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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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铃半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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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维飞沈南施父女,听得不禁愁眉双蹙,巫山神姥继续说道:“所以对此事只有两条处理方法,第一条稍违天理良心,但可永绝后患,就是索性把公孙玉一掌震死,填士埋人……”
  沈南施失声叫道:“恩将仇报,宁死不为,我情愿听任他伤愈以后,邀集天甫门下,杀我泄愤,也不能下此狠心毒手!”
  巫山神姥看她一眼,点头说道:“我也不愿你如此作法,第二条办法是由我费上十日苦心,先替这公孙玉暂疗伤势,恢复寻常武功,然后再帮他寻求灵药,拜请申一醉万埃午南北双魔,合手为助!
  但我昔日有誓,毕生不出巫山,更不肯对申一醉万俟午低声下气,这件天太难题,只能由你父女担承的了!”
  沈南施目射英光,点头承诺,沈雄飞自亦义不容辞,巫山神姥遂亲以内功灵药,相辅为用,替公孙玉疗治所受伤势。
  公孙玉自迷迷惘惘之中,知觉渐复,只觉得局身骨节,酸痛不堪,头胸间也异常难受,身躯却似躺在一张软床之上。
  床前并时有一种微带泣声的娇柔叹息,公孙玉不由大诧,回想仙女坪上的一场恶战,自己长剑被巫山神姥五风钢拐,生生压折,动力火候不敌,真气极度所伤之下,又挨了对方一记内家重掌,自分自然黄土埋尸,巫山饮恨,怎会得庆更生,这床前兰香细细的叹息娇声,又是那一位巾帼奇英,红妆侠女?
  心中想不明白,自然要看个清楚,但双目才睁,便觉眼前金花乱转,一片漆黑。
  那位语带泣声的娇柔语音,宛如黄鹂转舌,幽幽说道:“公孙小侠,暂时还请珍摄!你失力之下,受伤大重,虽经我思师眼以灵药,疗以内功,但至少尚须七八日光阴,才能下床行动呢!”
  这种语音人耳,公孙玉不但大惊,心头并立即腾起一股熊熊怒火!但怒火才腾,胸腹之间,便自奇胀欲裂,痛苦得几难禁受。
  公孙玉知道确实受伤过重,并想起自己身膺天南门户的兴衰重责,无论如何,也要暂时忍辱偷生!遂宁神静气,慢慢压下了心头怒火,声若游丝的冷然问道:“是沈姑娘么?公孙玉以一身血肉,代义妹戴天仇还债巫山,难道……”
  沈南施不等公孙王话完,便眉黛笼愁地幽幽一叹,柔声说道:“公孙小侠暂时一心养病;莫谈这些乱人情意的错杂思仇!方才若非我发现你所用‘玄门智珠’是当日救我性命之物,真不免聚铁九州,铸成大错!如今你因受伤极重,一身上乘内家武功,恢复至难,更切忌轻易动怒,伤及肺腑,务请释黔静燥,镇摄心神,听我说完经过,彼此徐图善后之策!”
  说完,伸手替公孙玉盖上一幅薄衾,便坐在床头,细说公孙玉晕死以后经过,及其受伤程度,恢复办法。
  这“一身上乘内家武功,恢复至难!”之语,又使公孙玉惊出一身冷汗!果然如沈南施所说的释矜静燥,细细听完,心头不觉大为烦闷!
  暗想这几样恢复自己功力的条件之中,辣手神魔申一醉,无疑必然尽力,培元固本的灵药,可能也不大难求,只有那六诏神君万俟午,是自己不共戴天仇敌,慢说他决不肯以“纯阳真解”,为自己疗伤,连自己也决不肯向这魔头乞惠!
  但转念一想,巫山神姥虽然如此说法,难道就真无任何其他手段,可以恢复功力?还是先等伤势稍痊,再作计较为是!
  念头打定,双目微开一线,向沈南施含笑说道:“沈姑娘不必过分担心,公孙玉因尚有急事在身,等能够行动以后,便当离此他去,至于恢复功力一节,也会自行料理,不敢有烦沈姑娘照料!令师何在?敬烦转告,公孙玉对此事毫不介怀,但求沈姑娘与令师,莫再计较戴天仇的当日之咎便了!”
