,手挪开腹部一些,自嘲说:“总是疼,已经变成习惯动作了。”
“平日里工作太忙,总是忘记吃饭吧?”她很了解地问。
“不是。”石洋沉默一瞬,然后才淡淡地说:“我受过一次伤,然后就这样了。”
田果惊讶:“很严重吗?”
石洋没说话,目光有一瞬间的暗淡,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开始默默抽起来,眼睛则没有聚焦地看向舞厅顶棚旋转闪烁的霓虹灯,他的脸被灯映得忽明忽暗,表情却始终如一的冷淡,仿若陷入回忆中。
自讨了没趣,田果开始自娱自乐,牛排上来了,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块轻轻放进嘴巴里,嗯,好吃,真好吃。
“好吃么?”石洋忽然侧过头问。
“嗯。”
“给我尝尝。”
田果从边上拿起一副没用过的干净刀叉递给他。石洋看着她,似乎是在等什么,见她没反应,就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手里的烟使劲吸两口扔进烟灰缸,然后接过田果递上来的刀叉,他俯身,一点一点地切成牛排,认真的模样就像在做工艺品。切好,他没吃,而是递到了田果嘴边。
“尝尝。”他说。
对于这样有些暧昧的举动,田果选择了拒绝,微微一笑:“不了,我自己来就好。”重新拿起自己的刀叉,开始切牛排。
她忽然有些不自在。
“田果,你谈过恋爱么?”他像是不经意地问。
“暂时没有。”
“暂时?”他笑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田果大口吃着牛排,心里期盼看在她这么饿的份上某人能跳过这个话题。但她的希望落空了,某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有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么?”
他专注的目光让她非常不自在,仿佛有一杆qiang正从后侧对准她的脑袋。她缓慢咀嚼着牛排,希望以此来拖延时间,但对方没有罢手的意思,目光始终定在她脸上,静静等待答案。其实,这问题也不难回答,但田果总怕听到不想听的,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石洋对她的态度又是忽冷忽热,她不想误会什么,更不想把关系搞复杂搞混乱,伴君如伴虎,田果觉得自己跟石洋不要走太近才好。
他们不是一类人,起码在这个世界不是。
“有想过啊!”她喝一口橙汁,装作没心没肺地样子笑起来,“但是越想心里越烦,后来索性就不想了,等哪天遇到了估计就知道了,我年纪还小,找对象的事不着急。”
“是么?”他看着忽然变得过分活泼的她,“我也在等。”
“那祝您早日找到!”她冲他举举杯子。
石洋淡淡地弯了一下嘴角,眼神却在这一瞬变得极冷,田果心里没底,不知说错什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过身重新拿起刀叉,正切下一块,盘子发出“哐当”一声,侧头一看,正是刚才石洋拿在手里的叉子,牛排还插在上面,丝毫未动。她半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已经靠在沙发后座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束红霓虹光从远处打来,照亮他微蹙的眉头,视线下移,他的手又轻轻按在了腹部。
直到这时,田果才看清石洋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像是戒指一样的伤痕。
*****
晚上,石洋先开车送张莉回家。
跳了一晚上,又喝了半瓶法国干红和三杯鸡尾酒,上车前,张莉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直管石洋叫“小六子”。
“六子,我是你舅妈,叫我,叫我啊!”
石洋阴沉着脸,瞅模样是强忍着怒气做绅士,替张莉打开了车门。
见他不说话,张莉的酒疯又升了一级,挣脱开田果的搀扶,上前一把抱住石洋,手摸着他的脸,说:“六子,你怎么长这么高了?去年还不到一米二,今年怎就比我还高了?你多大了?上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来的?”
“您记错了。”石洋躲开张莉的“毛毛爪”,咬牙说道:“今年我还上幼儿园呢。”
“啊?”张莉显然蒙掉了。
田果早已乐得不行,被石洋瞪了一眼后,赶忙扶着张莉上了汽车。车开起来后,石洋从后视镜看见田果还在笑,就拧眉警告道:“要是再笑我就把你顺车窗户扔出去。”他的语气特别认真,田果害怕,赶紧闭上了嘴巴。
一路上田果都在担心张莉会忍不住颠簸吐出来,把车窗户打开帮她通风,但十月北京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她今天又穿的单薄。看她被风吹起的碎发和衣领翻飞白衬衫,石洋眉头紧锁。一个十字路口,他把自己的黑色皮夹克脱下来扔到她腿上,“赶紧穿上。”
“我不冷。”她说。
他目光看着前方,冷冷问了句:“所以,你想现在下车?”
