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玉本来无心和“飞刀”赵庆这般角色动手,一指点开他劈来的刀身后,忽然觉得这两人的口音颇熟,不禁想起客栈中的邻居,遂“啊!”了一声,说道:“敢情两位也是从固北集来的?”
他只知“飞刀”赵庆一人,在天黑以前,跟踪那两个女子前来,却不料那曾劝过赵庆的虬髯汉子,也一同赶至。
虬髯汉子微微一怔,突地扬声大笑道:“正是!听兄台的口气,也是固北集来的,我们利害相同,目标一致,为着一亲这里的娘儿们,为她们巡查隙望,俺开山斧胡兴也是心首情愿的事!”
这个似乎生平从未近过女色的粗豪汉子,竟也被美色引诱的凡心大动。
公孙玉“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两位是义务效劳,为这庄院巡查隙望的,两位可知……”
他本是要向两位可知那“黄大老爷”的居处,但“开山斧”胡兴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截断公孙玉的话说道:“据那小风和桃儿两个奶儿说,三更以后,歌舞即告停止,而那黄大老爷也自有标致的娘儿们陪去休息,其余之人,任凭……”
公孙玉剑眉微蹙,这种猥亵粗俗的话,那堪入耳?遂轻咳一声,打断”开山斧”胡兴的话,道:“兄台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在下想打听一下那‘黄大老爷’住在那里?”
“开山斧”胡兴闻言,头上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扫尽兴。
他自忖两人不是公孙玉的敌手,落得顺水推舟的送个人情。
公孙玉微微一笑道:“在下且去试试,就此和两位别说了!”忽声两声娇笑,随着夜风飘到,接着一个如黄莺出谷的柔媚女子声音说道:“谁要去找黄大老爷呀?要不要我妹妹带路?”话声甫落,公孙玉只闻一阵脂粉香气直透鼻端,自己面前三尺之处,已悄生生地并肩站着两个艳美的彩衣少女。公孙玉在初度闻声之时,还以为又是那小风和桃儿,此时一见两人,虽都和小风与桃儿一般艳丽,但却完全是两张生疏的面孔,不由微微一怔,暗忖:这庄院之中,那来这多武功高强,美艳绝伦的少年女子?
“飞刀”赵庆和“开山斧”胡兴直看得神散魂飞,两眼发直,手中拿着刀、斧,犹如泥塑木雕似的。
看得两个少女“噗味”一笑,一个女子上前一步,纤手微抬,指着公孙玉笑道:“喂!可是你要去找黄大老爷?”
两人近在腿尺,她吐出的如兰似麝香气,直要扑到公孙玉的脸上,公孙玉心神一凛,连忙退后一步,正色说道:“不错,在下要找你们黄大老爷有事!”
站在后面的女子黛眉微蹙,说道:“你和黄大老爷是朋友,还是亲戚,须知他早在数月前开始,便已不见外人。”
公孙王想起昨晚所受屈辱,想起那黄衣人在荷花村的乡民面前,提到黄大老爷时,他们惊骇而愤怒的神色,不由怒火又起,沉声说道:“在下和他非亲非故,只是寻他报仇来的!”
那两个绝色少女微微一怔,站在前面的那个,却实地格格笑道:“你来报仇,却不知有多大本事,须知这庄院之中。”
她语音微顿,眼角膘了神情痴呆,两眼直盯着这两个绝色少女的“飞刀”赵庆和“开山斧”胡兴一下,又道:“你着想报仇,纵然本领不弱,要想一以敌十,也非易事!”
公孙玉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般角色,尚未放在我的眼里,两位姑娘是否也要亮出兵刃,联手阻止?”
两个绝色少女同时格格一笑,那前面一人说道:“我等就是不亮出兵刃,你也非我俩之敌!何况我俩的兵刃……”她神秘的一笑,下面的话竞不再说下去,轻移莲步,娇躯微摇,直向公孙王身前走去。
公孙玉和那前面的一个女子,相距不过三尺,她这一逼近,公孙玉若不退让,两人之间便无距离,但他让过一次,却不愿再退,潜运真力,凝聚右臂,一掌轻推过去,想阻止那少女的逼进之势。
岂知一旁那一直如醉如痴的“飞刀”赵庆和“开山斧”胡兴,一见公孙玉出手,竟然如被针刺一般,突然清醒,同时大喝一声,鬼头刀和开山斧两般兵刃,齐地向公孙玉挥去!
