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子狸一边张开胖手保护小喜,一边警惕的看着他。
小喜翻了翻白眼,没声好气,“不知阎君大人屈尊纡贵到这里来,是有何贵干?”
地府刑罚都是阎君所定。一代一代改革创新,她受这么多罪,夭夜的原因占了大半,还能有什么好口气。
眉似远山,薄唇微抿,夭夜沉默片刻,“小喜儿……本座想劝你放弃。”
放弃?
小喜顿时就觉得夭夜大概是平时用脑太多,结果物极必反,把脑子给用坏了,智商直接等同三岁小儿了。
将满腹怨气用语言组织后。小喜反问道。“我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约定。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一句劝,而将先前努力全部放弃?”
“本座知道,但下层地狱,刑罚是足足九九八十一鞭。再强大的妖魔不出三道魂魄也会被打散?”夭夜定定望着小喜,所言不像是恫吓。
哎呀哎呀,资本家怎么总是冥顽不灵呢。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情。”小喜全然不惧,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夭夜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你受不住的,随本座回去,好不好?”
向来高高在上。从不低声细气。小喜见他这幅模样有些动容,但她仍然没有改变回答,“我心意已决。”
果子狸在一旁听的烦躁不已,指着夭夜控诉,“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若真为死丫头好。那就快告诉我们怎么去下间地狱!”
夭夜住了口,没有再说话,周身染上戾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小喜正担忧方才是不是话说重了,伤了阎君大人一颗玻璃心,现在缄口不言,一定是在脑子里酝酿如何反击。
谁知夭夜却道:“你们不用寻了,这儿便是断魂地狱。”
“什么?”小喜瞪大眼珠。
只见小喜话音刚落,河中便升起一座十字高架,犹如天宫之上的诛仙台,数不清的黑色锁链上血迹斑斑,无不昭示着它的阴冷和森然。
这架子一定死过许多人。小喜想。
紧接着。地面浮出两只大块头鬼差,各持一鞭,缓慢的朝小喜走来,还一边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哼哧……”
豪言壮语虽然是那么说的,但不代表小喜不会发怵啊。
可力量悬殊是显而易见的,大块头鬼差不由分说,架起她飞到河中央,用锁链将她绑在十字上。
天空配合的开始打雷闪电,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咔啦啦——
夭夜负手而立,如往常一般看不出情绪,果子狸眼睁睁瞧见小喜被鬼差拽走,在下头蹦来蹦去干着急。
那俩牛鬼蛇神般的大块头,站到离小喜三米处,反复抚摸着手中长鞭,嘴里叨念起听不懂的冥音。
“嗡……”
片刻后,惊雷起,冥音断,刑罚始。
小喜被冰凉的锁链捆着,鼻间尽是上头血腥气息,整个身子都在微微打抖。
她要赌一把,挺得过自然好,取走魂魄回去救人,可倘若被打的魂飞魄散,她就去求夭夜,让孟婆别给她喝汤,也好来生记得往事,再去寻一寻狐狸。
正如此想着,鬼差已经蓄力,持鞭向她抽来。
小喜连忙闭起眼睛,等那道鞭子落在身上。
呼——
可是她只听见鞭子破开空气的声音,疼痛却迟迟没有抵达。
一团毛茸茸的物体撞到她的身上,耳畔传来果子狸的惨叫。
“呃啊!”
小喜连忙睁眼,可这不睁眼不打紧,一睁眼皮开肉绽的果子狸正瘫倒在她脚边,漂亮光滑的毛此刻已血染红了一片。
她的脑海像投进了弹药般,嗡的一声炸开了。
“桔子!你上来干什么?!”
