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坚强,无论是什么,她陪他一起面对。
救护车到了医院,检查结果不太乐观。
医生见左言年轻,原想是疲劳过度引起的中度昏迷,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脑出血。
脑出血在50岁以上男性才比较多见,和不良嗜好也有关系,实在与左言的情况,着实不符。
医生向冯棠棠问,左言的伤病史。
哪怕是在外面拍戏,左言也有保持健身,冯棠棠并不知道他有什么伤病是。
“只有一个。一年半以前,大概是前年,秋天左右。”冯棠棠想起他在美国拍戏时受的伤,“他发生过一次意外。一整面道具墙砸了下来,他用后背护住了其他人。背部受伤,休养了三周才好。”
“道具墙有多高?”左言在美国生活了四年,在国内毫无病例,医生只能有一个点问一个点。
“我没有亲见,但按照行业标准,肯定比人高才不会穿帮,两米二到两米五左右吧。”
“材质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在国内,一般都是泡沫、硬纸张、木头,也有部分金属。”冯棠棠仔细想了想,“他背部受伤很重,所以我猜,金属可能居多。”
“病人有护住头部吗?”
“没有!”冯棠棠立刻道,“当时他用双臂护住了,现场的一位女士。肯定没有护住头部。”
她真笨!比人高的重物砸下来,后背伤成了那样,头部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我想看下当时的病例。”医生说,“如果是昏迷送往医院的,一定会做全身检查。”
冯棠棠应到:“好的,我想办法为您拿到他在美国的病例。”
刚做完检查,医生就告诉了她,左言的病情和恢复的预期,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苏醒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在找到病因之前,以静养为主。
简单说,在找到脑出血的原因前,不能再出血了。
“医生,如果是当初受伤留下的隐患,那情况会有多糟?”冯棠棠小心翼翼的问。
“如果是一年多的隐患爆发出来的,就是病变或者淤血了。”医生叹口气道,“要用当初的病例和进一步检查才会知道。最坏的情况,是需要开颅手术。”
“当然,手术本身也是有风险的,真的到了那一步,会再和病人本人确认,十分接受手术。”
冯棠棠的心,每听到一句,变沉下去一截,直到听到可怕的开颅,她没忍住的身体晃了晃,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会有生命危险吗?”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在颤抖。
“会,所以才要紧密观察,这四十八小时。”医生知道家属都受不了这个,但告知风险是对家属的责任和义务。“病人很年轻,身体素质很好,比起告发脑出血的患者有很大优势。”
冯棠棠听得出后面是安慰,勉强扯出一丝难看的苦笑:“我会守着他的,谢谢医生。”
在美国,病例是人很重要的隐私。冯棠棠费了一番周折,才拿到了当时的病例。
果然,左言当时没有头部外伤,但是颅内是有出血的。经过精心的治疗,很快好了起来。
左言对他的伤,一直轻描淡写的,还带着伤飞回国找她!而她竟然以为,他只是受点皮肉之痛!
不只是受伤。
他独自在异国工作,回国后的创业,第一部电影的制作种种压力下,都没有向她传递过,一点点的负能量。
冯棠棠天真的认为,他精于身体管理,身体和心里素质都高过她,所以他不会生病,不会出意外。——就像她一直坚信,他是未来的影帝,他天资过人,学历精湛,他的第一部戏会获奖,会名利双收
但他的戏,也是一镜一镜拍出来的、是在剪辑室里一帧一帧磨出来的,哪里有闭着眼睛拿影帝的人呢?
也如同他本人,是血肉之躯,有喜怒哀乐,会生老病死。
冯棠棠在思考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抗拒力。
她是死过的。那意味着,和原来的人事物,再没关系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在她的生命里,左言给她的,是无限的温暖与快乐!他对她笑,为她做饭,替她分析工作里的难题。他很绝少生气,很少发火,也从不表现出脆弱。
紧绷的弦会崩断,如今病床上昏着的左言,脆弱的像个纸娃娃。
冯棠棠握住他的手,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反握住她,更无法问她,为什么她的手总是那么冰。
“左言,你太坏了,等你醒了我要罚你。”冯棠棠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竟然隐瞒伤势。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但我现在比你想象的,要担心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还记得,你在美国的医院里,我也是这样握着你哭,你却装睡吗?”
冯棠棠眼泪浸湿了他的手掌,她小心翼翼帮他擦干净。
“你这次别装睡了,你快点醒吧,晚一分钟,我的心就痛一分钟。你不舍得我心痛的,对不对?”
