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圣因应了声“是。”拔剑出鞘,便向江晓芙走去,江晓英听她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闭了气息,假装死去。
江晓芙吓得个半死,殊不知祈圣因心里也是又慌又乱,她探了探江晓芙的鼻息,又摸了摸她脉搏。内功深厚的人,本来可以闭息停脉,支持一段时间,但江晓芙业已受伤,呼吸虽然勉强止了,脉息还是微微跳动。她的鼻翼肌肉,由于惊慌过甚,也不自觉的微微抽搐。祈圣因一摸之下,当然立即便知道她是装死的了。
祈圣因举起了剑,对准江晓芙的咽喉,但不知怎的,却是手颤脚软,这一剑竟是不能刺下。这霎那间,祈圣因已是转过无数念头,“杀她呢还是不杀?”想到他们夫妻今后的安危,似是应该杀人灭口,妥当一些,但她出身于武学世家,毕竟还不似她丈夫这样心狠手辣,杀害一个无辜少女,义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正在祈圣因踌躇未决之际,那少年急怒交加,大吼一声,一个倒纵,便向祈圣因冲去。却不知尉迟炯正是要他如此,当下如影随形,一记劈空掌发出,那少年身子悬空,如何闪躲?“砰”的一声,跌落尘埃,距离江晓芙不到一丈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炯已是跟着一剑刺到。那少年身子未能挺直,判官笔一招“举火燎天”,往上招架,“当”的一声,那支判官笔又被削断了,尉迟炯哈哈大笑道:“看你还敢硬亢好汉么?和那臭丫头一同去见阎王吧!”
尉迟炯在大笑声中,一剑劈下,只道这一剑便能要了这少年的性命,哪知道少年蓦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刚刚避开了他这一剑,说时迟,那时快,左手的判官笔亦已闪电般的飞了出去。
尉迟炯也是轻敌过甚,只道这少年已被他的掌力震得死多活少,哪料他还有还击的能力,猝不及防,小腹已给他的笔尖插入,痛彻心肺。尉迟炯的笑声登时变成了厉叫,他也当真是凶悍绝伦,受伤之下,竟不后退,腾地便飞起一脚,把那少年踢了一个筋斗,摔出厂数丈开外。
祈圣囚大惊道:“大哥,你怎么啦?”尉迟炯道:“没什么,稍稍带了点花。哼,你这臭小子还想活吗?”那少年在远远的应声说道。“不错,我是不想活啦,你过来,咱们再来拼命。哼,我死了要叫你也活不成!”
尉迟炯惊诧无比,心道:“这臭小了居然还能说话!看来他虽是受了内伤,大约还可以支持一时三刻。奇怪,他年纪轻轻,怎能有如此功力?难道他刚才还未曾使出全副本领,倒是我走了眼了?”
尉迟炯咬紧牙根,将插在小腹上的判官笔拔出,连忙敷上金刨药。祈圣因走了过来,要替他包扎伤口,但她也伤得很重,走来走去,早已疲累不堪,看见丈夫满身鲜血,已是直打哆嗦,悄声问道:“大哥碍事么?”尉迟炯大声道:“没碍事。你杀了那臭丫头没有?”祈圣因道:“那臭丫头确实是已经死了,我没工夫将她大卸八块,就让她保个全尸吧。”
那少年不知祈圣因说的乃是谎话,又惊又怒,但却没气力再骂了。只听得尉迟炯又在哈哈笑道:“好,很好!你这臭小子为了江海天的女儿,不惜舍了一条性命,我也让你保个全尸吧,江海天要是顾念你对他女儿的情义,说不定将来会给你们合葬。我可没工夫在这里陪死人啦,”
原来尉迟炯受的伤委实不轻,尽管他口出大言,心里还当真有点害怕那少年再过来和他拼命。他的大笑,他的豪语,都是为了掩饰自己严重的受伤而做作出来的。他实在是不能再动手的了。不过他有上好的金创药,只要静养两夭,就可恢复如初。而按他的估计,那少年所受的伤,决不在他之下,在这荒谷之中,没人救他,在日出之前,那是非死不可。在这样情形之卜,他哪还肯与这少年拼命?
