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寒冰笑了,笑得很勉强。“宫寒冰不敢多说,只请南宫大侠雅量相容。”
“多谢明判。”南宫逸笑了笑,神色遂趋郑重,说道:“现在,我不妨奉告,南宫选隐而复出,只为了群邪觊觎秘友,窥伺‘古家堡’,这件事,为公为私,我都不能坐视,我本只为护宝而来,如今,又让我碰上了老堡主被害,姑不论彼此首年旧交,便只因南宫逸一着失算,一步之迟,使得老堡主含恨而殁,南宫逸也要伸手管这件事,南宫逸但有三寸气在,就非找出残凶,为老堡主报仇雪恨不可,否则终生难安……”
宫寒冰产天风、燕惕,三个似乎很激动,都没开口。
一时里,小楼中有着片刻令人说不出感受的沉默。
但,旋即有人打破这份沉寂,那是古兰。
她这时才开了口,却只是这么几句,而且声音带着颤抖,道:“南宫大侠,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幽怨、凄楚,令人荡气回肠。
南宫逸不敢接触她那双目光,可又不能不接触,强笑说道:“谢谢关注,兰姑娘也好?”
古兰凄婉微笑,轻颔螓首,没有说话。
刹那间,又陷入一阵沉默,很尴尬。
这次,打破这尴尬沉默的是南宫逸,他似乎是有意转移话题。“哦”地一声,扬眉强笑,目注宫寒冰,说道:“有件事,我认为必须奉知宫大侠,昨夜,有位黑袍蒙面奇客,闯进了这座小楼,他自称是‘幽冥教’十殿之王,对南宫逸颇尽了些威胁之能事……”
“幽冥教?”
四师兄妹俱皆震动。宫寒冰转向辛天风、燕惕,道:“二弟、三弟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此一教?”
二爷与三爷尚未做任何表示。
南宫逸已然又道:“那位奇客说,放眼字内,南宫逸是得知‘幽冥教’的第一人。”
宫寒冰勃然变色,创眉双剔,目射威棱,沉声说道:“让人家进入中心腹地,‘古家堡’上下犹茫然无觉,这个脸我丢不起,二弟,昨儿个是谁值夜?”
二爷辛天风脸上早已变了色,道:“是四弟。”
宫寒冰冷哼一声,道:“二弟传谕下去,叫他来见我……”
“我”字未落,突然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奔至楼下,紧接着楼下响起一个苍劲话声:“禀大爷,八堂柳三省有要事求见。”
宫寒冰眉锋微蹙,不耐烦地道:“上来!”
楼下苍劲话声应了一声是,飞步上楼。
这位八堂堂主,是位身材矮胖的灰衣老者,他神色惊慌,须发颤动,一上楼,不等官寒冰发问,便急急躬身禀道:“禀大爷,大事不好,四爷遭人毒手,已然故世。”
南宫逸与宫寒冰四师兄妹神情狂震!
一声大喝,三只铁腕攫上柳三省双臂,那是宫寒冰、辛天风、燕惕闪身扑至,二爷辛天风挑眉瞪目,颤声厉喝:“怎么说!”
柳三省也是内外双修的一流高手,但在这三双铁腕紧攫之下,他竟然痛得额上见了汗,咬牙忍住,道:“四爷遭人毒手,已然……”
宫寒冰截口喝道:“现在何处?”
柳三省道:“堡东白杨林中……”
话声未落,三豪身形疾闪,不走楼梯,破廖而出。
跟着扑出的,是古兰,她再度受此沉重打击,娇躯已显得有点摇晃不稳,是故,南宫逸紧跟在她的身后,从旁卫护。
南宫逸与古兰慢一步到了白杨林前。
林外,肃立着几名佩刀黑衣大汉。
林内,成半弧形站着官寒冰、辛天风、燕惕。
三豪身后,是“古家堡”的几名堂主。
这些人的面前,林中央的草地上,四爷“美姿金龙”岳次云,仰天僵卧,星目圆睁,四角渗血,血迹已呈紫黑。
除了口角的血迹外,身上别无伤痕。
分明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内腑致死,死得够惨!
由于震惊、悲愤、哀痛,三豪望着地上四爷“美姿金龙”岳次云的尸体,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林内,有着令人窒息的沉重静默。
墓地一声撕裂人心的凄惨悲呼:“四弟!”
