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团火,顺食道一路燃烧而下,然后在胃里爆炸开来,热意片刻蔓延全身,被这酒气一冲,脑袋都有些发昏了。
但大堂内除了他之外,无不是闯荡江之人,不说千杯不倒,也都有些酒量,就连坐在对面的林若尘,看她娇滴滴的模样,但一碗酒下去,竟然面不改色,仅仅脸颊多了一抹飞红,更显得娇媚如花了,看花了好些人的眼。
干完这碗酒之后,墨夜对面的林若尘站起,对着木石盈盈一礼后,贝齿轻启道:“小女子为江湖后进,不若由我献上一曲,增些喝酒气氛,给木会主祝寿如何?”,自从她到了这里后,别人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只觉声音宛转似黄莺出谷,动听之极。
林若尘素有才貌双绝之称,盛名动天下,在座无人不知,知道能够一饱耳福了,木石哈哈笑道:“有劳林侄女了!”然后拍拍手,便有仆人端了一具古琴放到场中,林若尘缓缓的离席,端坐于琴边,五指伸出,皆是晶莹如玉,她对着众人媚然一笑,一笑便令满庭失色,然后,仅用尾指在琴弦轻轻一触,顺抹而下,琴音低低响起,犹如山泉叮咚噪杂的大堂内平添一缕清幽气氛,而墨夜只觉耳膜轻轻一振,仿佛林若尘那根尾指是勾在自己心弦上,心旌便随之荡漾,直到琴音停了,心还在轻颤不已。
“好琴!”林若尘轻赞了声,双手轻搁于琴身之上,对木石嫣然一笑,顿让旁人心旌荡漾,才道:“此琴宽阔厚重,造型古朴典雅,发音苍松透润,又有蛇腹断纹遍布琴身,琴界前辈曾经说过,琴不历五百年不断,愈久,则断纹愈多,我想它应是唐朝时代的琴了!”
木石击掌而叹,笑道:“林小姐果是人中之凤,才艺之名无双,这番评琴说得丝毫不差,此琴正是唐朝古琴,琴身上刻有“九霄环佩”四字,便是它的名字了!”
林若尘低头看去,果真有这四字,便抬头浅笑道:“果然!”
木石哈哈大笑,对林若尘道:“古人伯牙曾因高山流水结识知音钟子期,又因钟子期之死而砸琴封艺,可见琴为知己而生,这琴既为林小姐所知,就送与林小姐了!”此话一出,在坐之人纷纷动容,这等古琴,没个几千几百万,估计买不到,却被木石随便送人了。
“这怎么可以!”林若尘没想到木石如此大方。
“哈哈……”木石又笑,道:“木石我只是一粗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拿着它是明珠暗投,此琴赠与小姐,犹如千里马与伯乐,千万莫要推辞!”
林若尘再三推辞,最好仍推辞不了,也只好收下,于是双手一抚,琴音渐出,无人不被这琴声吸引,沉浸入内,墨夜也不例外,只觉琴声从耳入内后,好似钻入了肚中,绕肠千百回,缠缠绵绵之后,仍是欲去还留,急促时如黄山之峰,兀立奇险,曲折时如九曲山溪,宛转千回,愈听愈觉回肠荡气,舒服之极,以致于有种手舞足蹈的冲动,越见痴迷。
然后,墨夜的左手自动动了,端起一碗酒灌进自己嘴里,用辛辣的酒味将这琴音的诱惑冲淡,做这一切动作时,墨夜都是没自觉的,直到酒如喉内,这才猛的惊醒,知道自己对这琴音差点欲罢不能,再看着林若尘在琴前轻弹浅抹,仪态万千,心中在讶异这手臂总有灵性时,又不由暗暗感叹,原来真正杀人的并不是伤人便能见血的刀剑,拿刀杀人,人会有防备,而这靡靡之音,却能不知不觉中让人荡骨销魂,温柔乡里才是最能消磨意志的地方。
想到这里,墨夜又打量下自己的左臂,它竟能护主一般将自己弄醒,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不过仍然想不通,只得继续听琴。
但与刚才的痴迷不同,在他清醒之后再听琴声,尽管仍然如聆仙乐,但琴声中那股令人如痴如醉的味道清淡了许多,莫非还有什么别的古怪不成,墨夜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满堂宾客无不是闭眼沉醉其间,唯有鲁不莽在不紧不慢的喝着酒,好像不受半分影响,见墨夜望向他,便眨眨眼,竖起拇指朝他做了个赞扬的手势。