尉迟炯呗了口气,把妻子抱了起来,他知道妻子已看出他受了重伤,在妻子耳边小声说道:“因妹,你不用担忧,这丫头的坐骑是匹千里马,咱们正可借它逃走。你大哥虽受了伤,驯服一匹畜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少年提心吊胆的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得马蹄声去得远了,这才吁了口气,但这口气一松,他也就不省人事了。原来他受伤极重,他嚷看要和尉迟炯拼命,心思也正是与尉迟炯如出一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势,不让敌人识穿。
尉迟炯起初是过于轻敌,后来却又是估敌过高,他以为这少年的伤势与他不相上下,大约还可以支持个一时三刻,所以他才不敢在受伤之后,再去侵害这个少年。殊不知这少年所受的伤,竟是超出他的估计,远远比他为甚,一时三刻也支持不了,紧张的心情一过,人也就立即昏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在朦胧中忽听得“啪”的一声,有一颗石子在他身边落下。那少年在睡梦里也提防着敌人,蓦地一惊,便醒了过来。只见阳光耀眼,已是白天。前面茅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是一个人,正在向他爬来。这个人个用说就是江晓芙了。
江晓芙受伤之重,不在少年之下,爬了半天,不过向前移动了几尺之地,那颗石子是她使尽了吃奶的气力,弹到这少年身边的。她见这少年张开眼睛,心道:“还好,这人也还没死,只不知他还有没有一点气力?”她张开口想要呼喊,说出的声音细如蚊叫,那少年隐约听得出她说的是:“你、你快来!”
这少年所受的伤并不比江晓芙轻,但他功力较高,救弱扶危的侠义之心一起,见江晓芙没死,陡地精神一振,终于慢慢地爬到了她的身边。
江晓芙嘴唇开阖,侧转了头,指着耳朵,这少年知她是没气力说话,示意叫自己侧耳倾听,当下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只听得江晓芙说道:“我身上有小还丹,你帮我找出来。”力竭声微,侥幸这少年还能听懂。
小还丹是治内伤的圣药,以华山医隐华无风配制的最具灵效,江海天是华天风的义子,得他赠了十颗,这次江晓芙初次出道,江海天预防不测,叫她随身带了五颗。可惜她受伤之后,气力毫无,连手指也不能运用,虽有妙药,却是取不出来。
这少年也知小还丹的功效。心头大喜,但随即想到一个难题,江晓芙是个少女,自己怎好伸手入怀,在她身上摸索解药。
江晓芙道:“怎么,你也连伸手的气力都没有了吗?快掏出来,我分你一颗。”这少年心里自思:“也罢,为了救人,可顾不得这么多了。”闭了眼睛,用力抬起手来,在江晓芙身上摸索,他是破题儿第一遭接触女子的身体,不由得面红过耳,心里慌张。偏偏江晓芙身上的零星物事甚多,他摸来摸去,也不知道小还丹是藏在哪里?
江晓芙年纪更小,一片天真,本来尚还不懂男女情事,但她是无可奈何才向一个陌生男子求救,也是第一次给异性触及她的身体,不觉也隐隐感到有点差耻,终于忍耐不住,说道:“你是怎么搞的。老是摸来摸去,还不快点把小还丹拿出来?”
