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逸呆了一呆,道:“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虚幻道姑微笑说道:“不错,但我访问,南宫大侠赶走了她的未婚夫婿,销毁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南宫逸挑眉说道:“仙姑该知道,宫寒冰他不配。”
虚幻道站点头说道:“我知道他不配,南宫大侠也做得对;可是,南宫大侠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呀,也该替她想个……”
南宫逸忙截口说道:“这件事无须我代劳,我既不能,也不敢越俎代疱,古兰她还有二、三两位师兄在。”
虚幻道姑望了他一眼,道:“还好她在熟睡中,要不然,我担心她会伤心得一头碰死,南宫大侠认为自己该说这种话么?”
南宫逸心中一阵刺痛,难掩羞愧地道:“南宫逸认为,没什么不妥当之处。”
虚幻道姑道:“乍听似乎是,究竟是不是,南宫大侠该问问自己。”
南宫逸默默不语,微微低下了头。
虚幻道姑淡然一笑道:“我不敢责备南宫大侠,也无意勉强南宫大侠。人,总该有个良心,良心也都是肉做的,姑不论她对南宫大侠一往情深,如何情痴;单看她为南宫大侠担过多少心、流过多少泪、冒过多少险、走过多少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她只为了南宫大侠,能从巫山跑回‘古家堡’,又从‘古”
家堡‘跑上华山,不惜触犯掌门,不辞饱经风霜,千里迢迢,长途跋涉之苦,就这几点,南宫大侠也不应该昧着良心,无动于衷……“南宫逸身形一阵剧抖,头垂得更低。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此际心中的感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铁石心肠人。
“最难消受美人思,恐怕南宫大侠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欠她多少!为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而得到的却少得可怜?难道她当真命薄如纸?这且不谈,南宫大侠总该还记得那夜‘山神庙’前,我对南宫大侠所说的话,那后果,要是一念忍心不悟,将来我只怕南宫大侠会落个皆空……”
南宫逸记得那些话,而且难忘,他明白,那不是恐吓,也不是胁迫;事实上,确有可能。
他心如刀割,身形颤抖得更厉害,只是不抬头。
“关于古兰,”虚幻道姑目射不忍,目中却毫不容清:“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她的性情,南宫大侠该比我了解得更清楚,她外柔内刚,一经决定了一件事,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得了的。尤其女儿家于情之一事,心眼死得很,也痴得可悲、可怜,万一她心碎肠断绝望之余,黯然远扬,遁入空门,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南宫大侠岂不是要懊悔不及?南宫大侠该知道,如今,这可能较以往犹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良心的谴责,这份歉疚,我相信南宫大侠你这一辈子也消受不了……”
南宫逸猛然抬头,玉面煞白,双目赤红,唇边抽搐,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突然又垂下头去。
虚幻道姑美目中异采闪漾,还带着些晶莹泪光,身形已起颤抖,但她却咬牙狠心,再逼进一步:“关于无双,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得夫如此,她该别无他求,她对南宫大侠的爱心不移,固然感到安慰,但对一个见死不救、铁石心肠的夫婿,我不认为她能轻予谅解。自首年事后,她已看淡了一切,假如她对南宫大侠有所不谅,只怕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南宫逸猛然再抬头,唇边已渗鲜血,木然颤声答话:“不要说了……古兰她何苦,无双她又何必逼我!”
虚幻道姑美目中泪光一涌,险些夺眶,但,她笑了,笑得轻淡平静,还带几分冷意:
“南宫大侠,我再解释,无双不是逼你,她是唯恐你一时忍心,铸下千古恨事。南宫大侠奇才第一,该知道,情天难补,恨海难填,兰姑娘她也没有错;要知道,爱不是孽,也不是罪,为什么要让她落个饱恨终生、悲惨下场?
