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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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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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逸自己没表示什么,他感到宇文伯空之对柳无双,比他积极,这,使他有点惭愧。

同时,他没想到宇文伯空那所受的“一指禅”之伤,会好得那么快;宇文伯空声言,错过今夜,便要放手施为,不择手段,自己对敌之策未得,这,又令他心情至为沉重。

唯一使他欣慰的,是宇文伯空声言要为柳无双对付宫寒冰,他本不赞成宇文伯空这种做法,但,后来转念一想,反觉这样倒好;他有所顾虑,字文伯空可没有任何顾虑,由他逼迫宫寒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对天下武林,对他都有益而无害。

欣慰归欣慰,但值得欣慰的,比诸前二者,那是少之又少,是故,心情的沉重,并未能减轻多少。

看来,这一夜,他是难以成眠了。

明天就在眼前,而明天如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谁也不是神,谁也难预卜;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无须想,那是——那是,明天以后的日于,将很不好过,也许,只有明天,而没有明天以后的日子。

这,到底如何,要看明天了。

修地,南宫逸三兄弟所居那间屋里,灯灭了,既然是熄了灯,那想必是上床要睡了。

不信,听,那黝黑的屋里,听不见一丝声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出现在“三清院”那广大的庭院之中。黑影不知来自何处,但却行走极为快速地走向“三清院”南角。

那不是施展身法,只不过是步履轻且快。

“三清院”的南角,是“华山派”的厨房所在,这时候的厨房,自然是一片黝黑,没有人。

不过,再等片刻,厨房里就要忙了,因为出家人起得早,而且出家人还要做早课。

黑影一路行走虽轻虽快,但并未闪闪躲躲的掩护身形,这么看来,必是那做早饭的老道来了。

厨房前,有一只贮存着饮用水的大缸,为怕露水或虫蚁之类的脏东西,所以不用时,总是盖着的。

黑影到了厨房前,并未进厨房,动作极其利落地一只手深了深怀,另一只手掀开了缸盖。

那探怀的一只手,往缸里放了放,然后,盖上缸盖,转身要走;但,蓦地里,黑暗中响起个震怒话声:“孽障,还不与为师站住!”

黑影大惊失色,机伶一颤,腾身欲遁。

适时,那震怒话声发起处,闪出了一条瘦高黑影。

然而,就在这瘦高黑影闪出的同时,十余丈外,另一处暗隅中,一条颀长人影飞射而至,只一扬手,先前那黑影已自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黑影既已就擒,紧接着灯光一亮,两名高年全真提着两只巨灯,由震怒话声发起处行出。

灯光照射下,厨房前十丈方圆内,人物毕现,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倒着的,是个年轻全真,赫然是“三秀”中的老二“一清”。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材瘦高的老全真,另一个却是那位“冷面玉龙”

宫寒冰。

那提灯而来的两名老全真,一个是无为真人,另一个矮矮胖胖、长眉细目,则不知为谁。

无为跟在那位矮胖者全真身后,另有四个人,是:“华山”

掌教无机真人、南宫逸、商和、司徒奇。

敢情,全是早都等在那儿的。

瘦高老全真脸色铁青,长髯拂动,扬掌就要劈下。

对面,宫寒冰出手如电,托个正着:“真人,杀不得!”

瘦高老全真细目暴睁,颤声说道:“宫大侠,这等孽障还留他做甚?”

宫寒冰淡然笑道:“也许由他身上可追出点什么,真人要杀了他,贵派找谁要口供?

恐怕对付‘幽冥教’要到此为止了。”

瘦高老全真一震,默然收手。

适时,南宫逸诸人已至近前,只听南宫选笑道:“宫大侠说得不错,真人且息雷霆怒,倘若由他身上能追出几个‘幽冥教’徒,岂不比杀了他更好?”

