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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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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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望脚下“古家堡”东角那片树林,南宫逸回顾说道:“二哥适才都看见了么?”

司徒奇点头说道:“此人心肠好不狠毒!”

南宫逸笑道:“何止狠毒?而且高明,以他的功力,他来得及出手救援,但他不作此图,反以重手法碎施暴袭,这用意其实并不在灭口。”

司徒奇长眉微挑,道:“怎么说?”

南宫逸笑道:“二哥是难得糊涂,能救不救而杀之,这情形会是为了灭口么?

二哥还记得岳次云被害事不?分明宫寒冰是知道我就在左近,有意杀秦无常以求脱嫌,因为这样一来,我不但更难抓得他的证据;而且,当着辛天风之面,在‘古家堡’中也可消除可能对他的猜疑。”

司徒奇摇头,叹道:“这厮心智委实称得上举世罕见,可惜邪而不正,否则…

…唉!这样看来,三弟你若抓不到确切证据,是丝毫拿他莫可奈何了!”

南宫逸挑眉笑道:“智者千点必有一失,百密也有一疏,有道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总有遭报应的一天,我也自信必有抓到他那凶残证据,揭穿他那狠毒阴谋之日。”

“说得是。”司徒奇点头说道:“否则何谓天理!”

忽地抬眼凝注南宫逸,道:“三弟,兰姑娘对你是绝对的信任,你何不……”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不能那么做,纵然古兰相信,在未获确切证据之前,传扬出去,他们会以为我是为了夺爱,恶意中伤。”

诸葛灵剑眉微剔,突然说道:“他们敢!”

“小灵。”南宫逸道:“你年纪还轻,这不是他们敢不敢的问题,事实上免不了他们会这样想,众口可以铄金,懂么?”

诸葛灵还想再说,却被司徒奇以目光止住。

司徒奇道:“三弟,下一步怎么走?”

南宫逸微微一笑道:“烦劳二哥跟大哥去找公羊赤,小灵三个则负责找‘索命五鬼’中的大鬼、四鬼。”

司徒奇道:“三弟之意是……”

南宫逸笑道:“二哥没听见宫寒冰已传下令谕?生擒是虚,格杀是实,他是唯恐大鬼、四鬼落在我们手中,当然要先下手杀之灭口,所以小灵三个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大、四两鬼,至于那公羊赤……”

望了望诸葛灵,接道:“这,小灵知道,月前‘五鬼’找上小灵,公羊赤曾伸手施援,二哥也应看得出,昨夜‘五鬼’已和公羊赤连为一气,五鬼既是‘幽冥教’徒,公羊赤便绝难脱嫌,很可能‘五鬼’是被公羊赤故示恩惠,拉拢入教的。”

这分析,听得司徒奇既敬且佩,扬眉笑道:“三弟,由来你最行,二哥得令了!”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根据辛天风之言,如果我料得不错,那跟秦无常谈话之人,当是宫寒冰无疑;秦无常不是‘古家堡’中人,今夜来此,必是有什么大事报告。这样看来,今后我们已不能须臾放松‘古家堡’的监视,二哥跟大哥擒得公羊赤后,可交魏老哥暂时看管,随即赶返此处……”

墓地,一条黑影自“古家堡”中冲天拔起,疾如鹰隼,直上堡前山峰,向西北方飞射而去。

南宫逸目中寒芒一闪,道:“二哥请与小灵速即会同大哥,分头找人,这人似是‘幽冥教’十殿之王,我得跟去看看!”

儒袖挥处,倏化长虹,一闪不见。

司徒奇望着南宫逸背影消逝处,陡扬轻喝:“走!”

