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吓死人的是,浮苏在陨仙山取得道宗传承,传承这东西,比师傅教弟子关系还要更近一些。浮苏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在道宗旁边,被各路妖魔鬼怪随时当成炮灰秒杀,她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不是说已经陨落了吗?”刚才还感慨这么厉害的存在怎么会陨落,现在浮苏就觉得还是陨落了好。
“主……人……”流光还在抖着呢,哪顾得上答浮苏的话。
但是让流光意外的是,那道神识之光仿佛与它不熟似的,虽也与它有牵连,但这种牵连比起主人来说要小很多。而且更诡异的是,这种小并不是从它而言的小,而是从那道神识上来说,好吧,它语蔫不详了。
那道神识扫过流光和浮苏,轻轻“嗯”一声,传递过来一句话:“吾非道宗。”
一人一剑都松了一口气,流光虽天天念叨着主人主人的,可它最近经常吐槽它主人,所以它现在生怕见着它主人,万一被回炉重造可怎么使得。至于浮苏,她已经够麻烦了,不需要再来个天大的麻烦锦上添花:“那您是?”
“尔等不需知晓。”
这道神识说完便散去了,流光蔫了叭叽地趴在乾坤镯里说:“浮苏,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那道神识不知道是友是敌,他知道我和你跟道宗的关系,你还是赶紧好好修炼吧。”
浮苏的伤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灭心灯不仅是法叶寺重宝,还是整个禅宗的重宝。加上有大能下世的景唤小禅师给耗功德修为给她疗伤,她要好得不快都对不起人家。
想到景唤吧,浮苏就越觉得自己不好好修炼,不用谁来收拾她,景唤就把她给收拾了。想想天宸君那一句净法还施咒吧,指不定随便吐出几个字来,就能把她给抹杀干净:“流光,我们也算在一条船了对吧,你好歹也是上古仙剑,能不能替我解解修炼上的疑惑。我破丹结婴时,本就不得法门,是受益于……咳,所以我现在很困扰,怎么修炼都不得寸进。”
“这种问题,回去问上元真人,我又不是你师傅,我也不是主人,不负责给你答疑解惑。”流光现在还在乾坤镯里继续抖它的,反正它只要一想到主人还在,而它吐了那么多槽,它就不想活了。都怪浮苏,它这都是跟浮苏学的,所以说女人麻烦呐。
一想也是,浮苏便驾起一叶舟回乘云宗去。到山门落下时,却发现乘云宗今天来往的人很多,各个门派的都有,浮苏不解地向守山门的剑童问道:“近日宗门可是有什么事,为何这般热闹。”
“回师叔,再过半个月便是乘云宗三百年一次的剑阁大比,来的都是各宗各派的年轻弟子。师叔快些回去吧,想来师叔也需得参与其中。”小剑童说完打开禁制让浮苏通过。
浮苏一上天衍峰,就先去主峰找上元真人,上元真人见她归来,遂问了问寻亲的事,浮苏一一告知,然后上元真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半晌才轻叹一声说:“岁月无情,红颜薄命,只是孙鸿影那般容色,怎地浮苏你一点没传承到。”
“谁规定肥田就不能长歪瓜劣枣,既然许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那就得许凤凰窝里长出火烧鸡来。”流光又嘴欠上了,真该把它留在道宗观里让它抖。
