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像锅底里滋滋作响的香煎鱼,又滚了几圈,床板都咯吱响了!他还是没理……
茯苓面无表情:“世子希望姑娘你能去……”
去你大爷啊,老子的尾巴都快裂成两条,从金鱼系变成触手系,你还不看我一眼啊!你是故意的是吧!一定是故意的吧!我忍着剧痛,伸出手去,茯苓身形微变,嗖地离我远了两步。
“……”
“水……”这是我清醒的最后一刻吐出来的话,在剧痛袭来之前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咦?我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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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苏醒在一片涓涓脆细的水流声中,凝聚起来的成团雾气朦胧了视线,回荡的水声显示出此地的空旷寂静。水流温暖舒适,我仰面懒洋洋地随波而流,一时半会想不起今夕何夕。
“肚皮都翻过来了,死了?”宁静的祥和里被道不和谐的低沉男音打破。
“……”我毛骨悚然,一个翻身猛地扎入水中,仅留了一双眼睛万分警惕地四处张望。方才的声音好耳熟啊……
“看见我这么兴奋?”背后一道强力拽住我的尾巴,用力一扯,漂着花瓣的青色水流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幽黄的火光浸入水中,碎成无数金色的光晕,晃花了我的眼。
我使劲甩着尾巴疯狂地挣扎,水中禁锢着我的力道不禁加大了几分,换回的是我更激烈的抵抗。
啊啊啊啊,孤不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淹死在澡池子里的国君啊!!很丢脸的说!!!!
对方估计也没想到我反应会那么大,也被我吓了一跳,随后他连拖带拉把我扯上水面,匪夷所思地问:“……你在挣扎什么,你不是人鱼么?”
对哦,孤现在是条鱼……
我立马偃旗息鼓,眨去睫毛上的水珠,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我靠,说好的遇刺快挂了呢!人与鱼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许是我流露出的眼神太直白,叶绍露出个阴测测的冷笑:“你放心,本王有个三长两短,必会舍不得你,留你陪葬。”
“……”
叶绍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说好事不是好事,说坏事也不是坏事。毕竟在齐国我只有他一个认识的人,没了他等于失去了目前唯一的依靠,一个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细看叶绍面色,唇色泛白,双颊亦是削瘦些许,人是憔悴了不少。我盯得时间有点久,久到把我拖上岸的叶绍都察觉到了:“你在担心我?”
“……”鉴于他是靠山他最大,我明智地按下了自己差点竖起来的中指,谁要关心一个时刻把我当储备粮的禽兽啦!
叶绍一跃上岸,并没立刻抱起我来,而是笑眯眯道:“说起来,本王这次死里逃生,成功扳倒了萧王一派还要多谢阿砚你。”
好长的一句话,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这种齐国的朝政机要你完全没必要对孤这个荆国国君说啊!从立场角度上来看,我两应该算政敌!政敌懂么!从私人角度上来看,我也一点都不想成为你的树洞对象,在你倾诉过瘾后一铲子给填平了啊!
当机立断,我背身把自己重新沉入水中,假装人不在。
“……”
刚刚,他说的多谢我是什么意思呢?我慢慢蜷起尾巴想摆个思考者的资格,然后——
痛痛痛!!
我强睁着酸肿的眼睛,在多灾多难的尾巴上寻找疼痛的源头。翻来覆去后,我在靠近腰部的鱼鳞下发现了一条细长的伤口,一看即知是种利器割过。伤口本来敷了药膏,但被我一折腾伤口重新裂开了,一缕细细的血流混入水中。
我,我槽啊!!我晕了一觉,就被割肾了???