这公平么?无双她不是庸俗脂粉,她愿效娥皇女英,一修三好,南宫大侠更是当世奇才,何竟食古不化,拘于世俗情……“南宫逸默然未语,又垂下头去。
虚幻道姑淡淡一笑道:“这些话,在那夜‘山神庙’前,我都说过了,如今我又说了一遍,这不是恐吓,也不是胁迫,而是我出家人一本慈悲胸怀,再度提醒一二,言尽于此。南宫大侠当代奇才,最后该怎么做,该能明智抉择,如今武林大事当头,儿女私情该暂置于后,恕我不再多说了。”
半晌之后,南宫逸缓缓抬起了头,目中血丝已退,唇边渗血也干,只是脸色还白得怕人。“阁下也该记得我那夜说过一句话,我跟古兰论交,情仅止于兄妹,别的,我无能为力,那非我忍心,实乃情有独属,此生已再无所求。古兰她红粉巾帼。
人间奇女,南宫逸也不能以半心领受全意。“虚幻道姑身形骤起轻颤,美目中突现寒芒,但,刹那间,一切尽敛,变得很平静,平静得出奇。”那是南宫大侠的事,我不敢干预,也不敢相强,出家人本一片慈悲做些该做的事,如今我已尽心尽力,至于日后结局如何,那不关我的事。“
南宫逸默然不语,半晌他突然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改变了话题,目光凝注,挑眉逼问:“阁下,诚如你所说,那是我的事,日后怎么做,我会做主张,既是日后,现在就不必谈它,现在我又要问了……”
虚幻道姑截口说道:“南宫大侠又要向我要尊夫人?”
南宫逸毅然点头,道:“事实如此,我无须否认。”
虚幻道姑略一沉吟,道:“我今天可以给南宫大侠一个跟往日不同的答复,在大事求了、恩怨未消之前,无双她不会出来见任何人。”
南宫大侠道:“阁下不是说,不知道无双下落的么?”
虚幻道姑谈谈笑道:“我不是声明过了么?今夜的答复,跟往日不同。”
南宫逸挑了挑眉,道:“这大事、这恩怨,指的是对付宫寒冰与宇文伯空?”
虚幻道姑点了点头,道:“不错。”
南宫逸道:“这两件事迟早总有结果,麻烦的是眼前的古兰,如何开导于她?”
虚幻道姑美目凝注,笑了笑,道:“这,南宫大侠恐怕只有求我了。”
南宫逸煞白的玉面上泛起了一丝红意,没说话。
虚幻道姑突然一叹说道:“好像我这个出家人欠了你们似的,好吧!我略尽绵薄,南宫大侠只管放心把她交给我就是,请便吧!”
她下了逐客令,南宫选只好站起身来,可是,他脚下未动,看神情,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虚幻道姑抬眼凝注,淡然笑道:“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
现在看来,女人心之难测,犹不及南宫大侠十一,既然铁石心肠,又何必管她死活……
“南宫逸俊脸为之通红,双眉一挑,方待说话。
虚幻道姑已然飞快说道:“古兰若有三长两短,请唯我是问,这样行了吗?”
南宫选一张脸更红,转身行了出去。
背后,又传来虚幻道姑的轻笑:“南宫逸,猎物与对手,两难应付,南宫大侠奇才盖世、智慧超人,对虚幻前两天所告‘归元真经’上那八字口诀,谅不难领悟。”
南宫逸身形一震,霍然旋身,肃然施礼:“多谢指点,看来,我委实欠阁下良多。”
虚幻道姑笑了笑,道:“我不以为这有什么用。”
南宫选脸又一红,苦笑摇头,连忙快步而去。
虚幻道姑笑了,但当南宫逸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她那美目之中,却突然闪漾起两道异采。
这异采,包含得太多,令人难以言喻,无从意会;这两道异采的后面,还隐藏着两道晶莹之物。
在那轻颤的身形静止后,她方始缓缓收回目光,将那收回的目光,投向昏睡榻上的古兰。
古兰,她消瘦、惟怀,那往日的如花娇靥,如今苍白得像张白纸,两排长长的睫毛上,犹挂着几颗泪珠儿。
那模样、那神态,望之令人心碎肠断魂销。
一个柔弱的女儿家,心灵与肉体两者,她都承受得太多了,多得连一个须眉男子汉也承受不住。
难道,自古红颜皆薄命?当真是多情空余恨?