田果无语,乖乖披上了夹克。
夹克上还有他的温度和淡淡烟草味。
张莉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微微的鼾声回荡在车厢里,耳边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路过长安街,窗外一片灯火通明,像两条星辰组成的璀璨光带。汽车又向前方行驶了一段,他忽然回过头问:“暖和么。”
“嗯。”刚才确实挺冷的,田果还担心自己会感冒。抖抖夹克,笑道:“这个很暖和。”
石洋说:“这个款式怎么样?时髦吗?”
“怎么,你要送给我?”她开起玩笑。
她忽然用“你”称呼他,这让他很高兴。
“送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阿玛尼的。”石洋故作轻蔑。
“噢,舍不得。”她扫兴地耸耸肩。
“瞎说。”他笑了,前方红灯转绿灯,他重新调整好坐姿,从镜子里看她,说:“这是男式的,你要是真喜欢,我下个月去法国,从那边给你带一件女式的过来。女式的圆摆,拉链设计与男款稍微有些不同,穿上去显得人温柔一些。”他开始滔滔不绝,令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一款有三种颜色,黑,红,白,你喜欢哪一种?”
长安街上十字路口多,又一个红灯车停下,他回过头望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兴奋。田果沉默了一瞬,装作不经意地躲开他被华灯照亮了双眸,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说:“北京秋天太短,我又怕冷,买了估计也穿不了几天,皮夹克又矜贵,平日里还得拿去专门的地方保养,太奢侈了,还是布棉袄适合我。”
石洋微微怔住。
这时,一直昏睡的张莉忽然惊醒,身体前倾,一把揪住石洋的衣领,大喊道:“六子,你饿吗?现在舅妈有钱了,你想吃什么舅妈都请得起!走!咱们先去丰泽园吃鲁菜,再去全聚德吃烤鸭,还有大栅栏一条龙的烤羊肉串,然后。。。。。。”
前方红灯转绿灯,田果怕出事,用了些力气才把张莉的双手从石洋衣领上拽下来,轻声安慰:“莉姐,六子吃过饭了,现在是送你回家。”
张莉茫然了一阵,慢慢转头看向田果,汽车启动,窗外的华灯将田果映得忽明忽暗。“啊!”张莉忽然瞪大双眼,指着田果一脸惊讶地问石洋:“六子,你,你,你都有媳妇了!”然后拉着田果的手还是嘘寒问暖:“丫头,你多大了?家是哪儿的?你们结婚几个月了?有喜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田果哭笑不得,刚要说话解释一句。前方,石洋回头目光淡淡说了句:“舅妈,您别着急,这个月我们争取怀上,让您快点做舅奶奶。”
第083章()
张莉够意思,直忍到下车才开始狂吐。石洋受不了这气味,捂着鼻子躲到了远处。“别让我吐我车轮子上。”他挥挥手示意田果把张莉扶远一点。田果白了他一眼:“忍忍吧,没吐你车上算给面子了。”
还要啥自行车?
张莉住平房,田果没费多大劲儿把她扶进屋里,又打了一盆温水帮她简单擦了擦脸和脖子,替她盖好被子后才悄悄退出屋子。
那会儿还没防盗门一说,屋门要么上锁从外面锁好,要么是挂好里面的插销。虽然周围有邻居,但田果还是不放心张莉一人在家,走出来时不免忧心忡忡。石洋正靠在车上抽烟,他人本就长得精神,又开一辆红旗,不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在是晚上,围观的人并不多。
“张莉没事吧?”看着她脸色不好,他轻声问。
“门没锁,我怕不安全。”
石洋沉默一瞬,然后叼着烟走进了院子。
“干嘛啊?”田果不明所以。
石洋没说话,到了张莉家环顾屋子一圈问她:“钥匙在哪儿?”
张莉以前跟田果说过,家里一共两把钥匙,一把平时带,还有一把备用的放在了门口上方屋檐一块有残缺的瓦片缝隙下。田果退出屋子抬头往上看,果然在门框上方看到了有一块缺了一角的灰色瓦片,她大喜,对着屋里的石洋挥了挥手,“石洋,快来!”
石洋一愣。
“过来呀!”她又招招手,待他走出来后抬手示意他,“钥匙就在那个瓦片下面,你摸摸看。”
房檐不高,石洋又个儿高臂长,稍一垫脚手指就勾到了钥匙。“行了。”他对田果笑笑,又看了看屋中没有安全隐患后,带着田果走出来然后回身锁上了屋门。
“别介呀。”田果急了,“房门锁了,晚上莉姐上厕所怎么办?”
“用尿盆呗。”他答得轻描淡写。本来嘛,张莉怎么上厕所跟他也没关系。
“万一上大号儿呢?”还要拉在屋子里?田果觉得张莉醒过来一定会疯掉。
石洋甩着钥匙一副无关紧要地样子说:“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安全与卫生只能顾一样,你帮她选择一下?”