腋下忽地拢上双手,哗啦,叶绍将我从水中抱了出来,他淡淡道:“伤口裂了吧,别浪费了。”
什么别浪费了,我莫名其妙。就见叶绍湿漉漉的脑袋蓦地低了下去,紧跟着伤口处贴上了条温软的东西,轻轻地在舔舐。轰的一下,我的脸和脖子着了火,面上火热的温度烫得我不敢低头去看。
不对,这不是害羞的时候好么!!巴掌才扬起,一丝疼痛钻入肌理,我腰一软,嘶了声。
原来方才充满“色,情”意味的舔舐,变成了吮吸= =
我吓尿了好么!这齐国储君莫非也不是个正常人类,而是个……蝙蝠精?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脑洞大……
叶绍没折腾多久就放开了我,指腹揩去唇角的血迹,啧了声:“味道不怎么好。”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真对不起啊,让您有了这么糟糕的味觉体验。
约是看出我的脸色太难看,叶绍兴致疏懒地拿着起一旁松软的绒布,刷地抖开把我包了起来擦水,边擦边道:“书中记载人鱼肉可使人长生不老,而人鱼血则可治百病。这次我被萧王在郊外伏击,多亏了你这一小杯血。”他砸了下舌,回味了番,微微一笑:“才使本王迅速痊愈,将萧王一党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他笑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让我胸口滞闷了一刹那。荆国再小也是五脏俱全的一个诸侯国,这些权谋斗争明里暗里从不曾远离过我。只不过云王室只有我一个合法继承人,没什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来闹政变罢了。
叶绍与我不同,齐国是大国,根基越庞大,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就越复杂。他说的这个萧王我亦是见过,算辈分应是当今齐国国君的弟弟,他的二叔。此人从小被前任齐国国君当武将培养,在我与他仅有的几次数面之缘里看起来是个粗人。
此刻从他的下场来看,确实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
叶绍的这次大难不死,表面上看是萧王伏击叶绍,想制造个什么意外事故干掉他这文武双全的侄儿。反过来想,没准是叶绍将计就计故意留给萧王这个机会,让他放心动手。要不然你说叶绍没事紧赶慢赶赶回晟阳,回来也不去他老子娘那报道,一头扎进郊外?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以我的智商水平,想从叶绍手心里逃出不容易哪。不过,我现在比较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把我搓来揉去的叶绍亦留意到我躲闪的眼神:“怎么了?”
我装死梗着脖子就是不看他,但是掩饰不了的脸红出卖了自己。叶绍很快发现了根源所在,他瞟了眼自己,竟然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我擦毛。
“……”
我气急败坏地想骂他不知廉耻,可惜的是到目前位子我的语言能力仅恢复到能说出一个“水”字。你说这人害不害臊!水浸透了他那层质地轻薄的中衣,几乎是透明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上半身便也罢了,可下半身,下半身……
面目狰狞,形态可憎!
他扳过我的脸,严肃地看着我:“作为一条鱼,不要想太多。”
“……”
揉揉我头发,他忽然感慨道:“怪不得手感这么熟悉,我给小白也是这么擦毛的。”
“……”又气又恼的我默默用尾巴卷住他的脚踝,把他丢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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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报复给我带来了惨痛的代价,叶绍罚我吃整整三天的鱼……
本来真身是人类的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吃鱼,吃什么不都是吃么。但问题出在这个三天,从早到晚,烤的煎的煮的炸的,都是鱼。第二天我以绝食抗议这种非人的待遇,神出鬼没的茯苓递来一张小纸条。
“你不吃它们,我就吃你。”
“……”
我淡定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抛到脑后,茯苓粗黑的眉毛耸动了一下,我敏锐地预感到他要告状。所以我也写了一张字条递给他,他接过一看,面目扭曲了下,默默地退回阴影去做他忠实的隐卫了。
哼,你要告诉叶绍,我就死给你看哦!
