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福明汇报的内容真是令人充满兴趣，在其陪同下，杨明志干脆去了医院探望那位游击队长。
鲶鱼村医院是最初建立起来的，现阶段也还是诺夫戈梅利最大的。当下这里真是住满了病号，绝大多数人身上没有捆扎绷带，从一个个消瘦的身影可以看出，这些人正是火车头游击大队的人。
此刻的佩罗尼斯基已经没有了颓废的样子，如今过长的头发剪短，邋遢的胡须也全部刮掉。因为烧已经退了，他还有机会洗了个澡，以肥皂和麻布搓洗掉了浑身的污垢。
据知情人说，佩罗尼斯基简直是被泥巴包裹了一层。
和这人一样，整个游击队都是同等待遇。
佩罗尼斯基自诩恢复的已经很不错，躺在医院的病床里，仿佛战争已经结束了。
这里究竟是哪里？沼泽地中还有这样的一个和平的所在？这里就像是天堂，半年多来的风餐露宿生活弄得自己都要成野蛮人了，依靠着打猎采集过日子，多亏了一些村民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但自己人前脚去，德军后脚过来就把村民全杀了。
想要为他们报仇，无奈自己的兵力少，武器装备十分糟糕，不说打击敌人，每个人都在与饥饿寒冷做斗争！
没曾想这次从德军俘虏里得到的情报是真的，这次铤而走险的东进，所有人终于转危为安。
虽然自己是得救了，佩罗尼斯基不得不质问：“你们从哪来？你们的番号是什么？这里是哪里？”
福明已经在第一时间说明了情况，报上了第284步兵师的名号，从这个游击队长错愕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和284师有过什么交集。
因此，这次正副师长有意亲自和这个人会谈，福明便亲自上阵，指引着长官。
……
这是杨明志第一次见到他，干瘦的脸庞搭配着瘦弱的身躯，额头上满是沧桑的皱纹。或许是担心他蓬松的头发满是跳蚤虱子？现在他的脑袋都快成锅盖头了。这样也好，至少看起来很清爽。
整个医院的大病房里，病床上主要躺着的就是这支游击队的人，他们营养不良的状况不可能因为几天的休整就完全恢复。
杨明志不禁有些担心，福明声称收编这一支游击队组建一个新营，显然这个计划要迟一些落实！
福明将两位长官领到佩罗尼斯基的病床前，介绍道：“师长、副师长，这位就是我们的火车头游击大队的队长佩罗尼斯基。”
吃罢了早饭，因为完全无事可做，佩罗尼斯基只好继续躺在舒服的床铺上，眯着眼睛静养。觉察到有人过来，听到了福明的那段话，他猛地睁开眼睛。
如此，映入他眼帘的，是除却福明的另外两个人。他们穿着非常整洁的军装，肩章显示他们竟然是大校军衔，更令人震惊的，在其心脏的位置上，居然都挂着一枚金星勋章。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佩罗尼斯基坐正了身子，惊异问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会是苏联英雄。这位同志，你看起来像是鞑靼人，怎么会佩戴这样的勋章？！”
杨明志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就是自己。稍微寻思一下，卫国战争中斯大林会非常慷慨的授予很多人金星勋章，现在是1942年春，并非授勋的高峰期。其实自己现在佩戴这样的勋章也确实令人奇怪，毕竟这里是沼泽地，出了普里佩特沼泽，前线还有近四百公里呢。
这个人肯定是因为游击打的太多，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真是滑稽，这个人明明是第32集团军的人，所以在去年七月，自己和这支部队也曾并肩作战，自然也曾是这个人的战友。
杨明志耸耸肩，授意准备说话的福明停下里，询问这个人：“同志！我已经知道你姓佩罗尼斯基，是第32集团军麾下的士兵。那么你知道我们是哪支部队吗？我记得我们的师副政委已经告知你了。”
“是的！我知道！”说着，佩罗尼斯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高级军官，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了地，穿着简单的衣服站着笔直，先是标准的敬礼，再是严肃认真的回答：“两位长官，我是亚历山德罗·格利高里耶维奇·佩罗尼斯基，第32集团军，173师，职务连长。”
这个人真不愧是个正规军的军官，打了大半年的游击还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礼仪。
耶夫洛夫点点头：“真是难得，我就知道第32集团军的人都是真男人，即便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师长的这话是否会令这个人有些不悦，杨明志从中打起哈哈：“我的师长同志，没有人希望打败仗，真的英雄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这些同志们在这位佩罗尼斯基同志的带领下，已经和德国人战斗了好几个月了。我觉得你可以多夸奖他和他的战士们几句。”
耶夫洛夫并不善于讲一大堆好听的话，一是辞藻有限，二来抹不开面子。
这个工作自然由杨明志代劳，医院里本应该安静的，既然广大病号都投来好奇的眼神，自己当然不能吝啬词汇。
说了一堆听着就有点假大空的话，杨明志惊奇的发现效果还真的不错，也许这些战士等待这顿迟来的赞许已经太久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殊途同归的战友（）