第二十六章 狂浪三折
而墨夜前边和林若尘一同前来的杨康鼎,早已没了仪态,在痴痴看着抚琴的林若尘,浑不知手中半杯酒早已倾斜,流出的酒水湿了大块衣襟。
良久,琴声才停下,又过了良久,才有人渐渐从琴声所奏的世界中清醒。
陈无心长长叹息一声,当先鼓掌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林小姐这曲当有韶乐之妙,我等凡夫俗子应是三月不知肉味耳!”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但的确为堂中众人的心声,陈无心颇负才名,素来目空一切,现在能够让他如此称赞,定是林若尘琴艺太过不凡了
听得如此夸奖,林若尘盈盈一笑,谦虚道:“陈少爷夸奖了!”然后离开古琴,走回原位,杨康鼎的目光随她的移动而移动,浑然傻子一般,对林若尘的痴迷可见一斑。
其他人此刻才纷纷回转神来,对林若尘交口称赞,而在这篇赞扬之声中,墨夜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林峰独自在冷笑,只见他猛然一口喝下一碗酒,然后将碗狠狠拍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满堂俱惊,等众人聚集在他身上,便狂放一笑,看向林若尘,冷笑道:“林小姐琴艺虽好,最好回归自然,莫要参杂一些歪门邪道!”
声音不大,却带有一股力感,墨夜面前一只空碗竟然随之振动,发出共鸣,许多人齐齐变色,这林峰表现出来的内功火候实在精纯,等看到那只碗后,又是再度惊讶,那只酒碗受林峰如此一拍之后,并没有碎,而是被他硬生生的按入了桌面以下!
木石对这故人之子顿时刮目相看,他身为主人,明白这桌子为最坚实的木材制成,而瓷碗刚而易碎,木桌绵软却坚韧,以柔克刚容易,但林峰却是以刚克柔,这种手法拙中带巧,其高明自不用说。
林若尘在林峰这番质问下并不慌张,而是抿嘴浅笑,轻轻道:“这位定是天马牧场少主林峰林兄,不知对小女子有何意见?以致口出惊人之语!”
林峰冷酷一笑,道:“我听闻天魔音已再现江湖,想来林小姐便是传人了?”
一石击起千层浪,林峰这一番话顿时让整个大堂陷入一片嘈杂中,天魔音!魔门以音律伤人的绝顶武技,素来杀人于无形,想到这,不少人后怕不已,如果在自己沉醉琴音时,林若尘想杀人的话,怕早是人头落地了。
众人在如此想时,林若尘却不慌张,对林峰讶然道:“小女子师从琴界大家苏莫愁老师,莫愁老师虽然教了小女子一些魅惑之术,刚才也用来添加气氛,但绝无伤人的能力,天魔音是什么?我都不明白哩!”
林峰长身而起,虎目注视林若尘,冷然道:“再怎么说也没用,既然你以琴音诱惑于我,试图乱我心神,便是与我为敌,今日借木伯父这大堂一用,跟你讨个说法!”说完,随手从身侧宽大的长裤内一拔,墨夜只听得“呛然”一声,扭头看去,林峰藏于裤内的长刀已经出鞘,刀身光芒森寒,,他站在桌前,身材彪悍高大,暗含凛然气势,有若千军万马在前,林峰独自一人横架!
众人没想到林峰是说到便做的人,见得这种阵势,劝阻已经来不及,他们也不想劝阻,林若尘容貌绝美,在场之人除了她之外全是男人,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天魔音这个词所蕴含的意义太不一般,即使林若尘笑容现在甜美依旧,但不少人都觉得这笑容有些阴冷了,背心甚至发麻。
“林兄!”林若尘仍对着林峰笑道:“天魔音是失传已久的魔门绝技,需独门内功催发,小女子我丝毫不懂内功,体内没有一丝真气,哪会什么天魔音呢?”