  沈南施闻言,微一寻思答道:“家师已往望霞峰访友,旬日难归,公孙兄对我深思,小妹必报,但戴天仇当众辱我过甚之恨,沈南施也曾所必复!思仇何必混为一谈?公孙兄且请眼药,你能原谅我这种执撤情性么?”
  话完,轻伸玉臂,慢慢扶起公孙玉上半身,喂他服下一粒灵丹,及半杯药汁。
  本来偶樱小恙,有这样一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绝代佳人,亲待汤药,未尝不是人生一乐、但公孙玉身负重伤,心靡中又早就深深嵌入了卞灵筠戴天仇的两个情影,反而对沈南施这分殷殷情意,感觉到心头一震。
  暗想巫山神姥分明是不便与自己见面,才托故在望霞峰访友避开,但这位沈南施姑娘,却把称呼由“公孙小侠”,改作了“公孙兄”,自称“小妹”,又这样的不避嫌疑,殷勤待药,丰神楚楚,吹气如兰,自己相处卞灵筠戴天仇二女之间,业已颇感为难,这七八日的病榻缠绵,却须千万提高警觉,不要在重伤以下,又复坠入情天小动。
  主意虽然如此打法,但听沈南施那句“恩仇不必混为一谈”之语,不由暗觉此女仙姿傲骨,我见犹伶,自己伤愈以后,定然尽力设法,务使她与戴天仇化解嫌怨,结为闺中密友。
  转瞬三日,除了晨昏之间,沈雄飞偶来含笑探视以外,全是沈南施在损旁相伴,而且彼此决不再行提及“恩仇”两字,沈南施只是秋水含情,蛾眉传意的叙述些自老父口中听来的江湖异闻,替公孙玉解闷!
  人非太上,怎得忘情?日对红妆,谁能遣此?但公孙玉毕竟不凡,在发觉自己对沈南施好感渐深之际,便已暗暗打好退步主意。
  到了第六日上,公孙玉暗试自己除了内家真气,无法提聚以外,其他均已恢复,遂在沈南施夜深归寝之际,悄悄收拾自己衣物,留书谢别,离却翠屏蜂,雇了一只小船,直放西陵峡口。
  三峡江行,处处绝险,尤其是这巫映最长,唐代诗仙李青莲曾有句云:
  巫峡夹青天,巴水流若兹,
  水流有到处,青天无尽时,
  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
  三朝复三暮,不觉鬓成丝!
  但这是说峡行逆水之难,如今公孙玉是顺水行舟,却又合了李青莲的另两句待:“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小船在急流激湍以内,只觉两岸青山,如飞后逝,不知不觉之间已近西陵峡口!公孙玉因不习水性,对那奔腾澎湃的浩荡江麟,有点目眩心怯,故常坐舟中,始终不知道自他巫山买掉之时,便另外有条小船,暗暗尾随在后。
  那条小船以上,只有一个箬笠蓑衣,渔夫打扮的年轻之人,但操舟手法,却显见得习狎波涛,高明已极。
  眼前江流极狭,两条小船一先一后,正在顺流急驶,突然七八丈外的江岸峭壁之上,起了一阵声若狼降,慑人心魂的桀桀狞笑!
  这种笑声太熟,公孙王立时想到苗岭天绝谷口,暗算自己师兄弟,结果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现身惊走的独臀豺人,与狠心秀士。
  瞩目看处,果然左侧峭壁半腰的站的正是这两个魔头,江流极速,舟行如箭,七八丈的距离,展眼即将到达,狠心秀士用内家真气传声叫道:“公孙小狗,你大概命运已绝,才会狭路相逢,我叫你葬身在这滚滚江麟之中,看那老醉鬼纵然本领通天,还有何方法赶来救你?”