这位佩罗尼斯基的眼眸明显已经湿润。他勾着头询问：“你们！你们究竟是哪支部队！我看到你们都穿着崭新的制服，难道说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打过来了！”
说道动情处，他的情绪难以再控制，直接含着泪嚷嚷道：“我要见我们的上级，我知道我们第32集团军并非全军覆没。既然大部队已经打过来了，我要告诉新的集团军长，我们这些老兵一直在奋战……”
这个人激动的热泪情况，杨明志不好意思马上打断他的这些美好的想象，直到他的情绪冷静下来。
这些正规军的战士的游击战生涯从去年七月开始，他们经历了什么杨明志想想就知道。对于这些人，他们迫切的需要胜利，更需要有人承认他们战斗的价值。
杨明志勾着脑袋，令佩罗尼斯基坐在床铺边，认真说道：“同志！你是我们的同志，我不会对你说谎。非常遗憾，战争依旧在进行，整个苏维埃联盟，乃至整个世界反法西斯力量还没有取得完全的主动。我们的大部队在四百公里外的布良斯克以东，敌人依旧咄咄逼人。这就是我的解答。”
一句话将这位老战士拉回现实，佩罗尼斯基苦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是的，上校同志，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希望。那么你们是谁？难道真的是第284师的弟兄？不！那支部队我知道，只有寥寥一千人继续向东走了，他们已经跟着大部队回到后方了。”
“难道这就是你的认知？”杨明志只觉得这十分好笑，他顿了顿气也坐在床铺边，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的质疑是不对的。我们确实是第284步兵师，如今已经加上了一个近卫的头衔。同样我也知道你们第32集团军，我们曾并肩作战，我甚至觉得你应该早就认识我！”
佩罗尼斯基知道，红军队伍中有很多高加索人和鞑靼人，他们和俄罗斯人的面孔相差太大！思索了一下，他什么也没想起来。“对不起，上校同志，或许是将近一年过去，我已经忘却了很多事，我记不得曾经认识你这样的高级军官。”
“高级军官！那是现在！”杨明志心情很是兴奋，一拍大腿就差哈哈大笑了，拉着这个人粗糙的手，继续说：“同志啊同志！我们确实是第284步兵师，还记得去年的七月份吗？我师突围和第六机械化军会师后就开始向南撤离，你们第32集团军的残部也加入进来，我们是一起突围的。
我师在战争伊始就干掉了德军一个装甲师，而我就是那个干掉了德军第七装甲师师长的特种反坦克营的营长啊。
”
有了这个提醒，佩罗尼斯基的头脑迅速转起来，他瞪大的双眼简直是在高速告诉别人，自己想到了什么。
杨明志这就再加把力帮他会议，继续说道：“因为我的那次功劳，这才得到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这勋章正是后来补发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第284师是从远东调来的一个步兵团扩充而成，因而也带来了一些特殊的武器，那种单兵火箭一般的武器的存在，令德军的装甲部队黯然失色。
只是武器消耗殆尽后，我们的优势就没有了，我师和其他部队一样遭遇残酷损失，因而被迫突围。
但就突围的方向上，我们和你们第32集团军发生了巨大分歧，你们要继续南下进入乌克兰，而我们选择继续向东进入沼泽……”
这番提醒已经足够了，佩罗尼斯基闭上双眼，陷入了会议。
那场决定部队生死存亡的突围方向之辩，他还能清楚的记得。第284师的师部被德军飞机摧毁，剩下的残部兵力稀少，高级军官更少。因为自己是连长，实在无缘那次高级军官的军事会议，但是284师确实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战斗英雄，据说是蒙古人，因为他长者一张纯粹的东方脸，就像自己身边的这位军官。
突然间，一个名字从自己的心头一闪而过。
佩罗尼斯基瞪大了双眼，质问道：“你是别列科夫？那个别列科夫？只能是你！肯定只能是你！”
杨明志微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果然是你，我的上帝。我还听说你其实并非是鞑靼人，而是个中国人！莫非这些也是真的。”
杨明志也不再藏着掖着，平和的说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就是个中国人，但我们现在都是苏联工农红军的一员。现在你明白了吧，其实早早的跟着我们继续向东，在无比艰难的环境中，我们还是能在这沼泽地开辟出一片乐土。”
佩罗尼斯基的三观被彻底刷新，自从被一直穿着整齐的友军部队拯救后，自己和战士们简直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吃的好，睡的舒服，所有的伤员都得到药物救治。
他不得不问道：“我听闻在沼泽地里存在一直名叫沼泽大队的游击队，实力比我们强很多。现在你们告诉我，这里是第284师的驻地，而且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军营，我觉得叫做城市都比较贴切。莫非这沼泽大队也是你们的别称？”
一切尽在杨明志的意料中，之前的几次行动，自个学着佐罗，命令士兵在搞完破坏后留在痕迹，故意写上俄语的“沼泽”这个词，这个名号居然都让己方的游击队获悉了！
面对着这个急需得知一切真相的老兵，杨明志继续认真的说：“你现在的位置叫做鲶鱼村，我们的核心还在内陆的铁匠村，最大的军营和师部在那里，那是一个居住着两万人的城镇。我们的确切番号是近卫第284步兵师，法理上已经是内务部队。这一片地区的法定名字是诺夫戈梅利，原先的戈梅利市委人员全部撤入这里继续办公。