“呵呵!”林峰笑了,看着林若尘道:“虽然林某不是魔门中人,但见多了魔门伎俩,绝不会认错,亮出武器吧,你三秒钟后等着接招!”
林若尘听完,只是站在那淡淡浅笑,浑不理林峰这威胁,三秒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眼看时间到,林峰果不虚言,他大步走出,错步前冲两丈,速度极快,身影直至林若尘眼前,手中长刀一挥,势重如千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横斩林若尘咽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这刀停在林若尘喉上两寸处的颈子停下,因为林若尘根本没动过,林峰沉声道:“怎的不动手?”
林若尘安静如常,嘴角仍挂着笑意,修长的颈子比那刀锋显得更要雪白,娇小的身体与高大威猛的林峰相比,更显得弱质纤纤,她美目一转,散落风情无限,娇声道“听闻林兄为真男子,大丈夫,因此,你不会欺负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子,对吧?”
“哼!”林峰收刀,再度斩去,这一次再没有留手,林若尘仍亭亭玉立,半点也不担心,然后旁边便出现了一声轻响,一柄利剑无声的挑向林峰持刀手腕,角度非常巧妙刁钻,林峰本可以斩杀了林若尘,此刻也只得收回,侧头一看,却是杨康鼎。
“林兄未免太不给杨某面子了!”杨康鼎潇洒而笑,先前的痴迷一扫而空,换做意气风发,原来也是个风流人物。
林峰并没答话,反手一刀再度攻向林若尘,杨康鼎从容去截,不料林峰刀锋一转,封住杨康鼎各处退路,反撩他的肋下,这一招,却是声东击西的主意。
杨康鼎一惊,再也不敢故作轻松,闪身让开,却正趁了林峰心意,他露出一缕笑意,刀锋急走偏锋,再度反切林若尘咽喉,杨康鼎于是大惊失色,知道这又是一次声东击西,林峰这三刀虽然看似普通,但对于人心的把握恰到好处,而刀在极快的速度下连变三次方向,没有极大力量不行,这正是林峰得意刀招之一一—“狂浪三折”!由大漠风沙所悟而来。
第二十七章 惊艳一刀
即使林峰的刀再次出现,林若尘仍未动,但最后也没有香消玉殒,木石救了她,他持刀自主位上扑下,人如飞鹰,凌空一刀直落于林峰刀背,荡开刀尖,又当空反踢林峰胸膛,林峰素来倔强,想用胸膛硬受这一脚后,继续攻击林若尘,但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自己虽然强自抵挡,仍不得不后退数步,正好退到墨夜的前边,心中已是骇然不止,自己本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斩向林若尘的这一刀需时不过一两秒,但木石凌空下扑数丈,还赶在自己的刀前先一步架住,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木石的脸上有了些怒意,看着林峰道:“林侄儿,林小姐再怎么不是,也是我木石的客人,今日又是我木石生辰,见血是不是不好?”
林峰受木石这一刀后,明白自己完全不是木石对手,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当下收刀归鞘,笑道:“那就等出了伯父这里再做计较!”说万,大踏步走向原位,木石这才露出笑容,打算归于原位。
可是,林峰罢休了,不代表其他人会罢休,杨康鼎一向心高气傲,吃了林峰这一暗亏,哪肯如此罢手,心怒之下,一抖剑尖,绕过木石直刺林峰,为了显得光明磊落,嘴中边道:“看剑!”
由于林峰面对着墨夜,墨夜甚至可以看出林峰脸上那缕蔑视的笑容,在杨康鼎的剑前,他仅仅错移一步,人便如旋风般转过一圈,于是杨康鼎的剑贴着他的身侧擦过,随手在杨康鼎的背上又拍了一掌,杨康鼎再也收不住势子,剑速再度加快,直往前冲,而剑的前面,便是墨夜!
