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鸟耳目最灵,虽看不见,蟒行草树之间却被听出,重又飞空尾随。后来听出那蟒时行时止,与前蟒是一条路。二鸟天性倔强,记仇心盛,立意探明下落,一味飞空查听,不肯回来。后刚听出下面的蟒似已归洞,天也深夜。正要回转,忽然发现前面一带云雾较稀,谷中并有火光隐现。
飞过一看,崖上走着大群野人,崖下又有许多石螭成群掩来,又是以前曾往谷中扰害的恶物。知道谷径曲折,来路中间隔着一片绝壑,石螭不能飞越,必由蟒窟经过,绕往前面。想起以前曾有大群石螭几次来犯,内有一次,大郎兄妹率领象群出游,并曾遇见一种比石螭稍小,形如蜈蚣、穿山甲的恶物,虽因为数不多,都被打死,却伤了两只大象,还把大郎兄妹看得最为尊贵、轻易不用的火药糟掉不少,每一提起,便是痛恨可惜。又因所见石螭比上次来犯的更加长大,不知这些石螭先为野人所伤,意欲由谷底偷偷掩往前途暗算,因其生具特性,最喜藏身那片沼泽污泥之中,轻不出动,后未深入谷中,只顾记仇,想要掩来害人,没想到为绝壑所阻,天黑雾重将路走差,无意中蹿人蟒窟之内。那蟒窟又深又大,形如一个葫芦颈,内中毒蟒共有八九条之多。入口正当山夹缝中,石螭去势太快,一味前冲,纷纷蹿进,全数落向洞底。那洞形如深坛,离顶有好几丈,又光又滑,出口又小,高居中心。石螭到了里面,再想蹿上便办不到,宛如落在陷阱之中。内里毒蟒长大凶猛,立被触怒,竟在里面恶斗起来,结果同归于尽。石螭全被毒蟒长尾绞杀打死,毒蟒也是不死即受重伤,无一得免。二鸟只当石螭是由另一条通往白象林的谷口蹿出,忙即飞回报信。
大郎兄妹所居山谷云雾未起,闻报大怒,仗着多年经验和祖母父亲的指教,知道许多药性。早在初次移居之时,便发现当地谷中产有一种水生药草,专医伤毒,能解瘴气。
后又试出任何蛇蟒毒虫均怕此草,沾身就烂,闻到味道便即远避。生有这类药草的水塘,无论人兽前往沐浴一次,六七日内,无论多么厉害的蚊蝇毒蚁决不敢于沾身。森林中最可怕的便是各种飞虫毒蚁,人力简直难于防御。移居白象林山谷,一半是因当地石多土少,为整片黑森林中林木最少之区,山水清幽,风景明丽,多一半还是为了所居附近从来见不到一点虫蚁之故。后来发现这类药草甚多,又加移植,连附近三条山谷,只是干净水塘,便将这类名叫水雄精的药草种上。每次发现大蟒,均将这类药草捣碎,放在原生水中,用象鼻吸起带了前去。一面驯练象群,教以喷水应敌之法。只有一次事前疏忽,未命二鸟探路,骤遇大群毒虫恶物,伤了两象,此外从来不曾受过蛇蟒毒虫侵害。近年种得越多,连附近那几条山谷,蚊蝇毒蚁之类俱绝迹。闻报想起杀象之仇,当时发令,照着平日所练象阵,分途出发。
先不知野人队里杂有汉人,一心只顾除那石螭。知道天已快亮,蜈蚣谷云雾瘴气最多,天色一明便要消散,以为上次山人所说楠木林那伙野人由当地经过,又疑山人泄机,引使来犯,自己带了十几只大象赶来查看。因彼时谷中雾重,口外虽好得多,十步之外来人也看不见。么女恐乃兄粗心涉险,中了野人毒箭,不令再进,停在花林旁边高坡之上,想等对方走出谷来看事行事,一面再令二鸟往探。一会归报:来人已在谷口崖坡之上停下,天色一明,那两条大蟒便要出晒朝阳,非死不可,并说还有两个汉人在内。
大郎兄妹以为采荒汉人被野人掳去,心正有气,山人花牛忽然骑象赶来,说:“在崖顶遥望,发现崖后绝壑那面沼泽地里,聚着许多石螭和上次所遇生有蜈蚣脚的恶虫。”