我们确实依旧在做游击战，但游击战从来不是要东躲西藏和敌人兜圈子，再冷不丁的打他们一下，亦或者硬着头皮去强攻。但凡游击战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勤中心，你和你的战士们坐在的，正是诺夫戈梅利，一处位于沼泽地深处的根据地。”
两军分道扬镳已经十个月了，佩罗尼斯基基本知晓了一切，同样是红军部队，一支在沼泽地中拼命的挣扎，结果越来越强大。而自己所在的32集团军，本来就是残部，选择了错误的突围方向几乎全军覆没！
现在难道不应该感慨吗？！
其实，关于32集团军后来的事情，杨明志和耶夫洛夫也充满了好奇。虽然有些事福明已经询问了，还是不如当面的询问当事人此事。
随着佩罗尼斯基的诉说，那些人带领着部分284师的战士向南突围的往事，一幕烈士悲歌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
“假如我们听从了第六机械化军的意见，一同向东撤退，屠杀也就不会发生。突围失败了，剩下的人们只能躲入森林。假如我们那九千人留在沼泽地，结局恐怕就不一样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邀请加入（）
“历史是没有如果的！”杨明志叹着气。
其实当时这些人也不知道在森林外，德军的优势部队已经守株待兔，他们只需要把机枪和炮兵阵地架设好就行了。苏军突围，以血肉之躯对抗金属风暴，结果正如佩罗尼斯基所言，是一场残酷的屠杀。
但这九千人都愿意留在诺夫戈梅利就是最完美的选择了？不！辩证法告诉杨明志，多了九千张嘴，在那第一批马铃薯还没产出的日子，诺夫戈梅利可是就爆发饥荒！
大部队撤离时，自然在鲶鱼村大规模征粮，留下的粮食有限。当时，加上留守的部队，其总人口不过两三千，粮食还能应付一段时间！
粮食，决定了一支部队的续战能力，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如今诺夫戈梅利可以看做四万人口，这是一张巨大的嘴！在五月份土豆丰收前，粮食短缺问题依旧存在。
加入在去年七月，一万多人留在沼泽地，自己该如何面对？再者，这么多人的存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指挥官？起码不是自己，区区一介营长，如何服众？亏得当初284师就剩下一千人，接近一半的还是自己的特种反坦克营的部下。
杨明志暗自庆幸，是历史选择了他成为284师的实际领导，一系列的胜利也向斯大林展示了他这样一位非常善于打仗的军官。
再回忆去年的事情已经没有更多的意义，杨明志宽慰道：“佩罗尼斯基同志，我们这是殊途同归了，我觉得你有必要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佩罗尼斯基犹豫不决，“你们是近卫部队，而我们只是一般部队。我们的番号是第173步兵师，如何加入你们284师？”
既然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都在这里，佩罗尼斯基也诉说了一下他的初衷。
所谓的火车头游击大队，成员结构已经和一开始大大不同。因为战争的险恶，即便那些铁路职工和警察武装起来了，他们毕竟不是军人，最初的几次军事行动很多人牺牲。这支部队直到有逃入森林的正规军士兵加入，战斗力才得到提高。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第32集团军的散兵游勇，又以173师的官兵最多。
佩罗尼斯基有着自己的尊严，32集团军的士兵绝大部分牺牲或者被俘，只有少部分逃入了森林，亦或者早早的就撤退了。这支部队的番号是否存在都是个严重的问题，因此佩罗尼斯基和他的战友们相信，自己就是那极少数的留在敌占区的第32集团军部队。
听这人的诉说，杨明志也有所感慨。自个到底是当过兵的人，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第32集团军，这支部队可能已经在后方重建了，但是失去了部队里的老兵，新生的集团军已经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因为没有军魂。
而佩罗尼斯基和他的伙计们就是这支部队仅存的硕果！这就是他们所荣耀的，以第32集团军的名义在战斗，这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杨明志点点头：“我都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奋战的理由，你们也是在为你们死难的战友的复仇而战。”
“不！”佩罗尼斯基打断道：“不仅仅是为了他们，我们队伍里还有那些铁路职工，他们也在为自己的同事而战。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为了保卫祖国。”
“是保卫斯拉夫母亲吧。”
杨明志的这话多了分戏谑，却令佩罗尼斯基惊讶无比，他赶紧强调道：“我们是保卫祖国，是保卫苏维埃。”
“唉，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保卫苏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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