两人都已经忘了墨夜在前边,就连其他人都以为,能在这大堂内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墨夜是一定能躲过这一剑的,哪想到墨夜仅仅学过一天武功……
墨夜看着那剑直晃晃的对着自己面门刺来,想躲,却发现坐在椅子上,站起来的时间都不够,身旁的沙静子开始掩口惊呼,远处鲁不莽心急如焚,暗道不妙,但救也已经来不及,而木却认为墨夜身为新一代刀君,对付杨康鼎这样的二流角色应该没问题,反而笑着看他的少主是如何震惊当场,在他的青木堂里一举成名。
在这当口,墨夜的左手动了,墨夜觉得这条手臂像是一块海绵,仅仅动弹了下,自己好不容易蓄积的一点内力再次一扫而空,全部汇集到手臂的经脉里,丹田内点滴不剩,墨夜对着林峰一招左手,背对墨夜的林峰只觉身上长刀一动,竟要破鞘而出,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有人在背后抢自己兵器,连忙伸手抓住刀把,头也不回的反脚一踢,往背后的假想敌踢去,可惜踢了个空,而刀仍在鞘内蠢蠢欲动,林峰手上一紧,隐约感觉自己一只手竟有些掌握不住的趋势,心中大惊,自己一只手能勒住急速奔跑的烈马,为何拿不住自己的刀?只得让另一只手也伸去握住,但仅仅僵持了很短的时间,自己双手虎口流血的松开,长刀仍然脱手而飞,到了墨夜的手中。
墨夜仍然坐在那,只觉得一眨眼的时间内,自己的手内突然多了一件物事,在这千钧一发间看像那件物事,却是一把极长的马刀,此刻杨康鼎的剑离自己的面目不足一尺,在别人眼中看来,墨夜是艺高胆大,处变不惊,谁曾想,他仅仅是个武功刚入门的平常人。
在所有人都关注着墨夜接下来的举动时。
大堂内刀光暴起,四周墙壁被突起的刀气映得雪白无比,分外刺眼,墨夜站在白色光芒的中央,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对着杨康鼎划出一刀,这一刀似缓实快,轻轻的搁开了杨康鼎的剑,雪白的刀芒惊艳如昙花一现,忽开忽灭,忽明忽灭,最后忽的一收,随即气势滔天而起,墨夜只听得自己口中发出一声轻喝,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陌生得不似自己的声音,刀气便离开长刀刀身破屋而出,直冲天际,上达十丈,然后嗡然爆裂,大堂的钢制屋顶已破了一个直径一丈的大洞,大洞中厚达十厘米的钢板在漫天刀光中化做纷纷下落的铁屑,将呆若木鸡的杨康鼎堆在了中间,只露出一个头出来,而他头上的五官陷入极端的震撼当中。
林峰呆立当场,他早已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马刀在墨夜手中发挥出了如此威力,泛出强烈的不相信,而木石看着这一刀的出现,眼泪纵横,心中向天祷告,主人,你可以安息了,少主这一刀甚至超过了你的境界!至于其他人,无不是处于震撼当中。
而鲁不莽则看着墨夜的左手,不住的在念邪门,这些人中最了解墨夜的人是他,墨夜内功虽然进展颇快,但起步太晚,就算再练几年,累积起来的真气都不够这一刀所消耗的,而且墨夜半点刀法也不会,想不通之下,鲁不莽只觉得这种情况真是邪门,确实邪门,邪门之极!
而林若尘又不然,看着墨夜的美目中已是异彩连连,震撼中带着敬仰,心中暗暗在想,这个少年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一时间,大堂内所有人的心情各自不同。
墨夜静静的站在原地,他此刻已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尽管同他身上没有半点大侠平凡,就像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没人再敢有丝毫的小瞧,甚至连直视他都不敢,在所有人的心中,墨夜已经返璞归真了,甚至已经返老还童。
墨夜缓缓动了,他用刀指着杨康鼎,微微笑着,在别人眼里却成了魔鬼的狞笑,众人屏住呼吸,都想看墨夜下一步回如何做,然后只见他轻轻的对杨康鼎道:“在我面前,谁也别用武器指着我,否则,杀你如牛刀宰鸡!”
说完,墨夜手上的马刀化了铁粉,随风而散,只因为承受不了如此暴虐的霸道真气。
林峰再度陷入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