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均是一怔,相互打量起来。
程天画扫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手臂,问了句:“你在做什么?谟”
何惠悄然将手中的针管往角落一扔,稳了稳情绪睨着她没好气道:“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伺候少夫人了,倒是程小姐你,进门之前先敲门,难道你连这种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如果刚刚我正在帮少夫人修指甲或者剪头发,被你这么一吓戳伤了少夫人怎么办?大少爷怪罪下来你负责得起么?”
说到后面,何惠的语气越发的理直气壮,因为她已经从程天画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程天画并没有发现到什么。
“对不起,我以为慕希在这里。”程天画再度扫向她背着的双手,平静地道歉。
何惠冷笑:“大少爷刚刚已经跟少夫人吻别过了,晚上才会过来。”
“那我到别处去找。”程天画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杨恬欣,退出她的卧房,顺手将门板合上。
走在开满蔷薇花朵的空中走廊上,程天画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何惠看到她时的惊恐表情,还有她一直背着的双手。
她摇失笑,量何惠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杨恬欣做什么吧?沈慕希对杨恬欣爱得有多深她可是清楚得很,沈慕希的暴脾气她也一样清楚才是。
谁敢动杨恬欣一根寒毛,沈慕希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你去哪了?”迈下空中走廊的时候,程天画被赫然出现的沈慕希吓了一跳。
沈慕希是加来拿合同的,却在找遍了整个卧房都没有找到她,没想到一走出卧房就发现她正一脸若有所思地从空中走廊行过来。
那边除了杨恬欣外,并没有人住,一般人也不会到那边去。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把杨恬欣安置在那边静养。
“我……我去找你。”程天画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他,沈慕希并没有接,而是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她。
看到他脸上的怀疑,程天画没好气道:“怎么?你还怕我伤害你的恬欣?放心吧,我没那么恶毒。”
沈慕希终于将狐疑的目光收回,接过她手中的合同平淡地说了声:“走吧。”
程天画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和他一起上了宾利车子,和往常一样,沈慕希将车子停在沈宅附近的出租站台旁,程天画换乘到小李的车上。
****
程天画到达医院的时候,刚好到了交/班的时间,她换好工作服,开始查看自己的医疗日志。今天有两台手术要做,都是之前预约好的。
因为沈老太太出面帮她调了班,她现在的工作时间是短了,但工作量却一点都不减,许多信得过她的患者都希望由她来帮自己做手术。
上午的手术完成后,程天画刚换下手术服便接到冯院长秘书打来的电话,请她到院长办公室去一趟。
冯院长找她?不会又是跟沈慕希有关吧?
在遇上沈慕希前,冯院长可是从未单独传唤过她的,毕竟她在亚恩没有一官半职,还没到那个可以直接面见院长的资格。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冯院长的办公室门口,程天画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板,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院长,您找我?”程天画站在门边礼貌地问道。
冯院长笑笑地示意她坐下,又让秘书给她倒了杯水。
虽然程天画已经嫁入沈家的消息全医院上下包括冯院长都不知道,但沈老太太对程天画的格外关照,还是让沈院长意识到了程天画在沈家心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所以对她的态度也是极为温和的。
“程医生,医院已经联合英国的几位高级医师对您母亲的病情做了详细研究和讨论,现在已经制定出了一套比较适合您母亲的治疗方案……。”
“真的?”程天画欣喜地叫了声。
母亲的治疗方案?那是她做梦都希望亚恩能给她的呀!
没想到沈老太太说到做到,而且效率还那么快,顿时间,她对自己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和屈辱都觉得不算什么了,只要母亲有希望好起来,她愿意付出一切!
“看把你高兴的。”冯院长呵呵笑了起来。
程天画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颅:“抱歉,让冯院长笑话了。”
“可以理解。”冯院长又是呵呵一笑,道:“不过这个方案需要手术,还有风险,所以医院需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才好继续研讨下去。”
“什么风险?”程天画刚刚才欣喜的心脏往下沉了一半,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不少。
其实作为医生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无论是大是小的手术都有可能存在风险,像程纷云这样的植物人,风险肯定会更加的大。
“如果成功,极有可能醒过来,如果失败,那将会有可能丢掉性命。”
“成功的机会有几成?”
“五成吧。”
才五成,程天画苦涩地吸了口气。
其实她应该高兴的不是么?至少母亲还有一半的机会醒过来,可是她又有些害怕,怕母亲会将性命丢在手术台上,那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程医生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好的,谢谢冯院长。”程天画黯然地点点头,起身走出院长办公室。
站在电梯内,她闭上眼,心中纠结不已,这个抉择太难,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选择好。
****
夜里,程天画靠在床头看一本关于植物人治疗方面的书籍。
沈慕希则在杨恬欣的房里呆到很晚才回来,他扫了程天画一眼,掀开被子上床,摁开电视,用摇控器扫了一遍台,没有什么想看的,如是摁了关机键。
百无聊赖的他扭头扫了一眼程天画手中的医学读物,看到上面跟植物人有关的解说标题时,用嘲弄的语气道:“你不是内科的么,还看得懂这个?”