那少年吓得缩手不迭,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你,你的小还丹是、是在哪儿?”江晓芙面上一红,这才有起自己粗心大意,未曾说得清楚,忙道:“是在一个小盒子里面。”
少年这才把那盒子找了出来,拈了一颗丹九送进江晓芙口中。江晓芙咽了下去,半晌说道:“咦,你在这里发呆作什么,你为什么不起快服食丸药?”那少年道:“是,多谢姑娘赠药救命之恩,”
江晓芙服了小还丹,胸中的郁闷之气,先自消了许多,精神也稍稍恢复,笑道,“你倒是客气得紧,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未曾多谢你呢。”她受伤太重,小还丹虽具灵效,毕竟不是仙丹,可以立生奇效,她说了几句话,禁不住微微气喘,不过却也没有先前那样吃力了。
这少年吞了一颗小还丹,把盒子盖上,交还给江晓芙,深深看她一眼,心头卜卜乱跳,“想不到竟有这样奇遇,未见着江大侠,先碰上他的女儿。她有江大侠这样的父亲,武功好不出奇,难得是还长得这样好看,我见过的女子可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幸亏她没有死在尉迟炯夫妻手下。”原来昨晚因是在黑夜之中,他根本未曾看见江晓芙的容貌,刚才之所以发呆,就是因为乍睹仙姿,震惊于江晓芙艳丽的缘故。
江晓芙也是义喜又惊,心道:“这少年看来也不过比我大几岁年纪,武功可比我强得多了。我妈老是怕我年轻识浅,说是江湖上人心险诈,须要步步提防,这少年却似个知书识礼的正人君子。唉,我现在气力毫无,倘若他是个坏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江晓芙想起母亲平日的教训,她虽然对这少年颇具好感,但究竟是个陌生男人,陪着她在这荒谷之中,她心里也难免有点惴惴不安。
两人怀着心事,各自闭目养神,过了两个时辰,小还丹功效渐显,江晓芙疼痛止了,这才感到讥饿。那少年身体比江晓芙健康,气力也恢复得更快,他带有干粮袋,还有几个炒米饼留着,便拿了来给江晓芙。
江晓芙道:“你自己呢,怎么都给了我?”那少年道:“我去找点吃的东西,咱们也得想个法子出这荒谷才行。”他折了一根树伎,当作拐杖,一跛一拐的去找寻食物。江晓芙看着他走得如此吃力,心里极为感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少年回来,树枝上穿着两条鱼,神情却甚为沮丧。
江晓芙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笑道,“这两条鱼虽是小了一点,总胜于找不到东西,怎么还不高兴?亏你已有气力捉鱼,我现在连一块石头也还拿不动呢。”那少年道:”我已看过地形,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坡,咱们除非养好了伤,否则休想出去。这两条小鱼还是我在山涧边守候了许久才打到的,明天是否有这运气,还未可知呢!”
江晓芙听了,也不禁发愁。要知他们伤得实在太重,幸得小还丹保住了性命,但却不知何时方能养好了伤,恢复原来的本领?
江晓芙道:“那么只有盼望有人来到,将咱们救上去了。”那少年道:“这希望也很渺茫,如此荒凉的山谷,哪有人来?”江晓芙道:“我与爹爹约好三天之内回家,他不见我回去,一定会来找我。”那少年道,“你本来是要到什么地方去的?”
江晓芙道:“就是来追踪这个女贼的,我与爹爹说好,若是迫不上女贼就到德州请丐帮的杨帮主帮忙。我的坐骑是千里马,到德州一个来回,三天是足够了的,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可惜我的坐骑被那恶贼抢了。”
那少年无暇问她因由,先叹口气道:“这么说,你爹爹会到德州打听你的下落,却怎想到你陷身在这荒谷之中?”江晓芙想想果然,说道:“那就听天由命吧,先把这两条鱼烤熟,吃了再说。你带有火石么?”
那少年点起一堆火米,江晓芙苍白的脸色给火光映红,更增艳丽,那少年怦然心动,想道:“她脱险之后,她是江大侠的女儿,身份悬殊,我还怎能一亲颜色?倒不如在这荒谷里陪着着她,饿死了也是福气。”江晓芙道:“咦,你怎么又高兴起来了,可是想出了什么妙法?”她见那少年嘴角蕴着笑意,却不知他想的什么。
那少年道:“没有啊。鱼烤熟了,你吃吧?”江晓芙道:“你也吃一条。”那少年道:“不,我不饿。”江晓芙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江晓芙吃得津津有味,那少年却是心神不属,只是想道:“出去之后,不知她还会不会对我这样好?”