二爷辛天风、三爷燕惕猛然扑倒虎躯,双双抚尸痛哭,这该是这两位人中奇豪、铁锋男儿的生平第二次流泪。
宫寒冰仍呆立不动,玉面上神色冰冷水然,毫无一丝表情,这应该不是因为那超人的镇定,而是悲伤过度。
古兰娇躯一阵剧晃,往后便倒,南宫逸倏伸双腕将她扶住,她美目紧闭,面无血色,突然,泪如雨下。
先丧父丧师,未出数日又亡兄折弟,五师兄妹间情同手足,犹过亲生,怎能不悲愤欲狂,哀痛欲绝?
此情此景,好不凄惨……
南宫逸对眼前惨事已明白了八分,虽没开口,但那倒剔剑眉,星目暴射的骇人光芒,已将心中的感受流露无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内忧复加外患。
看来,“古家堡”是阴云重重、危机四伏了!
后果如何,此时谁也不敢断言。
有一点应该很难否认,那是凶多吉少,令人担忧。
良久,良久,辛天风与燕惕收泪止悲。
站起身形,辛天风一抹泪眼,咬牙颤声说道:“四弟,瞑目吧,愚兄等有生之日,誓必找出凶手,雪报此仇,以慰四弟英灵于地下……”
三爷燕惕虎目赤红,唇边渗血,惨笑说道:“四豪,威震武林的四豪已折其一,还称的什么四豪,这个称号从此不要再用了。”
武林人物视名号如性命,尤其像他们这等英雄奇豪,宁可头断血流,粉身碎骨,也必保名号长存,如今……
这话说得多沉痛,多么凄凉!
宫寒冰仍然一语未发。忽地举步,弯腰探掌,解开四爷“美姿金龙”岳次云前襟,胸前心坎上,一道色呈乌紫的掌痕赫然入目。
这一掌,正在要害,应是唯一的致命伤!
掌痕一现,宫寒冰一双眉蹙得更深,呆立了片刻,倏地转过身形,目注南宫逸问道:
“宫寒冰见识薄浅,看不出致命掌伤是何种掌力所致,南宫大侠胸罗渊博,可否给宫寒冰……”
南宫逸剑眉微挑,截口说道:“我虽看不出这致岳四侠于死的掌力属于何种掌力,不过我可以断言,这和谋害老堡主的点穴手法同出一门,这独门掌力必是那神秘的‘幽冥教’中人所特有的。”
三豪一齐变色,宫寒冰道:“南宫大侠,这话怎么说?”
南宫逸目光深注,淡淡道:“很显然,岳四侠昨夜值夜,他无意中发现了‘幽冥教’隐密,故而被那毒辣凶残的‘幽冥教’中人杀之灭口;而昨夜闯进小楼威胁我的那‘幽冥教’中人,也曾直认老堡主的故世,是他们‘幽冥教’下的毒手。”
此语惊人,四师兄妹神情狂震,怒愤无以。
宫寒冰暴目逼视南宫选,挑眉说道:“请恕宫寒冰放肆,宫寒冰不以为那‘幽冥教’中人能在南宫大侠手下逃脱。”
“宫大侠是责怪我不该纵放了他?”南宫逸淡然反问。
宫寒冰道:“南宫大侠原谅直言。”
南宫逸剑眉微耸,道:“岂敢!宫大侠当知‘擒贼擒王,射人射马’的道理,那人在‘幽冥教’不过一个小小跑腿传令的角色,擒之何用?”
宫寒冰丝毫不肯放松,道:“南宫大侠怎知他不是真凶罪魁?”
南宫逸道:“南宫逸对自己这双眼颇有自信。”
宫寒冰道:“这么说来,南宫大侠纵放了那人,是有用意了?”
“不错!”南宫逸道:“我料他离开小楼后,必会去某处复命,乃暗中跟踪他,不料我刚离开小楼,便淬遇狙击偷袭,致使我顾此失彼,让他逃脱。”
宫寒冰道:“委实令人扼腕,那暗施偷袭之人呢?”
南宫逸星目深注,淡淡说道:“这个人比先前那人高明得多,结果也被他逃脱了。”
三豪闻言又复色变,宫寒冰道:“‘倘若南宫大侠不再有别的用意,它寒冰不信他能……”
南宫逸截口说道:“由此人高明程度判断,其在‘幽冥教’中的身分地位,应远比先前那人尊崇,我本打算将之擒获,无奈,此人一身功力竞跟南宫逸不相上下!”