黑影两点疾泻峰左,没入茫茫夜色中……

这是一坐残破古刹。

古刹距“古家堡”十余里,座落在大巴山之西端。

这地方,荒无人烟,极其偏僻隐密。

古刹,背倚峭壁,前临断崖,右边是一片不太密的松林,松林中杂草漫生,高可半人。

如此月色,如此所在,寂静得冷森伯人。

古刹中,尘土厚积,蛛网满布,鸽翎福粪遍地皆是。

香火早绝,年久失修,断壁危垣,摇摇欲坠。

屋梁因腐朽折断了一根,屋顶也因之塌了一角,再加上屋瓦多处坠破,古刹中无须灯火,也不愁没有亮光。

银白冷辉,由那塌了一角的屋顶处,斜斜洒射入古刹;今夜月色特别皎洁,照得古刹中纤细可见。

月光照射下,可见那残破不堪的佛堂中,席地坐着五个人,两个面目阴沉的黑施老者,三个白发银髯的葛衣老者。

两个黑袍老者身材高瘦,三个葛衣老者身材矮胖,虽有胖瘦高矮不同,但脸上流露着的暴戾凶残之色,却是一般无二。

这五个老者神色木然,不带一丝表情,都闭着眼坐在那儿。谁也不开口说话,月光下,恍若泥塑木雕的五尊神像。

洒射在地上的月光,一寸一寸地往内移。

同时,碧空皓月也逐渐西偏。

五人就这么坐着,足足有盏茶工夫,仍未发出一丝声息,就像死了一般!

忽地,十自暴张,闪射森冷厉芒。

适时,一条黑影疾投而入,落地无声,点尘未惊。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映着月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人,影,都透着阴森鬼气。

黑衣蒙面人犀利目光有如霜刃,轻扫环顾,突然开口发话,话声冰冷严峻,令人毛发惊然。

“有劳五位久候了!”

原来是有约在先的约会。

五个老者跃身站起,神色依旧木然,没有答话。

黑衣蒙面人霜刃般目光再扫,沉声二次发话:“帝君有谕!”

五个老者神情一震,突然躬身,至为恭谨。

黑衣蒙面人傲立不动,三度开口:“原计划撤销,改命你五人转知其他诸人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五个老者刚站直身形,黑衣蒙面人又道:“还有……”

五个老者又躬下身子。

“即刻起,搜寻彭烈、姜东流下落,务必格杀之,帝君要人头回报,若有人敢徇私纵放,或不能达成使命,按教规处置,严惩不贷。”

五个老者机伶一颤,身子躬得更低。

“我走后,即刻离开此处,不得片刻停留!”

话落,身形飘起,如鬼魅、似幽灵,飞技夜空。

但,刚出古刹,却突扬闷哼,倒射而回。

他,目光暴射惊怒凶芒,滴溜溜干转,向着古刹外夜空中极力搜索,可惜,毫无所见。

五个老者则一愕色变,霍然并立一处,凝功而待。

适时,随着夜风,一个清朗话声飘进古刹:“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好悲惨的下场;‘五道转轮王’阁下,你也走不了啦……”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尚未答话。

清朗话声又复轻笑道:“曾几何时,‘勾漏双煞’、‘长白三翁’各霸一方,不可一世,而今却屈居人下,甘供驱策,怎不令人大感意外、扼腕感叹?也足见‘幽冥教主’枭雄盖代、高明无似,五位,今日是你们受命杀人,可知他日何人受命杀你们么?”

五个老者脸色一红转白,三葛衣老者中,居左一名凝注夜空,冷冷发话:“阁下何人?”

清朗话声笑道:“别问我,要问问你们那位上司‘五道转轮王’阁下好了。”

居左老者向着黑衣蒙面人投过一瞥探询目光。

这一瞥目光,没有得到只字答复,只因为他站在黑衣蒙面人左后方,黑衣蒙面人无法瞧到。

再说,黑衣蒙面人此时已然吓白了脸,惊破了胆,全神贯注古刹外,正自提心吊胆,哪有时间理会他。

倏地,黑衣蒙面人开口了,声音有点走腔:“阁下是什么意思,何不直说?”

“十王阁下,你多此一问了。”清朗话声笑道:“今夜你大概未曾在那覆面物之后,又涂了易容药吧?”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颤,道:“你错了,本教教规规定,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蒙面行事,就必须徐上本教独门易容药物,以防万—……”

“匹夫往口!”清朗话声笑道:“你这点鬼心智少在我面前卖弄,说!是你自己取下覆面之物,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黑衣蒙面人身形剧颤了一下,默默不答。

清朗话声一笑,又道:“你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可以!我也非必欲强你所难不可,条件交换,答我一问,如何?”

