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离将包袱放在桌上,“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还想带些什么吗?”
她摇头,“没什么好带走的,那些东西都扔了吧。”
墨子离去拿包袱的手就这样停住,他忘了,这里有的那边全都有,宫玄月不会委屈了她。
“那,秉烛喜欢什么,我去给她收拾。”
宫千竹沉默半晌,秉烛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唯一的东西便是那条水晶手链,可那也是当初常翌送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那么多年,即使忘了前尘往事,也没有把它丢掉。
她忽然想,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在这里秉烛能生活得很好,墨子离会好好照顾她,公子翌会陪她玩,任她欺负替她背黑锅,秉烛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千岛湖是她的家,不是秉烛的家,她去了那里没有人陪她玩,她会很孤单的。
她知道秉烛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可她又怎么狠得下心,让她为她舍弃一切。
眼前闪过无数影像,每一幅画面都那么记忆犹新,她哭她笑,她欢喜她淘气,还有她一次一次挡在前面保护自己,这个孩子太单纯了,单纯到她都不明白这一生,自己不是为了一个名为宫千竹的人活着的。
所以秉烛,就算以后生命中没有了她,也要好好地生活,至少她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比她要幸运得多。
宫千竹将被子细心地给她盖好,对墨子离道:“我把秉烛留在这里,你记得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带她走了?”他看着她。
她慢慢摇头,“不了。”
留在这里是她最好的归宿,正因为舍不得,所以更不能带她走。
“那我就先走了,秉烛明天若是醒过来,你就告诉她,就说长渊来找我,我和他一起去游山玩水了。”宫千竹起身告辞道,这么说秉烛顶多气几天她不讲义气,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就是永别,不说她会难过,没准还会天涯海角地去找她。
墨子离安静地站在原地,宫千竹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应声,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欲走,他忽然开口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宫千竹一怔,沉默了一下,眼中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承蒙你的照顾了。”
承蒙你的照顾……
他忽然想笑,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问题,竟然就得出这么个答案……
他想过无数个她的答案,也许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也许会洒脱说再见,甚至想过她会讽刺地说出一句对不起,却单单没想过,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真是比对不起还要讽刺。
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又是一道闪电,房内被照得通明惨白,雷声震耳欲聋,伴随着秉烛惊讶的声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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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不悔()
宫千竹一惊,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墨子离,不自然地笑笑,“秉烛你醒了?那个……你接着睡吧,我先回去了。”
“诶?姑娘!”秉烛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见她匆匆要走,这种感觉更是强烈,连忙翻身下床穿上鞋子追了出去,“姑娘等等我!”
宫千竹匆匆穿过长廊,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喊声,心里也慌了,急急一个转身出了长廊,大雨淋在身上顿时湿了大半,她却顾不了这么多,一心只想快些出府离开。
“姑娘!”秉烛顿时也慌了,追出去一把拉住她,“姑娘你去哪?你的房间在那边啊!”
“我……我出去有点事情。”她心中越急,生怕说得越多纰漏越多,连忙秉烛往回推,“秉烛你快回去,雨这么大,淋生病了怎么办?”
她有些心急,秉烛被她推得险些一个踉跄,宫千竹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提着被淋湿的裙子快步走出了墨府大门。
“姑娘?”秉烛站在原地,雨水流进眼中有些微微冰凉的疼,她用袖子抹去,转眼看见放在大门边上的雨伞,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拿着伞又追了出去,“姑娘等等,你还没有带……”
话还未说完,她便愣住了,直愣愣地站在大开的墨府大门前,看着长长的台阶下,那安静停在大雨中的马车。
她呆了片刻,眼前一阵阵晕眩,身子有些摇晃,手中雨伞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宫千竹被那一声吓了一跳,停住正欲上马车的动作,转头见秉烛呆站在门口,浩瀚雨帘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顿时便急了,滂沱大雨中朝她喊,“你怎么还不回去?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秉烛跌跌撞撞地冲下长阶,宫千竹怕她摔倒,不得已收回已经踏上马车的一只脚,还没站稳秉烛就一下子扑到她怀中,死死拉着她的袖子不放,苍白的小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姑娘你……你又玩离家出走了,是不是公子又不让你出门?还是花灯会上玩得不高兴了?我们……我们回去慢慢说好吗?”
宫千竹听得酸楚,“不是的秉烛,我只是……”她看了一眼出现在墨府门口的墨子离,“我只是出去一趟,还会回来的……”
“你撒谎!”秉烛激动起来,被雨水冻得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了一抹淡红,“姑娘你撒谎!”