我目前所处的位置俗名叫东宫,学名叫潜龙邸,是齐国历朝历代储君的居所。
两日前叶绍负伤归来后,以“世子救命恩人”的名义把我接进了齐王宫,此后就再没见过他的影。想来也是忙着收拾他二叔那帮子余孽,没空理我。作为荆国的国君,来这样的地方还是头一回,瞧什么都很新鲜。
茯苓推着我的轮椅转了一圈后,我发现叶绍的这个潜龙邸空旷朴素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据他只言片语的介绍,因叶绍常年南征北战,一年之内很少留在宫内,所以偌大个宫邸看起来冷冷清清,没多少人气。比方说,过不了多久,叶绍似乎又被穆天子点过去出征北疆。
听到这,好像有什么妙可不言的想法一闪而过。
唔,看样子,孤得说服叶世子带条人鱼出征了!
☆、第7章 柒
孤的算盘打得很好,叶绍北征必经齐荆两国的交界处的涟嘉关。只要挨着荆国边界,我就有可能寻到的机会逃出生天。
那么,问题来了。
行军打仗向来不准带女子随行,我该如何说服叶世子带上我呢?
这个难题我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未果。
倒是负责保护(监视)我的茯苓时不时从他那阴暗的小角落向我这边探探脑袋,在我有所察觉前又飞速地缩了回去。这种举动好眼熟啊,我苦苦沉思,等他如此重复了两遍之后,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眼熟的原因了。艾玛,这太像孤养在太液池中的那只王八了!
算了,这种话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在他第六次伸出脖子时,我终于没按捺住自己的满腹疑虑,刷刷写下几个字举给他看:“你在做啥!”
茯苓不防被我逮到,满面“我居然会被发现了!”的诧异慢吞吞走了过来。
喂,不要太低估我的智商啊!你这种明目张胆的监视让我不发现也很难的好嘛!我也很惊讶,叶绍有你这种手下能活到现在也怪不容易的。
和茯苓交流是件很费力的事,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患有社交恐惧症。在我面前扮演近一刻钟的冰山酷男后,他才艰难地组织好言语:“早上世子爷临走时说姑娘你眼神鬼鬼祟祟,肚子里肯定有坏水,让属下多留意你……”
“……”我默默地举起来两字——“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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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时分,通红的夕阳挂在高高的殿脊一角,几只老鸦抖抖翅膀,突然从枯萎的杨树枝上嘎嘎飞起,扑棱着飞入宫城上空愈渐迷离的夜色。
这种场景我很熟悉,王宫这种地方大同小异嘛。荆国虽穷,顶多内部装饰朴素无华些;齐国再富,殿宇辉煌也不能超过帝都中的穆天子。熟悉的场景勾起了我浓浓的思乡之情,唉,往常这个时候荆国王宫早开饭了说!
不是齐王宫用晚膳的时辰晚,而是今儿午后叶绍特意派人传了话来,要同我一道用膳。若不是孤目前的身份在潜龙邸里实在说不上话,否则我一定妥妥地给他备下一桌鱼食等他临幸!
等到月上梢头,我趴在桌边已困得睁不开眼,叶绍才披着露水姗姗而来。他来了,还带了一只狗。带了一只狗就罢了,他还带了一只猫。
从一条鱼的身份出发,我感受到了来自叶世子的浓浓恶意。
“本王这几日忙得很,怕你寂寞。带了它们来给你解解闷。”叶绍粗暴地揉着我头发把我弄醒,分外温柔地与我贴耳道:“瞧瞧,喜欢么?”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冷冷地看向那只从进殿起就对我龇牙咧嘴的黑猫。看什么看!没见过孤这么貌美如花的美人鱼么!张牙舞爪的黑猫呆在原地,大概是没见过孤这么有气场的一条鱼。
哼!我扭过头去,膝头突然爬上来暖暖的一团,低头一看,那只名叫小白的京巴狗正使劲摇着尾巴,黏糊糊地蹭在我身上。
“咦,小白很少这么主动亲近陌生人。”叶绍很惊奇,摸摸小京巴的脑袋,他笑吟吟望着我:“看来你们倒是挺有缘。”
我心突地一跳,有点心虚。我认识小白并不足为奇,叶绍他老爹齐国侯每次去帝都都带着它,因为我和它同属于在那种大场面上存在感薄弱的小角色,故而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经常一人一狗坐在角落里,望着满目衣香鬓影,我感慨着贫富差距,它附和着汪汪两声,配合默契。
幸而叶绍并没有在此多做文章,在金盆里净了手漫不经心问道:“今儿一天找了些什么乐子?”