  尾句余音,尚在耳边荡漾,一块磨盘大石,业已照准公孙玉当头,飞掷而下。
  慢说公孙玉如今身上只有寻常武学,便算内家功力未失,真气能聚,对这自上往下,凌空飞砸的千钧重击,也决不敢硬搪硬接,加上船在急流以内,连闪躲亦自不便,幸船家猛一搬舵,巨石带着慑人心魂的狂啸风声,擦舷落向江中,溅起一天水雾,小舟也险些翻覆。
  但独臂豺人跟在狠心秀士以后,同样施为,他真力更足,来势更强,第一块磨盘巨石,刚刚侥幸躲过,第二块魔盘巨石,便已砸中船头,“砰”然巨响,小船应石立碎,公孙玉与那船家,全被震得头昏眼花,双双翻人涵稻急浪。
  这时后面那条船上的年轻渔夫,倏然甩却箬笠蓑衣,一式“鱼鸥入水”,平窜两丈,扎入险恶无比的巫峡狂流,双足连喘波涛,好俊的水性,刹那间伸手捞住公孙玉衣带,双双若沉着浮的随波而逝。
  独臂豺人与狠心秀士,绝想不到在这等险恶所在,居然有人还敢如此拼命救人?正待下手追击,但就这一愕之间,那年轻渔夫,及公孙玉的载浮载沉身形,已在激浪湍涛之中,顺着江流,转过一湾山角,消失在浪花汹涌以内。
  狠心秀士发出一阵绝似狼嗥的笑声说道:“三块江流,向称天险,除了一泻千里的奔腾怒涛以外,明暗礁石,块块如刀!那渔夫打扮之人,虽然看去水性极佳,但我料他流不到西陵峡口,便将与那公孙小狗,一齐碎骨粉身,葬于鱼腹!”
  独臂豺人眉头微皱说道:“这二人固然万死一生,但据我观察,申一醉那老魔头,仿佛与公孙小狗,渊源甚深,他素来思怨分明,眦眶必报,我们与他结下这段梁于,必须早谋退步才好!”
  狠心秀士听独臂豺人这样一提,眉宇之间,也徽现忧色说道:“老醉鬼外号‘黑衣无影’,来去如风,所练‘先天混元气’,及‘天星掌’,委实高明,你我弟兄纵然合乎齐上,亦非其敌!瞩目当今武林,除了六诏神君万俟午,那比申一醉更怪更狠的魔头以外,真还想不出其他人物,能与这老醉鬼互相颌颃的呢!”
  独臂豺人闻言,维梁狞声笑道:“大丈夫贵乎能屈能伸,我们为了略避那来去如风,并手下极辣的老醉鬼,何妨便跑趟云南六诏?
  与万俟午搭搭交情!最好掇弄他们这‘南北双魔’势成水火,’两败俱伤,不然乘隙把万埃午那册‘纯阳真解’,偷到手中,觅地埋首,苦炼十年,也足以逞雄一世!”
  计议既定,立即南奔,这独臂豺人狼心秀士投靠六诏神君万俟午之事,留待后谈,目前先叙述坠入骇浪惊涛以内,顺水漂麟的公孙玉,与那舍命救人的年轻渔子!
  公孙玉,因内家功力已失,禁不住巨石碎舟的剧烈震荡,再加上素来不识水性,翻下急麟激湍之中,经水气一逼,人便晕死!但救他的那位年轻渔夫,却不但水性精绝,并对这三峡江麟,极其熟悉!
  右手半托半抱公孙玉,只利用左手及双足,便捷若游鱼般的,避开江心江面,或明或暗的大小礁石,随波而下!
  一来因两旁均是壁立千仍的奇陡山蜂,二来水麟如万马奔腾,过急过速,再好的水性,也无法横游登岸,何况尚须顾及手中所救之人?所以时间一久,随着江梳几个转折以后,年轻渔子亦自难支,并因专心顾全公孙玉之故,自己身上已被明暗礁石,擦伤多处!
  伤痕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力量却越来越竭,年轻渔子渐知事不可为,凄然长叹,双手一合,索性把公孙玉紧紧抱在怀中,只用双足勉强踢水,听天由命。
  等他连双足也踢不动水之时,突觉身上一紧,也从此知觉全失。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玉被一种浓例的药香,刺激得慢慢醒来,只觉周身酸痛不堪,仿佛卧在一张软榻之上。
  双目徽开一线,发黑半天以后,才看清楚是一间清洁茅屋,身下虽是竹床,但用稻草垫得极厚,所以感觉颇为柔软!
  床畔不远,一炉文火之上,放着一只瓦罐,那浓例药香,便自缸内溢出。
  公孙玉回忆前情,独臂豺人巨石碎舟以后,自己迷迷惘悯之中,仿佛有一个年轻渔子,窜入水内,舍命来救,难道这间茅屋,就是那年轻渔子居所?此人能在天下有名的三峡狂流以内,随意救人、则水性之高,江湖中应无人再出其右。
  他正在胡自思索之际,屋外远远起了一阵苍老嘹亮的歌声,唱的是:
  “黄米饭,白盐炒,只要撑得肚皮饱,若因滋味妄贪求,须多病痛增烦恼!