大郎兄妹知道崖后绝壑那面,这两种毒虫恶物为数甚多,每次来犯,均是事前会合一处,越聚越多,至多隔上多半日便成群掩到。这东西生具特性,行动均有一定,业已试过好几次,有了经验。为防无意之中受到侵害,特在所居山谷坡崖下开了一条小溪,溪中种满药草。毒虫决不敢由正面进犯,必由森林那面,朝白象林中部一带越过荒野,横蹿过来。前半年早就想好除害之法,只为毒虫巢穴乃是大片沼泽,污泥甚深,瘴毒又重,如率象群往攻,脚踏上去,陷入污泥之中休想活命。正盼它自来送死,急于回去布置,无心他顾。正要回走,忽然发现雾影中有火光闪动,知有人来,忙将象鼻一拍,令其准备,共有十几只大象静悄悄立在那里。
那火光正是阿成、龙都冒着浓雾出来探路,刚试探出所料不差,崖坡下面是片平野疏林,人已出谷。走着走着,方觉云雾稀了许多,猛瞥见手中火把照处,前面雾影迷蒙中现出两只巨象的头。大惊欲退,猛又觉两膀一紧,虎口欲裂,那支火把也被象鼻强夺了去,跟着便听两人发话,一汉一土。二人的两条膀臂均被象鼻卷住,知这东西力大异常,稍微一强便有粉身碎骨之惨。再看对面,火光照处,两只大自象上各坐着一个大人,身穿兽皮短衣裙,肩挂长弓巨矛,手持钢刀,威风凛凛,几疑遇见天神。先颇胆怯心寒,仗着汉、土语言俱都通晓,强将心神镇静,听完才知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汉人和一山人,只是盘问来历用意,象乃他的家养,并无恶念,心方略放。仰望云消雾散,残月挂树,东方已有明意,方想说明来意,又一黑夷女子骑象跑来,说:“隔崖沼泽中的石螭怪眼越来越多。”
大郎兄妹不知这伙石螭机警狡诈并不敢来,只是受了另外一种毒虫强迫,无计可施,并非本心。正在拖延时候,进退两难。如照惯例,另一种毒虫与石幅习性相反,不到日出天气晴朗,轻易不肯出动,发难尚早。惟恐变生非常,万一提前来犯,不等细问便令大象将人放下,强着阿成、龙都骑上象背,随他同行。
阿成先颇忧疑,又防双珠等担心,但知无法与抗,又听二女和那山人夫妇力言大郎兄妹从不杀害好人,此去只要问明来历,那几个汉人并非入山被掳,对他再无敌意,立可无事,还肯出力相助,才放了点心。本来一说就完,也是龙都年幼无知,妄想乘机逃走,结果被象擒回,不曾如愿。阿成先又多疑,答话吞吐,前后不符,才致大郎兄妹疑他有诈。后又问出双珠是他未成婚的妻子,先本说是恩主,越当所说不大可靠,并疑阿成是野人中的酋长,将采荒的汉女掳去强迫成婚,虽然力说没有敌意,偏又不肯明言此行是何用意,出山何事,答语均颇支吾。心想:山中野人决无成群出山之理。先以为率领多人去往别处洗劫掳抢,后经二人力辩,井还起誓,才有一点相信,仍不放心。同时又接二鸟来报,说那伙野人天明业已出谷,往白象林谷中走来,内中虽有三个汉人,但和野人十分亲近,昨夜毒虫不知何故全数失踪。跟着白象归报,双方连说带比,得知为首白象曾经入谷窥探,发现一处蟒穴,隐闻内里蟒和毒虫重伤厉啸之声。
大郎因前后两路均有石螭来犯,象群本来分作两起,闻报料知毒虫误入蟒穴,两败俱伤,否则不会不见踪迹,立即传令,照平日所想主意,列阵相待。跟着又听二鸟来报,说大群野人业已入谷,到了二三两条谷径中间交错之处的孤峰顶上。另一队象群也是撤退回来。同时又有守望的人来报,天明之后,大群毒虫恶物因隔着绝壑无法飞渡,业已沿着对崖往森林那面驰去。大郎知道崖后绝壑,一路蜿蜒伸到森林那面,壑中地势便往上高起,中间虽隔着极宽地面,两面均有斜坡,森林到此也是中断,为想一网打尽,并想救双珠等三个汉人,恐其受害,一面命象群环峰列阵,事前先用象鼻吸了大量有药的泉水,再分一些去往短崖土堆外面诱敌,引其进来送死。因无暇考查阿成所说真假,令其随同一路,等毒虫一来,便抄小路赶去。等毒虫逃入林内,再四面放火,将早在事前缠向树上、浸过山中石油的火绳点燃。那片树林本是一种富有油质的桐树油松之类,经火立燃,又由上风点起,虽只五六人下手,因那特制火绳又粗又长,那片树林外观甚大,实则中间空着一大条,共只数十亩方圆,一点就燃。这一场水火夹攻,竟将所有毒虫全数除去。