以南宫逸的身分,当不会无中生有,自损声名。
此言一出,三豪何止变色,简直心神俱颤。
辛天风与燕惕骇然互觑一眼。
宫寒冰却旋即神色一转凝重异常地道:“放眼宇内,竟有人功力能跟南宫大快相颌顶,这实在令人难信,看来,”幽冥教‘……“南宫逸目光凝注,淡淡的说道:”这没有什么,有些人为了某种缘故,会深藏而不露,如果我料得不差,这阻截跟踪,躲在暗处对南宫逸碎施袭击之人,才是杀害老堡主与岳四侠的罪魁真凶。“一直神情木然、状若痴呆的古兰,娇躯一震,突然开口说道:“南宫大哥是说,杀害家父与四师兄的是同一个人?”
南宫逸点头说道:“应该不会有错。”
宫寒冰道:“何能肯定?”
宫寒冰不答,翻腕拈出一物,道:“宫大侠想必认得这是何物?”
宫寒冰尚未回答,二爷辛天风陡地惊呼说道:“淬毒‘阎王刺’,南宫大侠何处得来?”
南宫逸道:“这根淬毒‘阎王刺’,便是‘幽冥教’杀害老堡主之凶物,是我那日由老堡主‘百汇穴’内取出……”
古兰一声悲呼,娇躯猛然一摇。
宫寒冰身形电闪,一把将她扶住。
南宫逸面上飞快掠过一丝怜惜而痛楚的神色,继续说道:“而对我摔施暗袭那人,所使用的也正是这种淬毒‘阎王刺’,这足证他便是杀害老堡主的真凶,及至他掩护同党先后逃脱后,会合一处,听取那同党复命之时,却被岳四侠无意间撞破,为了灭口,凶心又起,又对岳四快下了毒手,以他那一身功力,他应该可以做得到……”
二爷、三爷同时嘶呼:“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适时,宫寒冰也开了口,他显得较为平静。“南宫大侠,这就不对了,那淬毒‘阎王刺’乃是敝四师弟生平所使用的特有暗器。”
由古兰与辛天风、燕惕的反应上看,这话绝对假不了。
一句话,似乎已将南宫逸所有的说法都推翻了。
南宫逸以前虽然明知由这淬毒“阎王刺”上,查不出什么,可是他却绝没想到这淬毒“阎王刺”竟会是四爷“美姿金龙”岳次云生平唯一的暗器。
难道说岳次云杀师父又被别人所杀?
那十殿之王的黑饱蒙面人之言又做何解?
难不成岳次云便是十殿之王口中所说的“幽冥教”另外九殿之王之一?
南宫逸神情微震,呆了一呆,面上刚浮现一丝困惑之色,修地脑际灵光电闪,望了宫寒冰一眼,又淡淡说道:“这没有什么不对,也不难解释,由此,更足见那罪魁真凶手法之高明,心肠之狠毒!宫大侠,岳四侠绝不可能是那灭绝人性、令人发指的弑师之人,因此,请问,有人盗用岳四侠唯一暗器,借刀杀人,嫁祸江东,这有可能么?”
宫寒冰默然不语,片刻才点头说道:“南宫大侠高见,这有可能……”
突然倒剔剑眉,目射寒芒,俊面杀机洋溢,神色怕人地转身目注二爷辛天风,沉声发话道:“二弟,传下令谕,即刻起,倾全堡半数之力,四出搜寻‘幽冥教’踪迹,一有发现,格杀勿论!
治家堡“、‘幽冥教’从此誓不两立!”
二爷辛天风怀着万般悲痛,刚要躬身领命。
适时,南宫逸又开了口:“宫大侠,在这时候,浅见以为既不宜也不必兴师动众四出搜寻‘幽冥教’踪迹。”
二爷辛天风惑然注目,宫寒冰双眉微挑,道:“宫寒冰愚昧,不解南宫大侠此言……”
南宫逸目光微注,截口说道:“那是宫大侠谦虚,我以为宫大侠必然知道‘古家堡’正值多事之秋,堡外群邪环伺,虎视眈眈,大巴山区遍处敌踪,此时派人出外,虽然志在‘幽冥教’,却难免为武林群邪横施阻拦狙击。伤亡事小,假如群邪乘虚侵入堡内,后果必将令人不敢想象,以官大侠之睿智,岂可出此小不忍而乱大谋之举?”
