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菜配窝头也能凑合一顿。”
“不用了,这几袋应该够了,听师姐说,下乡劳动基本就是吃窝头,我不爱吃窝头,您是知道的。”田果笑着说。
“我知道有什么用啊,又不是我给你做饭吃。”姥姥嗔怪道,“田里劳动可不比在店里给人家做头发,半天下来就能把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累死,别说是一个窝头,就是给你两个高粱做的黑膜膜,你都能吃下去。听我的,明天去副食品店再买几根火腿香肠,钱我给你出。”
周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田果就背着行囊,左手提一个塑料网兜风尘仆仆地赶往了六里桥长途汽车站。
因为要走半个月,田果不放心姥姥一个人在家,临走前特意跟刘长江说了一声,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谢谢啊,刘哥,回来我请你吃饭。”
长江挥挥手:“别客气田果,你就踏踏实实在农村劳动,姥姥有我照顾你放心。”
田果当然放心啊,高高兴兴出了院门。
四九城市内有八个区,每个区下乡劳动的地方不一样。
八十年代路上不堵车,半个小时田果就赶到了长途汽车站,小广场上已经叽叽呀呀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大家背着大包小包,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下乡劳动,倒像是春游。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
田果在人群里寻摸了一圈,总算在角落的一把长椅子上找到了独自抱着包裹扫眉搭眼的张扬。
“你怎么坐在这儿啊?”田果走过去,把包裹往椅子一甩,也坐下来休息。
一会儿他们要坐公共汽车去门头沟,座位有限,所以趁机赶紧休息。不然得站一上午才能抵达目的地。
张扬一开始没搭话,小脸愤愤的,与周围欢乐吵闹的气氛很是不相符,直到田果又问了他一句,他才满不情愿地答:“不喜欢站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太吵了。”
唔。。。。。。好一个傲娇的小受。
虽然两人关系相处的不太好,但说实话田果打心眼是怜惜张扬的,没办法,谁叫她是一个资深腐女,而张扬又长了一张浑然天成的小受脸。
“咦?你没带脸盆吗?”
别人都带了两三个包裹,惟独张扬只带了一个包裹,虽然看起来鼓鼓囊囊,但田果没看出脸盆的痕迹。
“你忘了吗?”田果又问了一句。
第016章()
张扬紧抿嘴唇,为什么没拿脸盆?是因为刚才那帮钢铁厂小工嘲笑他粉嫩嫩的脸盆很娘们,羞得他赶紧把脸盆扔进了垃圾桶。
见张扬脸色不好,田果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病了?脸色好差。”
“我心情不好,你不要跟我讲话。”想起刚才被人无端嘲笑,张扬心里就好委屈,但不想让田果看出来,所以强忍着,小脸憋通红。
“张扬,你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不想离开家啊?”
“我没事。”
田果语气柔柔的,让张扬终于不再强装坚强,眼圈红红的,抬手擦了把眼泪。
这时,不远处几个钢铁厂小工指着张扬呵呵地笑,其中一个人还说:“瞧丫那德行,白白嫩嫩哪点像个爷们?难怪去理发店工作,要是放在咱们车间,半天就能把丫累死!还有瞧丫拿的那个脸盆,你们是没看见,粉了吧唧的,跟个刚结婚的小娘们似的。”
“说不定他就是娘们!”一位同伴笑道,然后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张扬低着头又要哭了。
田果眯起眼睛,运了一口气问他:“你脸盆呢,在哪儿?”
张扬不说话。
田果口吻强硬起来,几乎是低吼,“别磨叽了,快点告诉我在哪儿?不说我打你了啊!”
张扬终于害怕了,抬起小手指指车站牌后面的垃圾桶。
“看好了包裹!”田果真想一巴掌拍在张扬脑袋上,虽说你长了一张小受脸,但偶尔能不能也强硬起来?就这么被人欺负,光知道哭管个屁用?还把脸盆扔了,你是富二代啊。
八十年代一个脸盆也好贵呢。
田果从垃圾桶里捡起张扬扔掉的脸盆,仔细瞅了瞅,盆里画着牡丹和彩蝶□□,富贵吉祥的很,顿时就喜欢上了。
跑回来时,张扬根本不敢看她,倒是那钢铁厂那几个小工不说话,一双双眼睛盯着田果,耳朵竖起老高,听着他们的对话。
钢铁厂虽然也有漂亮女工,但时髦的很少,虽然田果今天穿得很低调,就是蓝布褂子米色长裤和一双白球鞋,但她白皙的面庞,俊俏的五官以及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头,扎在一群朴素的姑娘里极为显眼。
况且,令那帮钢铁小汉子们愤愤不平的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居然跟娘娘腔认识,估计在一个单位上班,瞅模样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
田果跑去捡脸盆时,他们都看到了。
那个娘娘腔有啥好的?!
姑娘居然还挺护着他?
小汉子们表示不服。
“张扬,你介意用我的脸盆么?”田果忽然问。
“嗯?”张扬没明白。
田果捂嘴笑,小心思盘算了一会儿,指指放在地上塑料网兜里自己的那个毫无特色的白脸盆。“咱俩换,你用我的,我用你的,行不?”