左言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
“说好的同甘共苦,你这个骗子你让我为你分摊啊”
冯棠棠也说不清,她是怨恨他多些,还是怨恨自己多些。
她知道,左言是因为爱她、保护她,才不对她展现任何负面情绪,也不给她任何负面信息的。
但她会怨恨,对方低估她承担负面内容的能力。也会怨恨,一直以来,自己只接受着甜蜜与温暖,却如此理所当然。
“你快点醒吧,混蛋,等你醒了,我要和你吵架。”
从天黑到天亮,冯棠棠觉得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十六个小时过去了,左言还是没有醒。
冯棠棠把自己组里的事,委托给了孙萍。按孙萍的意思,剧组先停拍两天,后面的工期挪腾安排下,总能挤出来。但过了两天,她还不回组,孙萍就要亲自操刀上阵了。
如果离组时间太长,孙萍导的戏多过冯棠棠,这一部的第一导演,就没办法挂冯棠棠的名字。
孙萍在电话里和她讲清楚,冯棠棠全盘接受:“我要看着他醒,陪他治好病。”
放下电话,左言的副导演出现在冯棠棠面前。
“还没醒?”
“没有。”
“今天下午出样片,所以他才这么拼。”副导演无奈的说,“我也是刚知道,他都不让我帮他,分担些工作。”
“这混蛋对谁都一样。”冯棠棠苦笑,“所以样片怎么样了?”
“他昏倒前,基本上剪完了。”副导演说,“只有一场高潮戏,他好像怎么剪也不满意似的,那五分钟还空着呢。我想帮他剪,但他的素材编号和思路文档,我看不懂。”
冯棠棠做了个深呼吸:“他教过我,我看得懂。”
82 剪辑室救急【捉虫】()
但剪辑室的影像,不能带出来。
冯棠棠看了一眼床上昏着的左言,又看了看揪着头发、红着眼睛的副导演。
“样片什么时候送审?”她问。
“下午四点之前。”副导演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那些部门,下班都下的很早。”
冯棠棠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剪辑室,先把这个窟窿堵上。我也算是主创之一进剪辑室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副导演这边已经是穷途末路,都准备顶着风格不一致的风险,自己剪一遍了。现在有人能看得懂左言的思路,他高兴来不及!只是
“那左导这边?”副导演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好,为难的问,“我指派个公司的人,过来医院盯着吧。”
冯棠棠虽有百般不舍,但想到这电影对左言至关重要,是他的心血,咬牙道:“也只好这样。”
两个人匆忙敢回左言的公司,换了个同事过来盯住左言的状况。
冯棠棠看了眼左言在本子上的手写稿,胸有成竹的说:“给我两个小时,先粗剪一个看看。”
副导演惊异的看了看她,两个小时,她这手速有些快了吧?
但现在这个状况,自然是越快越好。
“嗯!我就在另一台电脑上,你要什么素材就喊我。”他说。
“好!”冯棠棠也不多废话,坐下来闷头工作。
冯棠棠是给自己特训过剪辑的。她毕竟是学表演入的行,有些思考回路是根深蒂固的,在这方面,她一直没什么自信。
所以黎刚工作室,在准备自己的后期团队时,她才主动要求加入。当时说是为了后面的玄幻剧,储备些人才,但实际上,其中成长最快的,却是冯棠棠自己。
辛苦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那些彻夜不眠的夜晚,盯着屏幕眼睛干涩到流泪,几个镜头切换怎么也调不好的时候她会给左言打电话。
那短时间,左言还在美国工作。通过长途电话和邮件,左言教了她许多。好莱坞早已进入绿幕时代,一向注重后期人才的培训,左言的课程比她在影视学院的,要细致的多。
所以左言留下的思路笔记她才都看得懂。
屏幕里的高/潮戏,是作为左言和冯棠棠作为男女主的对手戏,动人而甜蜜。
屏幕外的手写笔记,是左言曾经手把手教过她的东西。
冯棠棠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左言。
不行!
只有两个小时了!不能分心!要把他的作品做好!
她拼命的回忆着自己与左言的点点滴滴,强迫自己投入到,荧幕中的甜蜜、舒缓、温情的情绪中配合着欢快的音乐,拼接着镜头。
剪辑室里,是鼠标和键盘不停的点击声。副导演一面微调着样片的其他部分,一面暗暗观察着冯棠棠。
她对左言设置的键盘快捷键,了如指掌。
对于剪辑,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手法,而冯棠棠的手法,与左言如出一辙。
而她这个手速,甚至还要超过左言一些。
应该也是形势所逼迫吧。
在强大的压力下,人总是会爆发潜能。冯棠棠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全心全意的做着这件事。
冯棠棠知道,如果躺在床上昏迷的是她,左言也会为了她这样做。
冯棠棠比预估的,更快的剪出了一版。
副导演看完之后,立刻赞道:“以样片的来看,这样已经没问题了!你和左导简直像一个人!”