开山斧胡兴不知利害,对公孙玉的手肘撞来,相应不理,但听“哎呀!”一声,他一柄开山斧把持不住,飞向屋顶,击碎了几片屋凡!
“飞刀”赵庆干笑一声说道:“好小子,你不懂温柔体贴,也该知怜香借玉,竟敢辣手摧花!可见你不是铁石心肠,便是……”
原来公孙玉推出的右手,向上一翻,指点赵庆的鬼头刀,手肘横里一指,却向胡兴执斧右手撞去!是以逼得赵庆话尚未完,一惊而佐,不待公孙玉手指点上钢刀,便将兵刃撤回。
两个少女见公孙玉竟有这般身手,不禁微微一愕。
公孙玉冷笑一声道:“如此身手,再多也是无济干事,两位姑娘若不出手,就引在下见你们黄大老爷去!”
“飞刀”赵庆突地探手怀中,摸出一只竹哨,凑在嘴边,吹了起来,端时之间,那”嘘嘘”的尖锐哨音,响澈了静寂的夜空!
这竹哨传警,乃是江湖人物通上危难的紧急求救讯号,他哨音出口,远方的屋面上,果然也有哨音应和起来。
那站在后面的绝色少女,突地轻舒陪腕,一牵前面那少女的衣角,低笑一声,说道:“珍姊,马上有热闹看啦!”
两人果然站在一旁,生像是这即将来临的一场打闹,完全与她们无关似的。
公孙玉听到哨音,不禁剑眉微蹙,运足目力看去,只见溶溶月色下,果然飞跑而来几点黑影!
若论轻功造诣,这奔来的几人,似较赵庆、胡兴的身手,高明多了。
片刻工夫,两个全身劲装,背插兵刃的人如飞联挟赶至,左边一人身形高大,长像威猛,右面一人身形适中;面皮白净,俱是三十上下。
那面皮白净之人似已认出公孙玉便是来犯强敌,翻手背后,撤出判官双华,交叉护胸,目注公孙主冷冷说道:“阁下是闻得这‘玫瑰庄’艳名,寻乐来的,还是另有贵干?倘若另有贵干,也应自日来此,兄弟等今日初到,眼看三更将至,即可畅游巫山,一夜销魂,看阁下也是此道中人,请千万别扫了他人兴致!”
公孙玉冷笑一声,不屑说道:“什么畅游巫山,一夜销魂,在下却是找那黄大老爷算帐来的!”
那身形高大,长像威猛之人,仰望了一下天色,似是早已不耐,大喝一声,道:“良宵一刻千金,陈兄还和他多费个什么唇舌!”一抡手中“浑铁棍”,呼的一声,一招“泰山压顶”,向公孙玉劈去!
公孙玉回步旋身,让过一招,就在这片刻之间,又有几条人影奔至。
蓦然间,三声梆锣之声,自远处隐隐传了过来,那颓靡的乐声候然而止,婆婆而舞的彩衣少女,也都三、五成群,相僧离去,顿时之间,这诺大的庄院,变得一片沉寂!
这屋顶上的十余人,突地焦的起来,齐地暴喝一声,举起兵刃,向公孙玉击去,其中一人恨恨说道:“若不是你这厮破坏大爷们的好事,大爷们此刻,已在宽衣解带,和美人儿共效于飞之乐了!”
众怒难犯,公孙玉虽是武功高绝,也无法化解这十余位武林人物的含愤合力一击,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已在他们身旁响起,喝道:“住手!三更已过,不知你们来此何事?”