果子狸十分艰难的才将圆滚滚身体翻了个转,“死丫头……狐狸已经不在了……”
“虽然他平时总骂大爷……胖狸子、还跟我抢吃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很难过……以前在一个人的时候,没心没肺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伤心这词儿……你是第一个带给我这种情绪的人,所以……我不能也让你死掉……”
昔日,果子狸虽无良贪财,腹黑毒舌向来胳膊肘外拐,可到底有情有义,替她挡下一鞭。
小喜只恨不能解开锁链,鼻头一酸,眼泪在眶中打转。却故意大声责骂。
“你给我闭嘴!不许说话!快下去求夭夜救你!他一定有办法!”
“放…放什么狗屁!求谁也不求他!”果子狸瞪大眼睛骂道,却因怒气上涌喷出一口血来,“你放心……我额上有妖宠印记,只要你……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小喜红了眼眶,潸然泪下。
“狐……狐狸在等你回去。”
她头如捣蒜。
“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果子狸双眼微阖,气息渐弱。它用尽最后力气望着小喜,笑了。?
“……死丫头,大爷我睡一小会。”
不能睡!不能睡!
小喜用力将手从锁链中腾出,想要够到果子狸的圆滚身体。可是无论如何她也动不了一丝一毫。挣扎只是让那生锈锁链。在腕上留下圈圈红痕。
果子狸见状,眼中凝起泪花,却故作轻松:
“明天早晨,记得叫我起床就好……”
可它终究没能等到小喜的回答。抵不住眼皮重量,沉入了睡梦之中。
“好……”
小喜早已泣不成声,泪花顺着脸颊掉满衣襟,几日来不曾清洗,灰尘泥巴眼泪搅和在一起,活像只花猫。
未曾想行刑过程中会有人捣乱,两鬼差面色不善,接着蓄力,气势比方才更为阴狠。第二鞭卷起疏狂风声,径直朝她打来。
啪!
鞭子落在左臂,却打得她魂魄都为之一震。
小喜咬紧牙关,暗暗在心中计数。
第一鞭被果子狸挡下,如此一来。刑罚还剩七十九道。
鬼差在此间地狱干了无数个年头,无论对面是男是女,照打不误,早已看惯受刑者扭曲痛苦表情,一鞭方落,又是轻车熟路的第三道。
啪!
七十八。
她疼得掉下眼泪,却仍挺直腰杆,不肯低头。
啪!
七十七。
这一鞭打在膝上,她勉强站立,克制住不让双腿发抖。
啪!
七十六。
两位鬼差望着上方傲骨的浴血少女,浑浊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手中长鞭却未停下,继续打来。
啪!
七十五。
她脑海中浑浑噩噩开始出现幻觉,有狐狸的,有从前在学堂的,有沉鱼的,还有貔貅的,如没有声音的画片,一张张浮现。
……
啪!
第……多少了?
她数不清楚,完整衣裳已被打得血迹斑斑,痛的没有知觉。
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恐怕再有一道,她就要稳不住心神,魂飞魄散了。
鬼差第四十九鞭方落,眼中已是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自冥界初始,还从未有人在此间地狱受下四十九鞭,通常不过七八道,便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可是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看起来并无厉害之处的少女,却生生挨了四十九鞭!
迟疑片刻,鬼差正准备将第五十鞭落下,便看见他们优雅又尊贵的阎君大人,满脸惊慌的斩开锁链,然后抱住那像纸片一样坠下的少女,绝尘而去。
传闻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阎君大人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俩鬼差面面相觑。
他们显然忘记了冥界是不出太阳的,就像眼前这件事,往往,不能用常理推断。
……
恍惚中,好像有人斩开锁链,将她抱住,耳畔风声疏狂,显然是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上。
第一百零九章 亲爱的我失忆了
她累得无法睁眼,只能依稀看见一角黑袍。
“小喜儿……”
是谁?谁叫她?
脑中一片混沌,乱得像理不清的线头。
“……本座怕了你了,什么都答应你,狐妖的魂魄也还你……你别死,别死好不好。”
那人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恳求,在她耳边反复呢喃。
死?