如果只是出去一趟,她不会是这种表情的,她这一去,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眼泪登时便下来了,混合着满脸雨水苦苦哀求道:“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们去把公子翌打一顿,打一顿心情就好了,只要你别走,别丢下我……”
宫千竹苦苦地笑,冰冷雨水顺着下巴流下来,虽是在对秉烛说,目光却是看着门口的墨子离,“秉烛,你以后记得对公子翌好一点,别再动不动就打他了,我欠他一条命呢。”
她看着墨子离身子微微一颤,移开了目光,在心中淡淡苦笑。
亏欠吗?
谁没欠过别人什么,她欠的多了,欠了常翌的,欠了遗修的,欠了云罗的,欠了浅江的,还欠了长渊和姐姐的。
所以墨子离,过往恩仇从今往后全部一笔勾销,只要他好好照顾秉烛,不让她吃半点苦受半点委屈就好。
秉烛一个劲地点头,雨水浇湿了满头青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我答应你,只要你留下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他,只要你肯留下来……”
白芷在一旁催促道:“千竹,魔君该等急了。”
宫千竹咬了咬牙,狠心一把推开秉烛,登上了马车,白芷随后也跟着进去,楼兰杀坐在车前,手中拽着缰绳,马车缓缓掉头离去。
“姑娘!”秉烛顾不得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顶着瓢泼大雨追上去。
楼兰杀回头看了一眼,见她马上就要追上来了,用力一甩马缰,马蹄踏水溅起白花花的水浪,马车忽然加速,很快又将秉烛远远甩在后面。
秉烛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大片水花,绝望无力地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马车,撕心裂肺地哭喊,“姑娘!”
远远能听到后面传来嘶哑的哭声,宫千竹眼中一痛,忍不住掀起马车的窗帷一角往后看去,却不想看见她倒在滂沱大雨中,当下便急了,“停车!快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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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铃碎()
宫千竹听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地闭上双眼。
秉烛慢慢拿出一个早已经湿透了的小符包,泪水更是流得汹涌,“这个平安符,是我求了住持好久,他才肯给我的。姑娘你看,这上面还有我绣的你的名字呢……是公子教我的,他也不会绣字,这两个字他也是练了好久才教会我的,姑娘……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公子对你还好了,你别听这些人的话,他们都是坏人,你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啊。”
宫千竹看着那个淡红色的平安符,雨水打湿了大红色的璎珞穗子,她愣了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来,小小的符包上花纹精美,旁边绣着歪歪扭扭的“墨竹”两个字,她看了许久,眼中多了些莫名的神色。
秉烛见她面上有些动摇,眼中闪出一丝光亮,拉着她的袖子,“姑娘,我们回家好不好?只要你回去了,想要什么都有的,再过两个月又是正阳端午了,你不是最爱吃槐花粽子了吗?我们回家,让公子做给你吃好不好?”
宫千竹闭上双眼,雨水顺着纤长的睫毛如珠滚落,像极了泪水。
白芷站在一边,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千竹,让魔君等久了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小小的平安符收入袖中,睁开双眼,眉目间已多了一分凄绝,“走吧。”
秉烛还跪坐在地上,早已嘶喊得脱了力,再无力气去拉住她,只能绝望地看着她转身一步一步离去,二人之间隔着浩瀚雨帘,却像是隔了不止万水千山的距离。
“慢着。”冷冷的声音响起,宫千竹一怔,看着楚摧城从马车上踏下来,楼兰杀在身后为其撑伞。迎着宫千竹惊诧不解的目光,楚摧城神色不动,“公主可是还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宫千竹诧异,下一刻看他抬起手来,一道玄金强光自指间弹出,直直射中秉烛脖子上的两个铃铛,铃铛一下子松落在地上发出空灵响声,五彩透明的铃铛忽然大放异彩,她顿时便明白楚摧城说的是伏羲琴,一直被秉烛收在铃铛里保管着的。
红色华光从铃铛中快速分离出来,朝他直直飞过来,他手一扬将其接住,华光散去现出修长琴身,风雨之中华光依旧。
铃铛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大雨冲刷,华光异彩慢慢减弱消失不见,忽然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在大雨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秉烛整个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铃铛表面出现无数条细小的裂纹,一点点碎裂开来,最后一声清脆爆裂,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两个铃铛,就这样在她面前碎了一地。
满地狼藉。
她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哭,纤细的身子开始颤抖,直到泪水淹没了整个面颊。
宫千竹也呆住了,那个铃铛……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秉烛时送给她的礼物,那以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从来没有拿下来过,没想到今天就当着她的面,碎了个彻底。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秉烛,忿忿转头瞪住楚摧城,他未有理会,收好琴重新上了马车。
