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芸子并曾提到:“到了谷口,如因谷中野草灌木太多,所带野人不能通行,可由另外一条险径翻越过去,不过那是一片峰崖,翻越时必须小心,非在半夜不可,否则必被守望夷人发现。如能由暗谷之中穿出,稳妥得多,不到妖巫寨后决不会被其发现。只将那为首妖巫禁闭后寨的逆酋花古拉之兄格旺多,先擒到手,说明来意,再行释放。照着预计行事,立可成功。”照二人所说,比老人阿庞和山人花牛先后所说道路少绕走了七八十里,分明比预定更要早到一日,便请大郎发令,止住象群,不令再进,前面开路的大象也同喊回。
再朝左近查看,果然隐藏着一条山谷,原有三丈多宽,只是野草灌木太多,上下繁生,谷口更是布满藤蔓,不用心看不出来,而这一条山谷形势虽险,又在露天之下,树木极少,照来路经历,用象开路并不为难。谷径迂回,对面出口离开妖巫寨穴还有好几里,中间隔着一片树林,也不会被其听见。又带有蛇虫闻风远避的药草,比老人阿庞所带威力更大,象背上并还带有不少药草制成的汁水,不怕谷中伏有蛇虫毒物。正在喜慰,觉着大功将成,路已快要走完,日期又提前了几天,尽可从容下手一举成功。
双珠姊妹也和大队人象随后赶到,听路清一说,猛想起凌汉、木芸子别时曾有日内来访之言,自己在月儿湖住了几天方始起身,并未见来,途中也未见到一点踪影,与分手以前隐约露出的口气不符,而这一一带的地势大小,甚至沿途标记无一不与所说相同,分明二人以前往来当地不止一次,否则不会这样熟悉。凌汉人较沉着,还无十分表示。
芸子当时惜别已极,为了有事他往,未及去送,曾经执手殷勤,笑说“如非相见不远,我真不舍得离开你两姊妹”等语。照这两夫妇口气,早该相见,而这次杀贼除贼之事,也必有此二人在内,如何踪影皆无?
正在互相谈论,阿成、加加本率象群在前开路,照例就是中间停歇,也必先到前面远出两三里探上一探方始折回,这时接到后面停歇的信号,正率象群赶回。那是一只小白象,强壮非常,跑得极快。众人见他两人同骑一象,由象群中乱钻过来,还未近前,象鼻朝空卷起,口中不时吼啸,方疑有事发生才会这等光景,忽听幺女笑道:“真个奇怪,如何这里会有汉人?”说时,一人两象业已驰近,阿成手里拿着一片树皮,赶到众人面前。幺女身长,当先接过,一同纵落,去往附近石坡上坐定,与众同观。阿成也紧随身旁,数说前事。
原来龙都、鸦鸦发现空地,赶回报信之后,加加见象群仍往前走,便和阿成商量,再往前走一段,探明形势,得令再回。阿成曾听双玉、路清说过楠木林两小夫妇指点机宜途向之事,见当地形势颇与相似,不知那条暗谷就在旁边,也想就便查探一下,便同往前赶去。刚走出不远,忽见前面枯树上有一大片树皮随风摇晃,心想:这株枯树经过火烧已有多年,此是一片新削下的树皮,休说所用的刀快得出奇,气力也必不小,否则不会斫得这么整齐长大,又挂在这高所在。心中一动,将象喊住,人立象背之上,再由加加踏向肩上,方始将那树皮取下。一看上面还有用刀剑刻画的许多汉字,料有原因,大为惊奇。正告加加说当地还有汉人隐居,便接信号令其回转。
二女、路清不说,便大郎兄妹也均通晓汉文,认得不少的字,仔细一看,那树皮竟是凌汉、木芸子所留,谷口旁树上还有一片,口气相同。大意是说:凌汉、芸子本在暗中约好,在众人走前往月儿湖访看,不料另有事情发生,跟着又奉父命一同出山寻人有事,就便查探逆酋花古拉和大盗盘庚的动静。二人均由树幕顶上飞驰,走的又是直径,无须在那暗无天日的黑森林中绕越,往返容易,送走路清、双珠,归途第二日便即起身。