瘦高老全真霍然旅身,深深稽首,激动道:“经两位棒喝,无非已尽退冥顽,一切愿听凭掌教师兄做主就是。”话落,侧转身形,向着无机真人再稽首:“适才南宫大侠言一清是内奸,无非犹不信,如今人赃俱获,无非自无话可说,无非增懂糊涂,有眼若盲,误收好徒于门墙之中,陷华山于危厄之内,此一罪也;倘非南宫大侠目力如电,料事如神,洞烛好谋,若让好徒阴谋得逞,岂非无非亲手杀害了举派近千名三清弟子?此二罪也;无非有此两行大罪,愧对祖师,盖见同门,敢请自绝以谢‘华山’。”

这无非真人当真是秉性刚烈,未等无机答复,话落,手起,一掌向着天灵疾拍而下。

既快又出人意外,无机真人阻拦不及,大惊失色,刚扬沉喝,南宫逸突出一指,已然点上了无非真人“曲地穴”。

无非真人手臂一软垂下,勃然色变,厉喝道:“南宫大侠这是何意!莫非欲陷无非于不义?”

无机真人脸色一变,再扬沉喝道:“师弟大胆,面对南宫大侠,怎敢出此无状之言,还不赔罪?”

掌教威严自慑人,无非身形一颤,连忙稽首。

南宫逸身形忙闪,皱眉笑道:“彼此不外,掌教何出此言?

这是人之常情,换南宫逸是无非真人,南宫逸也是一样……“转注无非,淡然一笑,接道:”真人是错怪了我,我不是陷真人于不义,而是不忍坐视亲痛仇快,袖手旁观真人这不智之举。一清是真人之徒,可也是‘华山’弟子,倘若真人以此引咎自绝,真人请想,贵掌教将何以自处?“

此言一出,不但无非真人身形颤抖,连忙稽首谢罪,便是“华山”掌教无机真人也惊然动容。

南宫逸没再多说,转对官寒冰,笑道:“没想到宫大侠也隐身左近,伺机擒奸……”

宫寒冰扬眉笑道:“一次迟到,已悔恨无穷,宫寒冰何敢再有二次!宫寒冰自是战战兢兢,随时注意‘三清院’中的变化。”

司徒奇长眉一剔,突然笑道:“宫大侠是怪我家老三没能率先奉知一声?”

宫寒冰欠身谈笑:“门徒大侠好说,宫寒冰没这大胆。”

听话意,是有那么一点儿责怪意。

司徒奇目中寒芒一闪,笑道:“宫大侠是错怪了我家老三,我家老三是早知道这一切难逃宫大侠高绝智慧、如神耳目,尽在宫大侠手掌之中。”

宫寒冰双眉一扬,刚要答话。

司徒奇却已然接着说道:“其实,地上的这个,不过是个为人卖命,既可悲又复可怜的喽罗角色,宫大侠来不来,自无所谓,只要日后我家老三跟‘幽冥教主’那匹夫碰面时,宫大侠能及时赐助一臂大力就够了。”

宫寒冰目闪异采,深深地看了司徒奇一眼,笑道:“司徒大侠一代奇豪大侠客,该有容人之雅量,别的不说,单凭司徒大侠这一再告诉,宫寒冰便说什么也不敢再有二次了。”

这一来,倒显得司徒奇心胸狭窄,不能容物,太以小气了。

无如,很明显的,这是一句玩笑话。

一句无伤大雅、不太过份的玩笑,自不便为此动气翻脸,要不然,那会显得更小气。

司徒奇吃个哑巴亏,长眉一挑,刚欲反击。

南宫逸已然淡笑接了口:“这是闲话,正事要紧,解铃还须系铃人,南宫逸唯恐解不开宫大侠那玄奥无比的独门手法,只好……”

宫寒冰一笑截口:“请南宫大侠看看,这是什么手法。”

虚空扬掌,拍向地上一清背后。

在场俱皆武林一流高手,这种人眼里揉不进砂子,个个都看得清楚,那是极其普通的解穴手法。

解穴手法既普通,那制穴手法自不是独门。

这是个小小跟头,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南宫逸没在意,淡淡一笑,道:“看来,我是永远处在宫大快下风。”

彼此一家人,何来下风二字?