他不说,我倒是忘了有求于他的这事儿。看样子叶绍心情不错,不造又是哪个倒霉蛋犯在了他手里,可怜可怜。抚摸着小白,我默默地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话头。突然尾巴尖一阵剧痛,我低头,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潜伏了过来,一口利齿稳稳地咬住了我的尾鳍。
“……”我与它对视片刻,它扬起利爪看起来想在我金光闪闪的鳞片上磨一磨,登时我脸刷地白了。
我哆嗦着想挥开它,结果它一爪子就挠了过来,成功留下五道血淋淋的爪印。
好嘛……我命运中的宿敌终于又多了一个……
我的异样引起了叶绍的注意,他反倒竟然嗤笑了一声,俨然乐不可支。卧槽,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造不造你的救命恩人正面临着巨大的鱼生危机啊!正在此时,通体漆黑的大猫松开我的尾鳍,张口往我尾巴上咬去,我惊悚地浑身都僵住了。
“滚开。”叶绍一脚踢开了它,大猫在地上滚了两滚,他傲慢又冷漠道:“本王养的宠物鱼还轮不到你下口。”
“……”我,我心情很复杂。糊你一脸的宠物鱼啊!
赶走了大喵耍完帅,叶绍面色如常地继续用膳,他还颇为遗憾道:“本想给你找个乐子打发时间,不成想是个没训熟的畜生。”
我绷紧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自上而下挥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叶绍搁下筷子,亦是冷冷道:“别给本王摆这副死鱼相。”
“……”
我抱着受伤的尾巴红了眼眶,叶绍冷冰冰与我对视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好吧,是我不对。我也只想逗一逗你罢了。”
妈蛋,老子就知道你是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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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膳用得不了了之,叶绍没吃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我不想理他,继续四十五角望着窗外明月,充当一条高冷而忧郁的美人鱼。叶绍过来照例抱我去泡澡,我没有反抗也没有理他,由着他抱进了水池子里。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他一眼,进了水我就迅速地沉入水中,没安静一会,水面呼啦一声响,叶绍也进来了。刚想游走,尾巴一紧……
受制于人,没辙,我被撤回了岸边。叶绍并没有完全入水,他坐在莲纹石台上手里拿着个青色瓷瓶。那瓷瓶我眼熟,前几日叶绍都用其中的药膏抹我腰上的伤口。腰上的那口刀伤已然愈合连道疤都没有,叶绍此时拿来它:“手。”
我不知声也没动,叶绍也不生气揪着我尾巴把我拖到身前,径直拉过我被猫挠伤的手,翻过来看看他唔了声:“居然没有流血?”
这种浓浓的可惜之情是怎么回事啊喂!到这个时候还觊觎着我的血,我愤然抽回自己的手,叶绍低喝了一声:“别乱动!”
跟着我就没动了,不是我不想动,而是他丫力气太大我抽不动啊!
叶绍垂着脸在我手上涂涂抹抹,样子分外的认真细致,乍一看就是个贴心温柔小清新暖男有木有!可其实他是个渣,还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说吧,有什么事想求我?”叶绍抹完药膏没有松手,握着我的手微微抬起眼,那双稍显狭长的凤眼含着笑,笑得我心陡然一紧。他抚过我黏在颈边的湿法,语声低柔:“纠结了一下午,晚上又演了这么久的苦情戏,不就是有求于本王么。说吧,想要什么?”
“……”我的心底微微发凉,是所有想法无所遁形的凉,更是一种“尼玛好歹孤也是一国之君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智商碾压了”的心凉。
叶绍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人傻演技又不好,幸好只是条鱼。”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