宫寒冰霍然惊觉,显得有点窘迫:“多谢提醒,以南宫大侠高见?”
“岂敢。”南宫逸淡然一句,忽做惊人之语,道:“我认为在堡内搜‘幽冥教’踪迹才是正途。”
师兄妹神情剧震,宫寒冰瞪目说道:“南宫大侠莫仍认为……”
“不错!”南宫逸点头,道:“我有理由仍认为‘幽冥教’教徒是‘古家堡’中人。”
四师兄妹霍然色变,宫寒冰说道:“南宫大侠高见既是认为‘古家堡’有了内好,当然不会有错,宫寒冰师兄妹至今才听说武林中有此‘幽冥’一教,而这‘幽冥’教徒又是‘古家堡’中人,足证官寒冰师兄妹太以迟钝懵懂。”
他这话,已微透不悦。
南宫逸自然听得出,但他毫不在意,道:“‘古家堡’中人非‘幽冥’教徒,而是‘幽冥’教徒阴谋潜伏‘古家堡’多年,事关‘古家堡’安危盛衰,令师及令师弟血仇,还请宫大侠莫动意气。”
宫寒冰大窘尴尬,立时涨红了脸,强颜谢罪:“宫寒冰骤遭亡师折弟之痛,双重打击,为血肉之躯所难承受,心情恶劣,情绪冲动之余日本择言,无意得罪,南宫大侠应能谅之。”
不愧四豪之首,武林奇才,他能勇于认过。
其实,在“谈笑书生干神圣手”面前低头,并不算丢人,亦无损他四豪之首“冷面玉龙”的身份。
南宫逸淡淡说了句:“岂敢。”
余下只字不提,不再说出他那理由。
宫寒冰也自然觉得出,道:“南宫大侠莫非还责怪……”
南宫逸挑眉说道:“南宫逸不敢,也不是这般不能容物之人,只因我的理由分量很重,我在考虑应该如何说出。”
古兰突然开口说道:“南宫大哥多年旧识,不是外人,一切都是为了古家堡,我认为南宫大哥不必有任何顾虑。”
无疑地,她这话骨子里是针对宫寒冰说的。
宫寒冰剑眉微挑,有意无意地向古兰投过一瞥。
古兰,她娇靥煞白,神色冰冷而水然,恍若未见。
南宫逸却看得暗暗蹙眉,想了想,目注宫寒冰道:“岳四侠发现了‘幽冥教’的隐秘,甚至发现了杀害老堡主的罪魁真凶而被突下毒手,杀以灭口的,这一点,现在已毋庸置凝,宫大侠当知道‘灭口’二字的涵意……”
宫寒冰没有说话,脸色又趋于难看。
南宫逸接道:“由这林内的情形,宫大侠也应该看得出,双方毫无动手搏斗迹象,这似乎说明那罪魁真凶身手极高,一掌便即得手。五招之内,南宫逸或可勉强挫败岳四侠,那罪魁真凶之功力与南宫逸不相上下,岳四侠岂会接不下他一招……”
星目环顾轻扫,四师兄妹都在疑神屏息静听。
他顿了顿话锋,继续道:“分明,那是因为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然而,面对强敌大仇,在那种情形下,若说岳四侠不知提功防备,那是任何人难以置信的事!
所以这又说明岳四侠不但认得对方,而且还绝想不到对方竟会或者竟对自己下毒手。
什么人能使岳四侠有此想法呢?无他,除了‘古家堡’中人外,我想不出还有别人…
…“这番分析,可说详尽合情已极,不容不信。
“古家堡”出了内奸,先害老堡主,后杀岳四爷,怎不使几个师兄妹痛心疾首,悲愤填膺?而且引为极大耻辱。
古兰闭上美目,娇躯阵阵颤抖,闭口无语。
宫寒冰、辛天风、燕惕三师兄弟,个个神色怕人,呆呆愣立,不言不动,其心中感受,可想而知。
入夜后,广大深邃的“古家堡”内,除了几处微透灯光外,一片黯黑,隐隐地,令人觉得它更阴沉了。
四爷岳次云的尸体,停放在地下密室中,老堡主古啸天尸体之侧。未出三天,这地下秘室中多了一具尸体。
这一夜,表面上看去,异常的平静。
其实“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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