爱,不是孽,也不是罪。
虚幻道姑静静地望着古兰,也默默地。
在这一段很长的静默之中,她似乎已经决定了一件大事,那是一种极大的力量,促成她这么做。
突然,她虚空抬掌,柔荑轻轻地拍向古兰。
古兰身形一颤,紧接着两排长长睫毛一阵眨动,那几颗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过耳边坠落。
墓地里,她要翻身坐起,适时,虚幻道姑闪身上前,柔荑轻探,轻轻地按在了她香肩之上,柔声说道:“妹妹,别动,多躺一会儿,姊姊我在这儿。”
古兰没动,美目呆呆凝注,修地双目一合,泪珠成串而下,娇躯紧接着也骤起颤抖。
这是到了伤心极处的无声哭泣,无声的哭泣最为伤人,也最赚人眼泪。虚幻,她强忍住了,道:“妹妹,这没有什么值得悲痛的,今夜,你不过是比往日多知道了一些,知道了自己的大师兄、未婚夫婿,便是城父杀兄的价人!这,我以为妹妹早有预感,也明白过几分,如是,今夜与往日何异?倘若妹妹认为我的话不对,那么,就请放声尽情地哭,别这样,大仇未报,你身子要紧。”
古兰身形一阵猛颤,但,未几,颤抖静止,泪珠儿也住,长长的两排睫毛一阵毅动,睁开了美目,黯淡、无神,她凄婉地笑了:“姊姊说得对,我心早碎,肠早断,泪早干,已经没什么值得悲痛的了,人也已经麻木了……”
虚幻道姑没说话,只报以同情、怜悯的一瞥。
古兰却视同无睹,笑了笑,道:“姊姊,让我起来坐一会儿,好么?”
虚幻道姑不忍拒绝,事实上,老躺着也不好,于是,收回了按在古兰香肩上的那只柔黄,扶着古兰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古兰第一件事便问:“姊姊,我二师兄他现在……”
这,令得虚幻道姑深为感动,她笑着说道:“妹妹不用担心,商大侠与司徒大侠现正陪着他呢!”
古兰又问:“姊姊,‘接天坪’上那……怎么完的?”
她自然不知道结果如何,虚幻道姑遂把经过情形逐一说了一遍,最后笑道:“妹妹放心,没事儿了。”
古兰沉默了一下,道:“是姊姊把我带回来的?”
“不,”虚幻道姑摇头说道:“不是我,是他把妹妹带回来的。”
虚幻道姑没隐瞒,她要看看古兰的反应,同时,她也有意要古兰明白一件事,女儿家该做决定的那件事。
古兰那苍白的娇靥猛然一红,紧接着娇躯起了一阵轻颤,意似不信地颤声说道:“是他,会是他?”
虚幻道姑点头说道:“是他,妹妹,我亲眼看见的。”
古兰神色一黯,幽幽说道:“姊姊该知道,他不会愿意……
这令我难信。“虚幻道姑截口说道:”那事实上,他把妹妹由‘接天坪’上一直抱到这儿。“
古兰抬眼凝注虚幻,唇边掠过一丝悲惨的笑意。“这绝不会出自他的自愿,恐怕我要谢谢姊姊呢!”
虚幻道姑身形一震,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古兰凄婉一笑,又造:“不是我不知好歹,其实,姊姊错了,他本已为难,如今不是让他更为难了么?不过……也难说,这是从权,在他来说,也许不会感到什么……”
虚幻道姑突然说道:“至少妹妹该有所决定。”
“那没有用,”古兰悲笑说道:“打从当年我看到他那第一眼起,我便有了决定,这决定,至死不变;可是姊姊该知道,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这多年来,我不能使他点个头,再说,我一个女儿家,也只能有这种心意,却不能老缠着他。”
虚幻道姑避而不答,略一沉吟,忽做此问:“妹妹今后做何打算?”
