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挪动不了脚步,甚至,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的思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又见面了,伊凡。”这个人的语气十分平淡,微微眯起的苍金色双眼没有任何情感,“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是亚撒。赫尔诺斯。”
无法回应。
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连嘴唇都动不了。
忽然升起的巨大的恐怖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剧痛从手臂传来,不远处茱蒂丝发出一声叫人惊悚的尖叫,可是,那声音很快就变得十分遥远。地板,墙壁,甚至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一阵扭曲和震荡中消失了,伊凡本能地伸手抓住受伤的左手臂,血液的温度居然高得烫手,触感异常地粘稠。
“你……”
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剧痛仿佛闪电从身体中贯穿,片刻之间便占据了整个身体,从头顶到脚趾间,僵硬得好似石头一样。周围的世界都在黑暗的漩涡之中崩坍了,感觉不到上下左右,只剩下生命正迅速消逝的可怕意识。
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隐约记得他手上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对了,那东西是……
很快,连痛觉都没有了。诡谲的麻木感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寸,心底的最后一丝挣扎也在逐渐消失……
这应该不是绝望,只不过是,死亡的感觉。
……
伊凡猛地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野一片模糊。
我好像还没有死……思维慢慢地有了生机,这是在哪里?之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感觉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手臂有点疼,也不是疼得很厉害,有人给他处理过伤口。他闻到一种很清香的气味,宛如沾着雨露的花草。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影。
也不是第一次受到几近致命的伤,可是这次。总觉得头脑里一直恍恍惚惚,似乎还在畏惧着什么,想要逃避什么。
心里很难过。
几乎是想要大哭一场的那种难过。
“伊凡哥哥?”
温柔的樱花色一晃一晃地来到他的面前,娜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另外一个人影——披着金色长发的芙蕾娅“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你们……怎么回事?”伊凡茫然。
“你吓死我了!”芙蕾娅唰地提起拳头摆在胸口。“我,我都快被吓死了!那个赫尔诺斯家族的混账!为什么母亲大人还不把他给赶走啊!”
她说,赫尔诺斯家族的……呃。
胸口好像突然被石头堵住了,透不出气。伊凡紧紧皱起眉头,痛苦的表情大概是把娜儿吓到了,娜儿突然冲到他身边拽住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咳咳咳……”他使劲咳嗽了一阵,莫名地感到很是压抑,“那个。娜儿……芙蕾娅……”
“伊凡哥哥记得娜儿的名字呀!”娜儿一副惊喜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伊凡没搞懂她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娜儿的名字?似乎他只是手臂受了伤。又不是脑袋,然后——
没错。
他的确有可能,再也想不起娜儿,再也想不起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很可怕的剧毒,那就是本源魔力。
来自于魔导原晶与魔导原晶制品的这种魔力,尽管现在普遍地被人类所利用着。人类的身体却根本不能承受它,许多生物的身体都不能承受它。
伊凡并不知道要怎样将本源魔力注入人的身体中……他以前见过一个疯狂的研究者。将魔导结晶植入人体,硬是把人类改造成了怪物。不过。从理论上来说,似乎用魔导秘器就能办到。魔导秘器在使用时就会释放出本源魔力。
对方不是普通的魔导士,他所使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魔导秘器。
他该不会是……
“你,你没事就好,我,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芙蕾娅的样子也怪怪的,伊凡转向她的时候,她突然转身飞快地跑掉了,一边跑还一边抬手抹眼睛。伊凡屏住呼吸,接着,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将左手臂上系着的绿色丝带扯开。
伤口几乎要愈合了,然而,仿佛刻印似的,留下了一道十分醒目的黑色。不过几厘米长的伤口,颜色却深得异常。伊凡怔怔地注视着那条伤痕,记忆里瞬间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黑暗,还有,沉浸在黑暗中那种,不愿醒来的感觉……
“我昏迷多久?不对,我是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的?我之前没有——”
他真的不敢想象了,后怕得心口发凉!如果真的是本源魔力中毒,那么他就有可能……那以前见过的那些实验品一样变成没有心智的魔物啊!
娜儿连连摇头。
“伊凡哥哥没有变成魔物,芙蕾娅姐姐的妈妈用了很厉害的魔法。”娜儿摆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伊凡哥哥也没有睡很长时间,也就,也就几天……”
说着,娜儿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伊凡默默地看了一会天花板,闭上眼睛。
“他没走吧?”
“谁呀?”