明知这一问不好答,却不能不存侥幸念头。

黑衣蒙面人道:“你且说说看。”

清朗话声道:“话是你说的,你若不答可休怪我不留你一线生机!”

黑衣蒙面人道:“我没有说不答。”

清朗话声笑道:“可是你也未表示必答。”

黑衣蒙面人默默片刻,终于说道:“既落你手,你还怕我不答么?”

“说得是。”清朗话声笑道:“你如果不想尝那‘万蚁啮心’、‘一指搜魂’之苦,最好老老实实地答我问话,宫寒冰在幽冥教中是何身分?说!”

刹那之间,黑衣蒙面人竟平静得出奇,道:“你错了,他不是我教中人。”

“你倒会替他推脱。”清朗话声笑道:“那么,岳次云与秦无常是谁杀的?”

黑衣蒙面人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居然还要打哑谜,好心情!

“匹夫,凭你也配!”清朗话声大笑喝道:“你杀秦无常或有可能,杀岳次云却令人难信,如果我料得不错,那宫寒冰在‘幽冥教’中身分不低,有可能是什么帝君。”

“凭他也配。”黑衣蒙面人淡淡作如是答。

“你胆子不小!”清朗话声说道:“不过,这不至获罪,反会嘉奖……”

微顿,接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答我的问话了?”

黑衣蒙面人道:“谁说我没有回答。”

“不错,答了。”清朗话声说道:“但并未老老实实地答。”

黑衣蒙面人道:“我句句实言,你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是否实言,你自己应该明白。”清朗话声说道:“既然这条路行不通,我只有改走先前那条老路了,这不能怪我,是你不肯合作,匹夫,听着……”

话声忽转冰冷:“我取你那覆面之物,易如反掌吹灰,你自己也应知道毫无侥幸可言,话说在前头,如若等我亲自动手,那就不单是取下你那覆面之物了,你该为自己多想想。”

黑衣蒙面人没有丝毫反应。

清朗话声冷哼说道:“看来你是逼我亲自动手了!”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颤,暴退数步。

可是怪了,他空紧张,人家并没出手。

刚一愣神,一股怪风从空而降,忽地一声,蒙面黑布罩离头腾起,直向古刹外面飞去。

快得令人目不暇给,更别说躲闪防备了。

黑衣蒙面人心胆欲裂,如遭蛇啮,捂面疾退。

清朗话声已然复起:“原来是你!来不及了,古姑娘面前请为我做个见证。”

黑衣蒙面人魂飞魄散,右手捂脸,左手指向刹外,急急喝道:“速擒此人!”

虽目睹神功,到底更怕那残酷教规。五老者应声腾身,飞扑古刹外。

适时,黑衣蒙面人霍转身形,掉头由反方向飞遁。

哪知,不转身还好,一转身,整个人几乎给吓瘫了,两条腿就像生了根儿,打了桩儿,分毫动弹不得了。

眼前一丈处,一袭雪白儒衫,廉洒、飘逸,负手而立。

人家进来了,不知何时已站在背后,正等着他呢。

好不容易才灵魂儿归窍,定过神来,扭转头,撒腿还想跑。

嘿!雪白儒衫又在眼前飘动,人家又拦上了,比他更快,看来,今夜他是煞星罩命,没希望了!

更怪的是,“勾漏双煞”、“长白三翁”也一去不回。

这些擒人的可好,人家进来了,自己却反没了影儿。

黑衣蒙面人傻了脸,寒了心,张着嘴,一步步往后退。

“别存丝毫侥幸,你自己估量着点儿,有把握做困兽之斗,你尽可出手,那五个东西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留着他们没有用,他们甚至不知你是谁……”

黑衣蒙面人闷声不响,飞快一掌拍向自己天灵。

“死了还能作证?”南宫逸冷冷说道:“在我眼前要想自绝可不容易!”