宫寒冰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他刚要张口。

地上一清已然翻身跃起,目光只一环顾,立即脸色大变,机伶暴颤,但刹那间,却又一片平静,连忙稽首。

看不出他倒挺有胆识,颇富心智,既机警又狡猾。

无机真人冷哼一声,道:“一清,你可知罪?”

意料中,他该无话可说,谁知,大谬不然。

一清深深稽首,平静说道:“弟子愚昧,不知身犯何罪,祈请掌教明示。”

无非真人勃然色变,细目一睁,倏扬厉喝:“孽障大胆,事到如今,你……”

无机真人淡然挥手,道:“师弟且退,本座自有主张。”

掌教权威无上,无非真人不敢不听,只得强忍怒气,应声稽首退后。

无机真人转注一清,慈目中陡起威棱:“你深夜到此何为?”

一清答得振振有词:“禀掌教,弟子今夜当值,巡察至此。”

无机真人扬扬眉,道:“那么,你掀缸盖做甚?”

一清他仍有话说:“烧饭的师叔们就要起床,弟子怕缸中无水,临时再去‘碧波潭’挑水来不及。”倒是一番好意。

无机真人任他辩,道:“那么,你探手缸内做何解?”

一清说得好:“郭子是试试缸内有水没水。”

无机真人陡挑双眉,尚未说话。

宫寒冰突然轻笑说道:“只怕是在水中施毒吧?”

一清身形猛地一震,既没抬头也没回身,忙道:“事关重大,万请宫大侠莫…

…“

宫寒冰截口说道:“莫如何?莫冤枉人?”

一清道:“一清不敢,只请宫大侠明察。”

宫寒冰笑了笑,目光落向水缸,突做此问:“请问道长,试得结果如何?”

一清道:“回宫大侠的话,缸中,有水。”

宫寒冰道:“是饮用之水么?”

一清道:“正是。”

宫寒冰道:“道长不承认在水中下毒?”

一清道:“不是不承认,是一清不敢承认。”

宫寒冰笑了笑,道:“罪名岂可莫须有,千万不能冤枉人……”

举步行向水缸,掀开缸盖,挽手人缸,再抬起时,手中多了一只瓢,满盛一瓢水,顺手递向一清。

一清一愣抬头,满面惑然地诧声说道:“宫大侠这是……”

宫寒冰截口谈笑:“我不以为道长会做出这罪当不赎之事,不过,贵掌教及今师不信,为明是非,请道长喝一口。”

一清霍然色变,连忙稽首:“宫大侠莫……”

宫寒冰笑道:“既没下毒,这水便不是穿肠毒药,自可饮用,那么,道长何妨喝一口?

这口水是试金石,倘若道长不喝,只怕……”

摇了摇头,住目不言。

一清浑身颤抖,默然不答,但蓦地,他猛然抬头,神色怕人,目射狠毒,深深地看了宫寒冰一眼:“宫大侠是非让一请喝一口不可了?”

宫寒冰淡然笑道:“我是为道长好,至于喝不喝,那全在道长,我不敢相强。”

一清突然笑了,笑得好不怕人:“多谢宫大侠好意,一清喝。”

这可出人意料,请人刚一愣,一清已伸手去接水瓢。

宫寒冰唇边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冰冷笑意。

那一直面带微笑、始终不说一句话的南宫逸,这时却忽扬声淡淡轻喝:“宫大侠,使不得!”

宫寒冰持瓢那只手腕一沉,一清已然抓了个空。“南宫大侠有何教言?”

“好说,”南宫逸道:“南宫逸直言一句,宫大侠这办法有点不妥。”

宫寒冰笑道:“南宫大侠是说宫寒冰这笨拙办法,试不出?”

“不。”南宫逸摇头说道:“宫大侠高明,必然试得出。”

宫寒冰双眉一扬,道:“那么,宫寒冰不解……”

南宫逸道:“那是宫大侠忒谦,以宫大侠高明,不会想不到。”

宫寒冰淡然说道:“宫寒冰实是愚昧,还请南宫大侠明白指教。”

南宫逸笑道:“试得出是试得出,宫大侠岂非等于帮了‘幽冥教’一个大忙?”