“做我们这一行,当然是懂得越多越好。”程天画头也不抬地继续翻动纸张。
“说得好像我们这一行就不是似的。”沈慕希不屑地嗤笑一声,躺进被窝。
程天画并没有跟他继续抬杠,反而扭头望着他,一本正经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沈慕希立刻将被子拉到胸口,摆出一脸惶恐的样子:“如果你是问我可不可吻你抱你的话,我的答案是NO。”
程在画气结,没好气地瞪着他:“沈少爷,我们就不有好好说一次话么?”
“你问吧。”沈慕希无语地将被子放了下去。
这女人,真是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太没意思了。
程天画将炎气压回心底,盯着他问道:“如果医院告诉你,已经研究出了杨恬欣的治疗方案,但手术只有一半的成功机率,你会愿意冒这个险么?”
“另一半是什么程度?”沈慕希问。
“死在手术台上。”程天画答。
沈慕希的表情开始凝重,沉默起来,显然是在用心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他才答道:“我愿意。”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她……。”
“怕,但我愿意相信老天会给她活的机会,毕竟她这辈子没做错什么,好人有好报不是么?”
好人有好报……。
程天画轻吸口气,她不知道母亲这辈子有没有做错什么,但她相信母亲一定是善良的,她是不是也应该相信老天爷会给母亲一次机会?
****
自从程天画嫁入沈家后,医院就在老太太的指示下帮程纷云换到了VIP病房,还配备了专门的护工。
虽然都是利益交易,可在这一点上,程天画仍然是很感激老太太的。
程天画像往常一样来到母亲的病房前,当她推门走进去的时候,被站在程纷云床前的一位陌生妇女吓了一跳。
从穿衣打扮上看起来,这是一位贵妇,她背对着门立在程纷云的病床前,没有开口说话,显然是在打量病床上沉睡的程纷云。
半晌,贵妇才冷冷地吐出一句:“程纷云,我们两个谁比谁更可怜?”
只有短短的一句,再无下文。
“您好。”站在门边的程天画对着贵妇的背影开口唤了一句。
贵妇被吓了一吓,倏地转过身来,看到程天画时慌乱地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
头一次,程纷云的病房里有医护人员以外的人进来。
头一次,有人站在程纷云的病床前暗自垂泪。
程天画顿时觉得整颗心都暖了,讶然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贵妇,问了句:“请问,您是哪位?”
贵妇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拭去脸上的最后一丝泪痕,缓步上前,拉过她的手打量着她:“小画,听说你失忆了,是真的吗?真的连霜姨都不记得了?”
“霜姨?”程天画皱眉想了想,歉疚地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您了。”
“我是你妈妈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霜姨,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后来你和你妈妈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你们回老家去了,没想到……。”霜姨说着又流下泪来,语气也开始哽咽:“没想到你们会发生车祸,还伤得那么重。”
“霜姨……。”程天画重复低吟着这个称呼,虽然她不记得了,可能遇到曾经的熟悉她还是很开心的,俏脸染上一抹欣喜,她笑盈盈地问道:“霜姨您真的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吗?那您是不是知道我和妈妈以前的所有事情?”
五年前一场车祸,她忘记一切,也失去一切,除了从随身的衣袋里翻出一张有母亲签名的入学通知书上知道自己名叫程天画,母亲名叫程纷云外,别无所知。这些年她也一直想知道自己五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家住哪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当然知道啊。”
“那霜姨您可不可以告诉我?”
“可以。”霜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程纷云,含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那我打电话跟张主任请半天假。”程天画迫不及待地掏出电话给张主任请假,挂上电话后,笑容满面地对霜姨道:“霜姨,我们走吧。”
霜姨点点头,带头往病房门口走去。
程天画刚走了两步,折回身拉过程纷云的手:“妈,我晚点再来看你。”
两人一起来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厅,点好单后,程天画立马开口道:“霜姨……。”
霜姨开口打断她,含笑道:“还是叫我干妈吧,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
“干妈?霜姨是我的干妈?”
“嗯啊,以前你可粘我了。”
“干妈,我一直很想知道,我还有别的家人么?我家在什么地方?”
程天画问出这个问题时,霜姨有了片刻的沉默,最终幽叹一声拉住她的小手一脸疼惜道:“小画,你爸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你爸爸带着新妻去了国外,你是你妈妈留在安城把你一手一脚地拉扯大的,你妈妈很爱你,所以你从小就过得很快乐。”
程天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黯淡下来,这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怪不得她会随了母亲的姓,原来父亲早就抛下她另结新欢了,还去了遥远的国外。
“你十八岁那年考上了滨城医科大学,你妈妈说等你住了校她就退掉房子回老家,可以省下房租钱,我想,车祸是发生在九月初,你妈妈送你入学的日子,对么?”
