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救他?
宫千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移开了视线。
长乐依旧淡淡地笑,“还是说,你家会饮茶会拈花,风姿如诗如画的姑娘,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当……当然不是……”秉烛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周身聚集的灵气刹那间消散干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宫千竹,整个人都傻了。
长乐淡笑如故,弯腰拾起刚才被狂风刮掉的纱帽重新戴上,又一次拉起宫千竹的手。
宫千竹似是还没从长乐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茫然地被他拉着走,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城门下的缥缈夜雾中。
“公子,现在怎么办?”眼见自家姑娘就在面前被人带走,秉烛又气又恼,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
墨子离环视四周一片狼藉,目光停留在蜷缩在锅灶旁瑟瑟发抖目光涣散的老伯身上,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危机暗伏()
洛阳城中,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夜色迷蒙,鬼雾弥漫。
二人慢慢地在夜色中穿行,宫千竹自进城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长乐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生气了?”
“没有。”她连忙笑笑,“你说的没错,答应过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长乐于是便不说话了,只是将手中拿着的冰凉精致的金属手镯,一声轻轻的空灵铃响,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缥缈而不切实际。
宫千竹看着那金属手镯,微微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正欲伸手接过来,长乐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将镯子戴了上去,垂眸淡淡地笑,“从一开始就觉得竹儿和我很像,后来发现果然是这样。原本以为能让大哥将摄魂铃托付的人,这个世界上唯有我一个,可原来竹儿也可以。”
宫千竹有些诧异,随即便明白过来,想来曾经在她还未出现的时候,摄魂铃一直是由长乐代为保管的。
想起古月仙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你不是长乐,却能得到长乐的一切”,她此刻才算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看着长乐此刻淡笑垂眸的模样,心中莫名发慌,总有种自己抢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那个……这镯子是古月师父很多年以前给我的,那个时候他以为长乐你死了。”她连忙解释道,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了长乐与古月师父之间的感情。
长乐盯着她,脸上没有笑意,只看得她心里发慌。
“不过,如果是竹儿的话,倒也不算便宜了其他人。”他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腕,“我们走吧。”
宫千竹张了张口,想说她可以把这镯子还给他,却不知为何,喉咙干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顺从地跟他走。
因为她没办法反驳他的话。
古月仙第一次把摄魂铃托付在她手上的时候,是因为他以为长乐已经被仙界所害,可这一次,明明知道长乐已经回来了,却仍旧将摄魂铃给了她,对于长乐来说,自家大哥把曾经属于他的东西给了另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不论有什么理由,都是一种无法原谅的舍弃与背叛。
再无心的伤害,也不能改变其伤害的本质。
她想得出了神,丝毫没注意到远处迷蒙夜雾中,缓缓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艳红衣袂在夜风里翻飞,如同一只在夜色中即将夭折的蝴蝶,缥缈又虚幻。
那人隐没在夜色中的脸看不清容貌,唇边隐约带着一抹不动声色的笑容,走到那二人身边,然后,云淡风轻地走过……
唰——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人淡淡的香气,长乐蓦然怔住,猛然转过头看着那已经走远的红衣人。
凤连城?!
他绝没有看错,那身姿,那背影,分明与凤连城一模一样。
还有那香气,凤连城特殊体质天生血液自带异香,过去他无数次有意无意往自己身上凑,那味道早已熟记在心,绝不会出错!
“长乐,怎么了?”见他停下脚步,宫千竹回过神来,诧异问道。
“竹儿,你在这儿等我。”
他留下这句话,眼看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已经快要消失在夜雾之中,来不及与她多做解释,快步追了出去。
“诶?长乐!”宫千竹大惊,伸出的手来不及将他拉住。
长乐听见她在身后的惊喊,却无心去理会,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凤连城到底有没有死?
眼看那人的身影快要消失,他指间出现一道仙符,强烈紫光乍闪,竟同那人一起消失在茫茫夜雾中。
冷清的街上顿时只剩下宫千竹一个人,她有些发冷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抬头仰望天空,月亮不知何时被薄云挡住,只隐约露出一个淡红的新月轮廓,显得妖冶又迷离。
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里等吗?
她想起长乐方才留下的那句话,环视四周一圈,见旁边就有一家关了门的药铺,走过去在门前青石阶上坐下,一边哈气取暖,一边往长乐离去的方向不停张望,心里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夜间忽然风向一变,风声呜呜似鬼哭,四周浮现出无数双肉眼看不到的眼睛,绿幽幽地泛着冷光,全部朝着同一方向望去,直直盯着坐在药铺门前毫无所觉的宫千竹。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不知道黑暗中已经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身后的门上接连出现十几双绿色的倒三角眼,最后正对着她身后的地方,出现一张血盆大口,血口大张到了可怖的地步,足以将整个人吞吃入腹,在她身后,犹若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
初心依旧()
此刻,城外一片树林中,墨子离牵着秉烛在林中前行,四周树影婆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秉烛一路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直在问,“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小竹,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去?”
