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了?”陈上将和颜悦色的问道。
不管怎么说,蒋莹雪的父亲蒋欣岑至今仍然是北隅岛的政客,是国会的一员,威望和势力都不容小觑。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在这儿观察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蒋莹雪看了一眼莫离染,又说,“不过心理上的伤痛,却不是三两天就可以痊愈的。”
蒋莹雪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向陈媛珂,陈媛珂不经意的抬头却不知怎么的又对上了蒋莹雪的目光,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拽着陈上将的袖子说:“爸,咱们回去吧,这会儿不适合谈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承宣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都被人推下海了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陈上将脸色一沉,瞥了一眼陈媛珂,又看了眼熟睡中的莫离染,然后对蒋莹雪说:“等她醒了报告我一声!”
“是,首长!”蒋莹雪再次敬了一个礼,然后目送陈上将一行人离去。她松了口气,重新坐下来。陈上将带着这么几个部下来病房,难道是那个所谓的证人的视力检查已经出来了?
因为有了实打实的证据,所以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病房外面的过道里很安静,不像下面几楼,时不时有人经过,总有脚步声响起。这里除了医生护士的脚步声之外,听不见别人的声响。
“我都说了自己来……哎你……”
莫离染别扭的张嘴喝汤,裴承宣无动于衷的坐在床沿上,端着小碗拿着小调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莫离染扶额,她都二十一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哪儿还需要人家喂?
“哎,我伤的不是手,你让我自己喝行不行?”
“当然行,”裴承宣看了眼她,说:“但是喂你喝,我能减消心底的罪恶感。凌,你不怪我,不恨我,可是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吗?”
看着裴承宣这个样子,莫离染沉默了。孩子的阴影,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他心里消散。那个痕迹,会一直在心底。
即使脸上带着笑,心底也不一定有阳光的照耀。
“医生,这间病房明明有一个空床位!”
外面传来一个老人沧桑的声音,似乎可以听得见他的愤怒,也听得见他的无助和痛心。莫离染和裴承宣一同看向外面,几秒钟之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老大爷,这是咱们院首长夫人的病房,您别闹了,等楼下病房空出来了我立马给您孙女安排……”医生和蔼的跟老大爷劝说着,然后从门口探进头来对裴承宣抱歉的笑笑,略显不安的说:“首长,夫人,打扰了,我马上处理好这件事!”
“等等等,你从前天就一直让我等,我可以等,可是我孙女儿难道也要每天在医院大厅里跟着一起等吗!”老大爷悲愤的看着医生,一行眼泪从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流淌出来。
医生也很为难,依然和蔼的说:“老大爷,您别这么说,医院的床位真的已经满了。我说过我可以帮您把您孙女的病历转到仁安医院,那儿不缺床位。”
“这军医院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医院了,我不走,医生,求您了别把我孙女的病历转到别的医院……”
卷一 人不风流枉少年 147 偿命
“这军医院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医院了,我不走,医生,求您了别把我孙女的病历转到别的医院……”老大爷一听医生要将他孙女的病历转到别院,顿时慌了,不得不赶紧松口,说:“我再也不要求床位了,只要能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可以抱着孙女在大厅继续等……”
“是病人家属吗?”裴承宣将手中的碗放到床头柜上,站起来走向门口。舒骺豞匫医生看着他,为难的说:“这位老大爷的孙女感染了肺结核,在本院治疗,但是医院的床位已经住满了。我劝过老人家去仁安医院,他执意在这儿……”
“所以你们就让孩子在大厅里?”裴承宣眸色渐深,盯着一脸为难的医生。医生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嗫嚅着,没吭声。
毕竟任由一个重病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在医院大厅待上几天,的确是他们的过失。
老大爷一看首长不高兴了,忙转头看着裴承宣,哽咽着说:“首长,不怪宋医生,是我坚持要在这儿的!别的医院我不放心啊,只要能在军医院接受治疗,哪怕一直在大厅待着我都没有怨言!濮”
“何况,宋医生已经跟院方商量过了,只收我孙女的药费,床铺费和其他各种费用都已经免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老大爷眼看着就要流出眼泪来,医生按着老大爷的肩头,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叨扰首长了,有事下楼说——
“裴承宣。”莫离染低低的唤了一声,裴承宣回过头看着她,听见她说:“让那孩子住进病房来吧,正好这儿有一个空床位。”
老大爷喜出望外,裴承宣却犹豫了。他记得刚才宋医生说过,那孩子是肺结核,那可是传染病啊!她现在刚刚流产,失血那么多,身体这么虚弱,比一般的病人抵抗力更低,如果那孩子住进来,让她感染了病菌…尿…
“夫人,孩子有肺结核……”医生尴尬的看了眼老大爷,然后对莫离染说:“您刚刚流产,身体很虚弱,抵抗力比一般人弱……孩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您别担心。现在您只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就行了——”