古兰奖了笑,笑得令人难过,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我也不忍老缠着他,我准备跟二师兄返回‘古家堡’,要不我就……”
喉中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没说下去,垂下了螓首。
虚幻道姑怜悯地望了她一眼道:“妹妹就知道,他终不会点头?”
古兰抬起了头,缓缓说道:“姊姊,对他,没人了解得比我更清楚,他就是那么一个令人敬佩的专情之人,今生,他不会点头的了。”
虚幻道姑美目中异采一闪,道:“妹妹,难道你一点也不恨他?”
古兰摇头说道:“姊姊,你又错了,这正是他令人敬佩、也令我倾心而不克自拔之处。
打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我心愿难遂,我就知道自己是个作茧春蚕。”
虚幻道姑深为动容,叹道:“妹妹,我为你叫屈。妹妹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并不比无双为差,为什么他始终对妹妹……”
古兰正色截口说道:“姊姊,你又错了,这无关姿色。姊姊这么一说,倒把他说成了好色之徒了。他爱妻情深,那不是因为无双姊姊的姿色,就是无双姊姊是个无盐嫫母,他仍会对她一心始终,这是至情至性的爱……”
虚幻道姑淡淡一笑道:“多谢妹妹教我,其实,妹妹心眼儿也未免太死了点儿,天下武林不乏俊彦之士,妹妹又何必古兰美目猛睁,凝注虚幻道姑,讶然说道:”
姊姊,我不相信这是姊姊该说的话,我也不信姊姊会说这种话,我更不信这是姊姊由衷之言。“虚幻道姑有点羞愧,也有点不安,连忙避开了那双目光。
“妹妹,原谅我,我竟想试妹妹的真心……”
古兰笑了,笑得悲凄。“姊姊,别人不知道我,姊姊难道还不知道,我要嫁我早嫁了,我也不信我嫁不出去,何必候至今日?”
虚幻道姑倏伸柔荑,一把抓上古兰玉手,激动地说:“那么,妹妹,你看我的,我有办法让他点头。”
古兰一愣,道:“妹妹,这……”
虚幻道姑截口说道:“妹妹,别问,你只管放心,他一定得点头。”
出乎意料之外地,古兰并没有惊喜之色,反之,她神态很平静,平静得出奇,谈笑不语。
虚幻道姑呆了一呆,道:“怎么,莫非妹妹不信?”
古兰抬头说道:“姊姊,我不敢说不信,只是,姊姊你又何必安慰我?”
虚幻道姑没在意,微笑说道:“妹妹是说我没办法让他点头?”
古兰道:“姊姊,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事实上,这人世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就连商大哥、司徒二哥也算上。”
虚幻道姑谈笑道:“妹妹恐怕还不知,我较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古兰摇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姊姊是无双姊姊的闺中密友,从无双姊姊那儿,可以听到不少关于他的性情、为人,只是虚幻道姑截口说道:”就算我不如妹妹,我只要有办法让他点头不就行了么?“
古兰美目忽睁,道:“妹妹,这不是安慰我?”
虚幻道姑这回没有躲避,她毅然点头:“妹妹该相信我,绝不会!”
古兰身形一阵轻颤,道:“姊姊,我想听听姊姊那高明办法。”
虚幻道姑略一犹豫,道:“他若不点头,他这一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无双。”
古兰一震,惊声问道:“姊姊这话……莫非无双姊姊……”
虚幻道姑谈笑说道:“我可以告诉妹妹,无双她没死,仍活在世上。”
“真的!”古兰身形暴颤,喜极失声,一把反抓住虚幻道姑柔美。
这是真情,丝毫不掺虚假的真情。
按说,如果柳无双已死,她还有点希望,柳无双如果未死,南宫逸更不可能作他想了。
但是,她流露的,只有惊喜,而毫未考虑到自身,这令人起敬,也足见古兰不是俗脂庸粉。
虚幻道姑似乎难掩感动地点了点头。
古兰紧接着又是一句:“姊姊,无双姊姊,她,如今在哪JL?”
虚幻道姑淡淡笑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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