“没那个必要了。”看方才那二人举止亲近,定是交情匪薄,想必长乐仙不会伤害她,她也是自愿留下来陪他,二人两厢情愿正大光明,倒是他自作多情了起来。
秉烛气得直跺脚,明明早上的时候还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难得一脸高兴地告诉她去接小竹,怎么到了晚上就翻脸了?
大人,真是神奇的物种。
她正在心里感叹着,抬头忽见远处洛阳城上空一团绿云笼罩,颇为不详之兆,连忙拉了拉墨子离的衣袖,“公子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墨子离循声望去,四周顿时不平静了起来,无数魑魅魍魉尽数钻了出来,从五湖四海被召集朝着洛阳城中直冲而去,漆黑的夜空中顿时绿光交织,邪气冲天。
阴兵作乱?
墨子离脸色一变,蓦然想起此时六界都在找小竹和长乐二人,冥界无数阴兵被派出在人界大肆搜查,现在,想必是已经搜到洛阳城了。
有长乐仙在她应该没事。正这么想着,耳朵却敏锐捕捉到了一丝被风送来的百里之外的尖叫声,顿时心中一凉。
小竹!
大脑顿时被这两个字完全占据,他几乎是瞬间召出了流痕剑,循着刚才的声音赶了过去。
“公子!”秉烛还留在树林中,眼睁睁看着他御剑飞入夜空,头顶无数阴兵鬼怪作乱,刺耳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紧紧地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敢听不敢看。
此刻另一边,宫千竹已经被药铺门上的血盆大口咬住手臂,幸而方才她警觉及时,否则现在定是已经被整个吞吃入腹,苍白纤瘦的手臂几乎被咬个对穿,鲜红的血染红了衣袖,疼得她冷汗直流,眼角泛出了泪花。
黑夜中无数双眼睛现出原形来,竟是一排排阵列整齐的阴兵,黑色斗篷在风中飞扬,在空中将整个洛阳城围得密不透风。
不知从何处击来一道冰蓝强光,硬生生将阴兵阵列中开出一道口子,被击中的阴灵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化作一缕青黑鬼烟消失不见。
“小竹!”
疼得脸色惨白的宫千竹在晕眩中忽然听到一声急喝,只见流痕剑带着冰蓝仙光飞来,直直刺中了那门上怪物的眼睛,绿色腥稠的血顿时喷洒出来,怪物一声惨叫,慢慢卷成一个星洞漩涡越变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墨子离将她一把拉过来,见她整条手臂血流不止,染红了二人的衣袍,脸色益发苍白,无力地靠着他滑了下去。
“小竹!”他抱着她跪下来,手中卷着大量真气贯入她体内,血慢慢止住。
“是你……”她吃力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清他焦急的脸,苍凉地笑了笑,她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是他,第一个来救她的人也是他,两次都是。
“对不起……”
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好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是她一直太自私,倚仗着他对她的爱与责任,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甚至是利用他。
当时在地心之谷,明明知道他给的药不会有问题,却还是刻意拒绝,那时候他的表情她没敢去看,但也知道定是被她气得发疼发苦。
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却直到今天才击溃她的心防。
明明被她气得苦,却还能在她出事的时候及时赶过来,墨子离能为她做到如此,夫复何求?
喉头一股腥甜翻涌上来,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连忙推开他,用手捂住嘴,生生将胸口血气压下。
他当她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见她疼得眼泪直流,心中又疼又急,抬头却不见四周有长乐仙的影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怎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他呢!