医生温和的一笑,看了眼裴承宣,拉着大爷离开。老大爷一听莫离染是流产了,也不好意思再让自己孙女儿住进来,边走边感激的说:“谢谢好心的夫人了,宋医生会给我孙女安排好的,就不打扰您和首长了——”
一直没说话的裴承宣重新走到病床边上坐下,看着眼中依稀有心疼的莫离染,安慰着说:“先顾好你自己,傻瓜,那孩子患的可是传染病呢。”
莫离染叹了口气,望着裴承宣俊美的容颜,“难道就因为她患了感染病,咱们就任由她一个生病的小孩子在大厅中吗?现在已经快冬天了,夜里的温差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裴承宣……”
“听着,如果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我可以让她进来。但是躺在这儿的是你,我不会答应她住进来的。”裴承宣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他怎么敢拿她的生命来冒险!孩子的事已经让他懊悔不已,如果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看见他这么不容抗拒的神情,莫离染只好沉默了。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她知道他是害怕失去她,可是那只是肺结核而已,那个小孩子戴上口罩就没有问题了,哪里需要避讳那么多……
良久的沉默过后,莫离染闭上眼睛呢喃道,“我只是想让一个孩子陪着我……因为救不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想让那个孩子和我住在一起,看着她痊愈,看着她出院……”
裴承宣心痛的皱眉,或许让那个孩子住进来,能抚慰她刚刚失去宝宝的痛苦——
下午的时候,莫离染终于见到了那个孩子。
她穿着病号服,手背上有一片暗青色的淤青,但是两只有神的小眼睛却一直望着莫离染骨碌碌直转,写满了好奇。
莫离染对她微笑,听到老大爷感激的说:“谢谢夫人!您这么好心,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谢谢您让我家小孙女住进来……”
“小事而已。”莫离染看着老大爷温和的说,然后笑着让护士将自己这儿的水果拿过去给小女孩儿。
护士走了之后,病房里便安静下来了。或许是老大爷叮嘱过孙女,不要多说话打扰了莫离染休息,所以小女孩儿就捧着面前的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除了偶尔的翻书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老大爷时不时出门遛遛,脚步声也放得很轻,偶尔跟小孙女说一两句话也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了莫离染——
等老大爷再次出门溜达的时候,莫离染艰难的翻了个身,看着对面的病床,温柔的问道:“宝贝儿,看的什么呢?”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回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头看了莫离染一眼,她又赶紧的将眼睛看向别处,似乎很怕生。
“叫什么名字?”
“童佳雪。”
莫离染一怔,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却不怎么想得起来她曾经在哪儿听过。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爸爸妈妈呢,怎么没看见爸妈来医院陪你?”莫离染小心翼翼的问道,心底有些小小的不安,怕这孩子的爸妈出事了,自己一问就提到人家的伤心事了——
“爷爷说,爸爸在天堂。阿姨,天堂在哪儿啊?”小女孩儿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莫离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等我长大了,我也去天堂,我去那儿找爸爸……”
“天堂是每个人都会去的地方,只不过,你可不能去得那么早。”莫离染的心微微一痛,天堂两个字让她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去了天国的孩子,也许,现在那孩子已经是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为什么呀阿姨?”小女孩儿不解的望着莫离染,将手里的漫画书放到一边。她的小脸都被口罩遮掩着,莫离染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那漂亮的额头和大眼睛,如同洋娃娃一样的美好。
“因为去了那儿就不能回来了,爷爷会想你的。”莫离染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说天堂的事,于是一笑而过,“那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儿,爷爷说,妈妈不要我了。”小女孩儿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流露出对母爱的渴望,看得莫离染一阵心疼。
“她妈妈不是个好女人,”老大爷从外面遛达回来,听到莫离染和小女孩儿的对话,于是沉着脸低低的回答了一句,“现在在劳教所——”
小女孩儿年仅六岁,爷爷的话她听不懂,于是重新拿起漫画书继续看。
莫离染着实惊讶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小女孩儿的身世这么可怜。爸爸去世了,母亲进了劳教所,只剩下一个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自己还染上了传染病……
“夫人您贵姓?”老大爷坐在自己孙女的病床边,看着莫离染问道。
“莫,莫离染。”莫离染微笑着回答。
“您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老大爷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扉外,似乎在回忆什么痛不欲生的往事,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有恨有思念……
莫离染心下一紧,这个老大爷莫非是认识她的?他口中的那个人莫非是凌玲珊?有些忐忑不安,莫离染本来不想多问,可是越压在心底越难受,她便试探着问道:“您说的那个人是?”