“师傅。”浮苏难得地发个嗔。
上元真人轻笑一声揭过这个话题去,便说起剑阁大比来:“我乘云宗的剑阁大比三百年才一次,不似其他门派数十年一次,所以每一次剑阁大比宗门都十分看重。元婴期以上的弟子才许参加剑阁大比,因此从前也不曾与你说过,如今你恰好过了这道坎,又修得剑意,自当去剑阁大比一掠锋芒。”
至于各门派的明争暗斗,宗门里的波涛暗涌,上元真人都不跟浮苏说。他知道,这些跟浮苏说了也跟没说似的,不如让大弟子宗正把浮苏带在身边随时提点。宗门里的波涛暗涌,跟天衍峰干系倒不大,不过为免躺着也中剑,还是要注意避让。
“师傅,最近我不能运转剑意。”
“为师知道,还有半个月,这瓶丹药你拿去服用,十日之内必会痊愈。另外,我天衍峰的弟子凡是上剑阁大比,从来没有出过前十,浮苏啊,你若是堕了为师的面子,你懂得的。”上元真人说完笑眯眯地看向浮苏。
浮苏哭笑不得,上元真人居然也跟她卖萌,这还是她最开始说的好不好。要命,她最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比试了,除了把沧海界各大宗门的弟子按厉害程度排排坐吃果果之外,一点益处都没有:“是,弟子懂。”
拿着丹药回庐山,浮苏叹了口气,莫明地又想起孙鸿影来。她像一首用富有哲理的语言写出来的赞美诗,复杂难懂却美好出尘。这样的女子,曾被谁所俘获,又为谁承受漫长孤独的岁月独身一人至生命终结呢。她用一生去沉迷一个人一场情爱,虽然到最后她似乎已经不堪重负,但她却仍旧那么美,那么好。
“因为女人都笨呗,还有什么可说的。”
“替我护法,剑阁大比我是逃不过去了,还是早点把伤养好才是正经事。”浮苏也没有去取上元真人给的丹药,她不爱服丹药,有限的道教知识里,她只有一个概念是清晰的——一切依靠外力获得进阶的手段都是不可取的。
流光见浮苏入定,便启动了庐山上的禁制,现在庐山上的禁制由它掌控,这是浮苏为了方便,这山上谁还能比流光更警醒呢。
再从入定中睁开眼来时,已经是八天过去,浮苏检视一下,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手一抬召来流光,剑意从丹田流入经脉,再通过流光的剑身挽起一片剑花。剑意终于可以使用了,这种畅快感让浮苏忍不住跃入院子里,上下翻飞一套乘云剑法被她施展得气象万千。
“……算此身此世,无过驹隙,一名一利,未值鸿毛……乘云御气……月下高歌。”浮苏念的是乘云剑法扉页上的题词,她能记得的不多,就这几句。不是剑法精要,不是剑法口诀,却每每念来都能感觉到这才是乘云剑法的真义。
“记不住就不要乱念。”
一套乘云剑使下来,浮苏额头已有薄汗,她从没把剑法使得像现在这样畅快淋漓过。剑意果然是好东西,不过流光还是在抖:“你这么抖下去,将来我跟人斗法把你祭出来,不用打,笑也能把人笑死。”
流光默默地不吭声了。
把流光搁下,浮苏入内室沐浴更衣,她得去天衍峰见上元真人,告诉上元真人她伤好了,再跟上元真人探讨一下剑意。修道需向内心求法,剑意却不是,剑意还是和师傅多求取些经验才是上策。
换了身衣裳出来,拎上流光,浮苏一出现在上元真人眼里时,上元真人就仿如看到一柄流着火光的剑,小浮苏是越来越喜欢穿红衣裳了。上元真人是不知道浮苏为什么有了穿红衣裳的习惯,不过看着比从前青灰蓝黑的要顺眼得多:“伤可好全了?”