这一声冷喝,似是蕴含无上威势,令人不可抗拒,但也给众人一种暗示,那十余个围攻公孙玉的武林高手,齐地撤回兵刃,向那发话之人看去。
公孙玉只闻那冷漠的声音,便已觉得十分熟悉,此刻惊魂甫定下,举目看去,霍然竟是他曾在凌云飞阁内见过,自称欧阳云卿的女孩子。
众人一怔之下,怒气尚未及发作,同感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艳丽无匹,令人耀眼生花的红衣女子,已自俏生生的站在当地!
公孙玉又是一惊,这霍然又是他在凌云飞阁中所见,曾和他红粉知己卞灵筠走在一起的红衣女子。
红衣少女瞥了那几个手执兵刃的汉子一眼,冷冷说道:“三更已过,你们还不享乐去?”
那十几个围攻公孙玉的汉子闻言,如获圣旨,收起兵刃,如飞而去!
然后她却格格一笑,向着公孙玉道:“告诉你半年之内,江南再见,不想你竞不肯死心?”
公孙玉听得此言,明明是昨晚那黄衣人说的,但此刻却出启一个红衣少女之口,他直觉得有万千个疑问,纠结一起。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景,一怔之后,诧然问道:“昨晚那黄衣人,可是妨娘穿了男装,戴上人皮面具……”
红衣少女不等他说完,便即微微一笑,截断他的话道:“确是如此,不过此刻不是你向我问话的时候,我却有后问你!”她娇躯,一转,拉着欧阳云飞,飘下屋去。
公孙玉随那两名彩衣少女身后跃下,一同走进一间亭子里,沿着周围的栏杆上坐了下来。
明月在天,花影映地,此情此景,应是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之时,但此刻的一男二女,却是无法化解的仇敌?
公孙玉落座之后,沉声说道:“有话快问,问完了,我却有很多话要问你:“
红衣少女一笑说道:“你何必如此性急,漫漫长夜,时间尽够充裕。”
她一顿之后,突地正色说道:“我第一件要问你之事,是你脸上问来这张人皮面具?”
公孙玉心下一凛,暗忖:昆庐王子送我的这汾人皮面具,不但其薄如纸,制作的极是精巧,即使连薄怒微笑,也可表露无遗,纵然如忘吾哲人和七贤酒丐那等阅历极丰的武林双仙也未看出,不知此女却怎的一睹便知?心下虽惊,口中却冷冷说道:“在下这份人皮面具,乃是一位武林前辈相赠的,至于究系问人,却是不便告知?”
红衣少女鼻中哼了一声,也是冷冷说道:“你虽不说,我也猜得出,想必是那昆庐王子?”
公孙玉微徽一愕,尚未置可否,却听那红衣少女又道:“阁下、何人?可是大南门下的公孙玉?”
公孙玉见此女虽然是年纪轻轻,似是无事不知,知道再无隐瞒的必要,遂傲然答道:“你既知在下是天南门下的公孙玉,如此一问,岂非多余?”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只是想证实汲冤枉好人就是了!”她实地冷哼一声,又自恨根说道:“天下之间,本来就没有够得上‘好’的男子!”
公孙玉见她连天下的男子都骂上了,不由剑眉双挑,愤然说道:“姑娘说话,最好有些分寸,天下男子,固然良顾不齐,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在旁久未说话的欧阳云卿,突的打了一个呵欠,挺身站起,蹙眉说道:“你们这些话好没意思,时间不早,我要睡觉去了。”迳向亭外走去。
公孙玉想起在凌云飞阁中的头颅疑案,迄今未决,那肯容她离去,朗声说道:“那位小妹妹暂请留步,我还有话问你!”
欧阳云卿却直如未闻一般,仍是不缓不急地向前走去。
公孙玉见她相应不理,不由火冒三尺,大喝一声,飘身追了上去,说道:“莫非你是个聋子?”
他话声甫落,突觉脑后生风,知道有人出手暗袭,身形疾忙横跃三尺,回首看去,只见三尺以外,并肩站着那两个彩衣少女,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两位姑娘方才在屋顶之上,还说从不与人动手,原来只会偷袭!”