“还需要再修饰下细节,还有前后调色”冯棠棠这样说着,突然剪辑室的大门被打开。
前台妹子气喘吁吁的说:“助理打电话来了,左导醒了!”
副导演便对冯棠棠说:“我是负责全片调色的,你不用担心,镜头过渡我也是驾轻就熟,你快去!”
冯棠棠扔家一句“拜托你了!”就往外面冲。
前台妹子追了出来:“棠棠,公司的司机正空着,我喊他送你过去,你自己别开车!”
冯棠棠心中感动,连忙答应。
到了医院,冯棠棠是跑着进的左言的病房。
左言躺着,脸朝着门口的方向,见了她,虚弱笑道:“听跑步声,就知道是你。”
“和你说多少次了,你走路容易摔跤,不要慌慌张张的。”
冯棠棠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反手关了病房的门,坐到他床边。
左言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身上连着乱七八糟的线,却还努力的对着她笑,眼睛亮亮的。
“怎么不说话?”
冯棠棠原以为,她这几天把眼泪都哭干了,没想到这会让还是簌簌的往下掉眼泪,哭的眼睛疼。
“别哭啦。”左言想帮她擦擦眼泪,但抬了抬手,没抬起来。
冯棠棠立刻把他的手握住。
她哽住了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你混蛋!”
左言宠溺的说:“是是是,我混蛋。”
面对这样的神情,冯棠棠这才有了点“我男朋友醒过来了”的真实感,一下子扑到床边大哭起来:“你不仅混蛋!而且是大混蛋!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左言吃力的抚了抚她的肩膀。
“呜呜!你别劝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不告诉我!大混蛋!”多日来积累的恐惧一下子倾斜出来,冯棠棠越哭越伤心,“还不爱惜自己!还连夜加班!还把我吓坏了!”
左言推了推她:“棠棠啊”
“你别叫我!”她把头埋在病床上,继续宣泄,“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呜呜呜,混蛋,我告诉你,我才不会为你殉情守寡什么的!我一定找个比你还帅的男朋友!气死你!”
左言继续推她:“棠啊,有人”
冯棠棠猛的坐起身,发现身后站了几个左言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几个医护人员。
大写的懵逼。
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当初拍电影的时候与冯棠棠关系较好的,这会儿整整齐齐的一排懵逼脸。
大家心里纷纷表示:没想到你这这样的冯棠棠。
别说殉情了,感觉左导演现在就是要被气死的表情呢。
工作人员则铁青着脸。一位医生说:“病人刚刚苏醒,需要静养,请家属先出去。”
“对,对不起!”冯棠棠立刻起身,“对不起医生!我马上去出去!”
一排小懵逼,带着一个大写的懵逼,鱼贯而出。
关了病房的门,他们组的灯光师“噗嗤”一声笑出来:“棠啊,你打算你去哪儿找更帅的,气死我们左导啊?啧啧,我看不是特别好找。”
冯棠棠白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气话么他把我吓得半死,还不许我吓回去啊?”
几个人闲聊着,医生出来了。
“对不起,医生!刚才给您添麻烦了!”冯棠棠立刻迎上去问,“病人这会儿情况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还不错,安排做脑部ct复查了。”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的大脑是最精密的仪器,现代医学在这个领域还有许多空白。我也不敢给你打包票,但是醒过来了,希望就很大!”
冯棠棠猛点头:“谢谢大夫!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
“可以。”医生说,“不过不要刺激病人情绪”
冯棠棠立刻保证:“明白!刚才是我不对,再也不敢了!”
同事们探望了左言,简单说了说工作进展,就立刻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冯棠棠还是泪汪汪的看着左言,但没有刚才那么情绪激动了。
“听他们说,片子顺利送审了,都是你的功劳。”
听左言开口依然是工作的事,冯棠棠叹看口气:“你再也不许这样了,工作起来不要命。”
“嗯,听你的,再不这样了。”
“一听就是敷衍我。”
“没有,真不敢了。”左言说完,还用嘴唇做了个chu的口型。
冯棠棠这样的他,毫无抵抗之力,在他脸上会亲了一记:“放心吧,样片送审了。让你纠结的那段戏我帮你剪的,绝对执行你的思路,你风格保持一致,以假乱真。”
“我女朋友真厉害。”左言握着她的手说,“为了这么厉害的女朋友,我可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女朋友就和更帅的跑了。”
“知道就好。”
“我不怕,在你眼里,我是最帅的。”
冯棠棠轻轻捶他,嗔道:“你瞎得意什么呢”
左言手上用力,冯棠棠会意,凑他更近了些,四目相对。
“我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冯棠棠眼眶又红了:“你必须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刚才还说去找更帅的”
“哪儿找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