“我是说,那个打伤我的人……”伊凡别过头去,咬紧了牙关。娜儿应该不知道他是谁,应该没有听说过那个名字,最好,也不要让娜儿见到那个人。
“没事,我想出去看看……不用担心,我已经好了。”
依然是黛芙妮的那处庄园。走出房门之后,很快,他就找到了曾经去过的茶室,找到了通往屋外的大门。
屋外是晴朗的夜色,森林里吹来凉爽的微风,淡紫色别致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花园。这里的花园也种了很多小巧玲珑的白蔷薇,攀着雕塑般的花架,那清新的香气让人更加清醒。
离开帕兰大陆的时候还是夏季,按理说并不是白蔷薇的花期,不过卡多利萨大陆这边一直都没有很热。伊凡抬起头来,仰望着被奇异的结界覆盖的天空,天空中并没有很多星星,似乎是光芒太暗无法穿透结界,而紫色的月轮却格外引人注目。
前面的亭子下有人。
靠在边缘的石柱上,一样无声地仰望着夜空。(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绝望的旅人()
“亚撒。赫尔诺斯。”伊凡轻声说。
“嗯。”那个人很自然地回过头,很自然地笑着,甚至,可以说笑得还挺温和,“你身体怎么样了?”
伊凡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想告诉我,我对于本源魔力的承受能力还不够强么?”他说,低下头去注视着脚下铺着白色石砖的路面,“你知道我想去魔族大陆救回艾夏的事了吧?”
如果不是在这里被亚撒突然袭击,伊凡大概根本就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毫无疑问,所谓的魔族大陆是本源魔力尤为充沛的土地,而他终究只是个人类而已。
比起如何渡过大海,去哪里寻找艾夏,怎么对付抓走艾夏的魔族……这才是最基本的问题!无法承受本源魔力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魔族大陆活下去,他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亚撒没有回答,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
“过来,这个给你尝尝。”亚撒从亭子中央的小圆桌上拿起一个瓶子。
伊凡顿时警觉起来,微小的动作立刻就被亚撒捕捉到了。
“这是葡萄酒啊。”亚撒无奈地笑笑,晃了晃那个瓶子,瓶子里装满了暗红色透明的液体,“我特地从朋友的店里拿来的,我的朋友最近经常抱怨我们几个花钱太多。”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又从圆桌上拿起一个小茶杯,倒了一杯酒,靠着石柱慢慢品尝。
算了,无所谓了。
反正。如果亚撒有心思害他,他有几条命都不够用,不是早就明白这一点才独自出来的么?伊凡放下了绷紧的肩膀,怀着认命一般的心情走进亭子,亭子下那张小圆桌上还有一个小茶杯。似乎就是庄园的茶室里那种法德兰风格的杯子。
亚撒很清楚他什么时候会醒吧?也很清楚,醒来之后他会想见他。
“你就是……艾夏一直想要找的救命恩人吧?你以前是核心议会的人,你……”
伊凡没有继续说下去,答案在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尽管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想通,但是。他并不指望听见回答。他闭紧了嘴巴,盯着那个很漂亮的雕花小茶杯。
亚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乌鸦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吧。”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伊凡又补了一句。
“说手下不太合适,不过。他们确实很信任我,我也一样很信任他们。”亚撒继续看着伊凡,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葡萄酒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颜色鲜亮,散发着甘甜醉人的酒香。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救艾夏吗?”亚撒坐到了小圆桌旁边。
伊凡蓦地怔住,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清澈的葡萄酒上移开,投向亚撒。
“有必要问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心头瞬间涌上来一股子苦涩。亚撒不是他这样平凡的魔导士。亚撒和亚特尔。赫尔诺斯一样,可以使用空间的魔法,追上魔族的那艘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但你没有做。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怀着愤怒的情绪瞪着眼前这位强大的圣魔导师。亚撒的瞳色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却给人以一种温柔忧郁的错觉。
这样看来,亚撒和亚特尔并不是很像,除了亚撒显得更加成熟以外。两人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第一次见到亚撒的时候,怎么会觉得他们兄弟两人很像呢?
对了。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亚撒……
“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伊凡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谨慎地询问。
“有啊,见过不止一次。”亚撒说,“在塔卡漠镇的时候,你去救那些无辜的办事员,当时乌鸦也去了。你还记得吗?”
“那是——”
那是今年一月份的事情。当初,黛芙妮。雪灵把一本羽族之书带去了巫师小镇塔卡漠,结果,巫师们竟然利用羽族的魔法,召唤出元素精灵袭击了魔导联盟所管辖的城市,还绑走了四名办事员。伊凡当时的任务就是要把办事员给救出来,他成功了,但是并不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是你救了办事员。”伊凡恍然大悟。当时他以为办事员们已经死在了被大火吞没的船上,却又奇迹般地在一个湖边的小屋里见到了他们。看来,就是亚撒把他们从船上救出来的。当时他们都昏睡着,醒来时还以为伊凡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而且,帮助伊凡打败巫师会大长老,那个“不完全的地之精灵王”的,也是亚撒!一心想要向魔导联盟复仇的大长老,被他自己所召唤的“地之精灵王”附身,整个人都变成了怪物。伊凡本来没有胜算的,关键时刻,是亚撒救了他。
“嗯。”亚撒云淡风轻地点了一下头,“你们遇到埃维尔的时候我也在。”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会儿,“你没注意到我,是吧?”