“是的,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了,医生交给我一份入学通知书,说是我身上唯一留下的东西。”程天画忧伤道。
后来她有去过滨大寻找程天画的痕迹,可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滨大已经将程天画的名字移出档案,根本无从找起。
再后来,她在林源的帮助下进入滨大念医学系,渐渐地放弃寻找过去,接受了新的生活。
“你们母女俩突然消失,我还以为是一起回老家了,最近突然想你们了,才开始发动各方关系从滨大的毕业生名单中找到你,才知道你提前一年毕业进了亚恩工作,也是最近才知道你们遇到了车祸。”霜姨笑笑,又道:“我们家小画就是比别人强,才短短几年,就已经当上的亚恩医院的主治医生。”
程天画苦涩地吸了口中气,她确实比别人强,可是她付出的努力也比别人多了几百倍,在同学们忙着谈恋爱、忙着打扮自己的时候。她却只能日夜苦读,争取早日休完学分早日就业,早日挣钱给妈妈治病。才大二的时候就通过林源的关系,进入亚恩兼职,在半工半读的情况下提早结束学业。
“干妈,谢谢你一直在关心我们。”她感激道。
霜姨摇头,一脸愧疚:“我关心得太晚了,让你们吃了那么的苦头,我听林家的人说你嫁给了沈慕希是么?”
程天画点头,抓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她并不想提这事,可没想到霜姨已经把关于她的一切调查得那么清楚。
“我听说沈慕希一直深爱着他生病的前妻的,而且他的前妻就住在沈家,你这样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会的,沈慕希对我还算尊重。”
“那就好,如果在沈家呆不下去了就离婚吧,到干妈身边来,让干妈照顾你。”
“谢谢干妈。”程天画垂眸,泪雾盈了眼眶。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除了施意,也没有第二人会关心她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多了一位干妈疼爱自己。
她的心,真真切切地被感动了。
惹他生气
从咖啡厅出来,程天画的心中一半欢喜一半难过。
她难过的是父亲抛弃了她和妈妈,欢喜的是她和妈妈身边又多了一位真心爱她们的人。
回到病房,程天画注视着睡梦中的程纷云微笑:“妈,我是不是应该像沈慕希一样相信老天是有眼的,接受医院的治疗方案?”
“妈,你想不想过那样一种生活?每天早上起来去晨运,晨运完后带两份早餐回家,笑骂着把我从睡梦中推醒,告诉我上班快迟到了。我上班的时间,你可以在家搞搞卫生看看电视,闷了就出去逛逛街,太阳下山时从市场买一堆菜回来,做一顿可口的晚餐,我们两个边吃边聊,吃完饭我陪你一起追电视剧,或者出去散散步。等我生了宝宝,我们一起围着他转,累并快乐着,宝宝会跑会跳时,你就又有一个伴了,你可以带他去公园,去坐摇摇车,去。。。。。。。”
程天画的声音哽在喉处,再也说不下去了町。
这种生活太幻想,太不切实际了。
她的宝宝注定是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届时会有一大堆的人宠着他,爱着他。而那时也该是她离开沈家的日子了,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天天见得到宝宝,更何况是别人。。。。。。。
她用拳头抵在唇上,稍稍平复了情绪后,才继续说:“妈,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永远爱着你的。谠”
睡梦中的程纷云一如即往的没有丝毫回应,静静地沉睡着。
****
会议室内,彭助理小心翼翼地问:“沈总,你确定要把标书的价格降低到这个点数吗?”
“怎么?你有想法?”沈慕希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金笔,一边笑笑地睨着他。
“我只是觉得陈浩的话不太可信。”
明天就是投标的日子,林氏法务部的陈浩却在今早突然找到彭助理,要将顾氏的标书底价三十万卖给沈氏。
三十万,对这个上亿的案子来说简直是太小儿科了,换成立哪一家公司都愿意购买的。
“我觉得可信。”沈慕将身体往皮椅内一靠,一脸慵懒道:“刚刚我接到调查反馈,陈浩上个月在牌桌上输了三十万,这几天正被赌场的马仔到处追债。”
“看来他是真的缺钱。”
“嗯哼。”沈慕希转向一旁的LILY:“亲爱的,你怎么看?”
“我觉是可信度极高。”LILY点头。
“那就这样。”沈慕希坐直身子,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一边扫视一眼在位的有人员:“在座的各位,可别学人家陈律师知法犯法,变卖公司机密,否则。。。。。。。”他阴冷一笑:“绝饶不了你们。”
“知道。”在座的各位点头,也开始收拾文件准备散会。
只有程天画仍然坐在位子上,注视着沈慕希说了一句:“既然知道是知法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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