江晓芙忽道:“我倒想出了一个法子了。”那少年道:“怎么?”江晓芙道:“咱们索性把火烧人一些,日夜不熄,路人经过,看见烟火,即使不敢下来,也会将消息传出去的,”
那少年道:“这法子是好,不过叫围都是茅草,一不小心,火势蔓廷,咱们就要像那两条鱼一般被烤熟了。”江晓芙被浇了一盆冷水,说道,“那么简直是束手无策了?”那少年想了一想,说道:“法子还是有的。”江晓芙喜道:“那还吞吞吐吐作甚?快说出来!”
那少年道,“还是用你的法子,不过先要把一块地方的野草清除,再烧起火堆,就不致酿成火灾了。为了小心起见,咱们还可以轮流看守。”江晓芙道:“对啊,这样简单的法子,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可是法子虽然简申,做起来却不容易。江晓芙刚刚可以行动,气力还比不上一个小孩。那少年较好一些,也还未恢复常人的体力。两人做一会歇一会,从近午开始,直到红日西斜,才清理出一块数丈方圆的空地。
江晓吴又饿又累,倒在草地上气喘吁吁,恨恨说道:“那恶贼害得咱们好惨,抢了我的坐骑,又夺了我的宝剑。要不然我用宝剑割草,哪用这样费力!”少年不觉失笑道:“用牛刀割鸡已是大材小用,你还要用室剑割草,传出去更是武林佳话了。还好宝剑不在你手,要不然我倒是要为宝剑可惜呢!”
江晓芙嗔道:“人家正在生气,你还说风凉话儿。好,我夺回宝剑,先割那恶贼的首级。”幸亏有这少年陪她说笑,江晓芙的气倒渐渐平了。
那少年拄了拐杖,又去找寻食物,江晓芙看着他一肢一拐的模样,心中甚是不安。入黑时分,那少年回来,这次较为幸运,他用石子打死了一只野兔,还采了十来个野果,勉强可堪一饱。
少年拾了一些枯枝败草,生起火来。烤熟野兔,分而食之。
江晓芙吃饱之后,精神稍振,有了说话的兴趣,笑道:“我还未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那少年道:“我复姓字文,名雄,北京人氏。”江晓英道: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字文雄道:“你追踪那个女贼,我则是追踪那女贼的丈夫,他名叫尉迟炯,是夫外的一个大盗。”江晓芙有点奇怪,问道:
“你小小的年纪,怎的和关外的大盗结了仇?”
字文雄道:“我爹爹是北京风雷镖局的镖师,有一次和副总镖头保一支镖到关外去,这支镖给尉迟炯劫了。人虽没有受伤。
但镖局损失太大,却因此关门了。总镖头也很有义气,我爹爹要变卖家产,贴补镖局亏空,他也没有受下。”江晓芙道:“这么说,你爹爹虽是遭了一点晦气,也远不是太紧要呀!”
宁文雄苦笑道:“你不明白,做镖师的对名誉最为看重,镖是在我爹爹手上失的,他怎能在人前拾起头来?加以总镖头不要他贴补亏空,他心里越发难过。不久就气出病来,第二年就死了。虽不是尉迟炯亲手杀他,但根究起来,总是因为尉迟炯而致他于死的。”
字文雄接着说道:“我爹爹临死的时候,交一封信给我,这是他早已写好了的,要我将这封信交给江大侠。”江晓芙道:
“就是我的爹爹吗?”字文雄笑道,“天下哪还有第二位江大侠?”江晓芙意外惊喜,说道:“这么说,你的爹爹和我的爹爹是早就有了交情了广字文雄道:“爹爹从未向我提过他认得江大侠,我也不知他这封信说的是什么。”
江晓芙有点失望,想道:“我爹爹名闻天下,识与不识,同样景仰,有事也想到要未求他。他爹爹大约也是这样的人。”她随即想到李文成的例子,心道:“李文成和我爹爹也并非相识,他放心托孤给我爹爹,我爹爹不是但凭萧叔叔转述的一句话,就慨然答允了吗?我如今受伤,也还是为了李家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孤儿呢。”
江晓芙笑了一笑,将火苗挑旺,说道:“你不认识我的爹爹,也不打紧。那恶贼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帮忙你向我爹爹说话,定能叫他帮你报仇。”字文雄笑道:“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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