那怎么不行?张扬从地上拿起白脸盆抱在怀里,终于露出一丝笑颜。想跟田果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这两个字。田果也不介意,抱着粉脸盆迎着晨曦来回来去的看,越看越喜欢。
想着未来半个月要用这么漂亮的脸盆洗脸,心情顿时比春光还明媚。
在车站等了半个多小时接送他们的汽车才姗姗来迟。
张扬运气好,抢到一个座位。
刚准备靠窗闭上眼歇会儿,身旁一位穿蓝运动服的男青年捅捅他肩膀,严肃地说:“小师傅,作为一个男人你是不是应该把座位让给身边这位女同志坐啊。”
张扬瞥了一眼那个男的,又瞥了一眼他身旁那个穿格布褂子的女人,心想,你以为我傻啊,看不出来你俩是一对?
还女同志?呵呵,是厂子里的女同志还是你家屋里的女同志?
不让!
见张扬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那个男青年显然有点急了。
因为觉得在理,他就用很大的声音指责张扬说:“喂,同志,你懂点事好不好?!看看车厢里,哪一个座位是男人坐的?你看——”用手敲敲车窗上的绿色标语,“车上都写了,这是老幼病残孕专座。。。。。。”
这种场合从来是嗓门大的人占便宜。
他一嚷嚷,周围人全往这边看,指着张扬议论纷纷。
“素质好低啊。”
“哪个单位的?”
“不知道,应该给他们单位写一封举/报信,素质太低了。”
。。。。。。
批评声不绝于耳,就是张扬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位子上不起身。脸色讪讪地从地上拎起包裹,屁股刚离开座位一寸,张扬转脸就看到田果背着包裹从后门挤了上来,心想反正这个座位也不是自己的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让给这对小鸳鸯,不如让给米田果,何况刚才她还帮了自己一把。
“田果!”
“嗳?”田果背着行囊挤过去。
“快坐在这儿,我特意给你占了一个位子。”张扬伸手把她拉过去。田果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谢谢啊。”她受宠若惊。
“谢啥!”张扬非常爷们地一甩头,旁边人看着他俩,纷纷侧过头也不再议论。
汽车沿卢沟桥出城,没多久便开出了市区,路很平整,开起来特顺畅。天气热,大家把车窗纷纷敞开,春风吹进来,拂在面上温暖又舒服。
车厢里挤满了年轻人,三言两语便聊到了一起,很快就有性格活泼的同志开始组织大家唱歌。
“来,同志们,我起个头儿,咱们一起唱《年轻的朋友们》!”
“好!好!”众人起哄。
“啊,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笑,鸟儿鸣,春风惹人醉。。。。。”
就这么一路欢声笑语来到了枣庄。
进村的路不好走,大公共就停在村口让众人下了车。
村里有领导出来接,站在道路两旁,笑眯眯地看着从车上一一走下来的年轻同志。
“这个我来拿吧。”张扬一下子拎起两个脸盆,努嘴指指窗外,“你先下去找一个有阴凉的地方歇会。”
还歇着啊?田果抿嘴笑,坐了一路,屁股都坐瘪了,现在田果恨不得绕着窗外的玉米地跑上一圈。
暮春,玉米还没成熟,放眼望去,田地里绿油油一片。
已经是中午了,村里领导先是按照上级给的名单一一点了名,确认到场人员无误后,开始将人员分队。
田果和张扬分到了二大队,负责人是一位五十来岁,背稍稍有些驼的中年男人。头上戴一顶遮阳的草帽,肤色黝黑。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家在枣庄劳动生活的负责人,如果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大家可以找我,我姓吴,瞅着同志们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就叫我一声‘吴叔’吧。”
再又说了一些激励大家好好劳动不要偷懒的话后,吴叔就带着大家村委会吃饭了。
在去往村委会的路上,吴叔告诉大家今天中午这顿饭是在村委会吃,从晚上开始吃饭问题将由各队负责。
赶了一上午的路,又唱又喊的,此刻大家都饿得两眼昏花。枣庄村委会为远道而来的年轻工人们准备了窝窝头,棒子面稀粥,辣炒咸菜和白菜炖豆腐。
虽然没有肉,好歹还有蔬菜,但窝头不是细面,咽下肚子里时感觉略微拉嗓子。而且村委会边上就是一大片麦子地,地里刚刚施过肥,被温热的阳光一照,一股恶臭顺风飘进吃饭的小广场,大家纷纷皱眉。
田果是真饿了,匆匆喝过一碗粥后,起身又跑过去喝了一碗。
她长得很出挑,盛粥的大婶认出她是第二次来,不禁笑道:“你这个丫头看着挺瘦,胃倒是蛮大的嘛。”
田果嘴甜,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大婶,不是我胃大,是您这里的饭太好吃了,粮食都是今年新打的吧?比我们那里粮店卖的棒子面不知好吃多少倍。”
马屁正中靶心,这棒子面就是大婶家田里打出来的,心里高兴,抄底给田果盛了一大勺稠的。
端着粥走回来时,发现张扬坐在阴凉地里,饭盒放在腿上皱眉发呆。
他饭盒里的菜几乎没怎么动。
“不吃饭你坐在这里发呆干什么?思考人生啊?”田果笑着坐在他身旁,吹吹热乎乎的粥,又好心提醒他:“告诉你啊,下午劳动量可大,现在不吃,你就等着累死在田地里吧。”
见她呼噜呼噜地喝粥,张扬撇撇嘴,心想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他轻蔑的目光让田果暂时停下来。“吃饭啊,瞅我干嘛?我又不是午餐!”