“凌玲珊。”老大爷的目光依然在窗外,似是回答莫离染,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
他的平静却与莫离染心底的惊诧成为了鲜明的对比!这个老大爷怎么会认识她的?她的记忆中,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
“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人家这么说了,这些年还总有警察认错我,将我当成那个女孩子呢,我和她是真的很像吗?”莫离染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笑了笑,又问道,“不知道您和那个凌玲珊有什么交情?”
老大爷的目光落在莫离染脸上,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一抹恨意,哽咽着说:“她杀了我儿子——”
莫离染的心轰隆一声炸开,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蓦地看向小女孩儿,她说她叫童佳雪……
难怪这个名字那么的熟悉,那个教授的女儿就是叫童佳雪啊!那时候她上大学,小女孩儿才三四岁的样子,经常和她妈妈来学校找教授……
那时候凌玲珊虽然为人淡漠,从来没有跟那个可爱的小丫头说过话,但是也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小女孩儿的事,比如,她喜欢扎羊角辫,比如她叫童佳雪,比如她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古筝……
老大爷没看见莫离染的惊诧,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倒苦水,同样话一遍一遍的重复,俨然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那个该天杀的凶手!我儿子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她要祸害我儿子……她害得我孙女才三岁半就没有了家,逼得我儿媳妇去做违法的事……”
“我儿媳妇虽然不是个好女人,可是她做那种事是为了挣钱给小孙女治病啊,她没杀过人没祸害过别人,为什么警察要将她关进监狱,而那个杀人凶手却一直逍遥法外……”
莫离染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突兀的抓住被单,苍白的唇紧抿,那些尘封的往事再一次浮上心头,浓重的罪恶感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望着老大爷,望着这个无辜的孩子,她心里淌着血。
不论当初是教授的错还是她的错,眼前这两个人却一直都是无辜的。是她害得这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她害得这小女孩儿在病重之时却得不到父母的关爱……
“莫离染!”
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将莫离染拉回现实,她快速的调整了下自己低潮的情绪,转过脸看着已经站在床尾的人。
“视力检查已经出来了,现在就算是裴承宣护着你,你今天也得跟我去陆战队给我女儿一个公道!”陈上将脸色阴沉得像天边的黑云,朝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架着莫离染离开——
对面病床上的小女孩儿一见陈上将这慑人的架势,立马钻进被子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大爷也是颤栗着坐在一边,一个字都不敢吭。
莫离染侧眸看着低垂着头站在陈上将身边的陈媛珂,轻笑一声,“我推陈小姐下海的事儿您揪着不放,那么她害得我流产,这事儿怎么算?”
陈上将蓦地怔住,侧眸看着陈媛珂。他并不知道莫离染的流产是自己女儿的过错,如果真是那样,估计这事儿半天还理不清——
莫离染重新看着陈上将,顿了顿又说:“别说我从没就没有推过她,是她自己跳海诬陷的我,即便真是我推她的,那又如何?至少她现在还平安无事的站在这儿,而我失去了我第一个孩子,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这笔帐怎么算!!
因为太愤怒,莫离染的嗓音比平时高了几分,苍白的小脸也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家阿珂害得你流产的?”陈上将瞥了一眼边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老大爷,然后对莫离染说道,“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家阿珂的过错,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听你的片面之词!”
“裴承宣在场,这件事裴承宣也看得清清楚楚!”莫离染咬牙,盯着陈上将——
“你们夫妻俩的话怎么能做证词?”陈上将松了口气,望着莫离染冷笑,“你们俩是一家人,他的证词即使是上了法庭也无法作数!”
“那么陈上将怎么就以为,你那个所谓的证人的话可信呢?”门口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莫离染侧眸望过去,那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的人不是她老公还能是谁呢!
裴承宣在几个人注视下走进来,淡漠的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便一边说话一边拿出小碗和勺子盛汤给莫离染——
“如果我妻子流产了我都不能指证凶手,那么陈上将,你女儿只是坠海了而已,你陆战队的人又有什么权利指证我妻子?”他坐在床沿上,淡漠的回头瞥了一眼陈上将,目光自然带过陈媛珂,留下一抹狠意。
陈媛珂的小腿打着颤,恐惧的躲在陈上将身后,不敢吭声。可是目光落在那个对她一直冷漠的男人身上,她心底隐约有痛楚划过。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坐在床沿上,端着小碗一勺一勺的喂床上的女人喝汤,醉人的鸡汤香味在病房里流转,仿佛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感情,醇厚且幸福。
“别……”莫离染推了推裴承宣的手,眼神示意他,陈上将还在这儿。他居然对一个上将不理不睬,反而围着她转,伺候她喝汤,这算什么事儿……
传出去之后,人家还不知道怎么议论这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呢!
“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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