“呃。”
埃维尔,是抓走艾夏的那个魔族的名字,那是一个……强得超出想象的魔族。
那个时候,伊凡根本无法注意别人啊!艾夏被魔族抓住了,全身覆盖着诡异的光彩,在黑暗的夜空中挣扎。原来那个时候亚撒就在那里了。后来,艾夏从十几米高的空中坠落了下去,他想接住艾夏,可是……
“你——”喉咙深处就像哽住了一样。亚撒在那里,可艾夏还是变成了那个样子。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似乎是已经看穿了伊凡的心思,亚撒摊开手,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随后,他严肃地低声说。
“我不打算为自己开脱,那个时候,的确没能救得了艾夏。你看,我并不是什么都能办到。”
……什么?
他是想说他也无能为力吗?
这叫什么话!他不是很强吗?凭什么说他也做不到……要是连这么强的人都救不了艾夏,那艾夏,就太可怜了……
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可他不是在生亚撒的气……根本就不是生气这么简单的情绪。(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关于艾夏的故事()
这一年以来,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最初他加入魔导联盟,就是为了变强,为了不再留下遗憾,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可到头来却连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手臂上的伤痕,终于,再一次唤醒了无能为力的罪恶感。和四年多以前温蒂死的时候一样,他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只能逃避,救不了任何人。
亚撒一言不发地端详着他,手里拿着酒杯,清澄透亮的葡萄酒映着月光的淡紫,似夕阳下的湖水般静谧。也许是紫色的月光显得有些冷清的缘故,亚撒的眼神,好像也很难过。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难道也是因为艾夏么?还是……
说实话,伊凡不敢说他了解亚撒,他知道亚撒曾经制造了幽灵群岛鳕鱼村的惨剧,杀害了许多无辜的魔族混血村民,也曾经背叛了魔导联盟,连核心议会的圣魔导师们都对他无计可施,另外,他还是水晶之圣魔导师拉克西丝。芙洛蒂卡的老师,由于他的关系,让拉克西丝遭遇了不少麻烦。
他知道亚撒是魔导神器“黑色星辰”的另一位主人,而黑色星辰,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
可就是这个人,在艾夏很小的时候,救过她一命啊。他所救过的人,还不止艾夏。到底是为什么……这个人到底是?
“十年前,我去赛托大陆寻找一个失踪的同事。”亚撒放下杯子,低声讲述。
伊凡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亚撒这是在讲什么故事。很快,他注意到亚撒用的是“同事”这个词。
“……同事?”
“嗯,当时我在魔导联盟的核心议会,我的称号是‘星之圣魔导师’,和现在亚特尔的一样。失踪的同事是艾斯梅德拉家族的史蒂芬。‘源力之圣魔导师’,算是地位很高的一个人。”亚撒微微垂下视线。伊凡忽然有种感觉,似乎亚撒并不喜欢这位“同事”。
“哦。”他讪讪地点了一下头。
“你想的没错,以我的实力闯入魔族的领土并不难,但是黑色星辰的空间魔法,根本不可能不被敏锐的魔族强者发现。”亚撒抬起左手向伊凡示意。再一次在亚撒的手指上看见这枚漆黑的戒指。伊凡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仿佛是出自本能的畏惧。
“我只是去找人而已,要是引起更大的冲突就不值得了。我一边盼望着斯蒂芬那个笨蛋不要闯到魔族的腹地,一边在附近的海域慢慢寻找。”这一次亚撒完全没有掩饰对斯蒂芬的厌恶,“当时天色很暗。我看见天上有成片的红色眼睛从赛托大陆的方向飞了过来,还以为是斯蒂芬激怒了翼魔。嗯……那些魔族就是翼魔,他们的主人是第一魔将普莱德,人称‘翼魔领主’。”
“他是魔王?”伊凡倒抽一口凉气,蓦地有种心脏揪紧的感觉。
“不是,他是所有翼魔的主人,魔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其实很松散的。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拥有权力。”亚撒耐心解释,“不过,我没有见到普莱德本人。那些翼魔也不是在追赶斯蒂芬,他们在追一条小船。船上的人是……魔物猎人罗宾。特兰德还有他的女儿,艾夏。”
仿佛一道凄厉的闪电从头顶劈落,仿佛连心跳都就此停止。
伊凡屏住呼吸,呆呆地瞪大眼睛,恍惚的一瞬有许多关于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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