大郎兄妹因见阿成、龙都放火时十分出力,已无逃意,业已生出好感。阿成早看出主人全是好意,人虽生得威猛高大,但极忠厚善良,又是两个汉人,因在暗中嘱咐龙都不可与抗,被二女看见,重又勾动疑心。归途为防有诈,特意一人看住一个,令花牛等先回洞去准备饮食,自己前来当面查问。只要阿成所说是真,便可无事。阿成恐他误会,索性一言不发,听其自然。大郎兄妹平日所闻,都是野人部落互相凶杀残忍的事,故对野人十分轻视,毫无好感,一心只想救那三个汉人,并看阿成所说真假。万没想到遇见奉有祖母遗命日常留心不能得见的至亲,而老人阿庞这一野人部落又是这等好法。等到问完经过,得知底细,双方都是惊喜交集,出于意外,大郎兄妹对众野人也就另眼相看。
双珠姊妹看出大郎人虽刚猛,但极服善,明白事理,二女更是聪明和善,惟恐老人阿庞和众壮士心中不快,刚用言语示意,说:“父亲深陷贼巢,仇人盘庚又是一个恶贼巨盗,全仗这位义父仗义相助,才有救父除害之望。”话未说完,大郎兄妹已早会意,笑说:“祖母在日曾说知错认错才是好人。我兄妹先当他和别的野人一样,许多怠慢,便对妹夫和龙都也不应该。妹子请代我们说两句好话,请他不要见怪,同到我那里住上一两天再走如何?”
【zisemeng紫色梦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来紫色梦推荐各类精彩小说】
四十二、喜相逢 巨人出山 通奇险 群象开路
这两兄妹声如洪钟,一班通汉语的野人已都听出,全都转愤为喜。又见对方那么高大勇猛、平日认作神兽的大象,手下竟有千多只听他随意指挥,越发惊奇敬佩,同由峰上援下。山人花牛也赶了来,说食物已早准备停当。大郎笑说:“妹子带的东西,我们边说边吃业已吃饱,不知他们吃饱没有?”阿庞见这两个大人豪爽公正,经双珠姊妹引见后,甚是投机,也极高兴,笑答:“你们兄妹谈天时,他们因从今早起身还未用过饮食,此时已全吃饱,不必再费事了。”
双珠姊妹赶路心急,还想去到主人洞中稍坐一会连夜起身。大郎兄妹再三挽留,说:
“我也知道舅父深陷贼巢,越早救出越好,但我另有用意。本来也不知出山道路那么难走,只为移居白象林之后,因有大群大象相随,除你们来路蜈蚣谷那面我嫌瘴毒污秽没有深入而外,下余三面我都曾经往游。近年越走越远,也只附近一二百里方圆之内,即此常人往来已非容易。由前三年起,两次遇到去往山外交易山货的山人,才知沿途到处都有危机,尤其出山路上许多地方均极难走。那一伙山人往返一次,非但多费心力,受尽苦难,还要算准来去季节时候才得通过,单是途中要经半年以上,就这样,还难免于遇见大群猛兽毒蛇、毒蚊毒蚁之类,重伤送命,从无一次全数平安回来。此时更非往来时期。你们以前走过,知道趋避也罢,偏又初次来此。
“你们虽是人人武勇,内有两处难关仍恐难于通行。中有一处是一大片与江流相通的广溪,宽达里许,平日水浅不满一尺,但那水道又滑又陡,水力大得出奇,涉水而过已难免于滑跌,再要遇到山洪暴发,那可以涉水过去的只有一两处。看去比较平坦,水深也只一两尺左右,但那猛急之势简直惊人。这宽水面,无法搭桥,整株大树一落水中,便和箭一般顺流冲去,常人休想立足。听说水冲来时,水中心的山石哪怕本来生根,大到一丈以上,不消片刻便被冲断。另外还有两处,均非骑象不能过去。我留你们在此,实因前途太险,打算亲身护送免遭危险,就这样,过那激流时仍极可虑。计算途程,要有三日才到。这几天水发正急,连象群恐也无法通过。反正早到当地也须等候,不如在此住上几天,由我兄妹带了象群亲身护送,稳妥得多。”