行至中途,又遇一位老前辈,得知木老夫妇所想的事已代访到,葡萄墟诸侠的安危已可无虑,便令同回。在楠木林住了几天,又随这位老前辈出山,相助杀贼除害之事。中途想起众人已先起身好几天,赶到蜈蚣谷外必可追上,还强着那位老前辈,特意说道意欲跟踪追上一谈。因料众人照着途程计算,头一日便应穿过蜈蚣谷,因此是由蜈蚣谷前面开始跟踪,连寻了几条路均未见有人迹,以为林中地方广大,众人所走途向相左,又忙着出山,便未再寻。
到了葡萄墟,忽然得知形势已有变化,非但逆酋花古拉与大盗盘庚早已合流,花古拉寨中并还住有好些厉害贼党,欲等盘庚这面准备停当,立即发难。在所勾结的外贼未到以前,乘着满汉驻防文武官吏昏愚无知,又受他们贿赂,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洗劫镇墟,杀人放火,乱子闹得多大,也只当是各地山民互相仇杀。非但认作常有的事,甚而与贼勾结一起,将死人的头切下,去向清廷报功,说是所杀盗匪。清廷也当他是个善于以夷制夷的能吏良将,当时升官发财。只要事前勾结得好,这类满汉文武官吏只知贪污残暴,对于边疆重地丝毫不在心上,照例敷衍一时是一时。名为镇抚兼施,实则尽量搜刮,不到逼出极大乱子,非但向不过间,反倒于中取利,助长恶霸土豪和盗贼的威势。
何况葡萄墟隔着一条迈立开江,远在野人山下的蛮荒边疆所在,便把人杀光,他也不会动心。如被知道,不过派上两个土委员,带些牛酒花红,名为犒劳,实则想要分赃挂红,把人头讨去报功,毫无足虑。近和驻防满官勾结,换了兰谱之后胆子越大,一面勾通缅甸外贼,意图待机蠢动,自立为王,代外贼侵占中国疆土,但恐葡萄墟诸侠作梗,决计先下手为强,将其杀个鸡犬不留,不是有两位前辈剑侠暗用巧计,使盘贼延迟了几天,日内已快发难,就这样也等不了几天。
上次木老夫妇所定下手日期,原因盘贼人多势强,所藏外国火器甚多,虽然伏有几个内应,但有几位由秦岭赶来的剑侠尚还未到,全照大侠严陵的布置行事,还以为格外小心。照此做法,比贼党外寇所定发难日期早了将近一月,就是众人到得稍迟,也不至于误事,连途中的意外耽搁俱都打了出来,没想到突然发生变化。盘贼听一新来老贼的话,改变原计,本来妄想提前发难,加上缅甸国中发生内乱,起初和盘贼所约里应外合的阴谋无形搁起,日期无定,越发决计先将葡萄墟吞并,好在逆酋花古拉勾结成功,江这面各寨山民又以蓝花家最强,加上盘贼的凶威,不消多时,一路威胁利诱,远近大小部落必被收服,听他号令,因此凶谋发动更急。葡萄墟这面虽然防御也极周密,比起盘贼却差得多,何况又有逆酋花古拉相助,两面夹攻。如非秦岭来那两位剑侠先期赶到,与严陵等原有诸侠想好计策,暂缓阴谋毒计,花古拉要等见过盘贼之后再往下手,已无幸理。
木芸子因在途中不曾寻到众人踪迹,估计还有两日才到,业已一路迎去,但恐暗林昏黑,万一相左,这一片火烧林乃预计必由之路,特意削了两片树皮留书相告,如其到在月圆以后,当日便须下手,上来仍照预计,但要机密。另外分出一人,去往相隔花蓝家一处小部落中寻一姓蓝的少年土著,照树皮上信号告知,令其速寻两人,一个赶往葡萄墟送信,一个速往下流面告土著哈瓜布,令其率众暗中掩来,照预计埋伏江边两处渡口要道相助众人,遇有过江来的贼党,用计擒捉,不可放逃一个,务使在此三数日内,只是平天寨来的贼党,一个也不使其生还。等到布置停当,再选出一些胆勇之士,假装随同逆酋往平天寨送礼,到时闻得一声大震,便是贼党火药库爆炸,急速下手,里应外合。不过去时要将时刻算准,恰在黄昏以后赶到。事前命人送信,时候不要隔得太多,说明此是前队送礼的头目,礼物要多,还要贵重,才能引使盘贼高兴,不致生疑。