“回师傅,都好了。师傅,弟子今天来欲向师傅取经,弟子于剑意一道上有些许疑惑,还盼师傅为弟子解答。”浮苏说完拜倒。
上元真人含笑平推手托起浮苏,道:“有何所疑,且与为师道来。”
浮苏便把自己遇到的疑惑一一说出来,又把乘云剑法练了一趟给上元真人看。按说乘云剑法练到浮苏这程度,会有云水之气溢出,乘云剑法练得越驱圆融,云水之气就越盛。当年乘云祖师的乘云剑法使出来,可弥散十里烟云,十里之内脸贴着脸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浮苏最疑惑的就是这样,为什么她的剑法已经很熟练了,却始终无法练出云水之气。上元真人一句话就给她解答了,指着她手里的剑说:“流光。”
“又怪我,又怪我,什么都怪我,早跟你们说过了,拉不出屎来不要怪茅坑挖得不好。”浮苏使乘云剑法的时候流光一点也不抖,因为浮苏用的是沧海剑意。流光心里畏惧寂灭剑意,却压根不怕不五行剑意。
“云水相融,你火焰交身,水火相抵消,如何还出得云水气来。”上元真人说完让浮苏去折一根树枝:“门口的蟠梅有万余年,想必承受得住你的剑意。”
浮苏虽然配不得其他剑,但树枝不是剑,这个没关系。浮苏到门外折了一根蟠梅枝,梅枝在手,流光悬在上元真人旁边,它倒要看看浮苏能使出什么样的剑来。
浮苏伸手一斜扫而出,乘云剑的起势一开,一丝淡淡的云水气便从枝头溢出,尔后渐浓。乘云剑法练到一半,室内已满布浓浓的云水气,已经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浮苏念头一转,又转换了不屈剑意,不屈剑意一起,云水气不见淡,反而愈浓愈冷,四周的柱子门窗上都结起一层轻霜。等她开始想着那天在陨仙山最后对那魔头使出的剑意时,霜化云收,水气一丝不见,但空气中有种很凝重的气息,仿佛只需要一根擦燃的火柴,就能把整座大殿烧成灰烬。
“靠!”
“这是什么剑意?”上元真人都看不懂了。
“寂灭。”
这个小元婴都能初窥神阶剑意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十九章 好好吃肉,天天向上
之所以以陨仙山一战作为上古和今时的分界线,纯粹是因为那一战改变了整个沧海界的格局,以及整个修仙一道的进程。上古之时的剑仙所修炼的种种法门,经那一战之后变得残缺不完整,且上古之时又以剑仙居多。因此,就是上元真人,也不曾见过寂灭剑意,别说见,就是上古之时的传说里都没有,因此听都无从听起。
流光又耐烦的向上元真人解释了一通剑意五重如何如何,上元真人听得如痴如醉,一人一剑都没注意到,浮苏还在那儿把虬梅枝舞得越来越简单,简单到只是点、挑、撩、劈。一招一式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看不到凌厉的剑气与华光盈盈的剑意。
“要这么说,我这做师傅的,还不如弟子了。浮苏初窥门径,虽不得其门而入,但她做得很对。而我却依然停留在五行剑意上,连路都没找对。”上元真人喟叹一声,敢情这么些年修剑意,修来修去还不如浮苏瞎蒙乱撞,向内心求法果然是强人法。历世历代,向内心求法者,要么泯然众人,要么惊才绝艳,从来没有庸人。前一千年浮苏泯然众人,接下来的很多年,看来是要惊才绝艳了。
“这种事我也帮不了你,虽然道理我摆得明白,可要说怎么做,我也不清楚。要说浮苏,蠢是蠢点,偶尔灵光一现,比那些一直灵光的人还管用。”流光夸完浮苏,正待要嘴欠上几句,忽然发现整个大殿都不对劲了:“浮苏,赶紧停下来,主人在上,她这是要把我们都给烧死啊!”
这时候浮苏却听不到流光的话,只沉溺在自己酣畅淋漓的剑意中,流光见状赶紧叫上上元真人一块出大殿,流光还不忘安慰上元真人:“你就只当这大殿年久失修被天雷地火给烧了吧,谁让你有这么一徒弟,寂灭剑意修到她这要通不通的程度,就是一移动火山,剑指到哪就烧到哪儿。”
上元真人倒无所谓大殿烧不烧,大殿不过是平日里会见弟子们的地方,火就是烧起来也有禁制控制,烧不到外头来。上元真人就是有点担心浮苏,别一把火把她自己给烧坏了:“从水脱胎,却生出火来,不通不通。”
“她现在超级吸水,剑意一出,瞬间干爽,然后随便来点火星都能着。”大殿里焚着香,现在刚好到一个临界点,等火着起来,那傻妞就该跟狗烧着尾巴似地“嗷呜嗷呜”叫了。
果不其然,流光才找个好位置,等着看浮苏“嗷呜嗷呜”叫着跳出来,浮苏就从经脉中运转不绝的剑意中察觉到点不对劲。首先没人了,再来大殿里好像连光都没有了,明明外边明亮亮的,但殿里一点光也照不进来,就跟传说中宇宙里存在的黑洞一样能把人吸进去。
在浮苏愣神这会儿,紫铜香炉里“噼啪”一声轻响,爆出一个腥红火星,浮苏眼睁睁看着那粒火星在蒸腾地瞬间凭空擦出一道火焰来。刹那停顿后,火沿着那一道火线向四面八方延伸,不过眨眼之间,整个大殿就成了一片火海。
浮苏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下意识地自我保护,玄龟令祭出,火焰被隔绝在玄龟令保护范围之外。她有点恍惚,这有点像谁往充满煤气的屋里扔了根烟头:“不会是我吧?”