她眉头紧锁,双眼被血水糊住,那人飞了许久终于停下,坐到一处满是花香的地方。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四周响起细细碎碎风吹树叶声,她能够填补出一副满庭盛放的样子。
那人挨得很近,温热鼻息全部倾撒在她的脸上。
他说:“再陪我一会……我便履行承诺,将那狐妖魂魄还你,送你离开。”
这一陪,就不知坐了多久,她闻着满庭的芳香,一朵小花落在面颊,那人伸出冰凉的手,将其捻去。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知的笑,又开始说话了。
“有时我觉得花落在肩头很美,可我也知道,它是如何抓着枝头不放,尽管被风吹走,仍然对树心存眷恋,所以我便将花从肩头抚去,成全它变为养料。”
那人顿了顿。
“就像我明白了不必去挽留一个不爱我的人,无论我有多想得到。”
她感觉那人倾身覆上,紧接着便是额头一凉。
浑身疼的发怵,她没有力气再去理解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好困啊,她要睡了。
————————————我是好久没粗现的分割君————————————
通常一些不大重要的情节:诸如夭夜怎样找到狐狸魂魄,再把小喜果子狸与逐日打包一同送回朝花洲的赘述,便在小喜这段睡梦里,被作者毫无节操的省略掉了。
于是一觉醒来,睁眼翻身,小喜就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朝花洲逐府。
至于为什么是“就”而不是“才”,那都是因为逐日家别的特色没有,有的是一眼能认出的标志性装潢。
此类标志性装潢。可用三条耳熟能详的词汇描述: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这终归不是小喜起床后关心的主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身体是革命本钱,她先查看了一下自个儿情况,之前被鬼差打的鞭痕通通都给包扎了,除有碍观瞻外,倒没什么不妥。
其次她关心的,就是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冥界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刑罚貌似没有受完吧?
难道奇迹出现,果子狸忽然转醒。变成身高九尺的超级妖兽。披荆斩棘大闹冥界。上演了一场忠心护主的戏码?
……果然是近日玄幻小说看多了,小喜抽抽嘴角,忙不迭把这念头甩出脑海。
再来,也是小喜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既然她没有完成刑罚。那么夭夜必定不会将狐狸魂魄归还,可她又是怎么回来的,完全矛盾了好吗?
作为一只脑袋好使聪明机智的凤凰,遇上如此情况,也想不通了。
为了充分理解这个问题,小喜开始在房间踱步,低头沉思。
可是通常小喜正儿八经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来打扰。只听房门砰地被人踹开,沉鱼推门进来。背后跟着活蹦乱跳的果子狸,见她在房内踱步,皆异口同声的道:
“你醒了!”
“你醒了!”
小喜:“……”
……于是她的诸多问题,都从这两人处得到了解答。
比如小喜的确没有完成刑罚,可是夭夜突然善心大发。想起往日交情,给放水了,也就没让鬼差继续执行,还把狐狸魂魄奉上,将小喜果子狸交给唯一清醒的逐日,全部送回了朝花洲。
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末了,沉鱼神情微妙的补上一句:
“那个,阿九……醒过来了。”
小喜原本还因为身上的伤有些腿脚不便,一听这话,立刻能蹦能跳精神抖擞,连忙拽着沉鱼衣袖,激动道:“真的?!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这……”沉鱼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起来。
等等,节奏不对啊。
抽了抽嘴角,小喜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既然是好消息,沉鱼为毛是这幅表情?
按普通小言的发展套路,刚才那话后头一定还有一半。小喜按捺下心头不安,匆忙道:“这什么这,你倒是说啊!”
果不其然,沉鱼在脑海里把语言组织好之后,说出了一句足以让小喜步入云端又跌下深渊的话。
“阿九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不过奇怪他还记得我们,唯独关于你的,他却完全没印象了。”
“……”
要按平常,小喜准认为沉鱼这是又逗她呢,可沉鱼脑袋瓜也挺好使的,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开玩笑?