夜空中狂风大作,众多阴兵立于红月之下,幽幽绿眸阴森森地盯着二人,手中缠绕着铁链的长刀高高举起,快速从空中俯冲了下来。
阴冥邪术()
一时间妖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干被拦腰折断,檐上青瓦掉落不少。
宫千竹还没来得及惊呼,眨眼间阴兵的长刀已经到了面前,墨子离抱着她躲过,口中默念剑诀,还插在门上的流痕剑嗡嗡振鸣,直直从门上抽了出来,一把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终化为无数支仙剑密密麻麻刺了出去,一时间无数阴兵发出惨厉嘶鸣,大片大片绿色的血从半空中喷洒下来,淋到青石地砖上。如毒药一般腐蚀开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墨子离抱着她在周身布下结界,淡蓝色的光圈将二人护在里面,避开了漫天洒落的毒血,冷眼看着空中无数阴兵接二连三地消失不见。
四周终于归于平静,二人周身的结界渐渐淡去,空气中遍布浓重的血腥气,宫千竹看着一地绿血,只觉得胃里阵阵翻滚,几欲作呕。
“怎么了?”他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忙替她把上脉,却半天都没摸到脉象,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愣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放下她的手。
分别了太久,他竟忘了她没有脉象这件事。
眼看着从她手臂伤口流出来的血变成黑色,他用法术将毒血逼出来,却依旧余毒不尽,想起旁边就是药铺,当即长袖一挥,紧闭的门被狂风“啪”地大力吹开,药柜上无数个小抽屉打开,从里面自动飞出数种药材,稳稳落在他手上。
宫千竹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劝阻道:“我没事,你别搅了人家的店。”
墨子离没理她,挑拣出几道解毒的草药,放进嘴里细细嚼碎,再吐出来涂在她伤口处。
宫千竹一时呆住了,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又见他神色平静无常,更是不由得怀疑起这人到底有没有味觉。
她以前生病喝药的时候就怕的要命,怎么会有人将草药直接放在嘴里面嚼都面不改色。
上好药后,他将衣摆撕下来一片,包在她伤口处。
宫千竹看着他低垂着眼眸的模样,淡淡皎白的月光从云后挥洒下来,在大地上投下浅淡薄影,照在他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个,谢谢你。”要不是他及时赶过来的话,她今天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正在包扎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依旧没看她,只是淡淡地问:“长乐仙呢?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一说起长乐,宫千竹立即便想起来了,他刚一离开,自己就遇到不测,若说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如此看来,莫不是有人在暗中故意支开长乐,好对自己下手?
思及此,她顿时如梦初醒,想起身又觉浑身无力,冰凉手指揪紧了衣裙,“他……不见了,可能会出事。”
他抬起眼,见她面露忧虑之色,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
“他能出什么事。”身怀无妄神力,别人不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她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悦,只是咬着嘴唇道:“你不知道……我虽然说要想要帮他,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他去找长渊。从修罗界出来以后,我没有通知姐姐,也没有告诉古月师父,可现在长乐不见了,我……”
“我带你去找他。”他打断她的话,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微微一愣,淡淡的暖意涌上心头,朝他浅浅一笑,“谢谢。”
二人来到长乐方才消失的地方,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烟雾弥漫,在茫茫夜色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地上一小片有腐蚀过的痕迹,墨子离蹲下来,从地上抹下一点紫黑色的液体,带着浓郁的异香,他慢慢摩挲着指尖,“是血。”
“血?”宫千竹陡然一惊,连忙蹲下来察看。
“长乐的血。”他握住她想去触碰的手。看了一眼地上焦黑腐蚀的痕迹,真神与伪神总是会有差别,血便是其中之一,无妄真神的血润泽苍生,而伪神身怀九璃之力与西王母神力,一般凡物自是招煞不住。
宫千竹听到这话,浑身血液倒流,干哑着嗓子道:“……他果然还是出事了。”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墨子离抬起头,远处街道尽头的缥缈夜雾中,鬼魅似的站了一个人,黑色裙角在风中飞扬,看不清面容。
宫千竹见他异样,不由得问:“怎么了?”
晚风拂过,夜雾被风吹散,街道尽头已然空无一人。
墨子离微微摇头,“没什么。”
他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只是他为仙千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阴邪之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召来无数亡灵,更为奇怪的是,那人身上除了阴气,貌似还带着一丝仙气。
身为仙界之人,竟是在修炼阴冥邪术。他暗暗收紧手指,想来长乐仙失踪,小竹遭遇不测,定是与那人脱不了干系了。
萤火之光()
宫千竹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满心牵挂着长乐的安危,直懊恼自己怎么如此大意,让长乐离开身边,如今六界都在找他,除了绝情谷,六界之中再没有一处能容下他的地方。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她。
她沉默了下,下定决心道:“我要回魔界,把这件事告诉姐姐。”
虽然长乐将自己掳走,但看在古月师父的面上,姐姐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管,否则,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打定主意,她站起身,也许是起身得急了,眼前忽然一黑,顿觉天旋地转。
墨子离微微敛了眉,“现在这么晚,你能去哪……”
话还未说完,便见她身子虚弱得摇摇欲坠,心中一惊,一把将她扶住,“怎么了?”
她扶着晕眩的脑袋,用力晃了晃头,半晌才渐渐看清东西,勉强朝他笑了笑,“我没事。”
“你流了血,刚才又受了惊吓。”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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