那叫做玲儿的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谁偷袭你来,我姐妹俩只是给你吹吹蚊子?”
公孙玉这才想起,方才那股微风,果是温温的,吹在耳后有种酥痒的感觉,知道她们两人是存心戏弄自己,方自剑眉微扬,冷哼一声,另一个少女又微笑说道:“你不领情,也还罢了,又何必生气,还不快回到亭子里去!”
她居然嘘寒间暖,表示关怀起来,公孙玉不由啼笑皆非,回头一看,早已不见了欧阳云卿的影子,无可奈何之下,又大步向亭内走去。
红衣少女正自仰望当空皓月,半晌之后,却突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表露出了无限的幽怨,无尽的凄寂,听得公孙玉微感一怔,脱口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道:“我有没有心事,不关你事!”
公孙玉碰了个软钉子,遂尴尬一笑说道:“好!好!只怪我自己多事!”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本来惯喜多事,我且问你,昨夜你私探荷花村,是何用意?”
公孙玉听她提起昨夜之事,那正是他此来目的,想到所遭屈辱,所受愚弄,不由心头火起,怒道:“你那般折辱于我,却又是何用意?”
红衣少女也自怒道:“我那样折辱于你,也出不了心中十之一、二的怨气?”
公孙玉微微一愕,突地朗声笑道:“在下和姑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拿在下出的什么气?”
红衣少女面寒如冰,沉声说道:“只因天下的男子太坏了,而愈是自命俊美之人,便愈是薄情寡义!”
公孙玉已从她话语中,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不禁哑然失笑道:“姑娘如此说法,一定是吃了男子的亏了,须知……”
他话未说完,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道:“本姑娘倒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令我吃亏的男子!”
公孙玉愕然说道:“既是如此,这就奇了!”他本以为猜对了一点个中隐秘,但红衣女既是出口否认,便又如跌入五里雾中。
片刻的沉默,立时显出夜的静寂,静寂得使人可听到飞花落叶之声。
突然,一声叹息,不知自何处遥传了过来,那叹息声甚是低沉,苍老,显系男子。
公孙玉精神一振,长身站了起来,说道:“那发出叹息之人,可是黄大老爷?在下倒想问他几件事儿?”
红衣少女在听到那一声叹息之后,娇靥立时一变,她生似未听到公孙王的话一般,急急站起,急急向亭外走去。
转瞬之间,她的身影便在扶疏的花木中消失。
她这一异常的神情,突然的举动,不禁看得公孙玉愕然怔住,竟忘记将她唤住或是出手拦阻。
半晌之后,公孙玉方自清醒过来,他回首看那尚自留在亭中的两个彩衣女子,只见她们的脸上也是满现诧异,一片茫然。他方待发问,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说道:“武林八仙的峨嵋金顶之会,距今虽尚有数月之久,但路途遥远,你最好早些赶去,若是错过了机会,不能将在此所见所闻,报告武林八仙,岂丰憾事?”这声音竟是发自那红衣少女。
公孙玉闻言,先是一愕,不想武林八仙明岁元宵,聚会峨嵋金顶之事,此女竟也了如指掌,但想到此间的事情,扑朔迷离,不但丝未探听出头绪,而且越来越是复杂;顾灵筠生死之谜,顾灵琴和南施失踪之谜,那女童欧阳云卿之谜,更大的还是红衣女子……
衣少女之谜,方才那声低沉而苍老的叹息,似是也蕴蓄了无限秘,事实上,这座庄院中惧都充满了神秘!
神秘的事物,本耐人探讨寻味,更何况公孙五天生好奇,你闻声之后,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在下的事,不劳姑娘惦记!”飘身向那发声之处纵去。
只听两声娇笑,起自背后,随闻一阵香风扑鼻,两个彩衣少女匕声说道:“喂!你到那里去?”
公孙玉头也不回地接口答道:“在下想到那里,就到那里,两位古娘最好少管闲事!”
两个少女中的一人,忽然嗔声说道:“半夜三更乱闯人家的庄完,你这人好没规矩!”
另一个彩衣少女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