阿庞因向老山人打听路径时不愿被人知道,只作有几个采荒之人迷路被困,被自己救来,意欲护送出山,并未与之明言,老山民说得虽不详细,这一处急流却曾提到,但说:“非要水低到一尺以下方能过去,否则恐要被水冲倒。如由楠木林那面绕走,路虽更加难行,但可少却几处危险。”自己因觉这浅的水有什相于,不料如此厉害,如骑大象上路,自然又快又平安,虽然迟走数日,只比预定日期到得更早。野人心实计决,闻言喜出望外,首先应诺。
双珠姊妹和路清、阿成也都明白过来,一算日期果然要近得多,再一想楠木林异人所说日期也似含有用意,到得太早也许还不相宜,如骑大象上路,非但减少许多困难,并还早到好几天,少担许多心事,不禁大喜。好在双方至亲,又都爽直心情,无须客套,同声谢诺。
双玉和二人一见投缘,恨不能把大郎兄妹约了同去才对心思。后因双珠暗中告知,说:“这二位表哥表姊虽是我们至亲,又是这样关切,约他们同行,多上两个好帮手,还有一群大象,断无不胜之理。无奈他兄妹生得过于高大,容易惊人耳目,祖姑、表叔临终又有遗命,不许出山一步。你看他们那么义气的人,样样都肯帮忙,从未提过出山相助的事,我们何必使其为难?还是不说的好。”双玉一想有理,也就中止前念。
双方相见甚欢,众野人长途跋涉,多受艰险,昨夜不曾安眠,本定到了老山民所说可以停歇的花林之中睡足再走,不料接连发生变故,又累了一整天,到了当地,全都疲倦起来,所居山洞甚是高大。外面山坡上还有一所高大竹楼,乃大郎兄妹所居,先把双珠姊妹、路清、阿成、老人阿庞和龙都、鸦鸦连宾带主一共九人安顿在内。下余还有几问,本是花牛夫妻全家所居。
一旦之间来了这多的人,大郎兄妹自从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接待这多宾客,性又豪侠好友,全家上下便乱了手脚。仗着所储存粮甚多,又养有大片象群,谷中开有好几处田亩,专种人、象所食之物,果树更多,另处还养有一些肥鹿,花牛先回业已杀了两只,本意只是款待三个汉人,没想到这多野人全成了朋友。幺女更恐款待不周,加以山中久居,未免寂寞,忽有亲人率众到来,从小又听祖母日常说起外婆家的情形,人是如何好法,心中也有定见,盼了多年,以为森林阻隔,决无相逢之日,忽然巧遇,双珠姊妹和那两个未婚妹夫都是少年英俊,美貌聪明,又听阿成说这三人均有一身惊人武功,越发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款待才好,当时恨不能把所有东西全搬出来待客才对心思,这还是众人到前均已吃饱,否则还要更乱。
后经老人阿庞和双珠姊妹再三劝说:“彼此都是自己人,要用什么自会讨要。我们俱都带有软床软榻帐幕之类,只有一片干净山地便是幸事,吃的也更带得充足。照此走法,可以提前赶到,粮食必有富余,连途中打猎俱都无须,何必费事?”大郎兄妹自一到家,便将花牛夫妻遣走,业已带了二三十只大象他去,还想多安顿几个头目在楼房里面,后见众人再三推谢,又因天气炎热,难得当地没有蚊蝇之害,野人连那山洞均不肯住,一到便将悬榻挂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