并说盘贼派往花蓝家的同党和逆酋花古拉尚在后面,另有随身携带的价值连城之宝,不知何事耽搁,跟着再命预先准备的精悍忠心的夷人前往告急,说“后面送宝诸贼在江边遇见敌人劫杀,花古拉业已送命,盘贼得信定必暴怒,派人往援,后寨火药库必在此时爆炸,众人立时乘乱动手,时间配合必须极准才能成功”等语。稍一疏忽,泄露机密,或被盘贼看出破绽,就算能够得胜,也必多出阻力。内中两个新由中原逃来的恶贼如被乘机漏网,又留后患。
后又提到符南洲虽然坚执不肯降服入伙,但因医道高明,又经严陵命人暗中指点机宜,非但应付巧妙,反因女淫贼和狗子的病时发时愈,非他医治不能免于苦痛。初诊之时又曾明言在先,彼时盘贼以为正以上宾之礼相待,专请治病,并未要他投降,说明医好就走,因此并未疑心,又见南洲行医多年,始终以救人为志,不管闲事,每日只将命人回家取来的医书和各种草药仔细考验,研究药性,用心极专,轻易也不出门。一听要他投降入伙,虽然当时发怒,声色俱厉,可在寨中贼党人多,一遇有人求医,立时笑语温和,辞色诚恳,医治尤为尽心,手到病除,其效如神,只当是个书呆子,意欲优礼相待,使其日久回心,一面造些假话,说他徒弟女儿仍在小江楼行医甚忙。南洲装得又像,只要有人生病求医,越麻烦越高兴,病人不断,决不吵着要归去。盘贼拿他无法,惟恐那宝贝儿子病势不能除根,丝毫不敢得罪,并还下令,每日均要寻些病人前往医治,内有两日,病人缺少,恐南洲发脾气,并还把外面的病人也引了进去,以为这些都是当地土人,不知何奇父子和勾少庭师徒三人暗中做了手脚,乘机引了几位高人进去,又引进了一些重要的内线。盘贼不知灭亡在即,恶贯将盈,还在睡中梦里。为了所招同党越发浩大,志得意满,把平天寨当作铜墙铁壁,敌人插翅难飞。每日行乐豪奢随意残杀,骄狂已极。自己这面成功无疑。
众人看完,喜出望外,互一商计,照两小夫妇所说日期还差两天,明日才是月圆之夜,相隔这近,尽可从容,幸而大郎兄妹相助,否则还要误事。议定就在当地睡上一个够,养足精神,不等月圆先自起身,仍由象群带了避毒的药往前开路,明日黄昏赶到妖巫所居寨后正是时候。好在他那族中的祖传三宝均已带来,只要冷不防将人擒到,一看即知,无用多说,便可放开,只在擒他以前不使惊呼张扬,妖巫回寨行乐照例是在夜里开始,如与格旺多在一起,成功更易。
大家兴高采烈,饱餐一顿,因此去都在夜间行事,特在日里支起篷帐软床,在群众四面守护之下,安安稳稳先睡它一个够,以便半夜出发。因阿成是土著,不易引人生疑,先又告了奋勇,龙都、鸦鸦也要跟去,前往花蓝家附近小部落中寻人,分头送信。除却鸦鸦年幼,双珠怜爱太甚,坚执不令同行而外,索性连菜花寨与哈爪布送信之事均令阿成前往,不必另外寻人,就便使其回寨探望亲友。只等明夜出了那条暗谷,不等除去妖巫,先照树皮所画图像,翻山赶去。
众人睡时天已近午,到夜方始起身,收拾停当,明月已上中天。大郎兄妹事前便说开路的事由他兄妹承当,吃完夜饭,便先起身。龙都、鸦鸦天性喜动,又觉前途将到,不能再骑大象,坚执跟去。大郎兄妹也最爱这两个小人,慨然笑诺,指挥群象往谷中进发。
大小四人在后押队,业已先走。路清为了成功在即,心中喜慰,睡前所谈均是杀贼除害之事。醒来忙着准备,大郎兄妹又已固执先走,去往前途相待,不在旁边,只顾盘算此去如何下手,竟将想对大郎兄妹劝告的话忘了一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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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斩妖巫 大郎立功 施巧计 逆酋授首