从火海里出来,浮苏就看到流光在那儿晃悠着,明显是看好戏的状态。上元真人迎上去把禁制放开,将浮苏从里边拎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见她没被她自己纵的火烧坏才说道:“为师这云波殿矗立已有七千余年,今日却被你这顽劣徒儿一把火烧就没了。”
“弟子给您盖。”浮苏挺不好意思的,按现代话说,她这叫毁坏文物,北京故宫还没七千年呢。她一出来,上元真人什么都不管,先看她好不好,浮苏又是感动又是羞惭。
“你会盖房子?别胡闹了,剑阁大比你若能入前三,为师便不罚你,否则……你懂的。”上元真人说完“哈哈”大笑,火光映天映脸,衬得上元真人的胡子都发红,原本就看着洒脱不羁的中年大叔形象,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老夫聊发少轻狂”的感觉。
“她配不了剑,还前三呢,别倒数第三就不错了。老头儿,不要对她要求这么高,她这种又不成器,又不长进的,你还是……”流光话没说完,就“咦”地一声,看向山下,忽然特欢快地摆摆剑身:“宸君也来了,浮苏浮苏浮苏,快带我去找宸君。”
“你……你不会自己去啊!”浮苏现在特恨流光,它和自己心意相通,它什么也知道,居然还让她带它去找景唤。去干什么,找人强推么,她反正算明白过来了,她就得离景唤远一点,否则一见面八成瞅个空当就得天雷勾动地火。不管是谁被谁扑倒,反正除了这事儿就没别的。
上元真人本来就在笑,一听浮苏的话笑意更甚。宗正这时驭剑而来,看着上元真人在烧得红透半边天的云波殿前笑得状若癫狂,就知道这老小都没事,不过云波殿烧了,师傅还能笑成这样,许是在小师妹那里逗着了乐子。既然没事,宗正也不过去相扰,而是告知诸峰的师弟师妹,天衍峰无事,让他们不必再过来察看。
浮苏不带流光去找景唤,流光就自己晚上偷偷摸摸地去,这家伙跟长着鼻子一样,闻着味儿就找到景唤所在。景唤倒也很愿意见到流光,谈一谈上一世的朋友仇敌,虽然他和流光对上一世的事都并不是很清楚,但恰恰是这份不清楚最让景唤看重。他们可以一起谈谈他和道君之间的情谊,可以谈谈他和道君一起行走八方时遇上的奇闻趣事。
至于浮苏,景唤倒不曾留意去打听,只是流光这家伙有了可乐的事,怎么可能不四处给浮苏传扬。而且对象是景唤耶,流光更是有倾吐欲,巴不得败坏流苏在景唤那里还算不错的印象,其实它就是嘴欠,从来不盼谁点儿好,哪怕是它主人。
“看来浮苏师妹已经好周全,流光,为何道君会替你择她为主,你可曾想过?”
“没有,主人行事向来没谱的,就是给我找一个连剑都不会主人,我也觉得很正常。主人要真给我择一天纵奇才,如安清、柳歌那样的,那对主人来说才叫不正常。”
景唤似有所感,却并没有个完整的概念,只是模糊觉得,这一切并不那么简单。李道宗行事虽不拘一格,但却往往最合乎天道章法,如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