抬手一指,飞点过去。

“谈笑书生乾坤圣手”手下,无人能够幸免。

黑衣蒙面人应指便倒。

南宫逸右臂轻舒,就要去接。

然而——蓦地里,一条黑影疾若闪电,掠过古刹,竟早南宫逸一步,一把抄起昏迷了的黑衣蒙面人。

那是个身材颀长的人,也是黑衣蒙面。

放眼天下,谁能比“谈笑书生乾坤圣手”还快?

谁能在南宫逸眼前救人?

生平首次,唯独此人。

传扬出去,恐将立即沸腾守内。

虽说南宫逸距离黑衣人不近,虽说是突如其来,出其不意,但能使南宫逸事先无觉,出手不及,此人功力也足骇人。

到手的证人又被人抢了去,这该是个不小的跟头。

这该是南宫逸第二次尝到这种脸热、难堪的滋味。

他毕竟镇定超人,星目寒芒一闪,挑眉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又是你,那难怪!”

顾长黑衣蒙面人没有答话,伸手拍向黑衣人受制穴道。

黑衣人应掌而醒,入目眼前情景,机伶连颤,连忙躬身,面如死灰,有口不能言。

颀长黑衣蒙面人目光转注,冷然挥手,道:“这不怪你,是我失策,你回去吧!”

黑衣人如逢大赦,如飞狼狈而去。

南宫逸笑了笑,道:“这没有用,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仍可当众予以……”

“那也没有用!”顾长黑衣蒙面人冷然接道:“捉贼拿赃,空口无凭,他会矢口否认,甚至指你恶意中伤、血口喷人,你又能怎么办?”

厉害,的确厉害。

南宫逸一愣哑口,但旋即笑道:“看来失策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原该想到你极富心智、高明十分,如今好不容易到手的证人已失,我是徒劳了!”

“夸奖!”颀长黑衣蒙面人道:“你本来就是白费心机、徒劳无功,我向不做没把握的事。”

南宫逸笑了笑,道:“以你的功力、心智,在‘幽冥教’中应该高居首位。”

颀长黑衣蒙面人道:“好说。”

未置是否。

南宫逸谈笑又问:“你应该是‘幽冥帝君’,不会错吧?”

顾长黑衣蒙面人道:“得蒙第一奇才看得起,我至感荣宠!”

仍未做明确答复。

南宫逸笑道:“我这第一奇才的虚誉,就该拱手让贤……”

抬眼深注,突出奇兵!

“帝君阁下,当着我,你似乎不必再以物覆面了。”

对称呼,颀长黑衣蒙面人未置一词,只道:“你知道我是谁?”

南宫逸道:“你瞒得过‘古家堡’任何一人,却瞒不过我南宫逸,你一定要我说出口么?”

颀长黑衣蒙面人道:“我想听听。”

南宫逸谈谈三字:“宫寒冰。”

“高明。”颀长黑衣蒙面人道:“不错,是我,我承认……”

这答复大大出人意外。

南宫逸刚自微微一愣。

颀长黑衣蒙面人已然冷笑接道:“现在我承认,错过今晚,你又将拿我如何?”

不错,现在他承认,错过今夜,南宫逸又能拿他如何?他照样可以来个矢口否认,甚而反咬南宫逸一口。

南宫逸愣住了。

颀长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闪动,冷笑又道:“我承认是宫寒冰,至于宫寒冰是不是也承认是我,那就不得而知了,是与非,你最好自己去……”

南宫逸挑眉说道:“算你厉害,不过我自信有一天会抓住证据,叫你无所遁形。”

颀长黑衣蒙面人道:“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否则世上一无对手岂不乏味?”

顿了顿话锋,又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宫寒冰的?”

用“宫寒冰”而不用“我”,这话说得高明,与先前所言一样地令人捉摸不定摊下判断之语。

南宫逸淡淡说道:“自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也不弱,不用“宫寒冰”,而用“你”,并未说明究党始于何时。

颀长黑衣蒙面人笑了,笑得好不阴险:“我提醒你一句,是‘宫寒冰’,而非我。”

南宫逸道:“我认为没有什么区别。”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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