宫千竹犹豫了下,想走回去把铃铛碎片捡起来,却有人比她抢先一步站在秉烛面前,白玉纸伞顺着伞沿在湿泞的地上打了几个圈儿,最终被风带着滚滚白烟吹得不知所踪,潇潇濛濛,飘飘渺渺。
墨子离在秉烛面前蹲下,修长手指拾起碎成几块却依旧流光溢彩的铃铛。
秉烛已经彻底麻木,只是不停地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她一个劲地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雨声中混合着惨烈呜咽,听得人心都在滴血。
宫千竹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拾起所有的碎片,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将碎片包好收入袖中,看也没看她一眼,拉起秉烛的手,“回家了。”
秉烛木然地被他拉起来往回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慢远去,浩浩雨烟朦胧了二人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宫千竹留在原地,白芷将她扶上了马车,案上明亮的烛光晃动,她好一会才找回意识,满目凄凉地看着白芷,“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白芷抬手似是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为何,又将手收了回去,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马蹄踏着白花花的水浪一路狂奔,趁着夜色大雨赶到了城东门前,楼兰杀用力勒住缰绳,马嘶长鸣,划破了整个雨夜。
此刻城门大开,放眼望去外面一片被黑夜笼罩的旷野平原,雨水润湿了泥土,地上一片泥泞,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青草香。
那人就站在城门外的雨帘中,风雨却分毫未打在身上,整个身子被宽大的披风挡住,却依旧挡不住那绝色的风姿,带着一圈紫黑色绒毛的帽沿低垂,只露出了半张脸,下巴精致如玉,薄唇如花瓣一般,勾勒出一个淡淡绝美的弧度。
垂挂着华丽流苏的轿帘缓缓自动抬起,宫千竹坐在马车里,满头青丝柔顺如缎,随意垂在身前身后,明亮烛火照映着她的脸,为她雪白的肌肤敷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眼底倒映出一片明亮。
她怔怔地看着安静屹立在雨帘中的那人,他太美,她几乎失了魂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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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涌动()
自从宫千竹回到魔界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王宫里的所有侍卫宫娥都知道多了一个公主,却没有人闲言一句,见了面也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安,好像她一直都住在这里一样,从来都不是个不速之客。
她离开的这么多年里,魔界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千岛湖还是那个千岛湖,只是变得更为干净庄美,洁白的长廊玉柱,翠绿色的帷幔轻纱飞扬,时不时地走过一两个王宫侍卫,整个千岛湖显得格外圣洁庄严。
早晨的王宫更是静谧,虽然没有墨府的麻雀吵闹声,却能听见海鸥扑扑拍打着翅膀贴着水面飞过的声音,朝阳从海平线上缓缓升起,万丈光芒照射大地,洁白的魔花在晨曦中缓缓绽放,露珠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风一吹便压倒一片花的海洋,层层叠叠,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边际。
尽管宫玄月对她在有些事情上绝口不提,但王宫中隐隐不同寻常的气氛还是让宫千竹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
比如,自从她回来之后,姐姐好像变得十分繁忙,几乎每日都能看到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彩光,王宫中也多了些形形**的人,听说是从各族派来的使者。
听白芷告诉她,魔界这些年来势力日趋壮大,各界不免有所忌惮,但除了与魔界世代交好的妖界之外,其他各界都不敢妄有举动,冥界举棋不定,仙界虎视眈眈,人界明哲保身,谁都不肯率先做这个挡箭牌,于是一推二去,四界的关系一直僵持到现在。
但自从魔界传出了她的消息,三界纷纷坐不定了,都想借此机会与魔界交好,虽然三界都没有明着同意各族的王与魔界来往,但实则暗中早已默许,纵然殷若歌派出了六十四位天魔镇守魔龙潭重重把关,每日获准前来觐见的使者仍旧络绎不绝。
魔界与各族交好,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一连十天过去了,前来魔界交涉的使者仍不见减少,饶是白芷也看得烦了,直跟宫千竹抱怨这件事,按她的说法就是,东西留下,人就不用进来了。
宫千竹每每听到她抱怨的口气,又是好笑又是担忧,但毕竟事关魔界外交,她也不便在姐姐面前多言。
这天晚上,宫千竹正在挽月宫中独自一人翻花绳,这是她从扬州城学回来的耍玩意儿,这段时间宫玄月回来得都很晚,白芷又不便留到深夜,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变着花样打发时间。
此刻虽不是很冷的天气,挽月宫中却十分暖和,暖玉铺地,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软榻上盖着一条豹纹暖被,殿四角还燃着魔苏檀香,殿中漂浮着薄雾浓云,满室温香。
宫千竹也是回到魔界之后才得知,如今的姐姐身子十分畏寒,也许是曾经被封印在寒冰中的后遗症,难怪当初他来扬州城教她弹琴的那个晚上,明明是六月初夏,他却穿得并不单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无触动,姐姐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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