  硬竹床,铺软草,高枕无忧睡到卵,锦金罗褥不成眠,复去翻来天已晓!
  破衣服,无价室,补上加补年年好,盈箱罗绪替人藏,何曾件件穿到老!
  旧房屋,只要扫,及时修理便不倒,世间多少好楼台,半成瓦砾生青草!”
  公孙玉觉得这高歌之人,极其知足,倘人人均能深悟这歌中含意,并身体力行,则腥风血雨,险恶无边的江湖之中,还有什么冤怨相报?还有什么名利相争?岂非是一片祥和的清平世界!
  玄想未了,室门已开,走进一个苍颜白发,身披蓑衣,但精神极其矍铄的年老渔人。
  公孙玉始终以为此处是那救自己的年轻渔人之家,这年老渔人,定是那年轻渔人之父,正想起谢,但才微自枕上欠身,眼前立转金花,竟与在巫山翠屏峰仙女坪,受了巫山神姥内家罡掌重伤,一般光景。
  老渔人见状忙向公孙玉摇手示意笑道:“老弟莫拘俗礼,你只是不请水性,被急麟冲激过甚,略受内伤,再将息上个三五日,便可复原!但尊夫人想系全力护你,受伤太重,虽经我舍却一根珍藏多年的成形人参,仍须等这缸内药汁熬好,服下以后,才可确定是否有还魂之望呢!”
  这一席话,把个公孙玉听得简直迷惘万分,暗想自己始终以师仇为重,连卞灵筠、戴天仇那样两位天姿国色的知已红妆,都未肯过分亲热,如今怎会好端端地,从这老渔人口内,钻出“尊夫人”三字,并还说是她为救自己,受伤极重。
  念头转来转去,突然转到那位感恩图报,意欲护持自己,求药疗伤的沈南施姑娘身上,暗想万一是她,则这种错杂思仇,真不知要缠到何时方了?
  心中大急,顾不得全身酸痛,勉强抬头问道:“老人家,在一卜公孙玉,尚未娶妻,因救我而受伤的那位姑娘,莫非姓沈?”
  老渔人含笑走过,令公孙玉睡好,和声说道:“那位姑娘此时知觉尚未全复,姓氏难详,既非尊夫人,这种舍己全人的大仁大勇,越发难能可贵!老弟与她正是祥麟威风,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良缘巧合,永待妆台,未尝不是你们互相紧拥,同命洪麟的理想结果!”
  公孙玉被老渔人说的简直哭笑不得,但听到“互相紧拥,同命洪流”八字,忽地一惊,霍然问道:“老人家,此地难道已非巫峡,这是什么所在?”
  老渔人微笑答道:“此处是与巫峡接界的西陵峡口。”
  公孙玉听是西陵峡口,忽然联想到老渔人适才在室外的知足歌声,又惊又喜地急急问道:“老人家难道便是西陵隐侠,知足渔翁?”
  老渔人目光一注公孙玉,点头笑道:“渔翁是我本业,知足亦系天性,但对老弟这‘西陵隐侠’四字,却有点不敢当了!”
  公孙玉见这老渔人果然就是自己远来寻找的知足渔翁,不由大喜说道:“晚辈自滇人川,便是奉了伏魔神尼青莲大师之命,特来晋渴老前辈,请教一桩武林秘事。”
  知足渔翁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来自云南……”
  公孙玉方自一诧,知足渔翁又继续笑道:“你身边那枚小小金铃,是六诏神君的独门暗器,但我颇想不明白,万俟午与伏魔神尼,气味不投,你既与他有关联,怎会又奉青莲大师之命,来此寻我?”
  公孙玉切齿说道:“老人家惜会意了,谁与那凶残魔头,有甚关系?万侯午正是我欲食其肉的不共戴天之根!”
  知足渔翁听他这样说法,也觉一愕,自怀中摸出几根参须,叫公孙玉含在口中,细嚼咽下,然后说道:“老弟重伤之下,多语伤神,且吃下这几根为你特留的老山成形参须,略益元气以后,慢慢再说!”
  公孙玉知道自己此时索已万事均操切不得,如言细嚼参须眼下,略为诏气凝神,然后向这位知足渔翁,细说本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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