所以此话,八成是真的。
小喜雀跃的表情立刻滞住了,她按捺下心头不安,“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沉鱼面上愁云笼罩,“阿九醒来后一直躺院子里晒太阳,夫君正在研究对策,小喜,你还是跟我来看看吧。”
通常,出现以上狗血对话,主角必然会乖乖随着她移步目的地,此番也不例外,小喜闻言情绪比方才更为激动,忙不迭跟着沉鱼跑去后院。
于是片刻之后,她们抵达后院,远远便看见一狐一狗正在某棵树下进行座谈。
只不过前者躺在张红木摇椅上悠然自得,后者却一手撑树,抓耳挠腮困惑不已。
仔细听去,好像还在对话。
逐日语重心长,“阿九,你真不记得有个女儿叫小喜?”
狐狸伸手往摇椅旁装满板栗的筐子一捞,“老子又没娶媳妇,哪来的女儿?”
这也是长期以来困扰逐日的问题,不过他早已自动将小喜脑补成了狐狸的童养媳。
就比如街尾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加一也不会算,长得又肥膘体壮满口黄牙的,他那个地主爹,眼看自家儿子就要娶不上媳妇了,连忙从山沟沟里买来个水灵的小姑娘,放家里养着,等养壮实了,就好嫁给那傻子。
狐狸虽然脾气坏了点,行为暴力了点,但在这个靠脸混饭吃的世道,前两条都可以自动忽略。
相较之下,小喜还是很幸运的。
咳,扯远了。
失忆这种青春小言普遍具备的症状,兼修医术的逐日自然也见过不少,可是狐狸的病情,和他去年治好的一个因杀猪过度而失忆的屠夫,以及上月拯救的一位被门挤坏脑子导致失忆的妙龄少女,完全是迥然不同的。
狐狸的病情若说失忆,可却还记得百十年前逐日骗他说:
姑娘家之所以穿裙子,是因为她们长了三条腿。
导致狐狸好奇心起,满街的掀姑娘裙子,结果被一八十岁老太太浇洗脚水,整个人都透心凉了。
但若并非失忆的话,狐狸又偏偏将关于小喜的所有事情忘了干净。
纵然行医许多年,逐日也猜不出狐狸是怎么了。
不过作为一只腹黑无耻……啊不,博学多识的医生,逐日决定旁侧敲击,往其他方面入手,从而了解失忆原因,也好对症下药。
于是逐日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阿九,一加一等于几?”
狐狸翻了翻白眼,剥出一个黄澄澄的板栗,“等于二。”
逐日表情凝重,增加问题难度:“五百除以二等于几?”
这下狐狸连前缀都不肯加上了,直接回答道。
“……二百五。”
看来智商没有问题,逐日自顾自点了点头,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狐狸恪守言简意赅的标语,惜字如金,“鸡。”
“喜欢喝什么?”
“酒。”
也不是拿错了魂魄,逐日啃啃指甲,正准备继续下一轮问话,就见自家媳妇沉鱼,拽着到处是绷带,且面色苍白的小喜过来了。
显然沉鱼已经将狐狸失忆的消息告诉过小喜了,逐日转念一想,此刻断然不能让小喜接近狐狸,以免使她更加难过。
于是抢在小喜正预备朝狐狸扑去之时,他先一步挡在小喜前面。
小喜顿时就皱了眉头,“逐日叔叔,你让开。”
逐日压低声音,把她拽到一旁,“你现在先别过去,听叔给你说点事。”
反正狐狸已经醒了,虽然不知有无内伤,但看样子能蹦能跳,想必一时间不会跑,小喜瞅瞅逐日,默许了。
“你说吧。”
见对儿小情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偏偏男的那只还闹失忆,逐日着实也很揪心,他匆忙道:
“根据方才的观察,我觉得阿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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