老人阿庞人最胆勇,但极稳练,早想带上些人作第二队随后跟去。先因大郎兄妹极力劝阻,说:“恐妖巫警觉,如其谷口那面地势不宽,象群没有掩藏之处,所带大象还不能全数都去,象背上所带食粮用具连人均要归并。”一面又朝内中两只老象抱着长鼻抚弄,低声说了几句,随着二三十只大象分头走开。众人均未留意,只阿庞一人看出,因是素来心实,不曾想到别的。大郎兄妹再一坚执要众人得到信息,前面业已看好地势,分人回来招呼方始起身,也就听之。
二女本定上来用象开路,等走得差不多,人由后面跟踪进发,收拾停当,正是时候。
因大郎兄妹恐谷口那面地窄,须要听他们招呼,只得守在那里,所以候到深夜,月影西沉,方始起身。
先是龙都、鸦鸦骑象归报,说:“暗谷已快开完,口外地势果然不甚宽广,还未走完,便被大郎登高看出,现在大郎兄妹正往前行。请众人把空象留下,无须带去,以防敌人警觉。”众人事前原有准备,业已改作两三人同骑一象,就这样,先去的不算,还有七八十只之多,那些空象,不等招呼,一只也未同行,各自坐卧,静立不动。
众人仍未理会,见谷中野草灌木不是被象踏平,便被卷起甩向一旁,当中空出一丈多宽的道路,两边山崖却是高低不等,形势险峻。二女正说:“这次全仗二位表兄表姊相助,免去许多险阻艰难。”老人忽然谈起方才有象走开之事,这时路已走了一多半,天也离明不远,遥望前途,不见人象影子。路清因听三人议论,方始想起前情,忙对二女说了。
二女知道先除妖巫、逆酋之事关系最大,惟恐大郎兄妹万一冒失下手,将事铸错,闻言大惊。一问龙都,又说,大郎行至中途,由象背上纵往崖顶看了一看,下来便说前面就是谷口,令照所说归报,可是那地方业已走过,众人一算谷径远近,龙都、鸦鸦中道折回时路才走了一半。两小兄妹始而只想骑象,后见开路艰难,走得又慢,常被断树残枝带起来的沙土洒得满头都是,时闻腥秽霉湿之气,甚是难耐,正想回去,奉命即行。
虽听两兄妹互相说话,似在争论,语声甚急,只顾来与众人会合,并未留意。众人闻言越发忧疑,忙即往前赶去。
刚刚望见前面谷口,忽见大郎兄妹,每人象背上横着一人,急驰而来,开路的大象并未赶来。定睛一看,双珠眼尖,认出内中一个正是花蓝夷的装束,年貌身材均与凌汉所说格旺多差不多。方疑另外一个必是妖巫,因在后面,没有看清,正不知如何擒到手内,有无将人惊动,忽然认出那是一个汉人,并有一点面熟,再定睛一看,刚“噫”得一声,忽听路清惊道:“那不是赵乙哥吗?如何被大表兄擒来?”话未说完,人已抢向前去,转眼临近,果是赵乙。
未容开口,大郎已先笑道:“你们也许以为我兄妹冒失吧?此是事情凑巧。如今非但妖巫业已除去,连寨中妖徒俱都被人制住。今日恰是他们闭洞祭神之期,要等月上中天外面寨舞时,妖巫方始奏乐出动,装神闹鬼,帮助逆酋花古拉欺骗那些无知族人。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事情虽然不忙,你们到底早点赶到为妙。寨中还有数人在彼相待,等和你们见面。附近林中象的食物甚多,那几十只开路的象,我已留在林中,准备你们随时应用和老公公手下这些壮士回山时乘骑,省得长途跋涉,险阻难行。这厮口称是个好人,却与妖巫一党,后又问出与路兄和二位表妹相识。我不大相信,带他来此对质,就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