如果不是姥姥年纪大了上下床不方便,田果一定留下来照顾张莉。如果非要从二者中选一样,田果还是觉得安全更重要。
见她不说话,石洋就猜出了答案,拍拍她的肩,他说:“走吧,张莉又不是小孩子,她应该比你懂得照顾自己。”又指指低矮的窗户,“你也不用担心,瞧,窗户那么低,就算门锁着她搬把凳子就能从屋里跳出来。别忘告诉我你小时候没干过这事。”
他的眼睛在夜空下亮晶晶的,难得的调皮。田果笑了,从他手中接过钥匙,转身走出了院子。
上了车,石洋没有马上启动,而是从镜子打量坐在后座的田果。过了半响,他说:“田果,坐我边上来吧。”
田果犹豫了一瞬,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石洋嘴角轻弯,抬手打开副驾驶的门,待田果坐好后,他说:“谢谢赏光。”
往回开车时,又路过了灯火辉煌的长安街,飞驰的汽车,安静的车厢,不停向后倒退的璀璨光带。。。。。。相似的场景只是少了一位在最关键时刻强行抢镜的女配。这一路没有遇到红灯,汽车始终以一个稍快的匀速向前行驶,车窗已经关上了,空气就显得单薄,田果扭头看着前方,灯光将她与石洋的身影模糊打在挡风玻璃上。
忽然,石洋似是自语般开了口,“田果,我刚才想了想,有句话还是想对你说。”
田果看他一眼,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笑一下,“噢,您说。”
她又把“你”换成了“您”让他皱起了眉头。
“还是皮夹克的事。像你说的,北京秋天短,穿皮夹克纯属浪费,不如买一件物美价廉的布棉袄。但是,你有没有这样想过,这是两件不同的衣服,各有各的好,但你执着地选定布棉袄否认皮夹克,我觉得对皮夹克太不公平,好歹给它一次机会,穿上试一试,说不定你会喜欢上它带给你的感觉。”
“没必要吧。。。。。。”田果有点尴尬,总觉得石洋话里有话。但又不愿去多想。
石洋说:“没关系,时间还长,你慢慢的想,反正我总有时间去法国。”
她紧紧嘴角,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石洋侧头看她一眼,从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依稀感觉她表情淡淡的。
淡淡的表情最让人难以琢磨。
也容易让人颓废。
石洋不知道田果在想什么,一贯的骄傲自负又让他实在拉不下脸将之前的话题继续。
收回目光,石洋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田果转过头来,用很小的声音说:“今天,谢谢你。”
石洋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汽车继续向前行去,在通过一处十分明亮的路口时,他说:“如果真想谢我,以后就别去那种地方,想去也行——”他顿一下,轻轻看她一眼,“让我陪你,这样,安全。”
这样,也让人安心。
*****
焕然接起电话,蝌蚪的沙哑嗓从那头响起:“然哥,都一个星期了,在单位过得怎么样?”
“挺好。”
“吃的习惯么?”
“习惯。”
“住的呢?”
“还行。”
“一屋都是男的啊?”
“滚蛋!”焕然低声骂了句,换了只手拿电话,“有事说事,我们中午就休息半小时!”
“行!”蝌蚪利索应答,“告诉你一件事,小果儿好像有男朋友了,开一辆红旗轿车,岁数挺大的,估计得有三十多,黄白脸,个子特高,比你还高,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梳着特务头,这几天总送小果儿到胡同口。。。。。。”
第二天,焕然以肚子疼为由跟单位请了假,骑上自行车就奔了理发店。到了那儿才知道田果今天休息,然后掉头顺着马路一直向东,顺着永安里大街就到了秀水。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跟着人群往里走,田果摆摊儿的位置他知道,别看就来过一次,却跟钉子似的镶在了脑袋里。
狂喷了十分钟,田果终于把两件t恤以十元一件的价格卖给了两位亲爱的美国大妈。
大妈走后,田果把钱递给张莉,却见对方抱着保温杯坐在马扎上半天没反应。
“莉姐?”她晃晃手里的钞票。“拿钱啊!”
张莉苏醒过来,扫眉搭眼接过,把田果那一部分提成递给她,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问:“小果儿,我那天除了喊石洋‘小六子’,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怎么,你还怕他杀了你?”田果看着她笑,“姐,你焦虑过度了。”
“有吗?”张莉默默表情痛苦的脸,“其实我不怕他杀了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一个痛快的也挺好。我就是怕他玩阴的,不择手段折磨我。”
田果朝天翻了个白眼,觉得张莉不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就是还没醒酒。正整理行军床上的衣服,一个人站到了她面前,黑不溜求的一张脸,眼睛炯炯有神的让人生厌。张莉招呼道:“小兄弟买什么啊?衣服,裤子,姐这儿都有!价格好商量。”
那人不说话,眼睛只盯着田果。
田果也看着他,两人跟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