宫寒冰一愣,强笑说道:“南宫大侠这话……”

“开玩笑的。”南宫逸道:“在场皆知水中有毒,一清他只消沾唇,便必死无疑,那岂非跟宫大侠适才阻拦无非真人之用意,大相径庭?”

宫寒冰一震,红着脸笑了。“多谢南宫大侠明教,宫寒冰一时糊涂,险些坏了大事,这何异助那‘幽冥教’杀人灭口……”

顿了顿,接道:“南宫大侠莫非有……”

南宫逸淡然笑道:“倒有个笨办法在此。”

宫寒冰勉强一笑,道:“那么,宫寒冰瞻仰高明。”

言毕,飘身而退。

南宫逸没多说,笑了笑,转望一清,道:“道长,请抬起头来。”

一清已然再恢复平静,闻言抬头,但,一触及那双毫无敌意的湛湛神光,脸上倏现不安神色,不过他没移开。

南宫逸淡然一笑,道:“别看我,请道长看着贵掌教及令师。”

一清一愣,略一迟疑,只得依言照做。

无机真人与无非真人也有诧异色,分别投过探询一瞥。

南宫逸视若无睹,目光不离一清道:“这两位,一位是贵派掌教,一位是道长的授业恩师,多年来,掌教对道长的钟爱、器重,令师对道长的期望,那视同己出的爱护,多年培育的苦心及恩情,身受者是道长一人,所以,道长该比任何人清楚……”

一清脸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可是他有意要低头。

南宫逸及时说道:“道长,请别低头,我还有话说。”

一清一震,未敢再动。

这一来,全明白了,无机真人与无非真人目射钦佩之色,宫寒冰也笑了,但笑得好勉强。

商和与司徒奇互观一眼,那意思是:瞧!还是咱们这位三弟行。

南宫逸接着道:“道长自己该明白,道长入‘华山’门墙不过三数年,就在这短短几年中,道长能脐身‘华山三秀’之列,内得长辈器重,平辈羡慕,外则扬名武林、立誉江湖;这固然是因为道长禀赋超人、姿质绝佳,可是,若不是贵掌教的垂爱,令师培育,道长恐怕还不会有这种成就……”

一清脸上有了变化,那是一丝羞愧色。

南宫逸目中奇光一闪,接着说道:“道长也该知道,在道长的长辈之中,不乏智慧、功力两称高绝的好手,令师兄、师弟,也不比道长差到哪儿去,而道长能蒙掌教委以当值‘三清院’重任,那表示贵掌教是多么器重、多么信任道长。在他两位这种大恩之下,道长不思图报,反而为人所用,欲害慈祥长辈、友爱平辈于死地,姑不论罪称大逆,且不谈被当场发觉,就是没被我等及时发觉,良心的谴责,是任何人所难承受的。道长深夜们心自问,试问对得起谁?这一辈子又如何能安心终老……”

一清又有了变化,刹时泛起颤抖的身形。

南宫逸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理昭彰,不隐邪恶;道长是出家人,当知举头三尺,自有神明,试看古今凡为恶作歹之人,哪一个能不遭报应,能得到善终?

那么,就算道长良心难安,能欺于人,但试问,能躲得过天么……“一清身形一抖,机伶寒颤,额头已人汗渍,只是还没说话。

宫寒冰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神情,那神情表示什么,难以言喻,任何人也无从意会。

南宫逸又道:“道长如今该明白了,今夜‘华阴’事,为什么令师伯也要带道长一起去;那是我的主意,我要让道长看看,为虎作怅,替人卖命的下场。道长也该记得,我跟商大侠所说的那几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一个人不怕错,但错了以后,要知道悬崖勒马,毅然回头,要不然执迷不悟,那是无可救药的人,那种人的下场,一同‘闽西四虎’、‘川中三剑’……“一清身形猛颤,头垂得更低,但旋即,他猛然抬起了头,口齿启动,想说什么;而,倏地,他面上掠过一片惊骇色,连忙又低下了头。

南宫逸目中威棱一闪,接道:“为人在世,非正即邪,正为邪之敌,邪为正之仇,由来如冰炭,似水火,道长究竟属意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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