张扬说:“这么难吃的饭,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用嘴吃下去的。”
废话!张扬脸抽,运了一下气终于忍不住发牢骚道:“这里太臭了,而且窝头好难吃啊,拉嗓子,感觉跟石子咽进嘴巴里似的。”
“你吃过石子啊?”田果看着张扬微微皱起的小眉头说。
唔。。。。。。可怜的小受,这么嫩白的一张小脸蛋真是生错了年代啊。如果晚出生三十年,姐姐一定养你做小鬼。
吃石子?
张扬心里一沉。他知道田果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然后这却揭开了他不为人知的伤疤。
当年上学时,他被班里的小混混欺负,没少吃石子。
第017章()
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五一那天下午钮焕然终于回到了四九城。
老妈吴兰和表弟唐思佳一起在火车站接他。
“妈,电话里不是说好了么,不需要你们来接我,也没什么特重的行李,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就行了。”
“没事,妈不累。”隔了两个半月才见到儿子,吴兰极力压制心里难言的那股激动劲。五月底京剧团要在长安大戏院演《游龙戏凤》,她是女主角,每天排练忙得不可开交,可今天为了来接儿子,是特意请假出来的。
两个半月,焕然走了多久,她的心也就跟着飞去鞍山多久。
“在那边吃的习惯吗?”吴兰见焕然瘦了,心疼道。
其实焕然每隔三天就给家里写一封信,偶尔领导开恩,周末时,他还能打一个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那边伙食特好。”焕然笑着说,“主要是东北大米质量好,颗颗饱满,我们一周有两天能吃到好大米,有时还能吃到二米饭。”
“哥,二米饭是什么?”一旁的唐思佳好奇问。
焕然揉揉他的头发说:“二米饭就是用大米跟其他主食混在一起蒸出的饭,我昨天在食堂吃的就是白米跟小米混在一起做成的。”
“好吃吗?”唐思佳问。
“好吃极了。”
一听好吃,唐思佳眼睛瞪起来,转头央求吴兰,“舅妈,咱家哪天也蒸一锅二米饭吃吧?”
吴兰与焕然相视一笑。“你个小馋鬼!”焕然轻敲唐思佳脑袋。
刚出火车站就感到四九城暮春的暖意,焕然解开外衣扣子,小风一吹,衣服在身后微微鼓起。
终于回来了啊,记得他走时,四九城还在微寒的初春里,柳树刚抽出新芽,玉兰和桃花还没开,如今回来,大部分春花都开败了,不过海棠应该快开了。
今天周末,又赶上过节,晚上吃饭时钮家人都在。
一个小圆桌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红烧排骨,红烧带鱼,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炖牛肉。。。。。。都是硬菜。
钮老爷子也在,但不吃饭,坐在圆桌一家之主的位置看着一家人吃饭聊天,露出心满意足地笑。
“爷爷,东北那边产榛子和松子,质量特好,我各买了两斤回来,一会儿给你拿点过去。没事听广播时,您就吃一个。听老师傅说,下午吃干果类的东西对脑子好。”吃饭时,焕然挨着爷爷坐。
他们吃饭,爷爷喝茶。
“榛子啊。”钮老爷子摇摇头,“那个东西皮太硬,我牙不好,已经吃不动喽。”
“没事,我一会儿把榛子皮去了再给您拿过去,正好您吃着也方便。”焕然扒拉两口饭。
爷爷笑着点点头,心里是满满的欣慰。
还是家里的饭最好吃,焕然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吴兰笑他像饿死鬼投胎。唐思佳也想笑话哥哥,结果被钮焕然一个凌厉的眼神消灭在半空中。
第二天上午,焕然把积攒的脏衣服洗了,又把屋子简单规制了一遍,然后往一个大塑料袋里倒了点儿榛子和松子,小扣一系就出了门。
“焕然,去哪儿啊?”小姑钮蓝正蹲在院儿里擦自行车。
“出去一趟。”焕然摆摆手,没细说。
隔壁院子里,刘长江正拿着一块新买来的窗玻璃站在田果家外面举棋不定。
窗台边一坨刚和好的白泥子。
“姥儿,您回屋吧,别站在外面,我一个人忙活就行了。”长江对站在旁边的田果姥姥说。
“屋里冷,我正好站在外面晒晒太阳。”姥姥杵着拐杖笑眯眯地说。
长江叹口气,他知道姥姥是不放心他安装玻璃的手艺。呵呵,不放心就对了,长江长么大,还没做过这活儿呢。
正拿着玻璃不知如何下手,身后一个人忽然冷冷地说:“你拿着一块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